第八章 选择
作品名称:戈壁新娘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4-03-29 10:39:20 字数:3692
济尔哈朗是刑部主管,还是镶蓝旗主帅,金国的重臣。他与萨哈廉年岁相差无几,可按辈分却是萨哈廉的堂叔。名为叔侄,可和萨哈廉,还有勒克德浑的大伯皆以兄弟相称。所以把那贼人交给济尔哈朗处置,勒克德浑和济海尔都十分放心,只是他们还是差人去打了个招呼。
“那贼人的头还没砍么?”镶红旗军营中,勒克德浑边正和大伯切磋,正打得不分上下时,大伯忽然沉着脸问了句。对这件事儿,大伯差不多就和自己一般关心。
“没呢。昨天我还听说那贼居然是个女人!”勒克德浑没有走神,迅速一个闪身,躲过了大伯的拳头,而后一个侧身飞踹,可大伯只是轻轻一闪就让他踢了个空。他想朝大伯出拳,可还来不及伸出手臂,大伯就已经一拳朝他胸口冲来,他只好迅速低头躲闪。
知道那贼人是个女人时,勒克德浑也没多惊讶。那天看那贼人的脸时,他就感到长相就没太多男人模样。刑部的人还说,那贼人是什么西北边疆的“哈萨克人”。
哈萨克,勒克德浑听都不曾听过。
“嗬!哈!”就在不远处,是镶红旗将士震天动地的操练声。
“哐!哐!”兵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与操练的吼声交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向四方散去,声浪所经之处,似乎地面上的白雪都有点在颤抖着。
“管那人男是女,都是个贼!济尔哈朗那混蛋在搞什么?都三天了,今天再不砍头,明天我亲自去刑部剁了那贼!”大伯双目圆睁,唾沫星子飞溅到了勒克德浑脸上,就连震天的操练声也没有完全将大伯的怒骂声盖住,“杀个贼人要这么久么?”
大伯是真急了,竟然都直称人家名字了!
“您急也没用,何况那贼人头还是能保住的。”勒克德浑迅速移动着脚步,双手护住眼前,阻挡大伯的不断飞来的拳头,差点脚下一滑栽倒在厚厚的雪地中。渐渐地,勒克德浑感到了有些难以招架。大伯的拳头就如前几日的大雪般密集,根本不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
虽说事发不过三天,可对处置偷盗皇家格格财物的贼人而言,确实有点久了。换成是以前,干出这档子事尽管不会被判斩首,可一般三天后刑部就会判个好几年牢狱,何况济尔哈朗和阿玛交情匪浅。
“刑部的人,哼,我看到底都是妇人之仁!连个贼人都不杀!”大伯冷哼一声,猛然一拳朝他袭来,仿佛想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勒克德浑又是一个躲闪,没等他出脚,大伯即刻一个横踢过来,勒克德浑迅速一个转身,可大伯的脚尖还是碰到了自己的膝盖。
“阿玛,您就算把刑部的人都给骂了个遍也不顶用。”正在一旁“嚯嚯”挥枪的罗洛欢忽然插了句。
“住嘴!你小子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大伯忽然朝罗洛欢死死瞪了一眼,果不其然罗洛欢一对上父亲暴怒的目光,立马转过身去接着舞枪。
勒克德浑暗暗为罗洛欢叫苦,他难以想象这么多年,罗洛欢居然都没有被大伯的骂声给整死。大伯和阿玛虽说是兄弟,可是两个人性子截然不同。阿玛温文之礼,可大伯就不一样了,那脾气简直比豹子还可怕。
“行了,打住!”大伯忽然下令停止切磋,擦了擦额上的汗。正是正月,可二人都只穿了件白色单衣!勒克德浑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就像是全身被人泼了盆水!
“大伯,跟您打,比跟阿玛打吃力啊!”勒克德浑气喘不止,大汗淋漓。自从阿玛病倒后,他在军营里一直是跟大伯切磋。以前和阿玛对打时,虽然艰辛可不至于如此被动挨打,可是面对大伯时,他要做的就不是取胜,而是保命了。
“以前小时候我和你阿玛打拳,十局他输九局,他还老不服气!哼,等他病好了,我再接着跟他打!”大伯甩了甩胳膊,口气极其满不在乎,可眉宇间却不断流露着关切,“你阿玛天天躺着,我都想用麻绳把他绑到军营里来跟我打拳!打上几回,说不定他病就好了!”
话音一落,勒克德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些日子因为阿玛病重,哈苏受伤而低落不已的情绪,全被大伯最后一句话给笑去了不少!一旁正舞枪舞得起劲的罗洛欢也“哈哈”笑了出来。
“够了!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本以为士兵们的操练声可以盖过笑声,谁知道大伯居然听到了!一听到大伯提高了八度的嗓音,勒克德浑马上死死抿住嘴,可是憋笑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感到一股气梗在喉头出,吸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贝勒爷,两位阿哥,刑部济尔哈朗贝勒爷差人来问能否放过那贼人,说是……”
就在此时,一名镶红旗士兵大步走到了大伯面前,双手抱拳道:“贝勒爷,两位阿哥!刑部贝勒爷差人前来问能否放过那贼人,说是……”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勒克德浑突然如暴怒的雄狮,双手竟然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领,那士兵目光即刻流露惊恐之色,可面色上依旧努力保持镇定。
“放开他!”大伯一声怒喝,“听他把话给说完了!”
“喂,你别干傻事!”罗洛欢即刻冲了过来,双手抓在勒克德浑的手腕上,死命把他的手给移开了。
傍晚时分,森巴特尔步伐匆匆地从军营回来了。一听到他“嘎吱”一声推门的声音,娜日达不顾自己正在烧饭,马上迎了上来。
“刑部到底肯不肯放人?”娜日达急着想知道结果,锅铲都没放下,就这么拿着从厨房冲到了厅堂。
森巴特尔是正蓝旗旗主豪格的近身侍卫,一知道加克玛依出事了,他便去找豪格求情,说加克玛依是自己远方的表妹,希望豪格能帮忙说情。费了好番功夫,豪格才答应。
他轻轻摇了摇头,“豪格贝勒爷已经和济尔哈朗贝勒爷打过招呼了,可勒克德浑王子要是不答应……”
“玛依会怎样?”娜日达提高了嗓音,“会不会……被……”她轻轻摇了摇头,握着锅铲的右手颤抖着,忽然间“哐当”一声,锅铲掉在了地上。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加克玛依不过是偷了东西,还不至于被砍头啊!
“额吉!玛依死不了的!”森巴特尔蹲赶忙蹲下来拾起锅铲,锅铲掉落处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小块油渍,“豪格贝勒爷可是当今满洲大汗长子,还是正蓝旗统帅,他都出面了,玛依不会有事的!”
“森巴特尔大哥!我告诉你,如果你救不出我妹妹,这回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加合买提的声音穿透了厅堂,他飞奔进来冲到森巴特尔面前,双手紧捏住他的肩膀,恨不得直接把他的肩膀给捏碎!
自从三天前知道妹妹出事后,他便一直魂不守舍,在工匠师傅那帮忙时,还差点把刚刚烧制好的一个陶器给摔碎了!今天工匠师傅见他形同梦游,便打发了他先回来,他便一路飞奔赶回住处。
“加合买提!”娜日达竟然一挥起锅铲要朝加合买提打去,森巴特尔左手即刻抓住了娜日达的右手手腕,“额吉!”
“额吉(蒙语:妈妈)!”森巴特尔右手抢下母亲手中的锅铲,用力将那锅铲往背后一甩,“够了!你们两个都冷静点!”
“哐当”一声,锅铲又一次摔在了地上,厅堂骤然间一阵死寂,只剩下了“刺啦刺啦”的声音正从厨房的锅子里不断传出来,划破着这寂静。
此时此刻,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个透顶。
森巴特尔几乎就是在咆哮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要被红夷大炮给炸开!
要是加克玛依真有个三长两短,以额吉对加克玛依的疼爱,肯定不好受,加合买提肯定也会因此迁怒于他,到时候这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这三天,他天天揪了机会就找豪格,还要担心不小心说错话,弄得自己脑袋不保!
“豪格贝勒爷去打了招呼,今天他告诉我,刑部那头已经给玛依换了比较好的牢房,济尔哈朗贝勒爷也叫人去劝劝勒克德浑王子……”一说到勒克德浑,森巴特尔也没了底气,音量逐渐减小。
只要勒克德浑不同意,加克玛依的事儿就悬了。他也不敢确定,勒克德浑会不会为了帮妹妹讨回公道而不给豪格面子,可勒克德浑也不是傻子。如果说豪格只是个普通将领倒还好,问题是豪格还是当今大汗长子,得罪他便是得罪大汗,这样的后果谁敢担?
“是刑部说话算,还是那个勒克德浑说话算?济尔哈朗贝勒爷难道连放人都不敢放了?”森巴特尔正思索着,忽然间加合买提愤怒的质问声又劈断了他的思绪。
加合买提两三步跨到森巴特尔面前,冷眼看着他,右手放在了木桌上,紧握成了拳状,似乎随时会朝森巴特尔打去。
“我……先去烧饭,你们俩慢慢说……”娜日达大婶忽然颤声道,有些步伐不稳地朝丢弃在门槛前的铲子走去。她弯下腰拾起铲子,又用左手抹了抹眼睛,而后低着头,往里头的小厨房慢慢走去。
加合买提的胸部在剧烈起伏,阵阵粗气正从他的鼻孔呼出,喷到了森巴特尔脸上。
“既然你们豪格贝勒爷,还有那个济尔哈朗贝勒爷官儿都比勒克德浑大,还是他长辈,放个人居然还要问勒克德浑!王法在哪儿?”
“真这么容易那你直接去说都行啊!”森巴特尔“砰”的一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直视着加合买提怒火熊熊的双眼。
“贝勒爷与勒克德浑的父亲叔伯都不和,济尔哈朗贝勒爷是两边都交好,可要是他擅作主张,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两头得罪人,甚至可能连大汗都会得罪!你仔细想想!” 森巴特尔大声朝加合买提吼着,话音一落,他往地上“噗”的一声吐了口唾沫,“要不是豪格贝勒爷和济尔哈朗贝勒爷还算交好,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去求他!”
身为豪格的近身侍卫,他对这些金国将领的恩恩怨怨知道不少,可这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说清楚的。
加合买提面色铁青,死死咬着嘴唇,嘴角不断抽动着。他全然没料到要断个案子,竟然牵扯如此复杂。没等到他细细思索完,忽然感到右肩被用力一拍,只听森巴特尔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蒙古人满洲人和你们一样,都极重信义,有我和豪格贝勒爷在,玛依绝对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