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矛盾

　　15，矛盾
　　大约下午七点多，芬姐，武姐，小茜她们找到马扎凳，返回大路上，已看不见文豪的身影了。姐妹仨回到文豪的房子里，文豪已被老尚扶上了床，和老尚在说话。三姐妹还处在跳舞后的兴奋之余，坐在床上脸颊的笑容还未减去，浓浓的艳鲜。武姐开口说道：“小虎子下午怎么啦？梗着脖子，气哄哄的样子，我问了几声都没有言语。”文豪接过话茬：“我也不知道，以为和那个老年人吵架了，还好心的去关心他，他却脸红脖子粗的，好像谁把他家大馍馍吃了，头扭在一边，吱哩哇啦的说：‘你把人活下了，一走一大串。’他好似在生我的气，嫌我把你们都带走了，吃醋。”芬姐一下表情严肃起来：“吃醋！那来的醋？他又没有腿，叫上也走不到一块去，这‘气’生的没头没脑。”小茜不悦了，恨声说道：“别管他，给我们耍脸子，门都没有，我们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叫谁是谁，与他何干？吃醋，也不看看自己是谁！”老尚笑眯眯的看着文豪说：“小虎子一天看着脑子高超，给这个说事，给那个说情，到自己了，就不管用了。”
　　正说着，小虎子迟啦迟啦的跪着进来了。他还梗着脖子，还脸红脖子粗，还……手抖腿颤、费劲费力的坐上凳子，点了支烟，谁也不理，谁也不瞧。文豪她们几个自顾自的说笑，也没有理睬小虎子那冲天的气势。“你比我活得好。”小虎子猛古隆冬冲文豪吼了声。他本来说话声高气大，再加上生气，声音就按不下来了。文豪觉得和他较劲没必要，都是可怜人，没有什么大的冲突，还强忍着。吵起来，整个楼里的老年人都知道了，他们会幸灾乐祸，看，打起来了吗？我说时间不长，你们还不信，说他们好的穿一条裤子，现在不好了。来福利院的老人，没有不打架的，没有不骂仗的。文豪他不愿授人于把柄，刚来几天，就搞得恶名沸沸扬扬，影响多不好。小虎子在人多处无意间伤了他几次，都忍住了。他觉得这个小伙子心肠还是好的，有正义感，大道理通着，就是脾气暴一点，过了没有一点脾性。他平时给讲讲道理，举一些例子，说道说道。他有一些非常恶劣的坏毛病，不是都慢慢地改正过来了么。文豪他长记着一句话：“用嘴伤人是最愚蠢的行为，能控制住愤怒的情绪，好比拿下一座城池一样伟大。”为此，他轻易不生气，把别人的怒气用来历练自己的意志，有时一个笑就完事了。
　　可小虎子这句话一出，文豪胸腔内腾地升起一团怒火：“我们分开住。”他鼻子哼了一声：“行啊！你有本事去啊！我绝不会拦你。”小虎子觉得自己话说的大了，停顿片刻，气愤又对准了三姐妹：“你们，你们都太瞧不起人了！”芬姐忠厚实在，从不骗人，从不说谎，，听到这句话，像是谁给她心口捅了刀的难受，“我们在哪儿瞧不起人了，你说？我们说过你，还是骂过你，你这样诋毁我们？”武姐性格温顺，说话慢慢的，说：“我看你是吃饱撑的来，无事生非，你再不改你这驴脾气，看有人理你么？”小茜早火冒三丈，站起骂道：“你没掂量掂量自己，有多重，别以为我们一天进来是看你，装的大！”转身摔门走了。房子里一下陷入一片沉寂，能听到各自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恰巧此时飞进只绿头苍蝇，嗡嗡声跟飞机划过低空一样震耳。大约有一分钟时间。老尚开口了，“进到这里面，能吃饱，能穿暖，就不错了，其它的事，别去想，想了也白想，你若能想，不会进到这里面来。世上没有同等的事，公平的事。人就是比不成，有人坐轿，有人骑驴；你跪着走，人家站着走，能一样吗？你一天和蔼可亲的做人，遇上了，还会跟你打声招呼，或你有什么不接不凑了，同情你，还会给你倒杯水。你就像个疯狗，见谁咬谁，这样下去，人家看一下你都懒得睁眼。你毕竟是个残疾人，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要有数，不能头脑发热，随便都大吼大叫起来，像满世界的人都亏待你似的。这不是在你们家里……”
　　房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中。文豪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和这种人说多说少效果都一样，不如不说，少费唾沫。他脑子没有停下来，翻来覆去的思索着眼前的这个和自己一样的残疾人，仿佛认清了他的不可理喻的嘴脸，仿佛又觉得遥远陌生。他大脑肯定有根不正常的神经，受到了刺激，这根神经就控制了他的思想、情绪、及全身神经。他的姐姐说过，她家小虎子的脾气暴躁，有时说话不中听，就让一点，过了什么事都没有。文豪心说：一个残疾人，多分明的棱角脾性，几十年的非人生活打磨的圆滑光溜，火能发到哪儿？可是他错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的脾性棱角根本没有打磨掉，反而更尖了，真如他姐姐所言：“无意间发火，不知不觉间发火，坏话发火，好话也发火。”一发火，六亲不认，天王老子也敢拉下马。但是他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干柴烈火，瞬间火光冲天，瞬间灰飞烟灭，没有一点温度。温顺的像个羔羊，逆来顺受，咋样糊弄，都咧着嘴呵呵的笑，直接是个孩子。他的火气一消失，那根不正常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心态平静，立马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向芬姐、武姐说好话，承认自己的鲁莽，和无知。
　　小虎子梗着的脖颈不见了，脸色和悦了，满是祈求的可怜神情，嘴半张着，子里哇啦的说：“芬姐，武姐，我错了，是我一时冲动，把你们骂了，对不起，是我的不对。请求你们原谅我。”武姐一下就来气了，说：“你知道自己错了，刚干嘛去了？你给我们几耳刮子，然后说我错了，对不起，你把我们当三岁孩子哄呢！想骂了骂，想说了说，你驴毛病太多了。”小虎子不急不躁，说：“那么咋呢，姐？我已经骂了，现在收回也不迟，以后我再也不骂了。”武姐再次说道：“你还想有以后，就这一次我们都受不了，真把你太当人看待了。”小虎子任然不急不躁，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姐，我真的错了，当时我看到你们都走了，我不由得来气，心想：你们一个一个出外面游逛，咋不叫上我，就是我走不动，也打声招呼啊！我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活的可怜，活的不如人，没人看得起，稀里糊涂地骂了你们，现在想起真后悔，你们再不理我，我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做人？”芬姐本来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的哭诉泪眼，心早软了，她想：人家毕竟还是个残疾人，残疾人的大脑肯定和正常人的大脑有差距，再分个高低，不是自己也是个傻子了吗？就说：“你若是个正常人，我跟你没完，我长这么大没人这样无缘无故地骂过，包括我的父母。你别以为我们都该你的，做啥事要给你说，你一天跪着走路，看你太可怜了，才同情你，给你张笑脸，不要把自己想得与众不同，比谁厉害似的。”小虎子嬉皮笑脸，不怒也不怨，说：“好，我听你们的，以后再也不胡搅蛮缠。”他又对武姐说道：“姐，你再给小茜说说，是我错了，叫她不要记恨我。”武姐不瞧也不看小虎子：“你既然敢骂，自己说去，我不管！”小虎子眼睛定定的看着武姐，说：，“那怎么办？
　　他的这种反复无常的嘴脸，搞得文豪她们几个哭笑不得，能说什么呢？文豪还是一句话没有说，他心里是痛的，脑海里一直盘桓着：小虎子能有今天的古怪性格，到底是谁的错？他的个性使然？他的遗传基因？还是生活？还是人？
　　小虎子使起坏来，没完没了，总要把肚子里那股怨气放出来才能平修。无论谁和他有一点点过节，有气了，都找茬揶揄，说风凉话，就是院领导他都敢去问个所以然。他是个残废，说话结巴，走路趴着，人人都可怜、忍让，不跟他计较，日积月累，放任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几十年在他们老家那巴掌大的山窝窝里横行惯了，没有在大社会的大熔炉里千锤百炼过，不懂得失败，挫折，打击磨练的滋味，就不知道容人的伟大。本来他就活的不咋样，处处不如人，见不得别人活得好，过得舒服，他又是个男人，生理正常的男人，嫉妒、怨恨、心里不平衡一触即发。久而久之，心理变形扭曲难免。他在他们老家，面对的就那什么几个人，驴脾气上，今天把这个人惹下了，过后，觉得惹不起，涎着脸跑去赔礼道歉说好话；明天把那个人惹下了，过后，知道自己惹不起，涎着脸跑去赔礼道歉说好话。长年累月，就形成了这种反复无常的嘴脸。反复无常的嘴脸一次又一次吃到了甜头，得寸进尺，成了一种习惯。有了这种习惯后，不知道汗颜，不觉得羞愧，以为自己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和他爸爸一样的汉子，敢于民怒，敢于官斗，被别人吹捧夸赞几句，忘了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总之，和他有直接关系的人，迟早会被他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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