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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桃花溪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14-02-24 09:12:45 字数:5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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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世贵和那个小伙走进桃花家门的时候,桃花正在看做成的香包,听到妈妈和齐世贵打招呼,知道那个小伙来了,好奇心促使她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
她看到的这个小伙中等身材,和自己的个头差不多,走路的姿势也不错,偶然回头她看见一张即将成熟的脸,看上去很白净,只是他的脸上长了许多痘痘。头发也吹的很高,蓝色的裤子配上红色的夹克,看上去很精神。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小伙很像一个人,那就是和何智信分手后,在香包一条街上,离她香包点不远的地方,有个淑芳斋,也是卖香包的,店主是一对小夫妻,那个男的长得非常帅气,看见过几次就一直将他的模样烙在心里,长了这么大,还没有倾慕过谁,何智信是过眼云烟,再就是那个小伙了,从言行举止到走路的脚步声,都能使她高兴,快乐,可惜人家已经结婚了。
桃花在市里跑了这么些年,就觉得那个小伙帅气,闲了就出去走走,有意从他的香包店走过,有意无意地向店里张望一下,会听到他喊咪咪。他的声音有磁性,就像在楼道里听赵忠祥讲动物世界,即沉长又有轰鸣感,白皙的脸有着浅浅的酒窝,浓眉大眼,高高的个头,还有一头可爱的黑头发,常常梳理的耸起来。有一次桃花从门边走过,他刚好出来,俩个人对视了一下,桃花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却微笑着给桃花点了一下头。
咪咪长得也可以,穿着打扮也怪气,只是那哆声哆气得样子让人受不了,出来总是挎着爱人的胳膊,怕人抢走似的。
这是她见过最称心,最心爱的男人,也是心中男人的样本,好像那个男人是她的尺子,或许是一杆秤,一个人的时候就想,今生要使能遇上这么个男人就好了。
他有时从桃花的香包店走过,桃花总是目送他老远,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坐下来静静地发呆。也许这就是暗恋,她从书上看见过暗恋的男女,有时就想,要使能和这样一个男人结婚该多好,会幸福一辈子。
每个人的一生总有让自己想的人,不论是谁,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是男或者女,就是走不到一起,也没说过话,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思维会有,就像网恋一样,不同的是没有相互说过话。
生活中,忙碌过后的寂静里,有些人就会浮出水面,让你畅想,让你回味。桃花是这样,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可以隔离你的思维,没有什么可以阻挠你的思想,就像在夜幕里看星星,总爱看最明亮的,最惹眼的那颗。
桃花对谁也没有说过,尽管她想这个小伙,却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紧怕表露出来,作为一个女孩,想一个有妻之夫让人知道多难看,简直羞死人了。但是,这种想是纯真的、是高尚的、是出于一个少女之心,那懵懂里的爱和情。
今天,她看到进门的小伙,不由得想起他来,看上去多少有点相像,觉得在心里已经有了他的大概轮廓,就看接下来的事了。
她正准备出来,听到妈妈的叫声,尽快将自己的头发用手理了理,将衫襟拉了一下,用手搓搓粉红色的脸走出来。
院子里站满了人,那些做香包的女人都跑了出来,像云一样呈半圆形往房子里张望,看着那个小伙,有的在小声说话,有的在叹息,觉得人家女儿都能找到这样的小伙,不知是媒人瞎了眼睛,还是祖坟冒了气,儿媳妇不漂亮,女婿不帅气,好像自己家里都收拾人家的剩货,或者把些歪瓜劣枣都涌到自己家里。
有的就不怎么想,要想找到好小伙,自己的女儿怎么样,漂亮吗?要想找到漂亮儿媳,儿子长相怎么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总之,自从那个小伙进门,她们的眼睛没有闲过,嘴也没闲过,有的在怨天,有的在怨地,有的在怨命,只有一个女人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悄悄地在干活,它既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一辈子没有生养,手脚比她们麻利,面皮比同龄人也显得细嫩。
桃花走进房间的霎那间,脸红成鸡冠花,她的目光只看母亲,觉得有两只手电光向自己的身上脸上射来,照得她的脸发烫,身发热,她径直来到母亲身边。
齐世贵在和大伯、父亲说话,看到桃花进来说;“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高小松,高山堡人,高中毕业,二十四岁。我觉得你们两个差不多,才给你介绍,媒人凭的是眼睛,这里人多,你们俩个还是出去走走,都什么年代了,讲究恋爱自由。”说完看着高小松。
高小松将目光收回来,听到叔叔给他说话点了点头,准备向外走,桃花妈急着推女儿,女儿不好意思地磨蹭了一下,悄悄地走了出来。
齐世贵和高小松的爸爸是八拜结交,磕过头的兄弟,当年在一起做生意,十分要好,经常来桃花溪在一起喝酒,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不来往了,再也没有到过桃花溪,听人说,他们两个合伙做生意,一大笔钱让齐世贵拿着,谁知齐世贵将钱丢了,高小松的爸爸要他的钱,齐世贵说;“钱丢了你不是不知道,并且你我在一起,我都没钱了,我向谁要去?”
高小松的爸爸将家里所有钱都拿来做生意,钱丢了就倾家荡产了,一气之下回到家里卧床不起,半年后才慢慢好了起来。齐世贵在家呆了一年又出去做生意,几年时间就发了财,经常去看这个兄弟,学生上不起学时他接济一下,过年穷的过不起,他会买些肉菜送过去,一来二往,他们又好了,只是高小松的爸爸再也没有来过桃花溪,据说那年丢钱是假,齐世贵独吞是真,要不他怎么发的这么快,至于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只有齐世贵知道。
从表面看,他是爱这个结义弟兄,经常接济他的家里,按照有人的说法,齐世贵是在忏悔,是良心不安,上了岁数的人,慢慢地就有了善念,所以对高家的事才关心。
桃花走到大门外,看见高小松就站在场边,不时地回头张望。他看到桃花从大门里出来,微微笑了一下,看着桃花向自己走来,轻声地问;“你家里干活的人都是雇用的?”
桃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高小松,高小松也看了看她,俩个人顺一条小路走去。
“听说你还有一个香包门市?也雇用了人?看来你是个女强人,我这个高山上的小树能不能排上队?”
桃花听到这里抿嘴笑了,看着远方说;“什么女强人,只是想做点事罢了,你以为我是一件紧销商品,人排着长队抢购?我和你一样,都是很普通的人,生活在咱们家乡的这片故土上,多少得为家乡做点什么!也为父母做点什么!挣点钱养家糊口。”
高小松看了看她说;“你的理想好高的,我没有想那么远,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想居家过日,盖房子,养活老人,养几头猪,养些鸡,过富足的生活!”
“也许你的想法对,是一个平民的基本生活路,而我不那么想,想过上富足的生活,想让父母生活的好,养猪养鸡不行,太累,我已经挤进香包这个行业,就想在香包上发展,想做大做强。”
高小松再次看了看桃花,听口气觉得桃花像发誓一样,无形之中透露出一种霸气,也有一种信心十足的傲气。
他沉默了一会说;“假如、我说是假如,我到了你家,咱俩成了夫妻,你打算要我干什么?”
他偏头看着桃花,桃花说:“我说的也是假如,假如你到了我家,就帮我成就我的香包,当总设计,当经理。”
“那你准备干什么?生儿育女,当家庭主妇吗?”
“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要将香包做成一流的,不要说全省,起码在全市是一流的,事业有成再说生儿育女。”
高小松听到这话,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感觉自己和这个女孩子成了,就是个家庭主妇,说不定做一辈子伙计。他心里这么想,嘴上没有说,只是笑了笑,扭头问桃花;“那你对我的印象如何?能不能进你家的门?”
“其实,我家的门槛并不那么高,门楼也不高,要求也很简单,只要爱我,情投意合,一起过日子,帮我将香包做强就行了,没有别的要求。至于你,我还在想,咱们相互了解一段时间再说,又不是六七十年代,媒妁之言,见面后双方同意就商量结婚。”
“看来你还很新潮的,以我的想法,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没有什么区别,七十年代和九十、两千年也一样,不是自由恋爱就是媒妁之言,只有这两个渠道,就看人用那种。”
“你说的也对,你我又不是杏子熟透了,不摘怕落下来,也不是甜瓜,不摘怕烂到地里。”
高小松笑了起来,桃花也在笑,两人对望了一下,高小松说;“你的比喻好奇怪,说的很有道理,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与众不同,也漂亮,当时我就想,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没有对象,还要人保媒?从你的话里才知道,有的小伙只能望梅止喝,望你止步。”
桃花笑了,他们俩交换了手机号码,反身向回走去。
齐世贵和高小松走了以后,桃花妈急急地问;“怎么样?行不行?”
桃花装作没又听见,依然干自己的事,妈妈走过来在她的头上用指头拄了一下说;“死丫头,叫你装糊涂。”
桃花噗哧地笑了,笑得弯了腰。忽然,她止住笑声说;“不行,一点都不行。”
妈妈看到她的样子说;“死丫头又诓我,妈妈能看得来,愿意不愿意一眼就能看出,我看那小伙还不错,长得很顺溜,男人只要没有怪相就行,如果愿意,咱们给人家打招呼,赶快将亲定下来,六腊月不成亲。”
“先不急,等等再说,我们已经说好了,相互了解一段时间,要是真的成熟了,订婚结婚有一两个月就能搞定,何必这么急?”
桃花妈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再也没有问这件事。
桃花来到厨房,伯伯正和父亲说话,看到桃花进来,笑了笑说;“我看那娃准成,看上去没有什么大毛病。”
桃花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相互了解了解。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和你商量在外面建一个工棚,要放机器,等机器放进去了在修围墙。”
仁忠惊奇地问;“机器有多大?门进不去吗?”
“门是进不去,和盖房子一样,给你一下子说不清楚,电脑上有图形,也有尺寸,到时候我二叔将图纸带回来,现在就是和你商量在门外什么地方盖,那里合适。”
仁忠听了听说;“地方我也决定不了,得寻个阴阳,让他来决定比较好,毕竟是地方,一家人在里面住,人家知道该怎么,不该怎么。”
“那好,你就尽快将地点决定下来,我让二叔带回图纸来,你们商量好就开始盖,再过一段时间天冷的什么也干不成,必须抓紧时间。”
桃花妈听到仁忠说需要阴阳,觉得他还是懂得农村的乡俗,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却想到了,他大伯真是个能人。
大门外的场不怎么大,比起老地方的场就小多了。以前的老场是为了打碾,晾晒,现在收割只带回颗粒,不需要打碾,也不要那么大的场了,仁忠叫来阴阳,那老头手里拿着罗盘在这看看,那儿瞧瞧,将罗盘放在地上,顺着指针,用脚步丈量了一会,要来米尺,用小木棍锭下,并画上线,将工棚的地点决定了下来。
工棚其实就是盖房子,也不怎么高,只是前檐的墙暂时不需要。阴阳说;“盖在别的地方都会将庄向弄错,就不是《人山丙》了。要想使这院地方不动庄向,还要将这几件房子融合在一起,就得将大门向西,将原来的围墙拆掉,等机器回来装进南边的房子后,再将围墙砌上,这院地方就成了长方形的,不想以前,像个小簸箕。这样一来,你家门口场地就小了要使在能宽上几米,将来不但子孙满堂,而且财源滚滚。”
桃花妈听了叹了一口气,仁和也叹气,只有仁忠高兴,这个老阴阳干了一辈子这事,对五行八卦,地理风水有研究,能掐指,也懂些相术,是仁忠特意从菩萨庙那边请过来的。
仁忠还叫他为弟弟家传了几道符,这个阴阳从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用毛笔下了四句诗,仁忠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只有一个字不认识,其他的都认识,就是看不懂意思。
阴阳写的是;“青盏一灯山水亮,天地有云爻彷徨,桃花春雨神农降,奔马腾雾月中央。”
仁忠问起桃花的婚事,还有姜娃,老头说;“我知道你要问这些,我已经将你所问的都写进这四句话里。”
仁忠顺手将纸拿起来,做看右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来,就拿着纸让桃花看,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仁忠要他解释,那老头摇了摇头说;“有些事不能明说,有的事不明说不行,就像你家,该来的不需要费劲,来不了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不行。”
仁忠惊奇地看着老头说;“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老头说;“祸福崖头天庭观,鬼魅魍魉处处来,尽是山穷多善念,水到渠成亦未然。”
老阴阳走后,仁忠拿着那两张纸跑遍了桃花溪也没人解释得清楚,最后想到了前村一个老教师,便去了他的家。
老教师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说;“你先回去,让我翻翻书,看看这到底寓意什么?明天你来,我给你说说。”
仁忠一夜都没睡好觉,天明就起身,来到老教师家里,他的老婆说;“你拿来什么呀!我那老头研究了半夜,一个人念念叨叨地,像得了神经病似的。”
“是几句诗,菩萨庙上的程阴阳写的,他现在成了庙官,我托了熟人才将他请来,问了些事他不说,写成四句诗,谁都不解其意,特意来请教咱们的老知识分子,”
“原来是这样呀!我就说他怎么了?我家那口子就对这个感兴趣,一辈子什么都不干,退休了还天天看书,写毛笔字,都是进棺材的人了,还写那有什么用,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把.......”
他听到仁忠的声音说;“你进来,我给你说说。”
仁忠走进去,看到他戴着老花镜还在看,手边的纸上写了好几行字,看着字对他说;“第一张纸上写的是这样的,他说青灯一盏山水亮,说明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虽然是一盏灯,只要点燃山水都亮了,说明不是一盏灯,是太阳或者月亮。第二句是天地有云,也代表父母心里有牵挂,像阴天一样,看不到风和日丽的天气,连卦都在彷徨,不知道怎么办?是很伤心的,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第三句说的是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天上下着细雨,万物得到滋润开始迅猛生长,这时神农就出现了。还有一层意思,桃花遇雨就开始落花瓣,到底是雨露点蕊,是女孩结婚的时间还是遭难时,我也说不清楚。后一句说的很明了,马也代表信件,也是人,奔马腾空驾雾而来,或者而去,明月挂中央,是团圆,从整诗来看是很好的,是喜庆,是团圆。
第二张纸写的很浅浮,教育人不要做恶事,坏事,该来的就会来,不用多费事,人的一生中面貌上所带的灾和难一清二楚,干什么事都要水到渠成。”
老教师说完后和他聊几句,问是谁写的,他一一地回答。老教师再三叮咛不要太宣扬,自己知道就行,人家为什么不给你说明白,自有他的道理,或许说明会遭天谴,也许有祸事。
仁忠走出他家的门,高兴得脚下生风,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弟弟,弟媳,想到老教师最后说的话,悄悄地将两张纸撕碎扔掉,像没有这回事一样,对谁也不想说,只想验证这些话的真假,灵验度。
他没有直接去弟弟家,往自己家里而来,将这些话写在挂历的背面,老婆看他在挂历上写什么,急着走过来想看。
老婆看到他妞妞歪歪的字说;“油樑粗的一字都不认识,还庄神秘,不看都知道是蚂蚁跑。”
他听到老婆的话温怒着对她说;“记住,谁都不要动这个挂历,就是过年更换,也不许扔掉,我在这上记录了天门开的时间,要使天门开了,说金就会变成金,只要你指着山,山就是金山了,要使指你,说你是金的,你就会变成金人。”
老婆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指着他说;“那是哄小孩的,咱们桃花溪那个人不知道这个故事。”
“故事都知道,可是谁知道天门开的时间?你知道?”
老婆没有言语了,仁忠走出门偷笑着,看到桃花溪上有人挑水,两只白色的铁桶随着脚步过来过去,水一滴都不往外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