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乔装进城 (1)
作品名称:呼兰河畔 作者:天之骄 发布时间:2014-01-13 12:55:17 字数:4547
宁静的月夜,兰陵山区处处是一幅涂着神秘色彩的图画。小草躺在炕上,凝望着窗外那如水的月光,看那玉盘上飞掠的流云,唤起了心事。
今天上午,火烧屯家家户户像过节一样,欢庆兰陵区委不费一枪一弹和平解放骆驼山的胜利。磨倌妈杀了几只下蛋的母鸡,蒸了十几锅的黄米面豆包,赶做了几板大豆腐,让小草和孟虎早早地送到了骆驼山上,给守在骆驼山的兰陵支队的队员们吃。
小草和孟虎赶着马车来到骆驼山上,耿兰和历娟早早来到了,她们正在大厅里劝着东诸葛手下弟兄们。这些刚收编过来的兰陵支队新队员们,听说朝夕相处的大哥死在兰陵山上,个个痛哭流涕,义愤填膺,非要攻下兰陵山替东诸葛报仇不可。耿兰和历娟在这里做了一个早上工作,才把大家说服住。小草他们送来的东西,谁也吃不下,只好留了起来。为了加强对兰陵支队骆驼山小队的领导,区委决定,兰陵支队由迟野任队长,邱八为副队长。
临下山之前,耿兰一再嘱咐邱八一定要坚守山头,没有区委的命令,谁也不许上兰陵山。邱八在骆驼山的弟兄们眼中,威望一直很高,他告诉耿兰:“你只管放心,骆驼山有我邱八在,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
小草先和孟虎回到了屯子,抄起两把镰刀,非拉孟虎上山砍柴。几天来的波折,孟虎也闷得慌,跟着小草上了山,孟虎胳膊粗,力气大,受那点伤也快痊愈了,不大功夫他就砍了半车。小草更不示弱,和孟虎剽着干,最后一查数,比孟虎还多几捆呢!她把头一扭,把自己打的柴火装在车上,笑话开了孟虎:“你打枪,骂西诸葛都比我强,可这打柴活你就是个小半拉子。”
孟虎更没瞧起小草,把小草打的柴往地上一摔:“你连小半拉都不佩,脚脖粗的一捆儿,比磨倌妈的艾蒿火绳粗多少?净耍小心眼!”
“累坏我你不心疼呀?”小草一伸舌头,露出两颗惹人喜欢的小虎牙,朝孟虎一笑,赶起毛驴车下了山。
小草他们打柴回来,耿兰和磨倌妈早早地迎在门口,磨倌妈心疼地揉着孟虎划破的手指,疼爱地说:“傻丫头,你孟虎哥伤还没全好,你就领着东跑西跑,下回可……”
小草向母亲做了一个鬼脸:“下回我偏领他去。”说完拉着孟虎进了院。
耿兰望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年轻人,对磨倌妈说:“多好的一对鸳鸯呀!”
话音刚说出口,她一把搂住了磨倌妈:“对了,有门了!”
磨倌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耿兰一搂,烟袋锅里的火掉在脚上,烧得自己双脚直蹦跶:“她兰姐,你怎么了?”
磨倌妈一抬头,耿兰早已跑进屋。她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灰,自言自语地:“白瞎了我一袋叶子烟。”
耿兰的一句话,高兴得她自己手舞足蹈,正是这句话,把小草引进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吃过晚饭,耿兰和迟野去开会,小草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多,小草这个农村姑娘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冲动也逐渐地成熟起来。几天来,孟虎的影子总在她身边,她觉得有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心中别提有多愉快了。特别是耿兰那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使她更加兴奋,她恨不得马上跑到孟虎身边,摸着他的大手,嗅着他的汗香,亲切地跟他说话。她敢大胆地对孟虎说:“我嫁给你。”想到这里她心跳得很厉害,又有点胆怯了。孟虎哥能看得上我吗?能娶我这个大手大脚的愣丫头吗?她不敢想下去,急忙蒙上被,可又太热,马上又把被甩到一边去。
耿兰开会回来,见小草还没有睡,低下头问:“怎么还不睡?明天还有任务呢!”
小草一听,急忙坐起来,急切地问:“什么任务?”
耿兰急忙把小草按在炕上,边脱鞋边说:“要想知道,你先回答我,你刚才想啥了,然后我一定告诉你。”
耿兰早窥测到了小草几天来的心思,她看出了小草对孟虎的意思。为了成全两个年轻人心愿,她先探了磨倌妈的心,磨倌妈高兴地报以一笑,她马上明白了,老母亲早有了这份心思。所以,开会回来,决定在睡前试一试小草的心。一进门见小草翻来复去睡不着,就猜到了。谁没有在姑娘时候过过呢,这种相思欲见的滋味是最折磨人的。
小草见耿兰问,知道逃不过她的眼睛,故意把头扭在一旁:“你告诉我,我一定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耿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
“撒谎是小狗。”小草实在,打起赌来。
“明天你和孟虎假扮夫妻进呼兰城。”
小草一听,马上把被蒙在头上:“羞死人了,我不去,让娟姐当虎哥的媳妇吧!”
耿兰把头扭向一旁:“这可是你说的,我让历娟去了。
耿兰说完不理小草了,装起睡来了。
小草见耿兰不吱声了,以为她真的睡过去了呢!忙捅了捅她的肩膀:“兰姐,你不听我说了!”
耿兰翻了一下身,打了一个哈欠,长叹一口气:“我刚才说啥了,怎么一闭眼睛忘了呢?”
小草接着问:“进城干啥?”
“你不是不去嘛,还问我干啥?”耿兰故意不理小草。
“那我就去呗!”
耿兰笑了起来:“怎么样?自己招供了吧!快坦白吧,你和孟虎处得怎么样了?”
小草使劲捶打耿兰的肩膀:“兰姐,你真坏,真坏。你和姐夫就这么弄到一块堆的吧?”
耿兰笑了:“来,姐姐再教你一句,说什么弄一块两块的,不好听的,那叫恋爱。”
小草头一回听到恋爱这名词,神秘地问:“兰姐,恋爱是不是恋恋乎乎地爱呀?”
耿兰越听越想笑,农村姑娘呀,对文化知识太贫乏了。她嫣然一笑:“可不是恋恋乎乎地爱,要谈,要两颗火热的心相撞。”
小草又问:“你和姐夫就这样撞上的吧?我和孟虎哥撞,他眼珠一瞪,像个大老牛,我怕他揍我。”
耿兰又大笑起来,笑得小草莫名其妙,她给小草盖上被,笑着说:“别着急,恋爱这功夫最幸福,我帮你撞。”然后,耿兰把具体任务说给了小草。.
小草听完,慢慢地闭上眼睛。多情的月亮,好像窥透了小草这颗纯洁的少女之心,将皎洁的光辉倾洒在她芙蓉般的面容上,分享着她的幸福。
天刚亮,小草悄悄地爬了起来,心跳伴随着少女的羞涩,向往着见到孟虎的狂喜,追求着恋爱的希冀,轻轻地敲着孟虎的窗户。
她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孟虎出来,又敲了几下,迟野在屋里咳嗽了几声,披着一件衣服,叼着小烟袋出来了。
小草一见迟野吓得想躲,迟野早发现了她,大声吆喝着:“死丫头蛋子,又来勾俺们的愣小子,连早觉也不让睡!”
小草脸顿时红了,嘴不饶人:“你再瞎说,我可不给你洗衣了。”
“还跟我耍贫嘴,我用烟袋锅子刨你。”
迟野故意要脱鞋向前跑几步,吓得小草拔腿就跑。
小草在屯前绕了一圈,也不见孟虎的影子,她信步来到屯后。往护屯林中一望,看见历娟和孟虎,正边走边唠呢。不由心动了一下,昨晚一宿的热情,顿时消去了一大半,她没有径直奔过去,悄悄地跟在后面,想听听两个人在唠什么悄悄话。
孟虎和历娟并排向前走着,一直没有发现小草,两个人就这样地默默走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历娟近些天来心情一点也不好,日夜盼望的表哥,刚刚要回到自己的身边来,突然地死去了,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这对她只有二十多岁的姑娘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重新点燃的爱情之火瞬息间又熄灭了,并且永远不会再燃烧起来了。她恨西诸葛,恨兰陵山的土匪,恨打死东诸葛的那个国民党分子。据耿兰那天目睹,打死东诸葛的人肯定不是西诸葛,因为当耿兰来到东诸葛身边时,西诸葛也瘫坐在地上。那么打死东诸葛的人是谁呢?耿兰分析,大有可能是潜人到兰陵山的国民党分子。当邱八将东诸葛为历娟准备的衣服交给她时,她泪流如注,见物恩人,更加怀念表哥。她恨不得一步跳到兰陵山上,抓住西诸葛和那个老奸巨滑的国民党分子,为表哥偿还血债。但是,理智告诉她,要记住表哥的话,轻意不能攻打兰陵山。早上起来,她觉得心中很闷,来到树林中,任晨风吹拂自己的乌发,使头脑清醒一点,琢磨起表哥交出的那把奇怪的钥匙。可以肯定,这把钥匙不是一般普通的家门钥匙,它的形状、大小足以证明它与兰陵山或白蛇洞有关。她由此而联想起那批军火,军火仓库在哪里呢?这把钥匙为什么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中转来转去,像一团乱线,刚拽出一个线头马上又断了。她见孟虎从前面走来,想和他共同解开这个谜。
孟虎几天来见历娟闷闷不乐,一直急在心上。他真恨自己,自己不鲁莽上兰陵山东诸葛是不会死的,历娟也不会这样伤心。他想劝劝历娟,知道自己嘴笨,劝不了她。近几天,他天天注意着历娟的行动,怕她一时想不开,寻死上吊的。
历娟边走边极力地掩饰内心的痛苦,以免给孟虎增加精神负担,她把话题转到那把钥匙上。小草跟在后面听了一会儿,见两个人唠那把钥匙的事,后悔不该听人家说悄悄话,冤枉了好人,从身后大叫一声:“娟姐,孟虎哥!”
历娟和孟虎还在聚精会神地想着,猛听身后小草大喊一声,都吓了一跳。
孟虎把脚跺一跺:“你要吓死我们呀!”
小草把头一歪,露出两颗白净净的小虎牙,咯咯地笑着:“兰姐让我叫你们呢,说有任务,你瞪啥眼珠子,吃人咋地?”两个人一听耿兰叫他们,知道有大事商量,急忙随着小草往回走。
耿兰见孟虎来到身边,拍了拍孟虎的宽肩膀,笑着对迟野说:“这小伙子打扮一下像不像一个新郎官?”说着将一件新衣服披在孟虎的身上。
孟虎懵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望一眼身上的衣服问耿兰:“兰姐,你开的是什么玩笑啊?”
耿兰从迟野手上接过一顶帽子,扣在孟虎的头上:“区委研究了,你当一天新郎,进城完成一项任务。”
孟虎急得直跺脚:“我干不了这个差使,换人吧。”
“换谁?让老迟去,老了,你和她最般配。”耿兰说完向历娟身后一指。
孟虎瞧了一眼历娟,改变了一点口气,冲耿兰说:“历娟去,我也豁出去了。”
迟野和耿兰哈哈大笑,迟野叼着小烟袋自语地:“弄差了,弄差了。”
孟虎才明白过来,看见小草在历娟后面扭过头去,腼腆地笑着。
“是真的,别人去也不认识我二舅,只有我去。”小草说。
孟虎望着耿兰深情而又带有严肃的眼神,知道耿兰一经决定的事,是经过深思熟虑轻易不会改变的,他有些难为情地问耿兰:“兰姐,具体任务干什么?”
耿兰指了一下小草:“由新娘子告诉你。”
孟虎和小草走后,耿兰才把区委研究的具体情况告诉给历娟。
昨天晚上,耿兰望见小草对孟虎的亲热劲,不由地无意中说出“一对”二字,这就一下子把萦绕在脑海中多天来的钥匙问题,引出一条新的线索,心情顿时开朗多了。东诸葛交出的这把钥匙的“鸯”字,正是“鸳鸯”的“鸯”字。鸳鸯是一对永不分离的鸟,它们一般被誉为夫妻的象征。这把钥匙刻下这个字,很可能证明两点情况:一是还有一把“鸳”字钥匙;二是开“鸳”字的门。耿兰和迟野分析的基本相同,要想找到那个“鸳”字,必须找到当时的知情人,找到见到这把钥匙的人或者制做这把钥匙的人。经过区委同志们提供的情况和磨倌妈介绍当时兰陵山日本修工事的情况,耿兰初步确定先顺蔓摸瓜,派小草和孟虎假扮夫妻,进呼兰城访问一下磨倌妈的干亲,也就是小草二舅。过去,他曾在兰陵山修过工事,从中也许能找到一点线索。耿兰同时派历娟回到八大家,通过父亲了解一下国民党最近的活动情况和隐藏在内部的国民党分子。耿兰又接到通知,李林同志今日来呼兰,约她见一次面,耿兰正想请示一下工作,决定同小草他们一块前往。
耿兰告诉完历娟后,历娟沉默了许久,又想起那天在黑瞎子胡同里见到的那个奇怪的老石匠,问耿兰:“兰姐,对那个老石匠是不是还需进一步打听一下?”
“说对了,据磨倌妈说,那老石匠就是小草的二舅。”
历娟高兴了:“兰姐,我提供的情况有用吧?”
耿兰亲切地拉住历娟柔软的手,夸赞她:“要不孟虎能夸你是女军师吗?你就是咱兰陵山区的女诸葛,不但要斗西诸葛,还要斗国民党分子。”
历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历娟急着要进城,耿兰在她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然后大声说:“咱们陪陪那对小两口,一块去吧!”
历娟冲耿兰娇嗔地一笑:“兰姐,可不许再咬我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