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第一章 相识 (第额二十七 第二十八 第二十九)
作品名称:诺言 作者:翎雨 发布时间:2014-01-09 10:40:53 字数:5300
第二十七节
刘德仁下车拿了马车上一把铁锹,他拎着铁锹来到土堆前,看到原来微微凸起的地方已经凹陷,周围的新土和脚印清晰可见,他想:“一定是有人把老白马尸体盗走了。”
他试探性朝着土堆新埋的地方挖了下去,不一会他的铁锹就碰到软绵绵的东西,他用手扒开,他看到白马的身体血淋淋地露了出来,他沿着尸体周围又挖开土,他看清楚老白马缺了一条大腿!
刘德仁的心也像是被砍去了一样,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额头流出汗来,他迅速把白马埋好把土堆收拾干净。在收拾土堆时,他看见周围有一个个原形的印记,印记很凌乱也很多。昨晚下半夜下了场小雨,土堆的周围的土很湿润,这些圆圆的印记还有脚印让他看得十分很清楚。
刘德仁琢磨了半天终于看出一个问题:周围的脚印都是一只脚的鞋印。他围着土堆又仔细端详着这些印记,突然他判断这是一个拄拐的残疾人来过这个地方。
可是泉水村根本没有残疾人,他能是谁呢?刘德仁回想着老白马死去的前后发生的事情。
聪明的刘德仁想起一个外村人,大家都叫他富瘸子,有四十多岁,一个背着箱子走街串巷,给人们掌鞋磨刀的那个拄着一只木拐的残疾人。
由于他掌鞋的活做得很好,村里还有不少人鞋破了攒起来就等他来补,他说他的皮角(下脚料)都是拿钱让沈阳知识青年背回来的,皮角厚还结实;还有最让大家欣赏的是他的针活,经他修过的鞋基本看不出针脚,而且比以前美观多了,一般情况是他两月来一趟,再有就是年底来收赊下去客户补鞋的钱。
昨天他正好在村里,他还给吴全发掌了鞋。车把式吴全发在村子里是一个有名的“狗肚子装不了二两荤油”的人。埋葬老白马时,他还特意嘱咐不要说出去,这些嘱咐刘德仁知道对吴全发是没有用的。
刘德仁知道这个外村的残疾人的家就在离泉水村不到三里地的屋家村。想到这里,刘德仁感到很憋气,他扛着铁锹准备去屋佳村找那个富瘸子问问。
他刚刚转身,看到杨福临呵呲带喘跑来。杨福临问刘德仁要去哪,刘德仁说:“走,去屋家村!”
屋家村很近,很多人大家都彼此认识,刘德仁打听了一个叫四哥的人问到了富瘸子的家,刘德仁看到富家的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
透过人群,刘德仁看到两间泥房,房子底部和墙山的石头都裸露在外面。房顶是稻草缮成,已经塌坑。窗子和门都已经很陈旧,低矮的房门框向外支楞着,好像永远不可能关严,房门是用一片塑料蒙着的,有的地方破旧的塑料布在风中不停地抖动。
不一会儿,屋子里钻出一个人来,当看到刘德仁时就喊道:“刘队长,你----这是?快屋里坐吧?!”
刘德仁摆摆手叫了一声薛三叔后问:“,三叔,这么多人来这里干啥?”
那位叫三叔的走过来握住刘德仁手说:“富三瘸子母亲刚刚咽气,痨病五年了,老太太就想吃马肉蒸饺,昨晚三瘸子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马肉,他告诉媳妇起早剁馅蒸饺子给老太太吃,你说怪不怪老太太刚刚吃完五个饺子,嘴里说着好吃好吃就没有气了。”
刘德仁听到这里,对那位三叔说:“三叔,我来没事,来看看靠你们村的白大地的烟还能烤几房,看完了想顺便来把鞋补补。哦,我想起来了,三瘸子掌鞋我村不少的还没有算帐呢。”说着从兜里掏出三十元钱交给那个叫三叔的人:“忙完了,你交给三瘸子,我就不进屋了。”说完拽着杨福临就走了。
那位叫薛三叔的人手里拿着钱,疑惑的看着刘德仁和杨福临的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第二十八节
顺姬给父亲烧三七时回家一趟,回来时背回很多东西。
她告诉阿妈,家里的房子和菜园子找到了看护的人。而且看护的人准备秋天要把房子卖了下来,给儿子结婚。
顺姬把包裹解开,拿出三双鞋子和几块斜纹的灰色、蓝色和白色的布匹。
阿妈问:“布匹做什么?”顺姬说:“给福临哥做一套,还有自己做一件衬衫。”
顺姬先是把布匹量量剪剪,又打开从家里用车子拉来了缝纫机,起早贪黑忙活了几天。
一天早上,她对打扫房间的妈妈说:“阿妈,我给你也做了一件白衬衣,你试试看。”妈妈试了试,很合身,她问顺姬:“你没有具体量我的身,你怎么就会做得这样合身?”
顺姬说:“这就是我在学习时偷来的技术---呵呵!”阿妈看到顺姬身边堆着的一堆衣服又问:“你还给谁做了?”顺姬说:“给福临哥!”阿妈走上前去数数衣服,感觉不对,又问:“这么多都是给福临的?”顺姬说:“阿妈----”顺姬的脸微微红了,她说:“我还给三哥做一套,三哥为了我家-----”。
妈妈笑了,她把衣服递给顺姬说:“有没有你杨妈妈的?”
顺姬说:“我给杨妈妈也做了一套,和你一样的颜色。”顺姬母亲点点头,心想我女儿想的真周到!
顺姬阿妈这时突然想到问题就转身又回到顺姬做衣服的房间,看着低头在钉纽扣的顺姬说:“顺姬,你和福临的事情你怎么想的?”顺姬没有抬头,回答她的是“哒哒哒”的缝纫机的声音,她以为顺姬没有听到,就又问了一句:“杨福临是个好孩子,你到底怎么决定?”
顺姬踩着缝纫机的脚踏板慢了下来,她仔细看看针脚,感觉满意,她抬起头看着妈妈说:“今天等杨福临来了,可以试试啦!”
妈妈知道这是女儿在搪塞自己,就没有再问,她想:女儿还是会听话的。
可是杨福临有几天没有来顺姬家了。顺姬也觉得很奇怪,因为杨福临几乎每天都是要来的。于是她拿着给杨妈妈做好衣服向杨妈妈家走去。
在院子里,顺姬看到杨妈妈在外面的葡萄架下看着自己家矮小的房子。
杨老太太看见顺姬来,眼睛顿时亮了很多,她赶紧走几步去迎接顺姬,倒是顺姬向前跑走几步,扶住了老太太。杨老太太问顺姬拿衣服干啥?顺姬说自己闲着没有事,给您老人家做了一件衣服,不知合适不,今天拿来试试看,若不行可以回去改改。
杨老太太很激动,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裁衣服自己用针线自己做,几十年来还没有穿过别人送的衣服。于是她乐呵呵接过来,脱去外衣就套在身上。老太太左右看看又摸摸前襟和后背,不住地说:“孩子,是你的活吗?正合身啊!”
顺姬也看到衣服很贴身,也看到杨妈妈真正在欣赏自己,心中感到很甜。她问杨老太太说:“我给福临哥也做了一套,不知合适不,我想让他穿上试试。”
杨老太太说:“前天福临就来换衣服,他说烤烟把头苑老五头天晕摔倒,他三哥让他替一下烧烧火,他三哥也让他学学烤烟手艺,毕竟苑老五年龄大了,他也有几天没有回家了。”
顺姬把衣服递给杨老太太,说:“杨妈妈,福临哥回来告诉他去我家试衣服啊!”
杨老太太说:“好!”
金顺姬没有回家,她去了烤烟房子。距离烤烟房子不远,她听见有锯木头的咔吃咔吃的声音。她走到墙角处站了下来,她看到杨福临身穿灰色的补满补丁的衣服后背已经湿透,他左脚踩在几根落在一起的柞木棒子上,柞木棒横卧在四根交差立着的木马架上,他的左手扶着横握着的木棒,右手握着一个钢齿锯上下拉动。在木马架下方已经是一堆横七竖八的短短的木棒了。
顺姬走到杨福临的背后,把手帕递给杨福临,杨福林好像没有看见,当整段木头截完后,杨福临直直腰,看见金顺姬递过来的手绢,刚想去接又迅速把手缩回来。顺姬看到杨福林的手茧子厚厚的,手背手心满是锯末和灰尘,虎口裂开似乎在渗出血迹。
杨福临很不好意思的看看顺姬:“你---你---怎么来了?”
顺姬看着杨福临发红眼睛的没有说话。
杨福林说:“这房烟装了五百绳,都是中叶,三哥说要看紧,他让我夜里替换他一下,老苑五叔病了!”
顺姬走到烤烟炉灶的窝棚,看见刘德仁四仰八叉躺在土炕上呼呼大睡,很脏的衣服扣子几乎都掉光了,整个衣服只盖着他的肚皮,他睡得很沉,呼吸很重;他的胡须像是好久没有刮了,已经在下巴下长出黑压压一片。
顺姬回过身来对杨福林说:“今晚有空,你和三哥来我家试试我做的新衣裳!”说完就走了。
晚上还真是没有半点空闲,出房捞房收拾完毕再装上现掰的鲜烟叶,就已经是下半夜三点钟了。
刘德仁走到窝棚里,打开炉灶告诉杨福临:“装好房,用黄泥封好门就点小火,这样烟叶就不容易捂热烤出来发黑,烧一天半天后就要打开天棚放水气,要烧大火,这样烤出来的烟色泽好。”刘德仁说完又问杨福林:“这几天你没去顺姬家?”
杨福林说:“没有,没有空,昨天上午她来了。”
听到顺姬来到烤烟房,刘德仁惊讶的问:“来干啥?你怎么不告诉我?”
杨福林说:“你在睡觉,她没干啥,就说晚上要我俩去试试她做的衣裳。”
“是让你去还是我俩?试什么衣裳?”刘德仁问。
“我俩。”杨福林说。
“那明天早上填完第三遍火你就去!”刘德仁把炉灶的火点着了,炉子有些冒烟,他边揉眼睛边说。
“嗯”杨福临递给刘德仁几块很薄的木条。
刘德仁接过木条架到火炉里,火苗迅速起来了。
“你俩的事情应该有进展了!”刘德仁说,“你先躺着睡会,上半夜小火我看着。”
杨福临枕着一个破棉袄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前想:“明天去试试衣服,是不是就是三哥所说的我和顺姬有了进展呢?”
第二十九节
上午,高书记从凉泉公社开会回来,一路哼着歌仰着头走着路。当走过老高大壕,他边走边歪着头看路旁的庄稼。
由于今年春天滤肥比较多,加上今年雨水又勤,路东侧大苞米个个齐刷刷甩出粗而状的棒子,有不少的苞米杆竟然有两个穗,路西侧红壳高粱穗子都耷拉下来,社员都叫它歪脖穗,每个穗子红的教人喜爱。当他看着沿路的庄稼不久就要秋收而丰收在望时,他心里更是有说不出的甜滋味。
下午,他来到刘德仁的烤烟房的炉灶间,见刘德仁不在,就坐在窝棚里等候。
这时侯喜耕从大路上走过来,身后还领着一个白色的小马驹在不停地撒欢,这个小马白得几乎一根杂毛都没有,十分招人喜爱。
高书记看见小马驹就对侯喜耕喊道:“老侯,来坐坐,这个马驹让你伺候的不错啊,看它长得多好。”高书记想去抱抱小马驹,可小马驹尥蹶子躲开了。
“啊呀,书记在啊!呵呵,哪里我伺候的好,都是它后娘吃了鲜苞米,吃得奶好把它喂出来的。”侯喜耕说。
两人说着,刘德仁从烤烟屋子里爬出来,满身脏兮兮地来到窝棚前,看见高书记和侯喜耕说:“你们先坐,我去河沟洗洗。”说着向河沟走去,小马驹不知道为何紧跟在刘德仁身后也向河沟跑去,刘德仁回身就把它抱在怀里,小马驹在刘德仁你怀里不停地蹦跶,刘德仁感到这匹小马驹还挺沉,他赶紧松开手,小马驹尥着蹶子跑回侯喜耕身边。
刘德仁想:长大后这又是一匹好驾辕马!
洗完手和脸,刘德仁回到窝棚里,侯喜耕对刘德仁说:“队长,小马驹长得不错吧?可沙栗马奶水不足了。”
“怎么不足了,是不够吃了?”刘德仁问。
“上次你交给我的嫩苞米沙栗马很愿意吃,现在嫩苞米没有了,给其他料沙栗马不愿吃,不愿意吃就没有奶,而且小马驹吃奶时沙栗马还直踢!”侯喜耕说。
“哦,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让人给你送到,千万不能饿了沙栗马,这个后妈它当得很不易啊,还有,你千万要看好不要踢了马驹子。”刘德仁说。
侯喜耕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他叫了一声“小白”,小马驹听到喊声迅速跑过来,侯喜耕说:“回家!”小马驹一溜烟向前跑去。
看着这个小白马驹一路不停地尥蹶子,刘德仁笑着对高书记说:“老侯叔管理畜生真是一把手啊!”
高书记点点头。
刘德仁来到窝棚的土炕上坐下,他伸手拿出一捏黄烟末卷出一卷烟递给高书记,高书记就势也坐了下来。
“公社开会什么指示?”刘德仁问。
“公社主任说要抓紧准备秋收,秋收后各个生产队都要修梯田和条田。”高书记说。
“我看其他地方修的东西,好好的大平地挖出很多沟沟壕壕,不太好,挖平地修条田我看不太适合我们,咱不瞎扯!”刘德仁说。
“可我们今年秋也摊上任务了,你看怎么办?我们年年是模范村,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给公社抹黑啊,你说是不老三?”高书记紧吧嗒几口烟就扔掉了。
“先进模范也不能瞎折腾,好好的平地就是不能乱挖,丧良心!”刘德仁坐起来往炉灶里加了几根木头,炉灶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公社主任说了,泉水村要做全公社的样板,看来不修还真不行了。”高书记看着刘德仁阴沉的脸有些涨红,就没敢再说下这个话题。
“去公社开会就这些事情了?”刘德仁问高书记。
“还有,县里文件说要各个生产队班子里必须要有一名妇女,任妇女队长。村里也要有一名妇女主任,你看看咱村上谁有文化帮我物色物色。”高书记说。
“咱村哪有有文化的妇女,个个是家庭妇女还都被孩子扯巴着,哪有心思做什么队长和主任!”刘德仁蹲在灶坑里拿着铁钎搁搂炉膛。
“上级指示,要在秋收前要选出来啊,我算是通知你啦!”高书记站起来要走。
“我看让我家吃奶孩子他妈给你做主任行不?省得她在家天天除了吃饭哄孩子再就是瞎编故事,让她在你身边嚷嚷去吧!嘿嘿----”当他抬头看着高书记时,高书记已经转身走了。
“老三,你说真的吗?”高书记听到了刘德仁的话又转身回来,“我打听了,人家张月娥在老家时,是生产队的一把好手,又能说又能干!”
刘德仁把铁钎拎出炉膛,听见高书记说话,他回答说:“当真,你要是用她我请你喝白酒还有小鸡炖蘑菇!”
“就这么定了,我上报了!”高书记看着刘德仁孩子撅着屁股干活就没有再打扰他,临走又补充一句:“天有些凉,怕是要下霜,烟叶要赶紧掰啊,下霜打了可赔账了!”
听了高书记的话,刘德仁赶紧从路坑里出来,看看温度计,又去河套洗洗胳膊和头,回来时换了双鞋子出去了。
他走到西大地看到正在抱着烟叶的副队长说:“今晚好凉,河沟水都拔凉拔凉,我估摸今晚有霜冻,一会儿告诉大家,今晚加工每人加十分,把烟杆上所有的烟都掰下来,掰下来的烟叶垛在河堤上,让赶车拉烟的老吴叔一会去供销社,给每个加工的人拿一瓶汽水一个面包,再把春天盖烟苗的塑料布拿来盖好烟垛。”
“好!”副队长回答。
“告诉大家掰烟回来,都在队部食堂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