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第一章 相识 (第二十四节 第二十五节 第二十六节
作品名称:诺言 作者:翎雨 发布时间:2014-01-08 11:03:02 字数:5343
第二十四节
第二天早上,靠近烤烟房的小河,像往常一样在欢快地流淌着,小河水面上升起一缕薄薄的水雾。
昨天晚上由于出房、打露、捞房、还要把烟房挂上鲜烟叶,社员下半夜才回家休息。大家很疲惫就没有来得及去清扫院子,让整个烤烟房子周围变得得凌乱不堪。
高书记早早起床来到烤烟房,他操起一把竹制的扫帚就开始从西头扫起来。不一会儿,有人从东头也扫起来,高书记抬头看清,是烤烟的把头苑老五。
场院不是很大,一会儿工夫二人就会合了。尘雾散去后,苑老五说:“不进屋抽两口?”
高书记在小河边手捧着小河水洗了几把脸,凉水顿时让自己很精神。进屋后他对苑老五说:“五哥,你去看看旁边大地里的苞米定浆没有,烀吃还行不?”
苑老五跳过河咔嚓掰了二棒苞米撕开后用手指甲尅一下,他瞅着高书记喊道:“烀吃,还行!”
“哦,这两穗你烧吃了吧,吃完你和小力工挑能糊吃的苞米掰二百棒。”说完就走了。
苑老五不解地问:“大家分吗?”
“吃完早饭我让车来拉,去公社。”高书记说完没有回头就走了。
苑老五和烤烟加火和锯木头的力工钻到苞米地里深处,努力寻找可以掐得动还有浆水的玉米,他们还没有把两百穗玉米掰完,就听见烤烟房处有人喊道:“五哥,抓紧掰呀,我在等你们了!”
苑老五听到喊声就赶紧告诉力工说:“看蔫巴绒的就掰,不要掐开看了,抓紧掰!”
苑老五和谢海把掰好的苞米扛出来时,他们满身都是露水,满头都是苞米残败的花壳和汗水。
吴全发在整理驾辕马的辔头,高书记笨手笨脚地跪在马车上把一只绵羊的四蹄捆紧,由于捆的过紧,绵羊喘着粗气,不停回头眨着眼睛看着高书记。
苑老五把苞米扔到车上,告诉高书记:“苞米有些老,数目肯定够。”
“行啊,这些都是送给阎王爷的,答对好了,老三就能回来。老五哥,把苞米装袋子分五份!”高书记抹去脸上的汗又摸摸绵羊的头,回头对车老板吴全发说,“老吴,赶车走!”
枣红马好像知道有急事,当吴全发刚刚坐到车沿上它就快步跑起来,高书记站在车上晃悠几下就赶紧坐了下来。
车子很快就到了凉泉公社的大院前,公社人员还没有上班,大门紧锁着。
高书记告诉吴全发:“把车赶到泉北村去公社革委会秦主任家。”
秦主任原来是高书记媳妇的远房表妹的女婿,后来表妹去世秦主任又后娶,两家还有来往但是比以前少多了。
走到秦主任家门口,走过长长的院脖子,高书记举手敲了秦主任家的门。女主人开门见是高书记说:“二哥,这么早啊!快进屋,老秦在屋里,你吃饭了吗?”
高书记边答应着边进了屋子,看见秦书记刚刚端饭碗吃饭。
秦书记看见高书记,赶紧撂下筷子把高书记迎进来问:“你,这么早有事?”
“是啊,有事,要不哪能来你家找你?”高书记说。
“什么事?”秦主任问。
“昨天你们公安把我们刘德仁抓来了,你知道不?”高书记看着秦主任。
“哦,我后来知道的。”秦主任说。
“那---那你们怎么处理的?”高书记问。
“哈哈,那小子太硬气了,在公社走廊里还敢闹!”秦主任说。
“那你把他怎么样了?”高书记心砰砰乱跳。
“让我送走了,”秦主任说,“你吃饭没?我可要吃了啊,一会儿和县水利局谈修泉北屯河堤。”
“你----给-----老三送哪去啦?”高书记红着脸问。
“嘿嘿-----”这功夫秦主任喝完了一碗稀粥,正拿着一块玉米饼子。
“送----送----我让人把他送到招待所看起来了,你现在就去看他吧!”秦主任看着高书记急迫的样子说。
“公安能让我看吗?”高书记又问。
“去吧,你去就知道啦!”秦主任说。
高书记赶紧跑出去朝吴全发喊道“老吴,快卸一袋苞米。”
吴全发赶紧把一袋苞米递给高书记,高书记把苞米放在秦主任家房子的台阶上连话也没说就急匆匆走了。
公社招待所是一个不大的二层砖房,是专门给县里来公社出差的人准备的,这里有食堂和住宿的房间。
马车还没有停稳,高书记就跳下车直奔招待所大门。
大门是反锁的,高书记咣当了半天也没有打开,没有办法他喊起来:“有人没?开门-----有人没-----开门-----”
真的有人来开门了,当高书记看清时此人到把自己吓了一跳,:“怎么-----怎么-----是你?”
第二十五节
那天晚上,杨老太太去了高书记家里,看见高书记老伴正在攥紧拳头,在拇指中间抹上唾沫使出全身的劲来给高书记揪脖颈子,把高书记疼得直叫唤。看见杨老太太走进来,高书记告诉老伴赶紧放手。
杨老太太把干儿子父亲的话传达给高书记后,高书记说:“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金家侍候大家吃完饭后。”老太太说。
“哦。”高书记看看天已经擦黑,对杨老太太说:“大妹子,今天去公社来不及了,我明天一早就去!大妹子回去吧,老三不在家,今晚我要去替他看着烟出房放露(烟考干了需要把烟从房子里拉出来,拉到外面空地去打露水)。”
杨老太太知道高书记的办事秉性,就没有再停留,说完就回家去了。刚刚走进院子,杨老太太透过窗户看见屋子里来了不少人。她脚刚刚踏进屋子门槛,张月娥就跑着迎上来:“干妈,高书记说德仁能怎么样啊?他能去给办吗?”
刘德仁的大嫂二嫂还有村里不少和刘德仁要好的朋友邻居都来了,屋子很小,几乎站不下这么多人,有几个人居然站在了外屋地上。
杨老太太看到大家各个都是一副焦急的神色,于是她拉着张月娥面对大家说:“我和高书记说了后,他赶紧往公社秦主任家打了电话,秦主任说,他批评了两个年轻的公安人员做事冲动凭感情处理事情,刘队长明天就会回来,大家放心吧!我就在高书记旁边听的电话。”
杨老太太的话刚刚说完,屋子里的气氛马上变了。
有人说:“弟弟那么善良,公安是不会抓他的。”
有人说:“公安吃不到马肉就想抓人,太不讲道理!”
有人说:“还是人家秦主任权利大,他连公安都敢管。”
有的说:“秦主任和咱高书记是亲戚。”
有的说:“明天回来就好了,快割地收庄稼了!”
张月娥流着泪抱着杨老太太说:“妈,你真好,这是真的吗?我好怕德仁出事啊!”
杨老太太笑着说:“月娥你放心吧,德仁明天肯定回来,赶紧回家喂孩子,你上火孩子吃奶会拉肚子的!大家都放下心吧!”
大家也陆续离开了。
刚才还镇静若定的杨老太太,可大家一走,空落落的房子里只剩下了自己时,她的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名的恐惧,刚才的话确实是为了安慰大家,特别是今晚能让老刘家睡个安稳觉,对干儿子的事情自己却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在高书记家时,揣度高书记的一举一动,包括说话的声音和眼神,她没有找到一点安慰。
此时杨老太太在自己的屋子里来回走,她自己也实在找不到能帮助干儿子的办法。
儿子回来,老太太听出是自己儿子的脚步,老太太又听出在儿子的后面还有两个人的脚步。
来人是顺姬和她的母亲。
原来是儿子杨福临把事情原委告诉了顺姬,当顺姬听完杨福临的叙述后,对阿妈说:“阿妈,我去杨妈妈家问问。”顺姬母亲说:“那我也去”
他们三人来到杨家看到杨老太太满脸愁容。顺姬对杨老太太说:“杨妈妈放心,德仁哥不会有事的。”
杨老太太看出顺姬也是在安慰自己,于是叹口气说:“孩子,世道乱,我担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顺姬说:“杨妈妈,德仁哥一没有偷二没有摸三没有占,有何罪过?”
顺姬母亲说:“德仁妈,德仁孩子没有坑人骗人,就一定没有事!”
杨老太太没有说话,睁着眼睛听着娘俩在说话。
顺姬说:“马活着和死了都是队里集体财产,大家是不是都同意埋掉老白马的吗?”
杨福临说:“这是全体社员大会决定的,我还举手了呢!”
顺姬听了杨福临的话拉住杨老太太的衣襟说:“杨妈妈,要是明天不回来,我后天就去你们凉泉公社,一定会让德仁哥回来的!”
“你有什么办法?”杨老太太问。
顺姬微笑着看着杨老太太没有回答,她对妈妈说:“阿妈,不早了,让杨妈妈休息吧。”说着,她领着妈妈就往外走。
杨老太太送顺姬到大门口,顺姬看出杨老太太还是有话要说,她走过去使劲抱住老太太悄悄说:“放心,杨妈妈,三哥一定没有事的!”
杨老太太还是疑惑地点点头,她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没有出来,就喊道:“福临----福临,去送送顺姬和你婶娘!”
杨福临听到母亲的喊声,光着膀子跑出来。母亲说:“儿子,顺姬娘俩路不熟天又黑,你去送送,一定送到家啊。”
临走杨老太太又嘱咐儿子说“送完顺姬,你去烟房看看,今晚出房,你三哥不在家,你要多干点活啊!”
杨福临赶紧跑回家去拿起衣服护送顺姬和她母亲回家了。
杨老太太看着三个人走远,就回来坐在家里的炕上不断地想:“顺姬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天空布满了一层淡黑色的云彩,杨老太太想:“唉,天晴才有露水,看样子今晚社员又要熬夜遭罪了!”
第二十六节
回来的路上,吴全发赶着马车使劲耍着鞭子,周围的山谷发出阵阵回响。
到达老高大壕的土坎上,刘德仁告诉吴全发车子停下解手,高书记也来凑趣。完事后,刘德仁对吴全发说:“吴叔,你上车把羊拽给我,解开它吃吃草,让它下地走走。”
吴全发上车拎起绵羊的四肢拽到刘德仁跟前,高书记帮着把绵羊放到地上。
绵羊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刘德仁费了很大劲也没有解开捆绑绵羊四肢的绳索,他对高书记说:“你捆的你来解开,全是死扣!”
高书记让刘德仁把绵羊摁住,也是解了很久才解开。躺在地上的绵羊很久才站起来,四腿直哆嗦还咩咩地叫。
刘德仁说:“把绳子拴在羊的脖子上,我牵着它遛遛腿,我真的要感谢这只绵羊啊!”说着他笑了起来。
高书记说:“刚才只顾一路上闷头走,我还没有问你呢?”
刘德仁看着绵羊开始吃草,他问:“要问我什么?”
“你昨天从公安那里是怎么出来的?”高书记说。
“哦,”刘德仁看到牵着的绵羊前腿有些发瘸,“唉,那两个家伙很蛮横不讲理,我们吵了一路,到了公社我恰巧遇到了贵人,所以我知道我一定会出来!”
“谁?”高书记在壕沟里边洗手边问。
“大绵羊和你啊---哈哈---”刘德仁说完就笑起来。
“哈哈,这倒是-----”高书记说,“大绵羊舍身救你,而我一夜没有睡觉,一大早就赶过来去敲主任家门,但你是在和我扯蛋,你说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到了招待所我才知道,公社副主任去兽医站对卢兽医说要吃肉馅包子,卢兽医说正好泉水六队早上死了一匹母马。副主任就安排两名公安骑着摩托车来割些马肉准备包包子,这两个人听说我把马埋了就发火,说我是犯罪,我就和他们急眼了。他们就把我带到公社,我们还是吵,我就是不服气。到了快要下班时,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在县里水利局的二姐夫开着吉普车来了。他听到有人在吵架,又听出是我的声音,就问秦主任怎么回事,秦主任派人把我叫过去一问,就呵斥了那两个公安胡来,晚上安排我和二姐夫一起吃饭,还安排我和二姐夫住在招待所。晚上,我问二姐夫怎么这么巧合,二姐夫说是卢兽医给我打的电话;二姐夫还说正好凉泉公社要修从房木到和隆的公路和泉北屯的河堤,借此机会和公社主任谈谈,所以我就出来了!”刘德仁说。
这时绵羊的腿已经恢复,吃起草来很快。刘德仁把羊栓在马车后尾巴上,告诉吴全发:“慢点走,你进村时使劲甩它几鞭子!”
他回头对高书记说:“一会儿回去把掰的苞米让侯三哥削了喂沙栗马,好让它有奶在老白马的小马驹,这绵羊就送回群里吧!”
高书记跳上马车还没有坐稳,驾辕的枣红马不知为何甩着脑袋使劲地嘶鸣起来,随后一溜烟朝村子的方向跑去。
马车很快到达泉水村的梢条陂沟口,枣红马停住了脚步,它不停地看着一片苞米地旁新的土堆。这个土堆就是安葬老白马的地方,只有刘德仁和吴全发自己知道。
刘德仁下车走到土堆前看看,他突然心里一沉,感觉土堆被人挖过,而且挖土的人又是草草收拾现场,显得很凌乱,刘德仁顿时怒火冲上心头!
他回到马车前,在河沟里洗洗脸,告诉吴全发说:“你把苞米交给侯喜耕,再把羊赶回去,不要卸车,去给烟房拉车木头烧火用。”
他又对高书记说:“我去老陈南沟可能看看那片高粱定浆没有,估计怕要遭家雀了。”
高书记说:“好吧,今晚我让你婶子煎几个咸鸭蛋给你压压惊,我俩再喝点啊!”
由于车把式吴全发把鞭子甩的震山响,车子还没有进村,村民们都知道枣红马驾辕的马车回来了。
马车到队部门口时,吴全发看见几乎第六生产队的社员都没有出工,他们和家属都在等候。
看见马车,张月娥跑着迎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德仁-----德仁---”
吴全发拉住车闸,车子稳稳站住。高书记下车把绵羊牵在手中,吴全发在车上卸下苞米往饲养园那里搬。
当张月娥和大家看到车里没有刘德仁时,她跑到高书记面前说:“二叔,我家德仁呢?”而刘德仁的父亲也来到吴全发跟前拽住他的手中的麻袋说:“老吴弟弟,我儿子哪?”
高书记笑着告诉张月娥也是对大家说:“刚才德仁下车去老陈南沟看看那片高粱地遭家雀没有,一会儿就回来,大家回去吧,德仁没有事了!”
吴全发刚要告诉刘德仁父亲,听到高书记的话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小声告诉他说:“咱队长没事,放心吧,我还要去拉木头呢!”
大家渐渐散去了,刘德仁的父亲帮着吴全发扛苞米,只有张月娥呆呆的站在队部门口。
她因为没有见到刘德仁心理不踏实,她想:德仁要是回来,无论如何要让家人见面的啊!
这时,杨福临穿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匆匆忙忙跑来,他满头满脸都是泥土,他头发上还有烟叶上的蚜虫在爬动。
他见张月娥站在队部门口问:“三哥呢?”
张月娥说:“高书记说他刚下车去老陈南沟看看那片高粱地遭家雀没有,一会儿就回来。”
杨福临听了张月娥的话,低头系紧鞋带,然后向老陈南沟那片高粱地跑去。由于鞋子有水加上鞋子破旧,杨福林跑步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张月娥看着杨福临跑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她想:“德仁他真的回来了吗?回来而不回家让我和家人见见,他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和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