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定亲

　　静坐窗前。铺开白纸，用十指的温暖，为你抒写一篇青涩的文字。来不及落字，风起，把纸上行走着的思念揉成片断。我把碎片，错误地当成你回归的脚步。来不及分辩，你的身影，已在夜里涉水而去。好长一段日子，总是在夜半醒来，再也无法入睡。醒后，也不想开灯，只是安静地躺着。喜欢把自己淹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让清冷的夜风淌过孤独的灵魂。灵魂深处的寂寞，在悲伤里繁盛。我用苦涩的泪水去抚慰薄凉的心绪，去浇灭疯长的疼痛。我把悲伤留给自己，把快乐留给远方的你。夜色若风，我把所有的爱封存，连同悲伤一起，直抵心脏。我时常有些迷惑，是夜寂寞了我，还是我寂寞了夜。
　　　　　　　　　　　　　　　　　　　　　　　　　　　　　　　　　　　　 二月六日晚
　　我真不了解父亲为什么这么固执，自己认为是这样，别人就必须接受，自我意识太强。 他认为好的东西，狗屎都比鸡蛋香，认为不好的东西，黄金不如沙土。这里我没有贬低任何人之意，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都说虎毒还不食子那，但当你的意识和他的意愿相悖，伤到了他的神经，震撼到了他的地位、权利，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把你毁掉。这就是家长制的必然，家庭是这样，国家不也是如此吗？中国古代那么多的帝王将相，有哪一个不爱国，哪一个不希望建立丰功伟业。但是，当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受到侵犯时，他们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这就是家长制难以割舍的实质。秋尽管好但是有其不尽人意的一面，云儿尽管很诡计多端，她也有真诚的一面，分析事情要全面，何必一味地、没有经过考虑就下结论呢？
　　　　　　　　　　　　　　　　　　　　　　　　　　　　　　　　　　　　　　二月八日晚
　　昨天，思远来到了秋的家，告诉了秋现在的心态，与秋商量让她帮助自己，今天的定亲不要再继续下去了。秋答应了，但不那么坚决。思远没有和秋的双亲过多的交流，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和两位老人要说明的，该说的，已经对秋进行表白了，他觉得秋会向两位双亲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想法的。实际上他的心也很沉重，临出大门时，他特意望了望这座小楼，这座这些天外来来回回多次进出的小楼。在夕阳的余晖下，它就像是一个巨人默默无声地俯视着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张不开嘴。小院里那只从他来时就对他摇头晃脑的大狗，发出低沉的声音，有那么点凄凉,似乎感觉到他即将不复返的离去。秋说过这只狗除了家人对谁都很厉害，只有他它从来就没有狂叫过。也许狗通人性吧！但这些对他来讲都无所谓了。他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不知道应该是眷恋还是厌恶的院落了。有些时候，人生真是很有意思，你该爱的，爱不起来，你该恨的，却又恨不下去。
　　今天早上思远与父亲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这个婚不能定，也不该定。父亲大发雷霆，动手打了他一记耳光。从小到大，父亲脾气是不好，但很少动手打他们，更主要的是每当父亲生气时，他们能离他多远就多远。而今天面对已经长大成人的他父亲却动手了。虽然父亲出手不是很重，打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后悔、心疼，但毕竟是发生了。父亲几乎是歇斯底里说“告诉你，无论如何也必须圆了这个场。”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没有表过态的母亲都对父亲表示了不满，回应着：“孩子都不愿意了，你怎么这样子那？”但无济于事。思远还能怎么办呢？那就接吧！那就接吧！他委屈地把秋和她的父母亲接到了家中，双方父母吃了定亲饭。来了好多人，都是亲戚里道的，场面上还是很热闹的，而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心早已经飞走了。秋的父母亲是通情达理的人，至始至终从来就没当着思远面说过什么，没有强求过什么。他们是尊重秋的选择的。思远时常地想如果自己的父母亲也这样，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事情了，说心里话，他十分感激他们。这样的一场本就不该发生的闹剧结束了，他带着放下包裹的感觉重新回到了学校……
　　毕竟思远还是有个地方可以逃避的，有自己落脚的地方。思远这时候想起了姐姐，想起了姐姐当初和姐夫搞对象时的事情。那时候思远还在念高中，一个人在外面住宿，很少回家，有些事情只能是从母亲或者姐姐嘴里听到一些事情的梗概。
　　姐姐当初高中毕业以后，复读了一年，还是没有考上大学。父亲也就没有强求，毕竟那个时代有个高中文凭也就可以的了，尤其对女孩子。在父亲的安排下姐姐进城做了一年的工厂学徒工，由于户口问题解决不了，转不了正式职工，就回到了农村。那一年，真赶上全国普查户口，姐姐就被乡里安排做文职工作，写写算算倒也是得心应手。等到人口普查结束又在乡镇企业工作了一段时间。实际上姐姐是有机会当上小学教师的，可惜的是最后被人家给顶替了。再后来，姐姐又跟着基建队到外地打工。在这期间，姐姐认识了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这个人思远没有见过，据姐姐讲那个人应该是很合乎姐姐的心意的。两个人相处得很好，情投意合的，最后还是因为姐姐不是非农户，对方的母亲不愿意，结果两个人只好分手。姐姐渐渐地大了，父亲就有点着急了，有点恨嫁的感觉。等到认识现在的姐夫以后，姐姐是不同意的，尽管姐姐东躲西藏的，最后还不是没有逃脱父亲的安排吗？事实证明姐姐的婚姻也是十分失败的。思远不知道父亲到底什么方面出了问题，怎么这么倔？
　　倔跟有主意是两回事。倔是冒死坚持一件事，并不管此事对与不对，或者说他只坚持他的面子，坚持自我，以及坚持本身。真正有主见的人并不倔，他们实为灵活多变的人。有主见的人不断在实战中调整自己的路线，像司机打方向盘，左打右打才能开出一条直线。有主见的人善于吸纳不同意见为己所用。有主见的人收集各种信息，判断自己最大利益之所在，尔后确定主见，持之以恒，跟倔不搭界。他们坚持主见也不动摇。因为主见已经被论证过，方向不错。
　　倔人是另一回事。倔人没准在什么事情上犯倔，大事小事都有可能。他们认为自己既然做这件事，那么必定是对的。穆罕默德说：山过来。又说，山既然不过来，我们走过去见山。倔人毕生实践穆圣说的第一句话：山过来。却不实践第二句话。倔人认为山早晚会过来，等着呗。因此，倔人的人生成本很高，他生命中有许多宝贵时光被倔扯住了后腿，变得不宝贵而且惹了不少闲气。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主意呢？你观察那些倔人，他们在事情突然来临之际往往惊惶失措，不知如何应对。倔人不善于辨察事物微小的征兆，否认事物发展的规律。也就是说，倔人把自己的心智都放在耐力上，判断力反而荒芜。因此，倔人在生活中的抗打击能力很差，这也是倔人的成本之一。
　　倔人大多是自我中心论者。天地之间，唯我为大。倔人也可能是不受重视的人，靠倔引发别人的注意。他们不懂得坚持与放弃之间并没有对错之别，只有利益之别。倔人只接受教化当中对坚持的美誉，却忽略了坚持的理由。倔人大多喜欢恭维自己的人，因为孤独。倔人的痛苦比别人多，因为倔消耗很多的能量。思远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自从上次和秋定亲以后，思远再也没回家。秋曾经来过一次，说是有同学在这边，顺便来看看思远。有秋这个人关心自己思远实际上是挺感动的，他就是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好。但是他的整个身心都被云儿带走了，也就无法关注秋的思想和行为。思远对秋谈不上爱，更谈不上恨，在思远的脑海中就没有了“恨”这个词的存在。他深信一切都是有根源的，但是他也不理解为什么秋就不能为他恪守秘密，就非得把自己在信中向她所表白的托词告诉自己的姐姐和父亲，如果不是这样，哪会有现在发生的一切。也许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如果当初不是头一天晚上与云儿的应邀之行，云儿的吻偷走了思远孤寂了很久的那颗心，也许第二天的相亲会让思远会听从家庭的安排，按部就班地成为秋的好丈夫，未来的好父亲……然而生活本生就是如此，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存在。生活就是一出没有彩排的戏曲，一旦大幕拉开，这出戏就得一如既往的演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思远那个时候就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不喜欢别人打搅。云儿走了，父亲和姐姐也不来了，思远倒觉得很好，又回到了原来的静态。他本来就是一个愿意独立思考，自立自强的人，并不需要他们来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秋看着面容憔悴的思远，没太说些什么，还需要说些什么吗？这是秋第一次来看思远，也是最后一次，从此再也就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