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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前记 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我与青春发生口角      作者:经世致用      发布时间:2014-01-17 16:31:36      字数:28813

  第六篇万折必东
  “百川东到海”——这是一种自然现象,也是事物发展的应有规律,即使其中有万般的曲折,也会万折必东流入海。
  青春求学已近尾声,单等着拿到毕业证被扫地出门,他们就从准毕业生过渡到毕业生了,他们就不再是莘莘学子了。而此时,尚在学校的他们被冠以了一个特殊的称呼——应届毕业生。
  佛教讲轮回,孙维海觉得应届毕业生正处于轮回的“端口”,他们正在经历轮回或即将要经历轮回。虽然个人的孜孜奋斗能够起到相当大的作用,但冥冥之中个人的命运似乎早已被注定,这就是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毕业之前,应届毕业生的“待遇”各不相同;毕业了,个人的“结局”也会有所不同,但终究每人是有“待遇”,有“结局”的,这正是“万折必东”的真正含义;且这“待遇”“结局”虽赖人力,终系天成,与轮回相仿,与命运相承,这算是对“万折必东”的真实解读吧。至于“万折必东”的丰富内涵如何,则要看奋斗与轮回,人力与天数的苦苦较量与等候了,而这较量与等候的时间究竟多长,有谁能知道呢?
  ——前记
  
  第二十八章两易工作事
  七上八下心
  孙维海正在虚心地、孤独地向颜鲁公请教书法,门“吱”的一声开了——就凭这温柔的一声,孙维海就认为“僧推月下门”比“僧敲月下门”要好——寝室里走进来两个人,迫使孙维海暂时放弃了对颜鲁公的膜拜之情。
  “哟,孙老弟在练毛笔字呢!”其中一人说道。
  “对啊,闲来无事,写上几笔。”孙维海说,“老戴,考完回来啦?”
  那人点了点头,另一人接茬说道:“我的个乖乖,小弟,这字写得!”
  钱老二虽然语焉不详,但孙维海敢保证他说的肯定是赞美的话,因为以他的水准,任何人的字只要不是太丑,他都能以欣赏的眼光去看,去评价,他是不会像李敖大师一样骂人家写的是“狗字”的。
  “你们俩怎么一起回来了?”孙维海手持毛笔问道。他认为两人一个是考试族,一个是上班族,没多大概率能够相逢的。
  “是啊,说来也巧。”戴多禾说,“早上一起出的校门,晚上回来公交车上又遇到了,就这样简单,我们是殊途同归。”
  孙维海心想:自己可真够笨的,人与人相逢可不就是简单而碰巧吗?全不像书法那样深邃又巧妙。
  “我感觉压力好大哦!”钱老二把一沓东西重重地摔在桌上,“一个电话销售,要背的东西这么多;人家都好强,说得那么流畅,出单有望啊!”
  “唉,老贼,就只你压力大啊?”戴多禾接过话来,“我这次考试还生死未卜呢,都不知该如何度过这剩余的大学时光!”
  俩人的牢骚满腹刺激了准备潜心临池的孙维海,他毫不犹豫地扔下了毛笔,“走,吃饭去!”
  “对哦,我好饿了。”钱老二摸摸肚皮。
  “好吧,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戴多禾说道,“咱们去看看食堂里有什么好菜。”
  “食堂里能有什么好菜?”孙维海挑了挑眉毛,“左右不过是那几样菜,如何能开胃?倒不如到外面去吃。”孙维海的意思是去下馆子。
  俩人听罢有些为难之色,“有必要这么破费吗?”老戴问道。
  “小弟,我兜里的钱可不多了!”钱老二直言不讳,他的意思是兜里没多少钱而卡上的钱就讳莫如深了。
  “放心,这顿饭我请!”孙维海暗想:请一次客哪里就吃穷了自己,也免得AA制那样凑钱麻烦或事后讨要份子钱不好开口。
  “真的?”俩人的脸上一致露出了笑容。
  “当然了!”孙维海说道,“老戴今天考试回来,理应接风;老二上了几天班,应该洗尘。咱们仨出去大撮一顿吧!”
  俩人一致同意,老二提醒买烤鸭,老戴建议小酌一番,仨人痛快地奔馆子去了。
  说是大撮一顿,他们只不过点了几份家常菜,买了一只啤酒烤鸭,半斤白酒,总共也不过五十多块钱的花费,但对他们来说已是很好的生活了,他们都很知足地喝酒吃菜。
  “老戴,说实话,这次国家公务员考试有把握不?”孙维海问道,他觉得戴多禾一个多月以来真是很用心地备考了,是典型的“考试族”。
  老戴喝了点酒,说话的口气果然不同了:“其实吧,我自认为是尽了全力的,感觉还是比较良好的,就是我报考的那个岗位只招一个人,所以才觉得竞争压力好大,按照1:3的入围比例,只有前三名能够获得面试资格,在那三百人之中。”
  “那你就当那些人全是菜鸟,不堪一击的。”钱仲豪边吃着烤鸭腿边说。
  “那不是自欺欺人吗?”老戴喝了一口酒,“应试的人中必有英才啊!”
  “管他什么英才,蠢才,奴才的!今朝有酒须当醉。”孙维海信口说道:“老戴,你就静候佳音吧,我相信你是百人敌,能够脱颖而出的!”
  戴多禾淡然一笑,“孙老弟,你是不是想自由而诗意地活着?”
  “自由而诗意地活着?”孙维海不知老戴为何冒出来这么一句,但他忖度老戴说得真好,“对,这就是我心向往之的生活。”
  “唉,自由而诗意地活着,这也是我之所欲,可是现实却又那么现实……”戴多禾有些感慨地说道,他似乎想起了余华的小说《活着》。
  就在孙维海与戴多禾沉溺于“人该怎么活着”这个深刻的问题中时,钱仲豪又蓄势而发夹走了一块鸭腿,惹得俩人同时急了眼,“老贼,别再吃鸭腿了,剩下的两小块给我俩留着!”
  钱老二悠然一笑:“谁叫你俩不先下手呢?”他的话音刚落,俩人“双管齐下”夹走了剩下的两小块鸭腿。
  “不知老七考得怎么样了?”钱老二自言自语。
  “对哦。”孙维海将视线从鸭腿转移到了戴多禾身上,“老七陈攻玉不是与你一同去考试了吗?怎么没见到他回来?”
  “考试完他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说是黄老师找他有事,要他赶到本部(他们学校有三大校区:A区、B区与本部)。”戴多禾说完又喝了一口酒,“对了,还有一件凑巧的事,就是我与陈攻玉报的是同一个岗位,今天去赶考的路上我和他闲聊才知道。”
  “看来你俩是竞争对手啊!”钱老二笑着说道,“真希望你们两个都能考上,一个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好,为了老贼的良好祝愿,我们干杯!”戴多禾举起了酒杯,老贼的祝愿正是为了使他考上公务员,他此举实是为自己庆祝。
  “哎,那我呢?”钱仲豪与孙维海追问,俩人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好,为了老贼能够尽快出单,为了孙老弟能够自由而诗意地活着,我们干杯!”老戴说着,仨人的酒杯果敢地碰在了一块,但真正“干杯”的只有戴多禾一人,他喝完了那一两多的白酒,仍觉意犹未尽,又去柜台拿了一小瓶老村长,那是二两的量,他一人全倒在了杯子里,看来戴某人的酒量见长啊!
  仨人“大撮一顿”完毕,钱老二提议“南下”上网去,于是他仨从佳友饭馆的后门出来,迈进了秉志网吧,孙维海再一次感受了田蕴章书法,钱仲豪一如既往地看他所钟情的动画片,戴多禾却是酒后格外清醒地打开了招聘网站,他想做点极有现实意义的事情——求职。
  关于求职,第二天晚上,戴多禾就向孙维海说明了它的重要性:现在大把的时间总不能这样白白流过吧,是要找份工作了,就算提前熟悉职场生活嘛。只有工作了,人心里才会真正踏实,才不会七上八下的慌乱不安。对于我们应届毕业生而言,找工作尤为重要,因为它是我们苦苦追寻的目标。
  老戴的一席解剖说到孙维海心坎里去了,他又想起了“经世致用”,何时他才能开合自如地经世致用一回,难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吗?他想自己的确需要找份工作来充实自己的生活了。他和戴多禾漫步于操场上,隐约感到一阵阵寒意。
  “跑两圈?”老戴试探着问他。
  “好啊,跑两圈,暖暖身子!”
  俩人并肩跑于跑道上,果然只跑了两圈,他们就停了下来,呼呼地喘着白气,“唉,不照啦,孙老弟,身子骨倍虚啊!”
  “谁说不是呢,好多天没跑步了,今晚猛一跑,觉着累得慌!”孙维海也说。他想到倪季承已北上青岛,不然的话还可以陪他跑跑步,他在做事方面总希望有一个榜样,跟着榜样走,孙维海最喜欢这样的行动方式了。
  “哎,前面那跑步的好像是陈攻玉与解如晦。”戴多禾的近视程度弱于孙维海,所以他比孙维海先看清。
  孙维海的眼力比不上戴多禾,及至那俩人跑近了,他才敢确认他俩的身份:一个是老七陈攻玉,一个是同班同学解如晦。
  “他们真的好强悍,都是十圈八圈这样子跑的!”老戴韵羡着说。
  “他俩随便一跑就十圈八圈的,体力甚是强盛!”孙维海自叹不如他们,因为他当初和倪季承跑步的时候,听解如晦说他有一天晚上跑了二十五圈,一万多米,陈攻玉也能跑个万八千米的,只不过他们做俯卧撑赶不上倪季承才奉其为“猛男”的。
  “唉,人比人,气死人哦!”戴多禾感慨道,“孙老弟,我们到操场中间坐坐吧。”
  孙维海迟疑了片刻,跟着戴多禾离开了跑道。
  “孙老弟,你就大胆地往前走吧,不会遇见段青莲的!”戴多禾笑言道。
  “知我者,老戴也。”孙维海边说边走,来到了操场中央的草地上,和戴多禾箕踞而坐。
  老戴注视着操场上的人流,对孙维海说:“来操场上的人可真不少,他们来此的心情到底怎样,恐怕各不相同吧,正如老舍养花的心得一般:有喜有忧,有笑有乐,有花有果,有香有色。”老戴开始“指点操场”了,孙维海觉得他所说的“有花有果”或与女人有关,“有香有色”则必定涉及女人无疑了。
  突然,一人飞快地来到他俩跟前,“哟,是小弟和老戴啊!”他首先打了声招呼。
  “嚯,老七跑了多少圈?”戴多禾对那人说道,显然他是跟着孙维海称呼那人的。
  老七陈攻玉蹲下身来盘腿坐下,“呃,大约跑了十圈吧。”
  “那解如晦跑了几圈?”孙维海问道。
  “反正比我跑的圈数多。”陈攻玉说,“解如晦才是真正的锻炼,再说人家是有爱的孩子——有个心心相印的女朋友,工作的事也有了眉目,不像我呀!”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生缺少点东西。”陈攻玉仰天长叹。自从他在寝室里临窗浪叫的事情传到班上的女生寝室后,项依萍就评价他是一个骨子里缺少爱的孩子。孙维海认为他的人生所缺少的东西应该就是“爱”吧。
  “呵呵。”戴多禾笑道,“都快毕业了,真不知该怎样哦,又没有什么好的人生规划,内心好焦急哦!”
  “老戴,你还焦急啊,小弟才应该焦急吧!”陈攻玉分析道,“你看,我们寝室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找到了工作,有所着落;老六又是个天生的不急派,整天在网吧混日子,小弟你可要快点找工作哦,已经到了十二月份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你的湖北老乡甄妙青、吕其姝可都行动起来了!”
  “是哦,刚才我喊钱老贼下来散步他都不来,一个人在寝室里看资料呢。”老戴说完老二的情况,又问道:“对了,老七,公务员考试结束了,你打算找工作吗?”
  “我哪有那个闲心找工作啊?我还要帮黄老师处理一些事情哟!”陈攻玉慷慨陈词:“快毕业了,班上好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呢。鲍玉环全丢下不管了,其他班干部褚广尧、吕其姝、小桂子都忙着求职的事情,时间不是那么的充裕,班主任只好事事都找我,不然我也去工作了。”
  “看来,鲍玉环这个班长并不怎么认真负责呀。”戴多禾纳闷了,“当初她是怎样当选的?”
  “当时你不在场吗,老戴?”陈攻玉问。
  “我去参加C语言的培训了。”
  “唉,甭提了。”陈攻玉摆摆手,“本来那次的班干部选举就有暗箱操作,鲍玉环一人身兼班长与团支书两职,后来事情捅到黄老师那儿,黄老师说话了我才愿意当这个副班长的。”老七的意思是他本是冲着正班长去的,不得已才屈就副班长职务。
  “原来如此。”戴多禾点了点头,“真是为难你了。”
  “你俩在这坐着吧。”陈攻玉站起身来,“我要回去洗澡、练毛笔字了。”他刚走几步就回过头来,“对了,昨天傍晚我去找了黄老师,敲定了这次奖学金的获得者,小弟和老戴都是三等奖学金。”他说完便飞快地离开了,后来俩人才知道,他们能够获得三等奖学金,完全是老七力荐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孙维海内心更加焦急了。现在已是十二月初,再拖些日子就到“西安事变”的纪念日了,他虽然勉强练了个把星期的字,但“独善其身”似乎永远只是个幌子,他着实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能够潜心临池,他感觉毕业临近,寝室里再也难以放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了,他内心里“经世致用”的火焰已经点燃,但尚未照亮其心灵。“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孙维海还是坚信那微弱的火焰必将熊熊燃烧的,只是他骨子里不知怎的生出一丝怯弱,一丝逃避,与经世致用的思想较着劲,他感到自己的心情不太稳定,一会儿极有欲望,跃跃欲试;一会儿全无动力,萌生退意。所以两下僵持,弄得他练毛笔字时心思更加浮动了,与颜鲁公雄浑古拙的书法相比何啻于天壤之别?
  “小弟,是该行动起来找份工作充实生活了!”老七陈攻玉再次强调。
  “知道了。”孙维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你倒是行动起来改变一下目前的状态啊!”
  “知道了。”孙维海从床上坐起身来,吐了口气说道:“改变就在一瞬间!”
  改变就在一瞬间,何必捱到西安事变——今年是西安事变的七十四周年。一天中午,戴多禾兴冲冲地来寝室找孙维海,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有家公司打电话来让我去面试,陪我走一趟吧,孙老弟!”
  孙维海听了一骨碌跳下床来,惊问:“什么公司?几点钟?咱们现在就去!”
  “那带上简历快走吧!”
  于是孙维海追随着戴多禾前去面试了,他早就告诉过戴多禾,有了什么工作的意向与机会,一定要和他分享,老戴果然够意思,让他陪着去面试。
  搭了一路公交车到达市中心,戴多禾步行着走在前面,东张西望地踅摸。
  “到底什么公司?”孙维海还没搞清楚踅摸的对象。
  “人寿保险公司哦!”
  “怎么又是保险公司?”孙维海想道,“也罢,保险公司就保险公司吧,且去看看再说。”
  原来去看保险公司也如去看病一般,是需要花钱的。俩人好不容易拐弯抹角地找到了那家公司,经过一番热情招待,头回面试的俩人便觉心有所属。
  “那你们回去考虑考虑吧,一人交一百块钱就可以来公司参加培训了。”面试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她和蔼地对俩人说道。
  “好的,那我们先回去考虑考虑。”戴多禾告辞与孙维海出了公司大门,坐电梯下来。失重到地面的孙维海望了望戴多禾,“感觉怎么样?要不就保险公司了。”
  “那要不就交钱去?”老戴闪动了眼眸。
  “交钱去啊,还等什么?”孙维海心里想到的是“快刀斩乱麻”,手里便去摸钱包。
  “糟糕,手上没带那么多现金!”老戴提出问题。
  “那还不快点去取!”孙维海解决问题,“走,我陪你找ATM机。”
  就这样,俩人三下五除二,快刀斩乱麻地搞定了求职的事情。
  “是不是动作太快了些,貌似有点轻率啊,我们?”回来的路上,戴多禾一个劲地问孙维海。
  “不快,也不轻率,玩的就是闪电战般的不足为怪。”孙维海眉毛一挑,“改变就在一瞬间,何苦要等到西安事变!”
  离西安事变纪念日还有一周的时间,孙维海、戴多禾已如愿地正式上班了,他俩起了个大早,边吃着包子边冒严寒疾走着去赶公交车,今天是培训的第二天,昨天上午第一次到达人寿保险公司的D部门参加培训,俩人迟到了一刻钟,被弄得很被动很抓瞎,像两个初来乍到的插班生一样,D部门的人又是唱歌又是喊口号,又是跳舞又是做游戏的,这阵势俩人从没见过,只好跟着滥竽充数。过了好半天,D部门的经理才给大伙介绍两位“新人”,他俩拿着交费单才领到了培训的书和资料,并被叮嘱培训期暂定为一个星期,培训期内只要每天按时出勤且通过考试,第一个月就可以拿到六百块钱的底薪,出单另有提成。只不过出单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进行理论学习,然后通过考试,拿到保险从业资格证。所以第二天培训的时候俩人十分注意把握时间,终于在七点五十以前顺利赶到了D部门,然后签名入座,八点钟由讲师正式来培训。孙维海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四周,D部门内人烟鼎盛,少长咸集,没多久一位年轻的讲师走了进来,他姓陶,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西装革履,脚步轻盈,瘦瘦的高高的个子往台上一杵,就陶老师这身材不知惹得多少减肥的女子眼红,他虽然身材瘦削,但说话铿锵有力,吐字清晰,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底气。孙维海觉得他挺有说话才能组织能力的,作为一个年轻的讲师,他能在二三十人面前气定神闲地为大伙讲课,给大伙传授那枯燥的理论知识,并组织大伙进行娱乐活动,暖场子,调动大伙的积极性,这的确考验一个人的水平与能力。有一次,他发明了一个用屁股写字的游戏,竟有三四个男生捧他的场,他笑着让四人背对着观众站成一排,又点名让两位新人上场,没办法,孙维海与戴多禾只好硬着头皮上去,于是陶老师别出心裁地让六人用屁股写出他们最喜欢哪个国家的足球并让下面的观众来猜。前面的人有写阿根廷、意大利、法兰西的均已被猜着。轮到孙维海时,他着实不是滋味,感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屁股来看,屁股的确受罪,但其他五人都已表演完毕,他只好心一横,扭动着屁股写字了,他很想为国争颜,但中国足球很黑,很乱,很不争气,所以孙维海扭捏着写下了“巴西”两字于空气中——所幸隐于空气中的两字没有感染上“尾气”让大伙的嗅觉有所觉察,他已经很知足了。真不知他写字时的样子是丑是美,倒好像也没有贻笑众人(他表演完毕众人很快就猜出来了),反而让陶老师看出了端倪:“你是不是有练过毛笔字啊?”看来他是注意看书写的味道而不是书写的工具了。孙维海连忙点点头,轻拍着自己的屁股认为它没有丢脸似乎还给自己增了光,回到座位上他仍与戴多禾津津乐道于此,“哎,他是怎么看出来我有练过毛笔字的?”
  “人家见多识广,有两把刷子呗!”老戴认真地笑着回答。
  孙维海默默地点点头,心想:看来自己练习毛笔字已经入门了,要不然别人怎么可能察觉呢?自己无形之中就露出了底细,好坏暂且不论,临池务必要坚持下去。但这坚持的决心究竟是如泰山一般重,还是像鸿毛一般轻,有时竟连孙维海也糊涂了。
  孙维海对临池的毅力与决心表现得糊涂,但对出勤的时间、日子却表现得十分清醒,真不知他是奋力学习知识还是冲着那六百元钱去的,其实人生的目的往往是很难单一而确定的,人们常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就算是为了那几百块钱也要坚持下去吧,但事实上真的如此吗?就拿孙维海与戴多禾来说,他们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那少得可怜的六百元吧,他们找工作首要为充实自己,感受那种工作氛围与旋律,其次才为那所谓的工资,尽管他俩除去日常费用,工资极有可能入不敷出,他们还是坚持着,较着劲去上班,这大概是应届毕业生的一种普遍又无奈的心理吧。
  “老贼,你在平安保险公司不需要考试啊?”戴多禾问道,“我们这几天都在进行理论学习,过几天就要搞资格考试了。”
  “怎么不需要?我的个乖乖。”钱仲豪说,“前天才把书本资料发给我们,完全靠自学哦!”
  “看来你们是将重点放在打电话上了,光注重说话技巧而没有把区区考试放在心上。”孙维海说。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钱仲豪表情凝重,“通过了考试才能拿到资格证书,才能有自己的工号,然后才能出单领工资啊!”
  “行管三剑客”先后到了不同的保险公司,在同一天他们参加了所谓的保险从业资格证的考试,三人无一例外地通过了。钱仲豪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完全是靠自学通过考试的,他比孙维海、戴多禾早半个月进公司,进行的却是电话用语的训练与考核;孙维海、戴多禾可是跟着D部门的人员一起老老实实地学习了一个星期的理论知识,以他俩的水准,考个八十多分易如反掌且在情理之中。而且孙维海觉得,保险公司的人员都有一种精神鼓励法,每天喊口号,明目标,定计划,就连考试也被一再要求利用任何空余时间,全力以赴地复习备考,搞得俩人的神经也有些紧张。通过考试后,俩人面面相觑,他们可是经过“大风大浪”——参加过高考的莘莘学子,小小的理论考试是不在话下的,事后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当初那么专注地看书做题了。以孙维海的意思,随便搞搞就能pass的,但人一旦进入到集体当中去学习,总容易被一些氛围所感染。当孙维海、戴多禾进公司二三天后也觉着要融入其中奋力学习了,他们很快地从新人变成了旧人,因为又有一些人陆陆续续进来,他们也参加到培训当中并由公司统一安排考试的时间。
  孙维海与戴多禾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了,一个星期以来,他俩中午都是在公司吃的盒饭,然后小憩一番,下午接着培训。他俩又觉得一个星期的时光过得较为充实,他俩是学到了真本领实本事吗?恐怕未必吧,只因为处在同一个部门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互动缓解了其内心的孤寂,人觉得有事可做,时间可以利用,无聊可以打发;人有了一个短期的目标,奔着这个目标而去,人才能真实地体会到生活与工作的乐趣,即使这其中很少有真正的乐趣可言。
  通过了考试,但资格证尚未拿到,孙维海与戴多禾只得到了各自的工号,D部门的经理魏女士简单地给他们这些新人讲解了一下推销保险的方法、经验(也就十几二十句话的样子),鼓励新人要大胆地去推销保险,不要害怕人们那冷淡的眼光,并说过几天还有新一轮的统一培训,专门有讲师来讲解推销保险的具体步骤、方式与技巧,然后就让新人自由活动,孙维海与戴多禾上午就下班了,这一个周的日子被安排着度过,现在一下子没有了安排,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觉无事可做。
  “算了,还是回去吧,回学校睡午觉去。”戴多禾说。
  “也只好如此了。”孙维海耷拉着脑袋。
  他俩刚准备“打道回府”,孙维海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倪季承从青岛回来了,还有一个小时火车到站,俩人商议一番,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火车站接倪季承,好歹都是上过班的人了,一起唠嗑唠嗑也是好的。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
  孙维海在出站口外巴巴地望着涌出来的人群,戴多禾捧着手机在看些什么,俩人的行为各异但目的相同。终于,倪季承带着一张帅气的面容出现在俩人眼前,“哟,季承回来了,欢迎欢迎!”俩人热情地同他打招呼,把他迎出了火车站,迎上了公交车。今天正好是西安事变的纪念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终于回来了。
  倪季承虽说是从青岛回来的,但孙维海与戴多禾并没有对他“倾倒”,因为他是失业而归的,他拖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而不是挎着一个公文包。他在青岛呆了半个多月,跟着他的高中同学一起做电子产品——主要是手机配件的销售,虽说赚了一些钱,但用度也不小,喝青岛啤酒,去吃好吃的有名的东西,竟也好好地享受了一把,他回来后简单地请寝室里的人吃了餐饭,接着就抱怨没钱的日子难过,要抓紧找工作了。其他人都觉着有理,按部就班地做各自的事不提,孙维海与戴多禾也迎来了公司的第二轮培训。
  下了公交,孙维海与戴多禾一路小跑着,因为时间快到了,下午两点钟的培训马上就要开始。上午培训完后,他俩回学校吃饭然后小憩片刻,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只因为培训地点不在公交站附近,所以他们需要穿越一条街跑进高楼大厦坐电梯上去,况且是算入考勤的,他们必须用心——眼下当然是用力了,他们用比快走速度稍快一点的小跑来抢时间,因为按路程算来,时间的确不多了,孙维海觉得周身的空气很冷峻地包围着他,周围的景致也惨淡无光,忽然听到旁边一阵声音:“哎,你们也去培训吗?”
  他俩一致放慢速度到快走水平,一致向右看齐到认清楚人:原来是孟媛。
  “是啊,你也是……”戴多禾偏着头对右边的孟媛说,他是“近水楼台先说话”了。
  “嗯!”孟媛清脆的一声驱走了空气中的不少寒意。
  “那真巧,想不到我们会在一起培训。”戴多禾虽不如李敖那样语妙天下,但毕竟有话说。
  “是啊,真巧!”孟媛欢快地说道,“现在都各自找工作了,都不知道同学们在忙些什么,今天有幸见到你俩了。”
  “是我俩有幸!”戴多禾连忙更正。
  “那上午我俩怎么没见到你?”孙维海终于插上话了。
  “哦,我上午在保险公司,下午才被安排来培训的。”她此话一出解答了孙维海心中的疑惑,孙维海觉得有她陪伴一路快走到公司真是一件惬意的事,他走着走着便觉周身温暖,街道两旁的景色也明亮不少,不多会儿——在“马上”的范围之内——仨人便行至培训大楼,及至坐电梯上去,正好是踩着考勤的时间,因为“马上”毕竟是“马上”,仨人坐定后培训师就开始点名了。
  接下来的两天培训中,孙维海和戴多禾都遇见了孟媛,在去培训地点的公交车上。
  “哎,孙老弟,你发觉没有?是不是女生毕业了都会变得漂亮一些?”戴多禾质疑问难,难倒了孙维海,但他觉得老戴说得有理,老戴口中的女生孟媛在班上虽被称为好好淑女,但样子并不十分出众,戴着一副并不美观的眼镜,自然不能跻身“金花”之列了,所以班上只有“三朵金花”而无法凑齐“四大美女”,而且“三朵金花”各有其魅力:文流苏美而不流俗,骨子里有种坚韧劲头;项依萍美中失于大气合体,仿佛那种美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显得不协调,不像文流苏的美能够恰恰地覆及其身,倒像是一件大一号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有点松松垮垮的感觉,但只要改小旗袍的尺寸,或适当收敛她爱美的光环也是颇值一看且教人赏心悦目的;至于陆雅萍身上则有一种隐藏不住的慵懒的美,但她不是李清照那种“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的词人气质的慵懒,因为她没有那份卓尔不群的才气,她的脸盘在三人之中最为圆润,多少有点雅致的感觉,所以寝室里的老四倪季承多少有点耽于她的“面子”之美萌生出某些想法、某类想法,但毕竟未能成行。唉,往事如烟,岁月如梭,其中些许曲折,个中原故,孙维海也不甚清楚。至于倪季承煞有介事地耽于“貌似白冰者”,则是那以后的事了。
  再来说回孟媛,以前她在孙维海与戴多禾的印象中是一位好好念书的淑女形象,与其他男生的感觉一致。但那是读书上课时代的事了,现在学校上课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学子转而求职,再来看孟媛,周身上下闪亮了不少,摘掉了眼镜,发型也好像捯饬得美观清爽,愈发露出了那秀丽的脸庞,如果再仔细地看上几眼,你会发现她是化了淡妆的,愈发描绘凸显出她的清丽姿容来,与班上的“三朵金花”相比,孙维海觉得孟媛的化装效果稍胜一筹,“三朵金花”们化妆多少有点过了的味道,倒不如她的淡抹之色更让人看着舒服适宜,因为过犹不及,人的内心多少有点偏爱于小清新,相信老戴也是如此感觉,他一个劲地向孙维海强调孟媛变美了,美得让人有些不忍不视,不忍少视更不忍视而不见,虽说她不是从丑小鸭跃升至天鹅,但实实在在让人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变化。
  变是唯一的不变——这是从哲学上解释“变”的经典之论,但对于女人来讲,其实“变”真正只在一瞬间:她进去时是个少女,出来变了少妇,由此可见一斑。
  “将要毕业了,女生也许是更加注重外表,讲究打扮了。”孙维海愣了半晌,回应戴多禾,他想道:职场是欢迎也需要美女的。
  “哎,女生就是女生哦!”老戴说,“瞧咱俩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土得掉渣啊。是该打扮打扮了,再说保险推销员不就是应该西装笔挺的拿着皮包到处游走吗?”
  戴多禾一席话将孙维海,也将他自己从审美的情绪中拉回来,拉回到他们的工作上来,他俩经过这为期三天的第二轮培训,算是更进一步了解了保险的相关知识,知道买保险的重要性,知道保险推销员的良心与责任。他们通过一部电视剧《我的爸爸边红旗》中的片断认识到了这点,至于保险的推销技巧,俩人都认为纸上说得虽好,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而躬行之始,躬行之本得有一套职业装——西装、皮鞋、领带、皮包的一样不可或缺。第二轮的培训刚完,他俩就各自定做了名片,现在又要置办行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但没办法,只能省吃俭用着买些便宜货了。
  俩人计议已定,第二天早上到D部门应个卯(孙维海这才知道培训期外也是要算作考勤的,为了那六百块的底薪,只好天天来报到了),参加完早会,然后便来到了城隍庙,踅摸了大半天,俩人各买了一个皮包,孙维海棕色的,戴多禾黑色的,且是“买一送一”的优惠,同老板讲了半天价,终于以一张红版一百元成交,接下来就是买西服了,他俩在城隍庙商场内左冲右突,突到一家店子前,只因老戴用手摸了几下西服的布料,惹得老板大动肝火,用一口方言责怪他摸脏了要卖的西服,老戴不屑一顾地反问道:“摸摸又怎么了?”
  “就是不能摸,给摸脏了、摸皱了谁还肯要!”说着那个有点秃顶的老板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整理西装,倒好像那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似的,老板不允许其他人去摸,自己却仔细地触摸着西服,倒好像老戴把他的衣服摸疼了似的,只听说过女人如衣服,如今看来衣服也如女人一般,老板大概是把他出售的衣服当成自己心爱的女人了,要不然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他不许顾客染指,断绝了悠悠之手,却堵不住悠悠之口,这不,没走几步,老戴便冲老板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人啊,市井之徒!”
  老板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方言,接着又摆弄起那件西服来。
  “走吧走吧,跟个市井之徒生哪门子闲气!他大概忘记了顾客就是上帝。”孙维海催促着戴多禾快走,结果偌大的一个城隍庙商场就因那位市侩老板而错失了一单生意,不,是两笔生意,他俩遂决定不在城隍庙买西服了,他俩转出了城隍庙,在一个拐弯的路口看到了一家鞋店,俩人进去看皮鞋,挑选半天,觉着还不错,老戴挑中了一双八十元的,孙维海看好了一双七十块的,各自打包开票然后付账,拎在手中,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欣慰,像完成了一件任务似的。
  “要不今天不买西服了,先回去!”戴多禾提议,“明天开过早会后再到别的商场去买。”
  孙维海点头同意,他的肚子饿了,巴不得回去吃饭呢,毕竟学校附近的物价较为便宜。
  第二天俩人早早地下了班,便来到了一家大型商场(准确地说是服装城),这家商场是前年冬天孙维海买风衣的地方,既然有180元的风衣,就必定有250元的西服。他们一层一层、一楼一楼地有目的地逛着,“今天一定要买好西服,老贼都已经有西服了,韩版的,穿着倍精神!”戴多禾语气中透出一种带着任务的羡慕。
  孙维海真佩服老戴买衣服的耐心与毅力,他要找一个在价钱、外形及质量上都能够入其法眼,获得其心理认可的西服,所以他领着孙维海逛了多少个店面,问了多少次价钱,与多少个销售员进行“交涉”,又试穿了多少套西服,累得孙维海够戗。
  孙维海正有气无力地在店子里面看西服,旁边已不见了戴多禾,孙维海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物美价廉的西服还是因为尿急而匆匆离开的,他只是觉得没钱的人在大商场里面买衣服真是身心俱疲,跑细了腿,挑花了眼,最主要的还是被价钱吓得“退避三舍”,一味地咋舌,只得摸着自己的口袋,夹着自己的尾巴灰溜溜地离去。
  能否买到物美价廉的商品,除了要看运气,还要看消费者的购买技巧了。孙维海知道的购买技巧就只有砍价和货比三家了,但此处是大商场,是服装城,不是城隍庙,也不是路边小摊,你的“斧子”再厉害也砍不了多少价钱,就好比坟墓前的翁仲,无论你用刀子刻多少刀,它都不会觉着痛。至于货比三家,孙维海觉得他俩看过的店面已经够多了,货比较多了他的脑袋内存不足反而不知道哪家的货能够令自己满意,他俩都没有吕不韦那样“奇货可居”的眼光,他俩只是渴望能挑中一套心目中的西服,有时候人的主观愿望的满足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
  “孙老弟,你在这啊,让我一通好找。”戴多禾快步走过来对孙维海说,“我看上一套西服了,挺好的,买一套三百,买两套五百,还送衬衣与领带。”
  孙维海听完一怔,不知老戴是如何巧舌如簧,能够“交涉”也如此结果的,他欢快地与老戴走进了那家理想中的店面,试穿半天,又交谈半晌,最终成交:花五百五十元买了两套西服,两件衬衣,两条领带。老戴所说的送衬衣与领带只是送一件、一条,既然要两件、两条,只得掏腰包,不过所费还在俩人承受之内,一人出了二百七十五块钱,高高兴兴地提着西服回学校去了。
  “孙老弟,快穿上西服,咱们互相拍一个!”戴多禾眉飞色舞地提议。
  “好啊,我正有此意。”孙维海说着就掏出了西服,脱下了棉袄,眼看着就要把西服往身上套。
  “等会儿!”老戴急忙喝住他,“穿西服里面当然得穿衬衣了,要不然显不出其中的味道来。”戴多禾说完也脱掉了外套与毛衣,他不顾严寒的侵袭,认真地穿起了衬衣,套上了那薄薄的西服,紧接着他又拣起了那根蓝白相间的领带就往脖子上套。
  孙维海心想:照相本是需要表演的,为了使相片中自己身着西服的样子体面美观一点,只得暂时牺牲一下自身的温度了,于是他麻利地效仿起戴多禾来。
  “来,孙老弟,赶紧帮我拍一个。”戴多禾略微有些胆寒,“冷死老夫了!”
  孙维海也带着寒意接过了老戴递过来的手机,他见戴多禾摆好了姿势,颇有风度地立在眼前,克制住了那股子寒意。
  一道光芒闪过,孙维海拍下了凌寒而风度翩翩的戴多禾,那个自称老夫的人。
  “是拍的上半身吗?”老戴问。
  “是的。”
  “再给我拍张全身的吧。”
  “你快点!”孙维海有些瑟瑟地举起了相机。
  “且慢!”老戴唱起了反调,“等我穿上皮鞋再拍,这样才显得西装革履的嘛。”
  “快点啊!”孙维海感觉上身凉飕飕的。
  “马上,马上!”
  “咔!”戴多禾终于臭美了,如愿了,接下来轮到孙维海了,可孙维海这才发觉自己不会打领带,他无奈地瞎绕了几圈,像是那么回事却断不是领带的样子,他把它戴在脖子上,仿佛一条蓝白色的草要子——他的领带也是蓝白色的,只不过花纹粗细、间隙大小与老戴的略有不同,他低头看了看它,只觉得它的那个疙瘩(领带结)着实不好看。他有些愤怒地扯开领带结,扯下领带来。
  “哎哟,刚才买西服时不是向服务员请教过领带的打法并看过她示范吗?”戴多禾纳闷,“你怎么就忘了?”
  “那你帮我打吧,好冷哦!”
  “我只会给自己打,帮别人打不会啊!”老戴的话似乎在提醒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求人不如求己。
  孙维海又冒着严寒鼓捣了半晌,终于把那个领带结成功减肥,“好像就是这样子吧?”
  “对对,比刚才好看多了,就这样吧,快拿手机给我!”戴多禾急不可耐。
  孙维海只拍了一张上身照,因为他下身的装束,或者说下身并不怎么好看,身着西服拍个全身照会让人感觉怪怪的,他绝不能让自己的上身跟着受累,他的这点臭美的心思就好比满身赘肉的女人不会穿紧身的衣服而多会选择宽松的袍子一般。
  第一次西装革履、领带皮包式的上班,俩人倒是有些兴致勃勃,昨天刚买的职业装,今日便觉浑身透亮地穿着去见人了,只不过D部门的人并不觉得多新鲜,道理很简单,这样的打扮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俩人心理上难免有些不为人赏识的失落,开早会、跳晨舞、呼口号,俩人的西服并没有帮上多少忙,及至早会开过,众人散去,俩人又不知何为,看来是要实践着去卖保险了。
  俩人正欲起身离去,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们,接着身穿职业装的D部门主管魏经理出现在他们面前,“哟,戴多禾,孙维海你俩今天穿得挺正式的呀。”
  俩人一致挺了挺身板,异口同声地叫道:“魏经理!”
  “跟你俩说个事,以前太忙了,一直没机会照顾你们,怎么样,还习惯吧?”魏经理顿了顿,“是这样的,保险就是要鼓足勇气大胆去推销,你俩都是高学历的人,在保险的圈子里就算是人才了,人才难得,保险还要靠你们年轻一代,像我们都老了!”
  “不老,不老,魏姐。”戴多禾连忙说道,“以后还要靠魏姐多多提携。”之所以称呼魏经理为“魏姐”,是因为这是D部门内部的统一称谓,对女士一律称姐而不管其年龄大小,而D部门阴盛阳衰,所以D部门内有一群姐们,俩人如此称呼倒也显得亲切。
  “呵呵。”魏姐笑道,“有个事,就是每个新人需要交五百元钱的押金,前段时候忙给忘了,现在……”现在她终于提到正事了。
  见俩人一脸的疑惑,魏姐又口齿伶俐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你们代表保险公司推销业务,借助的是保险公司这个平台,承保人为你们承担了部分责任,所以你们必须交纳一定数量的押金。”她稍顿了顿,继续说道:“放心,只要你们正式办理了离职,押金会如数退还的,这是公司必要的程序,每个人都交了的。”她的语气倒是柔和得紧,她发出那客气的雌性声音不是为了来讨钱而是要俩人痛快地掏钱的。果然她的目的达到了,戴多禾穿着西服颇有绅士风度地耐心听完,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又瞅了瞅孙维海,孙维海也瞅瞅自己的西服,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他爽快地答道:“好的,明天我来交押金。”
  “那你呢,小孙?”她转向了孙维海。
  “我也一样。”
  “那好,小戴,小孙。其实保险也没那么难卖、难推销,我们公司就推出了那么多保险种类,关键就是要放下面子,抓住机会,积累客户,最终一定会有所结果,取得成绩的!”接着,她又寒暄了一番,鼓励几句然后与俩人告辞离去,俩人目送着魏姐出了门,便一起下了楼,离开了保险公司,混杂于人流之中。
  “哎,运气,运气,不‘运’哪来‘运气’呢?”戴多禾突然这样说道,这句话是第一轮培训时一个老员工(大姐)对他们说的,她还说过一句“名言”:卖保险就得像卖狗皮膏药一般,粘住了对方就不能轻易放手。
  “好吧,那咱们就‘运动运动’!”孙维海附和。
  俩人沿着市中心的街道悠悠地走着,到哪推销,向谁推销呢?要卖(保险)的话也要选择好对象、目标再出手啊。
  “要不去扫楼,见人就递名片,发资料!”戴多禾提出了点子。
  “好,走!”孙维海呼吁道,俩人正转至一个路口,见前面不远处有几幢居民楼,便“杀”了过去。
  居民楼入口处设有门卫,俩人奓着胆子闯了进去,只见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并无半个人烟,俩人互看一眼,琢磨着是否要敲门,他俩嘀咕了大半天,决定一人敲一家试试,也好碰碰运气。
  老戴首先敲门,敲了半天无人应答,只好由孙维海来试手,他吐了吐气,甩了甩手,心中用力而拳头轻轻砸在门上,刚开始也是无人理会,及至俩人转身将走,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探出头来,悻悻地骂道:“敲什么敲,扰了老子的清梦!”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俩人只好悻悻离去。
  走在楼梯上,孙维海对戴多禾说:“要不再试一次,总要找回点面子。”于是俩人共同选好了一户人家,想通力合作地推销保险,谁知门叫开了,却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年迈老太太,眼花耳聋的,根本听不清楚他俩在说些什么,絮絮叨叨地令人哭笑不得,俩人又只好悻悻而去。
  拿一幢居民楼试手三次,皆大败而归,俩人叹了口气,正欲转到邻近一幢去再接再厉,忽然走道里蹿出一条狗来,狗虽系着铁链子,但仍咆哮不停地挡住了俩人的去路,俩人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好狗不挡道”,而是《我的爸爸边红旗》中边红旗与狗厮斗的狼狈画面,他俩第一次穿西装打领带蹬皮鞋的,可不想与畜生一般“见识”,脚底一抹油,他俩溜之乎也。
  俩人扫楼方针失败,各自孤独地走着,不觉来到了天桥上,天桥虽不高,但他俩都觉得“不胜寒”,孙维海正前面走着,忽然听见后面的戴多禾咂嘴:“哎,放开啊,你抱我干吗?”语气中颇显无奈,他回头一望,原来是一个穿着邋遢的小女孩抱住了老戴的大腿,小女孩非常用力,看来是讹上了老戴,老戴怎么也摆脱不了她的束缚,挣扎半晌丢给她一块钱,才被她释放。戴多禾“虎口脱险”,赶紧朝孙维海使了个眼色,俩人飞快下了天桥,身上的寒意仍未祛除。
  “什么运气不运气的,‘运’了尽来‘气’!”戴多禾满腹牢骚,“都说卖保险的是狗皮膏药,我看小乞丐才是狗皮膏药,一旦粘住了决不罢手,比我们厉害多了!”
  “唉,真是够倒霉的。”孙维海感叹道。
  “唉,回去吧。”老戴嘀咕,“看来我们要铩羽而归了。”
  “只好如此了……”
  俩人在马路旁等待公交,公交车迟迟不来,他俩踱步不止,路旁边停着几辆豪华的轿车,借着车窗当镜子,俩人臭美的习气又涌上心头,盯着车窗里自己的影子欣赏个不停,说不上孤芳自赏,只是觉得自己头一遭穿得这么正式,着实新鲜,应该好好瞅瞅,瞅瞅自己的仪容仪表,瞅瞅自己西装革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看着看着,戴多禾忽然说道:“孙老弟,你西服的袖子好像脏了。”
  “哦?”孙维海瞧了瞧衣袖,果然有一只脏了,他赶紧用手拍打。他清理完袖子上的灰迹,一眼瞥见戴多禾的裤腿上有一块印子,连忙惊告其人。
  “哎呀,一定是那个小乞丐给弄的!”戴多禾跌足道。
  “呵呵,这是小乞丐送给你的礼物。”
  “可是她不会买我的保险啊!”老戴的意思是保险是他目下最看重的“礼物”。
  孙维海与戴多禾决定每两天穿一次西服以免西装天天套于身上容易弄脏,还有就是在天桥等高处行走要时刻留意“狗皮膏药”,防止被其粘上。
  “今天怎么推销保险呢?”孙维海问戴多禾,“早会上魏姐宣布又有不少人出单了,其中还有新人。”
  “新人,唉!”戴多禾叹了一口气,“要不,今天咱们到公园去?”
  “呃,也行,公园人多。”孙维海说,“今天交了押金,是为‘失’,希望有失必有得吧!”
  俩人来到了杏花公园,公园里的人真不少,你来我往的,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俩人的心情并不怎么晴朗地坐于公园一隅,观察着公园里的人,试图从中寻找“猎物”,但他俩不是猎犬,怎能轻易觅中目标,呆呆地望了半晌,竟不知何以下手。
  蹲守不行,只好流动着踅摸了。“看来明天得带本书来看,不然无聊死了。”孙维海说。
  “哎,附近有书店嘛,想看书还不简单!”戴多禾说,“不过现在好像没那个兴趣哦。”
  “也是,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有谁能够买我们的保险。”
  “哎,孙老弟,你看那边带孩子的那个女生,长得挺漂亮的,而且不是华而不实的那种,要不去试试?”
  “嗯,这个……”
  “老夫觉得可以一试,至少有两个推销对象,女生和那个孩子,一个不行可以转向另一个以及将对象延伸至各自的家庭关系中。”老戴脑中或许已经出现了那盘根错节的家庭关系。
  “你的主意你可以自己去实践一番。”孙维海说道,“我为你压阵!”
  “唉,不行哦,我只能出出主意罢了。”老戴摇了摇头,“去实践,定会碰壁的。孙老弟,还是你去‘应战’,我为你压阵!”
  孙维海定睛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对“母子俩”,孩子也就三岁左右,在前面欢快地跑着,“母亲”随后看护,他看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立即正了正衣冠——尽管他没着西装,没戴帽子——朝他心目中的那对“母子”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保险公司的孙维海。”他说完瞥了瞥她,她似乎没有多大反感,孙维海见人家不反感便觉有希望,自己不能放弃,于是接着说下去:“哎,你家小孩长得好可爱哦!”他决定先搭讪,找些她感兴趣的话题,然后再往保险的路子上引。
  “呃,不是的!”她语气十分坚决,“这是我姐的孩子,我还没结婚呢。”她说完脸色比推销保险的孙维海的脸色还要红。
  孙维海臆想中的“母子关系”破裂了,他连忙致歉,心里琢磨道:怪不得她看着不像,原来是个室女。至于她脸色发红,他猜想原因恐怕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不再是处女,而她根本没有结婚生小孩,自然是处女无疑了。
  “你多大了?”孙维海顾虑到其“处女情结”,不再将她和孩子联系在一起。
  “二十。”
  “哎,你跟我一般大!”孙维海说着拿出了问卷调查表,他似乎要开始收集信息了。
  孙维海一边读题,一边询问她的答案,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次他终于不用自己做选择题了,他内心中涌起一丝荣耀。
  刚刚做了个三五题,那孩子便闹起来了,他大概是嫉妒孙维海占用了他小姨的时间,使得小姨不能专心致志地陪他玩耍,所以越发要将小姨从孙维海身边抢走。孙维海见大势不好,赶紧加快了问题的速度,也加大了小孩哭闹的程度,小孩拉着她直往前方跑,孙维海见大势不妙,赶紧喊了一声:“哎,等一下!”他套上笔,合上问卷,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飞快地赶上去,将名片递交给她,算是作最后一搏,留下保险的“火种”,岂料那个小屁孩连这点薄面都不肯给他,使出吃奶的劲去拉他小姨,所以孙维海手中的名片一松,她的手并未接住,名片随风飘落在地,“唉,这孩子……”紧接着她随着小孩像风一样离去。
  孙维海见大势已去,他愣了片刻,弯腰捡起那张失落的名片,从自己那双锃亮的皮鞋中看到了一张苦瓜脸。
  “怎么样,战况如何?”压阵的戴多禾走了过来。
  “唉!”孙维海长叹一声,“刚问了个三五题就……”他又摇了摇头,“真是八字没一撇,不,八字没一点啊!”
  “呵呵,我都看见了,疏不间亲啊!”
  “哦,原来我是中计了!”孙维海苦笑着说,苦瓜脸上差点挤出泪来,“我饿了,感觉好饿好饿!”
  “我也是。要不,咱就奢侈一回,不回去吃了,就近原则吧。”
  “好啊,吾正有此意!”
  俩人从公园出来,钻进了一家餐厅,每人点了一份十二元的大餐,很快就被消灭“光盘”。
  马路上,孙维海与戴多禾意气消靡地走着,眼看着又要到吃中饭的时候了,这几天来的花销可不少,但此时肚子似乎在隐隐地叫,俩人正商量着如何充饥的时候,老戴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俩都期待那是保险客户打来的,但是错了,是周文轩打来的,邀他俩到指定地点去吃饭,俩人一致瞪圆了眼睛,戴多禾转述周文轩的意思:原来是他亲自下厨做饭,想请客却找不到什么人,便想起了他们。(转述的意思毕竟有偏差,孙维海坚信他俩不是作为“候补对象”的。)俩人各自收拢瞪圆的眼睛(近视眼特别容易瞪圆),马上坐公交赶往指定地点。他俩估计忘记了保险的事,只为解决这腹中之饥,倒是引得俩人心向往之。孙维海一路上都在揣摸老五的厨艺如何,一定错不了,他相信老五当年自夸厨艺的话是毋庸置疑的,果然,他的感觉对了——在这点上,周文轩秉持了实事求是的作风——他俩刚一抵达指定地点,便闻到了肉香味(在吃的方面,俩人可不是素食动物)。
  在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老五周文轩正在和一位美女下厨,他与她并肩而立,显然老五是主厨,美女在给他打下手,孙维海顿时觉得屋内香气四溢,不仅仅是肉香,还有色香、室香等等,未果其腹先熏其鼻,犹如熏风一般。
  “你们先坐,看看电视!”周文轩从厨房里伸出头来,“桌上有水有零食,你们自己动手吧。”
  “小周,你租房子了?”戴多禾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问道。
  “不是,是我同学租的,我今天放假,到这儿来帮她做饭,露一手嘛!”
  孙维海与戴多禾明白了,刚才给俩人开门的正是周文轩的同学,现在给他打下手的那位美女,正想到“美女”,她就出来了,给俩人倒水,俩人欣然道谢,竟有些后悔没有身着西服,只好翘着二郎腿,让锃亮的皮鞋抬高,谁知她并不在意客人的穿着打扮,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抗战大戏《雪豹》。
  “哎,你是周文轩的同学?”戴多禾明知故问。
  她回了回头,“是的,我和他是高中同学。”
  老戴放下了二郎腿,手在全身上下摸了摸,孙维海以为他要递名片,谁知他竟说道:“文章演得真帅!”
  “对啊!”那女生点头同意,“从《奋斗》到《蜗居》再到《雪豹》,文章饰演的不是痴情种就是硬汉,全都是好男人!”
  戴多禾还没来得及将她往保险的路子上引,就见周文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鱼出来,“快摆菜,琴,她们什么时候来?”
  从这句话中,孙维海、戴多禾听出了两个重要消息——她,老五周文轩的同学,房子的租客叫做“琴”(当然这个亲昵的称呼不是外人随口可叫的);还有就是客人并未到齐,至少是两个人,性别暂时无法断定。
  菜上齐了,荤菜素菜皆有,还有一碗冬瓜肉丝汤,孙维海眼盯着那排骨与红烧鱼,吸纳其中的香气,周文轩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说:“小弟,忍耐一时啊,还有两位女生未到呢!”
  “她们说半个小时之内赶到的,应该快了!”那个叫做“琴”的女生补充道。
  孙维海不忍地将眼光从菜肴中抽离出来,放在了电视画面上,电视中正有周卫国吃生鱼的场景,孙维海觉得他比周卫国幸福多了,过不了多久他就有口福品尝红烧鱼了。
  “小弟,老戴,最近你们过得怎么样啊?”周文轩寒暄道。
  “不怎么样啊!你呢?”老戴回答。
  “我也马马虎虎,比不上老大那个房地产公司啊,都派他出差了,不像我就在市内转来转去的没什么业务!”周文轩说。
  “老大好强悍啊,头天网吧包夜,第二天睡了一上午,下午就有工作了!”孙维海说。
  “唉,那是老大的命啊,我怎么就没投那家公司的简历呢!”周文轩笑道,“对了,小弟,保险不好卖吧?”
  老五非要问及孙维海的痛处,趁着“饭局”尚未开始,他只好回忆起这四天以来的“保险生活”了。
  推销保险以来一连串的受挫,滋生了他俩的愁意,孙维海、戴多禾一致想到了借酒浇愁,就着这晴朗的日子,他俩买了啤酒、花生与凤爪鸡翅之类的,坐在公园里“对酒当歌”,消磨时光,老戴称其为惬意的小资生活,要是每天如此这般,还有钱来赚,这所谓的“小资生活”就更加惬意了,要是还有女人相伴,那就升级为“惬意的小资情调”了。俩人一致地以文人情结痴心妄想着,只不过孙维海觉得戴多禾比他要幸福,至少他心目中还有一个童秋水,而他却连心中伊人也失去了,想到这,他猛地灌下一大口啤酒,心中的纠结之情复上心头……
  中午他俩吃的是快餐,尽管他俩知道快餐不甚卫生却吃得很饱,大概是心中的悲愤之情与不忿之气所造就的食欲。这种状态他们很痛心却无可奈何,一方面的欲望实现不了,总得满足另一方面吧,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胃填饱填满,也算发泄一番。
  连续过了三天的小资生活,俩人觉得第四天的午餐不可以路旁的快餐轻易对付,怎么着也得……他俩不知道怎么表述,猛一抬头看见了一间“KFC”店,“孙老弟,走,我请你吃肯德基去!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这家店,原来他俩怎么着也得“高级快餐”吧,就好比漂亮姑娘去做别人的情妇,怎么着也得“二奶”“三奶”的,切不可沦落为“N奶”,小三、小四尚居前列,小五、小六的就一文不值了。
  说来觉得丢人而好笑,孙维海第一次吃高级快餐竟是和戴多禾一起,反之戴多禾亦然,他再三叮嘱孙维海,切不可对他人言讲俩人的“第一次”,孙维海频频点头,觉得吃高级快餐着实有味,那汉堡、那薯条、那可乐很快便俘获了两个土包子的心思。
  “多禾兄,下次我请你吃麦当劳!”
  “好啊,一言为定!”
  在等候公交车的时候,俩人又约定了一起去吃高级快餐。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孙维海的思绪,将他从昨日的约定中拉回到现实里。
  周文轩所说的两个女生终于来了,客人已到齐,“饭局”正式开始。果然,老五的厨艺真是大拇指,色香味俱全,还有三位异性陪餐,孙维海觉得香气一直围绕身边,充斥心田;熏风如故,比吃高级快餐还要“风味”十足。
  “哎,真想不到周文轩还会下厨做得一手好菜。”其中一位女生说道,“现在的男生都应该向他学习,找老婆可少不了这项手艺。”
  “是哦,像我都不会下厨。”老戴接话说道。
  “那赶紧学啊!”她倒是快言快语,“要不然怎么做饭伺候老婆啊,想女生给你们做饭,太难了!”她吃了口菜,又补充道:“现在的女生都是娇小姐!”
  孙维海听着听着感觉“风味”中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没办法,艺不压身,方才行得稳,孙维海,你要学的技艺可太多了!
  “老五,你做的饭菜太可口了,下次下厨可不要忘了我俩!”下午告辞时,孙维海对周文轩说,他想再为他俩要到一次蹭饭的机会,便索性预定着了。
  “知道了!”
  这天,保险公司一改以往开早会的惯例,通知员工下午两点半开集体大会,孙维海与戴多禾在会前认识了C部门的路子豪,仨人交谈一番,觉得性情还算投合,多个人多份力,便相约以后一起卖保险了。
  路子豪似乎对市中地理较为熟悉,带着俩人穿街过巷,倒像是在熟悉路况,并不为推销保险。
  “到逍遥津逛逛吧!”路子豪建言,“里面有许多老头老太太,非常和善,倒可以让人心平气和地推销保险。”
  仨人于是赶奔张辽曾经威震过的地方,刚入公园门,就斜刺里杀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抱住了前面的路子豪的大腿,后面的孙维海与戴多禾同时惊愕不已,只听见路子豪大喝一声:“走开!”连后面的俩人都吃了一惊,小乞丐那幼小的心灵与脆弱的心脏怎能禁此一喝,立马撒手退却,销声匿迹。
  “路兄真厉害!”戴多禾称赞,接着将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番。
  “那是受大人指控,不信你俩往那边的树丛中看!”
  俩人往路子豪的指示看去,果然有人影晃动,正是小乞丐的幕后指使者。
  “唉,小乞丐也是受害者,挺可怜的,政府管管就好了!”孙维海同情地说道,也得到了戴多禾的同情之语。
  “政府管管,怎么管啊!太难了,这样的小乞丐到处都是。”路子豪发表意见,“再说他们可怜,我们又好到哪里去呢?还是且顾自己吧!”路子豪叹了口气,继续走在前头。
  在公园盘桓一番,结局还是无果。仨人在逍遥津公园倒是遇见了一群老者,他们都是艺术的爱好者,男的伴奏,女的引吭,过得挺滋润挺惬意的,戴多禾率先朝他们走了过去,先对艺术恭维一番,夸耀其中的一位老太太唱得好,并亲切地称其为大姐,大姐倒很乐观,神采奕奕地与仨人攀谈起来,无非是唠些家长里短,言及保险不过略看了一个他们的保险资料,热情地接受了仨人的名片,然后继续从事起艺术活动来,仨人是没有受到一丝白眼,但也终觉无所收获。
  “唉,以前培训的时候还有人带,现在恐怕只有自己孤军作战了!”戴多禾感慨道。
  “唉!”孙维海吐出一口白气,“保险难于找对象!”他所说的“对象”是保险客户之意,岂料戴多禾听罢,激动起来,“是哦,找女人难,找保险客户比找女人更难!”老戴所谓的“找女人”当然是指找女友了。
  “哈哈!”路子豪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找女人我觉得很容易啊,我已经有老婆了!”
  “你结婚了?”老戴问。
  “结什么婚啊?哪有那个余钱?现在有女友不就是有老婆了!”路子豪比他俩大两三岁,说起话来自然有大哥风度。
  “这样吧,咱们先找个地儿吃饭,饭后再带你俩去个好地方。”路大哥吩咐道。
  路子豪,还以为他真有什么好路子,午饭后他竟带着俩人来到了一家新开张的网吧。
  “走,进去泡吧去!”他乐呵呵地说。
  “这……”俩人同时愣住了,一致认为没必要花钱上网,回校后自然可以持会员卡“南下”。
  “哎,新开张的网吧连续三天免费上网哦!”他指了指门面上的一个通知:圣诞临近,本店营业伊始,兹定于圣诞前一日至圣诞后一日,即24日—26日连续三天免费供网,望顾客惠临,宾至如归!
  俩人同时顿了顿,“对哦,今天还真是二十四号!”
  路子豪,果然是“路子好”,竟寻得如此宝地,网虫们、无聊的人们岂能不照顾吧主的生意。戴多禾喜笑颜开地跟着路大哥走进了网吧,孙维海滞留在门口,他脑中大概胡乱地想到了“嗟来之食”的事,他正在忖度自己是不是廉者呢,路子豪见状,迅速地折身回来,对着孙维海的屁股轻轻一踹,他便一个趄趔步入了免费的大门……
  如此三天,仨人都坚持着照顾这家新开张的网吧的生意,网吧免费提供场地,仨人贡献出时间与精力,两者很快一拍即合,合成了联盟。
  就在仨人泡吧的时候,保险公司也举行了一系列的活动,因为圣诞到了,元旦也在望,公司举行的产品说明会也一期接着一期,还特意邀请了易经大师前来讲座,借以推销保险,这就是所谓的渠道销售,是一种高级销售手段,出单的概率当然比较大,只是入场者需要交纳高昂的费用,孙维海、戴多禾等人穷得要死,自然无法跻身其中了,况且里面都是附庸风雅的名利之徒,孙维海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上都无法“入场”了,幸有免费的网吧接纳于他,就好比一个困顿失意的文人得到了一位红颜知己的赏识,如何不耽于这“温柔乡”中。
  从“温柔乡”中出来,孙维海发觉自己也变得温柔了,他三天泡吧主要是看了一部电视剧《人间四月天》,在这严寒的季节里看与时令不合的片子,是孙维海一贯的特色,他貌似落落大方,实则骨子里落落寡合,如今心中伊人不再隐匿心中,他的精神安慰已大部分被抽空。美好的人生是由爱所激励,由知识所引导的生活,如今他的爱似乎荡然无存了,像脱壳后的金蝉只留下一个空壳,孤独地悬在那里;没有了爱的激励,他感到即使生在艳阳天也会觉着一丝丝寒意,更何况是这严霜的天气呢?他不耐严寒更不耐寂寞地将自己目下的处境告诉了黎百川与穆晓凡,通过短信的方式,并在QQ里发表心情道:史无前例的迷茫……
  孙维海打了个寒颤,他赶紧捂了捂衣服,旁边的人只有戴多禾,路子豪不知去寻找什么更好的路子了,早已不见其踪影。
  “孙老弟,看来卖保险对我俩来说已成神话,保险难,保险难!”戴多禾感喟一番。
  “多禾兄,我在想要是有光棍险就好了,保管大卖!”孙维海认为保险公司的险种仍不够完善,故而杜撰了“光棍险”。
  “光棍险,孙老弟,亏你想得出来,果真如此,倒是光棍们的福音了!”戴多禾说道,“还是要早做打算啊,这么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上班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能够利用起来就好了。”俩人说着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处人才市场。
  这家人才市场孙维海曾独自来踅摸过,那还是他工作没有着落的时候,他焦急地边走边四处打量,感觉人才市场就在附近,他甚至看到了路牌,跟着路牌的指示来走,最后不仅没找到人才市场,倒是找到了一片菜市场。孙维海只好将错就错地逛了那一片菜市场,他心中想到的是“人”足下却到了“菜”的地盘,以“人”为“菜”,历史上倒是有过先例,人肉包子似可佐证一二。
  在人才市场里,俩人又遇到了一位同事:同是D部门的曹拉利,看来曹兄也是保险销售不景气,到人才市场看工作来了。
  “曹拉利,怎么样啊,保险卖出去没有?”戴多禾问。
  “不行啊,一份也没卖出去!”曹拉利不是法拉利,当然算不上帅气,倒是有些尖嘴猴腮的,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那发育得极为标致,现已凑成人形的猩猩。
  “我们也一样,同病相怜啊!”戴多禾说,“对了,曹兄,D部门的其他同事怎么样呢,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不太清楚,王大姐,吴大哥倒好像出了几单,小孟也动员她的亲戚买了几份。”
  “对哦,我好像也听说过,我们是没有人脉啊,我和孙维海天天逛公园、泡网吧的!”
  “唉,人才市场也没什么可做的工作哦!”曹拉利比他俩早来,所以看完后发表感慨。
  前者与路子豪一起,如今又多了一个曹拉利,但曹拉利也没什么好主意,三人厮混一起又能“朝哪里”呢?再也没有免费的网吧可供其栖身,三人的联盟持续了不到两天便一哄而散,孙维海、戴多禾依旧是难兄难弟,曹拉利也不知朝哪里去了,在史无前例的迷茫氛围下,当然要率先充实自己的身体了,孙维海想起请戴多禾吃麦当劳的约定,便积极地付诸实行了,只不过这次没有上次吃肯德基时有感觉,不知为何,那种高级快餐的味道竟淡了许多,大概第二次总不如第一次新鲜有味,不过周文轩请客吃饭就另当别论了。
  元旦节那天中午,周文轩又一次亲自下厨,老地方再次邀请孙维海、戴多禾俩人。
  这次吃饭的只有四人:孙维海、戴多禾、老五、老七,据老五周文轩所说,琴到同事家玩去了,他要来房子的钥匙,自己下厨请他们吃饭。
  “小弟,老戴,保险卖得还行吧?”陈攻玉边吃边问他俩。一旦人从事了某项工作,总是有人关问他的工作情况。
  “不照啊,关键是没什么客户,卖给鬼去哦!”戴多禾回答。
  “老二他们元旦都不放假,听说他都连出好几单了!”老七说。
  “是哦,老贼做电话销售,现在是熬出来了,小有成就的!不像我们就这样硬生生地推销保险,没什么人脉就只能碰运气了!”老戴诉苦。
  “哎,孟媛也入了保险公司吧,你们可以交流交流。”周文轩说。
  “人家是做保险后勤的,与我们的职位都不同。”孙维海指出了她与他俩不仅性别不同,而且工作存异。
  “今年元旦,保险公司有没有发给你们礼物啊?”周文轩询问。
  “没有,不过今天着实过得热闹!”戴多禾向老五、老七介绍起了那热闹的场景。
  元旦在保险公司是当做新年一样来过的,公司内张灯结彩,透露出一派喜庆气息,领导们全都穿得光鲜亮丽。还未入公司大门,在走廊上,孙维海、戴多禾便觉自己西装革履的也黯然失色,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互相问候一句“新年好”或“新年快乐”之类的吉祥话,俩人连忙鹦鹉学舌,刚进公司大门,就有一人高的一位财神爷雕像屹立在那里,“快去那边拿红手套,摸摸财神爷,保管给自己带来好运气!”身旁的人边说边朝那边走去。
  “走,孙老弟,领红手套去!”
  “唉,不去!我才不信呢。”孙维海相信运气不是财神爷赐予的。
  涌向那边领红手套的人越来越多,戴多禾撇下孙维海,奔了过去,孙维海瞧了那财神爷一眼,有些好笑地走向了D部门。
  先是各部门组织起来开个短会,然后便是集体大会,除了恭祝新年以来,最主要的就是卖保险了,领导们口角生风、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保险那些事,宣传新推出的保险种类,为员工打气、加油,愿他们提升业绩,趁着新年伊始为公司,为自己大捞一笔。
  下了班,从公司出来,戴多禾又戴上了那双红手套,和芸芸众生一样,喜滋滋地触摸那能够给他们带来财运的老东西(财神爷本来就是个老头)。
  “孙老弟,你不该执拗的,去摸摸又怎么了?”
  “我不相信这些!”
  “唉,真是拿你没辙!这叫‘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正值此时,孙维海的电话响了,老五周文轩请他俩吃饭,于是他俩结束争论,决定再次蹭饭。十天之内能够两次尝到老五的厨艺,孙维海觉得自己的口福真不错,但他所有的福气似乎都在嘴上了,以致脚上手上都没什么福气——不知道如何走保险的路,出保险的单,倒是戴多禾摸过两次财神爷之后竟意外地出了一单,他所选中的保险客户竟是老贼钱仲豪。
  钱仲豪是个喜欢捉摸“赚钱之道”的人,假若买了跟别人一模一样的商品却少花了几块钱他必定欣喜不已,或者说他用同样多的钱比别人多捞到了一些好处,他必定也会高兴得紧的,所以他是个“钱串子”,不过细心研究研究,你就会发现他所捉摸的只是些“省钱之法”,不过能省也就相当于赚了,孙维海想不通,一个十分钟情于动画片的钱老二能够有如此的节流头脑,孙维海觉得人的性格真是奇妙。
  自从钱串子入保险公司以来,就不再为日常小事而上心劳神,比如哪儿的袜子便宜,哪儿的洗衣粉打折,而是一心扑在了保险上,不只为出单,更为自己量身定做一种保险。最近他的电话销售小有成就,自然而然地想到给自己买份保险了,只不过他在公司内部挑来选去竟没有发现一款保险适合于他,钱串子加上钱老贼的心理使他谨慎地寻觅着,这样子的机会又可巧地落到了戴多禾头上。
  孙维海万万没有想到,钱老二,钱老贼,钱串子竟被戴老头给说动了,他顺利地掉进了老戴的彀中。
  “老戴,这款保险真好,正合我意!”
  “是吧?我觉着也挺不错的,只是手上无钱,有心无力啊!”
  “老二,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啊,要等到七老八十的才能返还那加倍的保额?”孙维海说。
  “也是,老贼,要不再看看别的险种?”老戴认真推销起来,大概他看穿了钱串子必买的心思,“只不过别的好像物美而价不廉,老二你资金有限。”
  “不看了,就买它!”
  戴多禾满意地点了点头,孙维海吃惊地摇了摇头。
  “对了,你们公司现在有人没?我去投保交钱。”钱老二工作很忙,好容易休息一天,当然不能虚度。
  “这么快?”老戴稍停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像留声机卡壳后的播放,“有人啊,好,OK!”他激动地喊了一声“速战速决”,便要引领钱老二前去。
  “我也一起!”孙维海从床上跳下来,罢午休而随二人同去了。
  投保很顺利,戴多禾飞快地填好保单,钱仲豪注明重要信息,签字画押完毕。于是钱老贼买了份中意的保险,戴老头如愿出了他的“处女单”。
  戴多禾终于出单了,晨会上得到了魏经理的大力表扬,他人模人样地发表感言,孙维海不得不承认,多禾兄的感言说得头头是道,满嘴跑些优美的励志词句,一扫往日的衰颓之气。元旦的三天假期刚过,多禾兄就做成了第一笔买卖,看来此事与财神爷不无关系,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莫不是那个老东西真的给他带来了财运?
  为了庆祝自己出单,戴多禾高兴而慷慨地请钱仲豪与孙维海吃了顿德克士。老戴的请客堵住了孙维海的嘴,老戴的出单刺激了孙维海的心,入行一个月了,总不能剃光头吧,好歹也要打破零的纪录呀。想到这,孙维海也顾不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效仿多禾兄从熟识的人中下手,就算“坑”他一把,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甚至抱着一种“委曲求全”的心理,请求别人买他的保险,以成全他的一片可怜心思。
  孙维海首先找到了老六寇世炜,因为他待业中最易找到,可是他却十分难搞定,孙维海苦口婆心,跌足长叹地讲了大半晌,他就是不动容,更不会从命了,任凭孙维海使出百般技巧,他就是两个字——“不行!”义正辞严地好像自己是一颗铜豌豆,孙维海徒唤奈何,只好请别人“帮忙”了。
  天无绝人之路,孙维海找到了新客户——倪季承与周羡林。倪季承回校以后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现做招聘专员,帮格力招员工,业绩还不错;周羡林虽不是季羡林,却是孙维海的一房亲戚(算起来他还是孙维海的侄儿辈,今年刚来这读大学),孙维海花钱请俩人吃了顿饭,迫使二人各自买了一份一百元的“小险”,比戴多禾那两千多元的“大险”可差远了,但毕竟出了单,尽管他凭的是入不敷出的方式:他的出单提成远没有请客的费用多。他将保单上交,长舒了一口气,为了面子上好看,钱包里难看一点也无妨了。
  一月有余的保险生活使孙维海明白了卖保险就等同于弄险,“大险”弄不成,只好弄“小险”了,“小险”即俗称的“折子险”(像卡片、折子一样的东西里面有相关信息,保单填写简单,提成比例也不低)。只是“小险”若也弄不成,也就无险可弄了。无险即是有险,可见保险并不保险;保险的重要性毋庸赘言,从这点上来说,有险即是无险:孙维海觉得这与佛教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似乎类同。
  戴多禾出了一大单,孙维海出了两小单,接下来,俩人又没有了成绩,但俩人似乎不显得那么焦急了,元旦没出单以前,孙维海认为是“史无前例”的迷茫,戴多禾也觉得卖出保险已成神话,如今俩人的不安情绪稍淡了些,继而淡了许多,就好比慌忙投止的人遇到一处残破的栖身之地,饿极了的乞丐拾到一小块发馊的烧饼,已经足够使其满足了。下班很早(晨会后即可算作下班),俩人倒是常去书店闲逛,生起了一些看书的兴趣,回校后也频频“南下”。孙维海觉着无聊空虚的话也会写写毛笔字来心猿意马地充实一番。
  “再干保险没什么劲了!”一天“南下”回来戴多禾对孙维海说。
  “是干着没什么意思了,该经历的都已经历。”
  “孙老弟,再过几天咱们去辞职吧。”
  “行!那工资,主要是第二个月的五百元底薪能够拿到手吗?”
  “跟魏姐好声好气地说说,应该可以的;我们的出勤很好,魏姐没必要难为我们。”
  俩人商议已定,几天后果然顺利地辞了职,工资(包括那五百块钱)会如期打到卡上,俩人也就放心了,孙维海的辞职理由是回家,戴多禾的理由则更有说服力——他通过公务员考试的笔试了。
  “多禾兄,什么时候得知你考中的?”公交车上孙维海问道。
  “就前几天,我俩商议离职的时候。”
  “哦,就是那天‘南下’归来的事。多禾兄,真有你的,深藏若虚啊。”
  “哪里哪里……”
  “考了第几?”
  “不才考取了个头名,第二名是陈攻玉,第三名不认识。”
  “太棒了,多禾兄,果然是……”孙维海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只得说句:“请客,必须请客!不然……”最终落实到了吃喝上。
  孙维海刚要在口头上威逼戴多禾请客吃饭,他的手机上便收到了一条短信,竟是沈梦溪发来的:“孙维海,听黎百川说你加入了保险公司,最近怎么样?我今天坐车回家。”
  他心头一喜,朝车窗外望去,外面已下起了小雪,好美的雪花纷纷飘落于地,车厢内的电视机里放着一首MV,是谢雨欣演唱的《穿裙子的季节》,她一袭白裙的曼妙姿容也令孙维海觉着好美,孙维海持着一颗审美之心,飞快地回了一条短信过去:“我保险已辞职,不日也要回家。瑞雪伴君好归程,来年喜鹊绕家门。祝平安到家!”
  孙维海“不然”以后的话未说完,戴多禾也就没有请客吃饭,其实孙维海知道,老戴公务员考试未获全胜——他还未参加面试,是不会轻易下喜帖请客的,他可是力敌百人脱颖而出的英才,眼光长远着呢。他的备考日子又要来临了……
  寒风凛冽,孙维海孤独的一人走在宽阔但并不洁净的马路上,这边正在修高架桥,所以没有通公交,他只好走上一段路去公交站牌候车。
  他的心情是惆怅的,感觉自己总是那么无力、无助,过完了年好不容易滋生了一点经世致用之心,来校后找的这份工作让他觉着这是工作吧,这也算工作?似乎有些冷清,没有什么活力。去年在保险公司就职至少还有一群大姐大妈在早会上跳着《最炫民族风》,热情洋溢的似乎比80后还80后,比90后还爱秀。他并不是后悔辞去了保险职务,因为回家后老于世故的人告诉他卖保险就等于是在卖面子、拼关系,若你有着极为强大的人脉,自会有客户主动送上门来,不然的话就是寄望于天上掉馅饼了。年轻气盛的孙维海欲辩驳几句,用他脑中尚存的保险知识,但是没用,因为在现实面前,纯理论的知识惨白无力得像一位高度贫血的病人,你根本不指望他能够健步如飞。以前他想得太简单了,保险的经历只是一种经历,除了给他写毕业实习报告提供一丁点素材外,似乎没多大用处。
  如今他换行了,他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思本欲重振旗鼓,但现实依然残酷,他用无力的眼神看看路旁,有几根衰草无力地摇曳着,他又看看天边,傍晚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眼望去,混沌不已。
  孙维海想到了“行管三剑客”,自己悲凉处境暂且不提;钱仲豪还在辛苦地做着电话销售,他总是很有毅力的;戴多禾已远赴甘肃兰州参加公务员面试,和陈攻玉一起,不知他俩的“西北之行”结果如何,掐指算来,俩人已走了四天,孙维海亲到火车站为俩人送的行,第二天孙维海就找了这份工作。
  已经工作了三天的孙维海似乎印证了那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他的确有些力竭了。哼,直线英语,他感觉比曲线救国还难。
  他还在继续前行,怎么公交站牌还没有到,他怀疑是修路工人将其移远了。从自己身上找希望似乎不太可能,只能寄望于他人了,从别人那富余的希望中揪出一小份来填补于自己心中,又何尝不可呢?想到这,他发了一条问候的短信给戴多禾。
  很快,戴多禾回电话了,孙维海脸上一喜,嘴角边露出了微弱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老戴肯千里迢迢打电话过来,不顾长途加漫游,应该是有好消息了。
  “孙老弟,你怎么样啊?”戴多禾简单寒暄几句后便有些激动地告诉孙维海,说他考取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感觉良好,自己的总分也是最高的,不过最终结果出来还须等待几天。他的话中有一种隐藏不住的喜悦,几个月的备考似乎都是为了这份喜悦的到来。
  “对了,老七怎样?”
  “老七嘛,说来真是太巧了,他又是第二名的总分!”
  “你们都这么强悍……”
  “孙老弟,你考的话也未必不行啊。对了,工作怎样?”
  “唉……”孙维海的一声长叹占了好几秒钟的时间,这次他找的工作是做一句咨询员,名为咨询员,实则一电话销售——这点与钱仲豪的工作性质相似,只不过他供职的是:LY外语学校。
  公司名称的前两个字符是英文字母,足以证明它是外语机构,但“LY”之后又紧跟着“外语”两字,似乎有些累赘。这些姑且不论,公司名为“学校”,实则单元楼上为数不多的几间办公室,是典型的袖珍学校。孙维海进公司的第一天便是接受培训,如何使用电话语言,如何在电话里与别人沟通进行销售;接着便是熟悉公司的业务情况,全是一些理论知识,公司大概资金有限,没有印好资料发给他们而全由他们动手笔记,并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自己写一遍记得真切”“过两天要考试”之类的话。孙维海忍耐着聆听“导师”的训言,总算捱过了第一天。
  第二天上午,公司终于舍得动用媒体培训了,向他们讲授本校的教学特色——直线英语,speaking in English,长篇累牍的讲解让孙维海昏昏欲睡,他的一对大近视眼看着投影的屏幕真觉得累,只好转移视线,充分发挥耳朵的功用。当然了,记笔记是必要的,因为这也在考试之列。
  下午的时光便是由主管带着他们做打电话的训练,昨天是假打,今天是真打了,主管是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份电话名单和几部电话,让他们分组(两人一组)着去打电话推销,孙维海明白了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无奈地接过了电话,那只能打电话的电话。
  主管背着手在他们身边踱着,时而指导,时而听闻,孙维海感觉将那些电话用语付诸实践真是难受,好比在推销钟馗的捉鬼术一般,但人间必有信鬼话的人,所以也就有人中招,愿意带孩子来看看学校。就这样,孙维海应付自己也应付公司地说了一下午的鬼话,回去的路上他泄气了,意气已衰弱不少。
  第三天上午是考试的时间,试卷发下来,孙维海执笔答题,用力透纸背的字迹发泄一番。(其实考试只是个形式,所有的人全数通过。)下午主管别出心裁地带他们到小学门口去“拉客”——即向小学生、小学家长宣传该学校的英语教育,英语培训,他们在放学的时间带着气球、宣传单等东西去了附近一所小学,遇着出来的学生便送一支气球,趁机询问其姓名与家里的电话,并趁机记载,遇到学生家长则努力宣讲,发给学校的资料以打动其心,当然了他们带的宣传单足够的多,也会胡乱地塞给一些小学生。他们倒是很忙,有的给瘪的气球打气,将它塑成球形;有的给打过气的气球封上口子,安上手柄;有的厮混于小学生中,将气球高高举起,制止前来哄抢的孩子然后逐一发放;也有的拿着笔和表格在记录,还有的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主管将几支气球交给孙维海,然后朝一位家长模样的人走了过去(看来主管要亲自出马了),孙维海接气球在手,又凑了几支,然后擎着那簇饱满的五颜六色的气球,来到一群小学生面前,温柔地向他们抛去……
  回去的路上,他觉着“拉客”好玩、滑稽又好笑,在电话里津津乐道又无可奈何地向戴多禾讲述着,他此时意气已竭,便果断想到了辞职。
  “老戴,我想辞职了,准备考公务员!”孙维海从戴多禾那里分享到了一丝喜悦,也得到了一点启示或者说是勇气。
  “孙老弟,你早该如此了。今年的省公务员考试就要开始报名了,你可不要错过时机!”
  “好!”孙维海干脆地应了一声,“明天我就去辞职!”
  “行,明天我就返校了,回来再叙!”
  咨询员当了四天,孙维海就辞职了,他自诩当了四天“顾问”,却没有说一句肺腑之言,所以他连四天的工钱都没要(工钱还要专门办张卡打到里面,他嫌麻烦),他走得很潇洒。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明明辞职了还如此开心,一点也没有慌乱不安。”孙维海想道,最后一天他是以无所谓的态度混过去的,而且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出他的去意,然而他的“去意”已决,他欺骗了众人,他摆脱了束缚,他开心地跳跃在回去的路上,不顾周遭的环境,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抵达了公交站牌,然后自由自在地等着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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