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思锻炼孙某人争上进 发演讲稚想家入社团

　　第八章思锻炼孙某人争上进
　　 发演讲稚想家入社团
　　学校里的社团活动越来越多了，它们拉起自己的旗帜，打起自己的标语，疯狂地招募新员。一时间学校里到处摆上了报名台、咨询台，这样本来就很小的校园看起来更加充实了。面对这遍地开花的社团，孙维海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当时虽然已经提出了构建和谐社会的口号，但孙维海并不淡定，他应该是有点心痒了。孙维海知道，痒有许多种类，最难治最让人无奈的要数心痒了，它是欲望来了的一种表现，并非999皮炎平能够平息的，就好比血馒头不能治疗痨病一样。
　　孙维海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参加一个组织，他脑中有一种经世致用的思想死命地缠着他，他的心中还装着《恰同学少年》里那高昂激情催人奋进的旋律——挥毫万山红，举臂托飞舟。多才自惜夸雄风，男儿努力蔚为万夫雄。可是光喊口号是不行的，必须行动，心头的一股激流才能倾泻出来，化为壮观的美丽的瀑布。眼看着老五老七就要参加阳光青协，老大也要进军院学生会，他按捺不住了，可是他没有老大的眼界与胆量，也没有老七的风行与自信，所以他选择参加系学生会的竞选，竞选学习委员。委员好歹是学生会的一员，而且事不多，不像主席部长那样忙碌，况且他没有官瘾，也没有领导癖，更没有野心，他不想身心俱陷学生会，他想象着的是一种参与，一种浅尝辄止。
　　虽然决心已下，但他仍有一丝胆怯，便要老二陪他前去，给他“压阵”，事后请吃蛋炒饭。
　　两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摆在了孙维海和钱仲豪的面前，这是他俩的午饭。
　　“怎么样，我表演得如何？”孙维海迫不及待的问。
　　“嗯，和这蛋炒饭一样，还行。”钱仲豪边吃边说。
　　孙维海慢悠悠地吃着，品着其中的味道，回忆上午竞选的情景。
　　尽管是星期六，但前来参加竞选的人还真不少，竞选的形式是三分钟到五分钟的自我演讲。孙维海排在中间上台，所以有时间来平静自己的心。轮到他时，他便昂首阔步地走了上去。可是一上三尺讲台，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腿肚子似乎有点转筋，喉咙有点发堵，虽说讲台就那么点高，三岁小孩都能蹦上去，但感觉就是怪怪的，真的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短短的几秒钟，孙维海的思维急剧地跳动着，忽而想到舌战群儒，忽而想到唐雎使秦，思绪好似快要断线的风筝，有点收不回来了。刚才被点名上台时有掌声，现在一下子安静了，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证明自己还活着。他猛一握拳掐掉了那根藕断丝连的线，什么历史名人的精彩口才，那些所谓的滔滔不绝的演讲一下子升上了太空直至烟消云散，孙维海的思维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由于他处在地平线上，所以他的思维并没有见鬼，因为鬼是地平线以下的酆都城才会有的。
　　与此同时，他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各位学长，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很高兴站在这里参加竞选，首先自我介绍一下……”
　　演讲有许多技巧。演讲要演，但不能做作，做作则假；演讲要活泼，但不能过分，过分则浮；演讲要卖弄，但不能过度，过度则厌。演讲要口齿清楚，抑扬顿挫，条理清晰，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孙维海的嘴停下来了，他的演讲已经结束，但学长评委们仍不肯放他下台，问了几个问题，孙维海为了节约自己的口水，简单地做了回答。
　　“你有女朋友吗？”学生会副主席提问。
　　他愣了愣，这还是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然而还是坚决地摇摇头，心想决不能在人前“出卖”她。
　　“你会去谈恋爱吗，大学期间？”学生会主席也来了兴趣。
　　孙维海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筹倩影。他怎能不想，但转念一考虑，这是否是个陷阱呢？虽然自己想了，但想未必就一定会去谈（这肯定需要一定的克制力），只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在学长面前当然要道貌岸然一点，同时也为了打断他们的兴趣，所以他用力摇了摇头，忍痛割爱地吐出两个字——不会——心里却勾起了对她的思念。
　　“晓凡。”他对着蛋炒饭小声嘀咕着，不期被老二钱仲豪听到了，追问他说些什么。
　　“哦，没什么！”他马上正色道，“我有点小烦。”显然他的心里话是：我有点想晓凡。
　　“小烦？”钱仲豪不解其意。
　　“哎，就是最近有点烦，有点烦。”
　　“哎，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玩就玩，才上大学几天有啥好烦恼的。”老二的话似乎说明了一点：烦恼的程度与上大学的时间是成正比的，即大学越上越烦恼。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学期间的烦恼也越来越多，最终也必将归结到一个问题上——就业或者说失业。这将是两三年后的严峻形势。
　　此时俩人都没能意识到以后的“出路”问题，孙维海一听钱仲豪说的有些道理，便大口吃起来。刚吃完，他感觉有些困意，便按老二说的回到寝室睡觉。晓凡的倩影也因疲乏而逐渐淡去。
　　几天后，孙维海再次出现在讲台上，很显然他首轮面试通过了，顺利进入到了决赛中。他却高兴不起来，准确地说，不是高兴不起来，而是高兴得起不来了——演讲水平起不来了，所以是白高兴。他匆匆说了几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又匆匆东拉西扯了几句，便一溜烟地下台了，学长们并没有留他，也没有过问他的私事。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了，他就这样落选了，因为他的演讲没有让人感觉到提升。
　　孙维海告别了与他无缘的系学生会，他想锻炼的想法也扑空了，他曾告诫自己要力争上进，结果上是上了，却没能进得去。他有点不是滋味，但他懂得余勇可贾的道理，所以他不能轻言放弃，趁此时他心中的激流还未干涸，他所推崇的经世致用思想还未逊色。
　　在校园里寻觅了三天，他经过一位崔同学的介绍，把目光投在了墨海香社团上，因为他听说只举行一轮面试，合格者即可入社。
　　“大家好，我叫孙维海，今天很高兴站在这里参加竞选。我本鄂人，现来皖地合肥，不胜荣幸。今闻墨海香之名，慕翰墨飘香之雅，海纳百川之容，书香四溢之趣，心生景仰，故前来饶舌，这次我竞选的是策划员。众所周知，策划员就是出点子、谋主意、想办法的人。他们虽不直接负责工作的具体落实，但作用不可小觑，一个好的策划员是至关重要的，甚至能够左右全局，影响整个计划的实施。所以说，策划员是一个团队的智囊。”
　　说到这里，孙维海略顿了顿，想到自己该事例论证了，于是脱口而出：“昔者刘玄德因为有孔明为其策划，最终三分天下有其一；周文王用姜子牙为其策划，最终取得成汤江山；刘邦纳萧何、张良、韩信三杰为其策划，最终开创四百年大汉基业。相反，项羽有一位顶级的策划大师范增却弃之不用，最终自刎乌江（其实孙维海认为霸王是先自吻虞姬的）。所以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策划员，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为社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充实自己的大学生活，丰富自己的青春生涯。我的演讲结束了，谢谢诸位！”
　　说完，他拔腿就跑，因为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冠冕堂皇了，羞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自己就是那种万里挑一的顶级策划大师，简称“军师”，但是“军师”前很容易出现俩字——狗头，孙维海大概就是这类人吧，而且应该是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沉默的狗头军师。
　　“等一下，这位同学，别忙着走啊，我还有问题要问呢！”一负责人——后来才知道是社长——说道。孙维海想：自己哪是想走，分明有逃之夭夭的趋势。
　　“我没走啊——”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可是他已经迈出了一步，证明自己撒了谎，他的脑子急速转动着，拼命思考如何为自己圆谎。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百元大钞一样——离他两米开外的角落里刚好有一团纸屑，他便有了主意，趁着话音未落，疾驰过去，顺手拾起，“地上有垃圾呢！”他尽量装得严肃些。
　　“这么爱卫生啊！”明显这位学长被忽悠了，孙维海依旧敛容。
　　“你是外地人，为什么选择这个学校呢？刚来时感觉怎么样？”学长又发问。
　　“这个……”孙维海想问题说起来复杂了，得从几个月前的高考开始讲起，还是概括着笼统地说来为宜，但他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言简意赅的话来。说实话，他为什么选择这里？他茫然了。几个月前就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就说不清楚，此刻依然没有答案（后来临近毕业之际，他挟着一股酒劲才发明了一套说辞），可是此刻又不能语塞，更不好再次忽悠学长。他有些急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屏气凝神的，思维依旧混乱不堪。
　　“别紧张，刚才你口若悬河的，怎么现在就噤若寒蝉了？”学长的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
　　孙维海一下子激活了思路，别人用成语，自己也用呗，尽管他刚才不是因为害怕而不说话的。
　　“哎，一言难尽，不提也罢。”孙维海转了转眼珠，“不过刚来的时候感觉这个学校不咋的，但既来之，则安之。”
　　他就这样巧妙地做了回答，面试到此划上了圆满的句号。因为孙维海的言外之意是：即使墨海香不好，只要吸纳我，我就愿意。试想，一个刚组建的社团怎会将这样的社员拒之门外呢？
　　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的，一轮面试后，孙维海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墨海香社团。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估计他上次竞选学习委员时就是衰了。
　　进入墨海香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会（果然是共产党的天下），社团需要经费，于是每个人交了20块钱；社团需要制作社员证，于是每个人交了免冠一寸照片两张。总之少不了一些入社手续，这些在孙维海看来全是繁文缛节，却不得不遵守。
　　没进社团之前，孙维海感觉社团很神秘，把自己能够进去看做一件很自豪的事，及进去一看，才发觉它并没有那么神秘，并不那么让人感到兴奋、有激情，仿佛盗墓的人千方百计打开了墓穴，发现的不是金缕玉衣而是一堆破烂玩意儿。孙维海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但他想至少也得是“铜缕玉衣”吧，总不能整个儿破铜烂铁呀！然而事实似乎就是如此，孙维海有些失望。
　　他天生有几分稚想家的气质，容易激动，一激动就会说些漂亮话，干些糊涂事，就会主观臆断，就会想入非非，认为目下将会一马平川，认为自己将会一帆风顺，让自己活得如稚想般甜蜜而又游刃有余。或许这就是稚想家的可悲之处吧，他们总会梦醒，醒后便觉事实与臆断相差甚远，于是消极之情顿生，郁结在心不能发出。
　　在墨海香社团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孙维海便觉索然无味，这段时间内他未献一策，未谋一划，感觉自己脑袋空空的，竟无半点策划主意——这方面他可比徐庶差远了。事实证明了他不是智囊，反而很有可能是纸囊，经不起风雨的洗礼。
　　孙维海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无益了，社团军心动摇了不敢说，多少有些离心离德，他便有了些思退的想法，只是不好明说，正值社长想整风，郑重地宣布道：连续三次不来参加会议者，视为自动离职。孙维海一听就有了主意，并立即展开了行动，这大概是他将“想”和“做”结合得最紧密的一回，估计吴晗先生泉下有知也会微笑的。
　　“氛围不好，感觉没劲。”这是孙维海以后经常提起的离开墨海香的原因。毋庸置疑，他没有杨敬之那样的眼光做到“到处逢人说项斯”，他顶多只能是“到处逢人说离职”了，聊作自慰而已。他总结道：这次“争上进”行动，他终于有了进步，自己上了，也进了，却不久又出来了。何益之有？不得而知。
　　“学校新开了一个手语社，小寇，我俩去报名参加吧。”辛默吟征求老六的看法。
　　“哎，没事学手语干什么？还真的想和聋哑人交流？”小寇一脸的不屑，好像他这辈子遇到的都将是非聋哑人一样。
　　“怎么，不行吗？能和聋哑人交流也是一种技能嘛！”老三针锋相对。
　　“你真有闲情雅致，你去报名吧，愿你多学一项技能，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小寇委婉地拒绝了。
　　“怎么不去？你知道吗，学习手语是传递爱心的第一步。”老三见事不谐，便拉开了阵势，用那深沉的语调一本正经地说道：“聋哑人其实是很渴望和人交流的，我们学习手语之后，就能够和他们交心谈心，从而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让他们感到快乐，要知道，身体有缺陷的人心理是很脆弱的。”
　　一番话说得孙维海暗自称奇，就冲宣传爱心，就冲能够给别人带来快乐，他能袖手旁观吗？他立马跳了出来，强烈地支持辛默吟，比中原大战时张学良支持蒋介石还要积极，并且表示和他同去，一起做这光荣的“爱心大使”。俩人一拍即合，组成联盟共同说服小寇，小寇虽顽固，但一口难敌双嘴，架不住他们的生拉硬拽，被迫松口了：“好吧，我陪你们去！真是服了你们了，尤其是你，小弟！”说完狠瞟了孙维海一眼，又补充道：“不过，我只是陪你们去看看，没有一定要参加的意思。”搞得好像去了就会失足似的。
　　其实，孙维海并没有多说什么，除了一味地纠缠外就讲了一句：“你不去就是宣传爱心的侏儒！”小寇身长八尺，容貌甚伟，而且在不玩游戏的时候也是蛮有爱心的（因为他在游戏中会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他怎能容许别人给他安上这个污名，尽管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游戏迷。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想要宣传爱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仅需要一颗热心，还需要一份行动，并且是建立在相当的能力与足够的意志之上的坚忍不拔的行动。对于学习手语而言，要做到心灵手巧脑子活，孙维海脑和手的统一性不强，或者脑子很快想到，手却跟不上；或者手很快就表现出来了，但由于没有经过脑子的加工与过滤，所以手势多半是错的。他郁闷得紧，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不是学手语的料，再者他没有铁杵磨成针，结巴练成快嘴的坚忍毅力，如何做得了这宣传爱心的手脑俱巧的“大使”？
　　只上了一次课，孙维海就退出了手语社，接着老三和老六也不约而同地退出了，大概他俩都害怕被叫上台去当众表演——用手语对话，那真是一件痛苦且无奈的事。
　　他们仨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低调的人——不管做人还是做事——只愿学些知识，而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尽情发挥，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感觉那样不好，三人跟着感觉走，结果就走出了手语社，肩扛着爱心的大旗也倒了，誓为“爱心大使”的心思也灰分烟灭无影无踪了。日后回想起来，除了记得手语社的老师是个女的，喜欢叫人上台表演之外，孙维海几乎一无所知。
　　从此，孙维海告别了社团，恢复了他那单一的身份——普通大专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