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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抱希望入神秘围城 跌眼镜识庐山面目

作品名称:我与青春发生口角      作者:经世致用      发布时间:2013-12-31 13:37:51      字数:7755

  旅店里,孙维海内心焦躁地徘徊着。
  为什么有些焦躁呢?他们到了学校门口,却不能进去,只好和母亲在学校旁边的小旅店里歇脚;另一层,就是担心自己日后的处境——语言不习惯,普通话到了嘴边却好似吃了败仗的丘八,直往回缩。更可恨的是,那个“鹰视狼顾”的司机,想到这,他骂了一句——
  “那个‘烟鬼’司机着实可恶,坏透了简直!”
  母亲叹了口气,安慰他:“我们是被‘宰了’,不过吃点亏也好,你以后凡事要小心点,长点记性,外面可是什么人都有啊,要防人欺诈你……”
  孙维海听罢,不耐烦地说:“好了,甭说了,我记住了!”心中想道:那个司机的眼神、表情,一看就是个司马懿——阴险狡诈之徒。他不是不知道社会有许多黑暗面,只是不愿刚来就被它们吓怕了,所以尽可能地从他方着手来抨击这种“黑暗面”,而不是首先想到自身的防御手段,他心底认定这种想法多少有点“新青年”色彩的,尽管他刚被宰钱没多久,但是他的这种思想似乎仍然根深蒂固。
  “还有哦,刚才司机走那黑灯瞎火的狭长巷子,我生怕他会敲诈勒索,我们孤儿寡母的,还好,总算到了。”母亲好像很担心地补充道。
  “唉,幸好没事。”孙维海反过来安慰母亲:“不就二百块钱吗?谅他也发不了财,专敲乘客的竹杠,这种势利庸人!”
  快夜里十一点了,孙维海觉得腹内空空的:“妈,我肚子饿了,出去吃点东西,给您带些什么?”
  “随便带点什么就好了,别太贵就行!”
  “好的。”于是孙维海辞了母亲,到外面去吃夜宵。
  离小旅店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摊点,而且正对着学校,孙维海选中了它,走了过去。
  “吃点什么,这位同学?”老板是个中年男子。
  “老板,您这都卖什么?”孙维海脱口而出,说得倒也流利,不禁暗自庆幸。他估计搭出租车时已经饿了,或者已经埋下了饥饿的种子,所以说话有些费力,像底气不足的小商贩遇到高大狰狞的城管训斥时表现出来的怂样。现在则不然,他马上可以补充能量了,倒也有些兴奋,所以胆子大了些,如果此时再遇到那个黑车司机,相信自己也会理直气壮地对他说话的,尽管钱要不回来,也会鄙夷地朝他一笑,说不定会一时兴起对他吐出几个厉害的字眼,教他抱头鼠窜……
  他这样痴痴地想着,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老板见他给了一个笑脸,便对他客气起来,仔细介绍摊点的食物。孙维海正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听到老板说到“饺子”二字,连忙举起右手,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似的说道:“老板,来一碗饺子吧!”然后悠闲地坐下来,潇洒地翘起了二郎腿。
  刚才老板是在历数食物的种类,区区的几种普通食品,他竟然说了那么长的时间,孙维海感觉他比自己半小时前还口吃——回答司机问题时的吞吞吐吐说话状——但转念一想,不对,他吐字清晰有力,绝不是口吃,难道是——?想到这,孙维海禁不住又笑了,想不到自己的思维如此活跃发达,他的脑海中跌宕起伏了半天,老板才说寥寥数语,果然是个思想“激进”的新青年。突然,他感觉一股热气直扑面门,还夹杂着一抹香味,原来是饺子端上来了,他摸了摸鼻子上的液化后的水珠,低头看了饺子半天,嘀咕了句:“这么快啊!”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同学,味道怎么样?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老板出现在孙维海身旁,冷不丁问道。
  孙维海吃了一小惊,又吞了一大口,两个饺子互相摩擦着忸怩地挤入了食道,差点发生“交通事故”:兵不血刃地将人噎死,到时候肯定会成为头条新闻,沦为他人笑谈。
  孙维海用力咽了咽,将口中两个“淘气蛋”送进胃里,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比箱子上了锁,家里安了防盗门。“嗯,味道还不错。老板,我是外省的,来上学。”他微笑着回答。
  “哦,跑这么远来上学啊?”老板指了指对面的学校。
  “是啊,老板,这所学校怎么样啊?”孙维海顺口打听。
  “还不错,每年都有外省的学生,前几年还有黑龙江的呢!”老板提高了嗓门。
  孙维海也不甘示弱,运动丹田之气,正欲张嘴,忽然一股声音传来:“老板,两碗馄饨!”
  “老板,我要……”又陆续来了几拨人吃东西,老板连忙招呼去了。
  孙维海收拢两片嘴唇,泄下丹田气,看了看碗里剩下的几个饺子,又瞧了瞧对面的学校,不由得生起了一种感慨。
  校门口的两盏路灯泛着白光,照亮了那一小块地方。那路灯通圆通圆的,呈夜明珠状,但人一看就知道是赝品——当然瞎子除外了,不过高明的瞎子或许可以凭其他技巧来甄别,这有待于考察,暂且不表。
  俩路灯发出的白光拼命地向周遭延伸,却也只是荧荧微光,在这种光亮下辨别百元大钞想当困难,能够看清面前人的性别实属不易。唯一的好处就是节约电能,少缴电费罢了。
  校门此刻紧闭着,明天才到报到时间,难怪母子俩探校时被门卫友好地呵斥,吃了闭门羹,倒把悬念兜着走:明日方能一睹校容。他用眼瞟了一番,发现校门也是成双成对的——一个大门,又称正门,一个小门,又称偏门。正门一般是供车辆通行的,人流量多的时候也会打开,偏门主要供人通过,电动车或自行车也可凭其体量的狭小而荣获通行证。看来校门的设计也考虑到了“交通分离”的原则,可见市政学的博大宏富。
  孙维海最喜爱走幽僻小径,赏奇瑰丽景,尽管他时常迷路,尽管他心目中所憧憬的美景到头来只是一堆杂草或几座荒坟,他也甘愿一试。这不,他吃饱了撑的,总觉得那校门后隐藏着什么特别的景致。他的眼光顺着校门跑向两边,学校是一个学校,但却拥有两个名称,是典型的“一个机构,两块牌子”,犹如当官的有实衔与虚衔之分。两块牌子分列于校门两侧,如果不是没有横批的话,恐怕会被人误会为对联。他这样匪夷所思地想着,学校固然是用围墙圈起来的,但围墙并不显长,不知道里面深度如何。而且,月光笼罩之下,树影斑驳,风移影动,煞是神秘。孙维海此时真想有鼓上蚤时迁的本事,可以翻墙入内,一探虚实。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学校在他眼中似乎已然成了一座围起来的孤立的城堡——围城——他那时并没读过钱钟书先生的《围城》,但他知道那句名言: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可见,人们对“围城”的态度是既心动又无奈,他自己此时此刻不正是一个“城外之人”吗?明天他一旦进入校园,就标志自己已是一名大学生了,三年的大学生活即将开始——眼前只是一座有形的“围城”,三年的求学生涯才是一座无形的“围城”,与婚姻、职业同出一理。至于“围城”中自己的心态究竟如何,他不敢妄论,因为那是一个谜……
  面对碗里的残汤剩汁,孙维海抿了抿嘴,付完账,拿起早已叫好的馄饨,折身返回小旅店。
  路上,他再次望了学校一眼——校门的确很低,他想,这么低的校门,对于弹跳能力好的同学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就好比檀溪对的卢马而言,只不过是涓涓细流,一跃即过。唉,孙维海你又杞人忧天了,校门不在高,有好的门卫就行了。说不定,那穿制服的门卫个个身手不凡,随便玩一下就能震慑众人,教毛贼胆寒呢!
  第二天,孙维海早早地醒来,洗漱完毕后,便和母亲去吃早点。早点店虽小,但生意却不错——这无疑是开学招揽来的好生意。大凡学校旁边,有两样东西是少不了的,一是网吧,二是饭馆或摊点,这两样是吸引学生眼光,赚取学生消费的最佳机构:网吧满足人的精神需要,饭馆或摊点满足人的物质需要。至于开网吧的带开饭馆或者摆小摊点,则是精神物质一把抓,说不定还能形成一定的“垄断”规模,惹得同行眼红。这样的老板的确很会做生意,懂得抓住空虚人的心理,在“泡吧者”疲乏饥渴之际推荐一份美食,递上一瓶饮料,让他们吃饱喝足之后接着“奋战”——网吧的椅子宽大得很,实在太累了可以靠着打一下盹,买得一份半坐半卧式的睡眠。而且,网吧一般会配备厕所,能够解决人的“后顾之忧”,多元化的网吧实在是拥有不少的功能,让人放心大胆地蛰居其中。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车,虽然歇了一夜,但孙维海仍觉得头昏脑涨,面对着眼前的早餐提不起任何兴趣,母子俩总共才吃了一块五毛钱(不是早餐便宜,而是他们吃得少),便匆匆告辞,收拾好东西准备入校。
  大箱子暂时不拿,等到报完了名,找到了寝室,再回旅店来取也不迟。孙维海虽然吃得少,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进入大学校园,破解“围城”的神秘,毕竟有些兴奋,他激动得喝了好些水,上了好几回厕所。拿起书包,母子俩朝学校进发,短短的路途上,孙维海又思绪纷飞,说不清是美好憧憬还是胡思乱想——
  校园美吗?大吗?硬件设施如何?自己的老乡多吗?自己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吗?能够堂而皇之地挂两块牌子,吸引东北人来此,应该还是所不错的大学吧?不过终究只是一个大专,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大专中也有出类拔萃的,就不如本科院校?
  它们都粉墨登场,谁也不让谁,竞争着,攻讦着,弄得孙维海心烦意乱。孙维海一咬牙、一狠心,刘备摔孩子似的扔掉这些错综复杂的思绪,快步来到学校门前,他毕竟还是抱有希望的,好比赌徒买了六合彩,等待着开奖时的心态。
  校门大开——无论是大门还是偏门——许多同学都竞相进入校园。孙维海来到了校门口,站住,定了定神,用手把自己的头从上到下地摸了一遍,似猫儿洗脸一般,他为何迟迟不入,一者等后面的母亲到来,二者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他那时还是个十足的热血青年,对新事物都感到好奇、激动与兴奋,而不管这新事物是真是假,是新得表里如一,还是新得徒有虚名;是新碗盛热粥,还是新瓶装老酒。他姑且不论,他只觉得自己十年寒窗换来的大学就在眼前了。
  母亲迈着蹒跚的脚步上来了,他连忙整整衣冠,准备与母亲入校。忽然,他发现进校的人越来越多了,许多人一起涌入了这座“围城”,有的人还结成了“连环阵”——熟识的朋友手拉手一起迈进校园,还有些人勾肩搭背的。人群中当然少不了父母们,眼看着自己的儿女终于上大学了,怎能不亲手将他们送入校园呢?这样方不负他们十年寒窗的培育。孙维海当然没有和母亲表演“连环阵”,因为他发现那至多是母女或父子亲密接触的方式,而且那时的他固执地认为拉手是情人之举,勾肩搭背乃恶癖之习,他堂堂君子绝不能有此种“荒唐”行径,特别是拉手,拉了手俩人就得协调一致,人的步伐各不相同,肯定有一方要迁就,或者亦步亦趋,或者拼命等待,而孙维海当时是一个性子较急的人,不愿过多地等候。
  他随着大众从正门涌入,正当此时,一辆轿车兀的驶来,说时迟,那时快,直逼学校正门,于是乎,“连环阵”纷纷瓦解,许多人包括孙维海母子俩一起挤向了偏门边,又像浪潮般推搡着拥入校园。孙维海就这样无奈地走了偏门,他的书包带子挂到了一位同学的行李箱上,却拼命地向前拉拽着,倒给那位同学当了一回“纤夫”,弄得孙维海叫苦不迭,还以为是书里的知识智慧都奇迹般地跑将出来,加重了分量。待到完全涌进校园,他才迅速地解开了,还了自己“自由之身”。
  初入校园,一条红色的横幅亮于眼前——欢迎新同学入校,倒也给人一丝亲昵,尤其是对外地的学子。再往前走几步,出现了两排树木夹道欢迎——一阵鸟语轰鸣而来,灌进双耳,此时唯一缺失的便是花香,鸟语伴着花香,花香衬着鸟语,方能满足听觉与嗅觉的双重享受,好比只听到妙龄女子的莺声燕语不足为奇,如果还能凑鼻子闻到她身上的幽幽香味,那就妙不可言了。
  穿过这段“鸟语带”,尽头闪出一座教学楼来,壁上有一句显著的“标语”——建于一九八三年——楼面并没有粉刷,其上凹凸不平,似一脸麻子的皱纹交错的丑妇,孙维海想那摸起来倒挺有质感的,它的确是八十年代初的建筑,资格可以和老版《红楼梦》相媲美,孙维海认定是有人将它穿越时光移到了二十一世纪——时间变了,前进了二十多年,而它没变,也就意味着它落后了二十多年,这肯定是改革开放不彻底的地方,孙维海这样想着,竟与他心目中的高大豪华的教学楼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眼光并不高,不要求心目中的教学楼美轮美奂,只要它稍微粉刷一下,稍微弄得体面一点,稍具一些新世纪的特色,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认定那是高大豪华而心满意足了,可是……
  孙维海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了,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他。好歹也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却在这座落后二十多年的教学楼里屈就学习,他多少有些不甘。他认为教学楼破旧就意味着硬件设施不行,硬件设施不行就代表着学校财力不足——经济基础决定政治地位——他不知怎么想起了这句话,准确的说,不应该是想,因为他当时并未学政治经济学,能够“喊”出这句话来,他想,应该是由家乡的俗语“有钱就是大佬”或者“财大气粗”衍化而来的。后来,当他被老师告知这句话时,竟惊叹自己的悟性如此之高,能不学自晓,未习先知。
  孙维海摇摇榆木疙瘩脑袋,叹叹半热不凉口气,想想这都是靠自己的高考分数换来的学校,教学楼差了也只能是争取不力的结果,怨不得别个。他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又往前移动了几步,他望见了篮球场,刚刚鼓起勇气确认它是的的确确的篮球场,他的眼镜“嗖”的一声从鼻梁上端跌倒了鼻孔下面,攀附在人中上,鼻子里呼出的气体激动而略显蛮横地冲向镜片,镜片顿时模糊了。他顿觉眼前一片“迷茫”,赶紧抄起两只手来,用捉泥鳅的心捉住了镜架,用力往上扶、往上推,擦着鼻子重踞高地,总算迎来了一片“光明”,他心中顿生一种无明业火,还夹杂着一种莫名悲哀,正欲发作(其实顶多也就是布衣之怒,以头抢地耳),忽然,一个胸前挂牌子的女生走了过来,孙维海极少在女生面前发火或者示哀,于是将这团无明业火和莫名悲哀相混杂的东西——不知为何物——强收了进去,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乱响,他连忙摆出一副待人接物的神情,对她行注目礼。
  “您好,阿姨,是来送新生的吧?”她问母亲。
  母亲点点头:“是的,姑娘你是……”
  “哦,我是大二学生会的,是他的学姐。”她转向孙维海,一只手飞了过来,孙维海吓得要往母亲身后藏,又看见那只手收了回去(那是她的肢体语言),对着学校指指点点,诉说着报到事宜。
  孙维海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腰杆,强拧着脸露出一丝微笑,对她执以弟子礼,因为刚才受了些“打击”,他觉得骨头有点酥,差点朝她点头哈腰的,亏他以前还自诩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宁折不弯,宁死不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宁遭受打击而不同流合污,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等等一系列高风亮节与铮铮骨气,今日略逢小挫,便不堪忍受,可见以前在应试教育下学习传诵的志节骨气全为虚谈。
  “阿姨,请先到这边报名吧!”她引导着母子俩。
  报名就意味着要交学费,这所学校采用的是最原始的收钱方式——收现金,学校内也没看见取款机,学姐略想了想,便自告奋勇道:“我带你们去取钱吧,邮局就在前面不远处。”
  母子俩只好跟着她,她迈开矫健的步伐,当起了向导。
  一路上,孙维海觉得报个名也这般麻烦,胸中的失望郁闷与无可奈何交织在一起无处寄托,便泼洒在她身上:“唉!搞什么!”他大声嚷了一嗓子,却又害怕她是花木兰穆桂英似的人物,而自己以不敬之言取祸吃揍,便赶紧放低了声调:“学姐,请问这所学校怎么样啊?”说完回身面对着她,眼中流露出企盼之色。
  “唉!”学姐的嘴巴似乎紧闭着,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声,竟和自己的那一声“唉”如此相似,该不会是回音吧?孙维海正琢磨着,只见她微启丹唇:“怎么说呢?我们这所学校的确貌似不咋的,但师资力量还是不错的,就像一位老师说的——‘它寒碜的外表下实则隐藏着金子一般的心灵,金子嘛,在哪都会发光的。’合肥,虽然比不上中部其他大城市如武汉、南京,但现在也是大力建设,大步崛起啊!所以在合肥发展还是大有前途的。”
  孙维海听着,不辨真伪,他语文学得还算马马虎虎,知道后面一句话明显运用了“偷换概念”的手法——自己明明问的是学校,她却扯到了学校的所在地——他想再问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忽然她把胳膊向他抡过来,他吃了一惊,正欲掩面,只见她轻声呵斥道:“小心车辆!”面对拦住自己的一段雪白的胳臂,他首先明白自己偏离了人行道,连忙跳回来,其次他觉得那么一段怜人的“雪臂”若是生在晓凡身上,他还有机会摸得一摸,如今长在学姐身上,他只好看看罢了。
  倒是母亲和她有话说,又问她的年纪,又问她的家乡,好似拉起了家常,还让他多多关照孙维海。孙维海木偶人似的跟在她后面,一去一回,取钱办证;一俯一仰,探地望天;一愣一愣,交钱领物,忙得不可开交,好像一个有思想的机器人。
  排队缴纳学费时,孙维海猛地发现前面一个女生与他是同一个专业,很有可能成为同班同学——后来果不其然——母亲也发现了,鬼使神差地,她回过头来:事情就是那么巧,她就是进校门时叫他的书包带子挂住了行李箱的那个女生。他们总算认识了,她叫邬竹青,安庆人。孙维海突然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灵感,仗着胆子对她说:“安庆?安庆好啊!安庆出铁矿,是不是?真的,出铁矿,一定!”每说一个短句或词组,他都要停顿一下,一者腾出时间来思考,二者显得沉郁顿挫(用在此处真是侮辱了对杜甫诗的评价)。邬竹青听罢,并没有说什么,孙维海知道独角戏难唱,赶紧打住——其实他也不晓得什么“安庆与铁矿的故事”,只是信口胡诌,而且新同学见面,总要找点话来说,权充见面礼了。所以什么卖弄或小题大做,无中生有或大放厥词,乃至大肆忽悠皆为可用,尤其对异性,更是必不可少,少了则无有韵味,失了“礼数”,日后见面如何勾得起回忆?这就是为什么孙维海地理知识平平,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清却敢在她面前自吹自擂的重要原因。
  总算是报完了名,学姐与邬竹青都不见了身影。孙维海和母亲返回旅店,取出了大箱子,准备去找寝室。
  拖着箱子,步入校园,孙维海又看见那篮球场了,它的确又破又旧——篮球框生了锈,篮球架也油漆斑驳,有几个还别出心裁的歪着,或指天或骂地,皆不屈服于自身的处境,颇有孙维海怀才不遇的风范。
  又信步携箱走了一程,乒乓球台映入眼帘。“四兄弟”孤零零横在一片空地上,俱为水泥所制,极其普通,台面中线用铁皮条充当,因风餐露宿而锈迹斑斑,显得老气横秋,正好和那“古色”的教学楼相配,凑成一道“古香古色”的风景。
  孙维海看着直摇头,母亲问他是否头痛,他头摇得更厉害了,除了失望还代表着肢体语言“不”,不摇则已,一摇他那大号眼镜又不乖乖地架在鼻梁上了,直往下滑——在他连续摇头晃脑的情况下,它一生气,径直爬下鼻子,火速穿越人中,机械地扣在了嘴巴上——他一激动,咬住了眼镜,仿佛戴上了口罩,又好像衔着一块鸡肋。他料想SARS病毒已经过去五年了,何惧之有?况且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便单手摘下眼镜。他想这般的校园景致不看也罢,且朦胧着走一回,但思之再三,恐怕误入“白虎堂”或者WC,而找不到寝室所在,于是又愤怒地戴上了眼镜。
  他的寝室号是5404,在四楼上,母子俩一起去寻,他背着书包在前,一位学长帮忙提着箱子与母亲随后。看准了门牌号,孙维海畏葸着上前,推门而入——寝室不大,铺位都快满了,他连忙和众人打个招呼,择好栖所,便健步冲了出去。因为他不甘心这个学校就这样——那教学楼真的是一座八十年代的建筑混进了二十一世纪,那篮球场,那乒乓球台,唉——不过其他地方并未逛到,他还是想见识一下全景式的“庐山面目”。
  孙维海独自将校园整个儿游历了一遍,他兀的发现了一个好处——在这个学校里断然不会迷路,任何人都可以横冲直撞、左突右进而不会觉着头晕目眩。巴掌大块地方,有经验的瞎子拿根木棍不到半小时就可以混熟……
  想到这里,孙维海鼻梁上的眼镜竟也领悟到他的心思,又开始活动着以致于“飞流直下三千尺”——如果说前两次是“小跌”,那么这次必然称作“大跌”——他连忙双手接住,像捧个婴儿似的,然后狠狠套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他双手护卫着眼镜,强烈地摆了几下头,一跺脚回寝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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