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食其果 法网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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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点多，我回到车站广场。
　　今晚，冷美人依旧没有送饭来。
　　望着包内的鸡蛋和苹果，我的脑海又浮现出老刘憨厚的面庞。
　　天就要黑了，老刘啊，你找到你姐姐的家了吗？
　　对于在南京找事做，我终于心灰意冷，我决定明天离开南京城。哪怕是到郊区或乡下找点事做，总不能老是这样呆在南京。
　　无意中又看到那瓶潘婷洗发精，不禁思绪翻滚。突如其来的变故，竟让我此次南下进退两难，不得不滞留南京数日！我决定今晚处理掉这个祸根！
　　几番相问，终于有一位福建籍的旅客要了这瓶洗发精。可他没有零钱，便给了我两袋蛋糕和一些水果。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摆脱掉一个时时纠缠于身边的魔影。
　　屈指算了一下，离家已是第十天了，也就是说，我整整在南京呆了十天。
　　想起离家时妻子要我十天左右给她写信的嘱咐，心中不由沉甸甸的。而今，我不但求职没有着落，而且身无分文，被困南京。我不知道这封信该怎样写，又什么时候能写。
　　七点多了，小穆还没有回来。
　　广场上，一如既往地人来人往。每个旅客都有各自不同的方向和不同的目的地，明天，我将走向何方？
　　时令已是十月底了，晚上的气候较前几天凉了许多。望着广场上那些蜷缩着身子露宿的旅客，我想：明晚，我又将露宿何处呢？
　　八点了，小穆依旧没有回来。
　　这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的心里，不由泛起一丝隐隐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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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旁的一些旅客起身收拾背包行囊进候车室了，我捡起一位旅客丢弃在地上的《现代快报》，一版一版慢慢地看，借此打发着难熬的时光……
　　忽然，一个醒目的标题映入我的眼帘——《少妇昨晚惨遭车撞当场身亡，肇事逃逸者今晨在盱眙落网》。标题下，是一巨幅彩色照片。一个少妇披头散发，躺在路边，头边，一摊鲜血。那浅橙色的西装，那黑色的长裙，那俊秀的面庞……这不是前晚我目睹的汽车总站前疯女被撞身亡的现场吗？
　　该报道称，10月24日晚8时许，汽车总站广场前，一少妇在横穿马路时被一辆疾驰的摩托车撞飞路边，当场身亡，肇事者惊慌逃逸。事后，南京警方设卡拦截，于25日凌晨在盱眙一家旅社将犯罪嫌疑人抓获。据犯罪嫌疑人交代，24日晚7点左右，在新街口一家商店前，犯罪嫌疑人见店前停放一辆尚未熄火的摩托车，遂起抢车之心。他见店前无人，随即驾车匆忙逃离。逃至汽车总站前，恰逢一少妇横穿马路，因为车速太快，躲闪不及，遂将少妇撞飞路边。由于做贼心虚，不敢停车，遂连夜逃逸至盱眙。正当他准备天亮后销赃隐匿时，不想这么快被警方抓住。另据警方透露，犯罪嫌疑人系一盗窃、抢劫惯犯，屡有犯罪前科，目前，此案尚在审理中。
　　该文后，附有一张犯罪嫌疑人的照片，犯罪嫌疑人手戴手铐，坐在审讯室里。他虎背熊腰，粗眉狞目，脸上一道刀疤隐隐可见。这不是大当家的手下——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在中央路侧的一个深巷里手拿弹簧刀吓唬我的刀疤脸吗？想不到他竟然是驾车撞死疯女后仓惶逃逸的肇事者。而今，镗锒入狱，自食其果，真可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忽然想到那个冷若冰霜的冷美人，怪不得这两天不再为我送饭了，也许是因为刀疤脸因肇事逃逸而入狱的原因。想来大当家及他手下的一帮亡命之徒定会惶惶不可终日，短期内不会再猖獗横行吧。
　　
　　3
　　
　　起风了……
　　东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凉嗖嗖的，尽管我穿着线衣，可在这十月下旬的晚上，露宿在这无法遮风避寒的车站广场，还是不禁连打了几个寒颤。许多短时间内不能进候车室的旅客都忙解开行囊，取出棉衣或棉被，或穿或盖，蜷缩而坐。有些旅客想到售票室里暂避风寒，但不久便被值班的民警赶了出来。看来要在这广场露宿还真有点受不了，怎么办呢？我蹙着眉头，思索着……
　　忽然，我灵机一动，想起了广场西边不远处的洗手间的走廊。在那里，最起码能遮风避寒吧。
　　想到此间，我拎起旅行包，朝洗手间走去。
　　没想到，洗手间的走廊里，昏黄的灯光下，早已挤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有不少人是乞丐。看模样，只怕在这里过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由在心里暗暗苦笑，看来流浪南京城的人并不是我一个。我以要进洗手间为借口，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双双横七竖八的腿，好不容易才来到男洗手间的门旁。
　　还没等我坐下来，忽然感觉有人用脚碰我的腿。我低头一看，不由一愣，原来是小穆。
　　“是你啊，你这家伙，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看来你比我还聪明，我说我在广场怎么老是等不着你呢，原来你早就在这儿，也不知道去招呼我一声。害得我还为你担忧呢！”我笑着埋怨他道。
　　他一反往日那种神采飞扬的神态，没有应声，只是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挤坐在他的对面，这才发觉他俊俏的脸上有些红肿，带着一道道长长的伤痕，像是被人抓伤似的。一身可体的西装皱巴巴的，带着一些灰尘。
　　“怎么啦？搞得这么狼狈？像是和人打架似的。”我诧异地问。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地说，“别提了！今天倒霉透了，不但没弄到钱，还和人干了一架！”
　　“怎么回事？”我关切地问。
　　“今天，我又去站台替旅客扛行李了。下午，我正和一个旅客讲价钱时，忽然上来三个人，两男一女，要赶我走。我没理睬他们，他们却对我推推搡搡。我火了，问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说我在抢他们的饭碗。我和他们理论，话不投机，便打了起来。”我一个人哪里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很快他们便把我压在身下，对我拳打脚踢。我被打急了，情急之下，忽想起上午买的水果刀，遂从衣袋里掏出来，照着压在我身上的那个人的肚子就是一刀。这才抽身爬起，趁着那两个人愣神的时候，慌忙跑掉……”
　　“那个人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我担心地说。
　　“估计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恐怕也得在医院里躺上十天半个月的。”他说，声音里却分明充满了惶恐。
　　“那你还敢在这儿呆着?”
　　“我不在这儿呆着我还能到哪儿呆去？”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去派出所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二是逃走！”
　　“自首？”他睁大眼睛，望着我，“那不行！万一那人受了重伤或死亡，我既要赔钱，又得判刑！三十六计，还是逃为上策！只是我公文包落在了现场，身份证和零钱都在包内。”
　　我这才注意到他那从不离身的小巧、精致的公文包没有夹在腋下。
　　“那你还是自首吧，你想，你把人戳伤了，人家肯定会报警。你现在的身份证已经落在了公安人员的手里，就算一时抓不到你，但是，贴着你相片的缉拿启示很快就会贴满南京城的大街小巷。再说，即使你有钱逃回家中，只怕你家乡的公安人员正躲在你家的附近等候你呢！”我再次劝他。
　　“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吧，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执拗地说，“只要能逃出南京城，我就不怕！现在走容易引起公安人员怀疑，待天一蒙蒙亮我就得走！今夜就躲在这洗手间里，这儿人多，容易躲藏！再说，公安人员也不会想到我会敢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这个狡黠的家伙，还真有点反侦查的能力！只可惜他的小聪明，没用到正路上来，只怕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在心中暗暗感叹道。
　　小穆不再说话了，我也和他无话可说。我还能说什么呢？昨晚我就已劝过他了，可惜他就是执迷不悟，最终还是种下了即将面临入狱的苦果。假如那一晚大当家的手下劫持的不是我而是他，说不定这家伙会爽快地答应入伙呢！人生的道路千条万条，但紧要处就在于人生的十字路口，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只要一步走错，将会懊悔一生……
　　这时候，两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剑芒似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随后，径直走到到小穆的面前，其中一个人低沉着声音说道：“把身份证拿出来！”小穆见势头不对，拔腿想跑。一个年轻人抬起一脚，将小穆踹趴在地。另一个年轻人箭步上前，将小穆的两条胳膊反剪背后，咔嚓一声，小穆的手腕上瞬间多了一副铮亮的手铐。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两个便衣警察，连拖带拽地将小穆押走了，不久，车站广场上响起一阵由近及远的刺耳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