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湖传奇【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天水湖传奇 作者:钟羿 发布时间:2014-03-06 19:45:19 字数:3085
鹿娘拉起女孩的手,对秀儿道:“这是我的女儿,名叫小璐。自幼在这山中玩耍,无拘无束。不识礼节,还勿见怪。”
秀儿仔细端详,不由赞道:“真是漂亮可人!”
小璐躲在鹿娘身后,探出头来,顽皮地做个鬼脸,咯咯笑了起来。肩上的翠鸟振动羽翼,在厅堂里盘旋一圈。门前的梁上,垂下一根铜线,下端系着金丝鸟笼。翠鸟落在笼边,用喙拨开笼门,轻灵乖巧地钻了进去。
秀儿仰望鸟笼,心想:这只翠鸟好生眼熟,莫不是救我的神鸟?它的主人应是敖公子,如何出现在这里?
鹿娘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敖公子向我说起,小翠曾救过你的性命。小翠本是小璐的玩伴,前次随敖公子出外游玩,不想竟做了一件善事。”
秀儿稍作迟疑,轻声问道:“如此说来,鹿姐姐与他非常熟悉了……”未等说完,脸已经红了。
鹿娘毕竟是女人,也曾少时怀春,自然猜出她心思,因笑道:“我虽与敖公子相识不久,却对其品性看得真切。他是一位真人君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说到这里,猛地想起敖昰所嘱,不可泄露身份,便婉转说道,“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敖公子只谈雅趣,不论其他。至于他的家世背景,知之甚少。但闻他尚无妻室,余则由你亲自去问他吧。”
秀儿听说敖昰并未婚配,心中欢喜不已。只恐鹿娘看出端倪,不敢再深问下去。鹿娘尽地主之谊,设宴款待秀儿。宾主倾心交流,甚是融洽。
再说狗娃颜面扫地,狼狈下山,径直回到陈家村。走进家门一看,父亲和姐姐均不在。再问邻里乡亲,得知二人昨日去了镇上,直到现在未归。狗娃心想,准是为了秀儿去告状,说不定因此迟误,嫌天黑路远,就在镇上过夜了,明晨必然赶回。
狗娃走了一天路,正是又饥又累。无暇顾及许多,找些个残羹剩饭,胡乱填饱了肚子,倒头呼呼大睡,次日上午方醒。睁眼一看,父亲与姐姐仍然未归。此时,狗娃才感觉不妙。
来到天水湖衙门,向当值衙役说明来意。衙役说,前日午后,确有一对父女击鼓鸣冤。县老爷收了状纸,因有要事去办,责令二人回家等候消息。
狗娃只当与他们走了岔路,便返回村子。远望依依墟里烟,唯独自家房舍冷清。果然不出所料,家里冷锅冷灶,不见人影。莫非出了意外?狗娃担忧之余,又生出私心。平时老爹管束严厉,难得轻松自在,何不趁此机会,从家中偷些银两,再去镇上赌一赌手气?若是老爹与姐姐果真出事,倒是干净利落。从此家财独占,任意支配,再无羁绊。
陈二伯的炕头柜上挂着铜锁。狗娃没有钥匙,情急之下,用铁钎生生撬开,翻出几两碎银。趁着天色不晚,再次赶往天水湖。来到镇上,已是暮色低垂。只见赌坊灯如白昼,赌客填室,好不热闹。
狗娃吸取上次教训,不敢贸然下注。来回观望几次,自觉发现门道,成竹在胸,便押了一次大小,果然是旗开得胜。狗娃笑逐颜开,如法炮制,竟连押连中,不多时,已赢了不少银子。看热闹的赌客渐渐围拢过来,越聚越多,纷纷赞他好手气。狗娃愈发得意,像喝了蜜酒一般陶醉。
赌坊掌柜见此情形,向摇骰子的伙计暗递眼色。伙计不动声色,使个障眼法,偷偷换上灌了水银的骰子。狗娃不知庄家弄鬼,照常下注,结果一输再输。转眼之间,不仅赢的钱输掉,连本钱也蚀掉不少。围观的赌客见他晦气,一齐发出嘘声,四下散去。狗娃挠了挠头,只当是运气不佳,低声咒骂几句。
换了一桌推牌九,狗娃可谓顺风顺水,这次赢得更多。赌坊掌柜早已看在眼里,亲自上阵做庄。狗娃哪里知道,此人精于作弊,惯于使诈,手法之快,神鬼莫测。狗娃一败涂地,输个告罄。就在他自认倒霉,准备离开之际,无意瞥见掌柜身旁的伙计,神色有些异常。原来掌柜一个疏忽,从袖子里滑落一张牌。趁着没人注意,伙计急忙用脚踩住。
这一切却没能逃过狗娃的眼睛。“好哇,你们竟敢耍赖骗我!快赔我银子——”一股怒火冲上脑门,使狗娃失去了理智,大喊大叫起来。赌坊内出现微微骚动,几名伙计好言抚慰,赌客们很快便恢复常态。
赌坊掌柜走上前,满脸堆笑道:“兄弟稍安勿躁,借一步里面说话。”这时,两名彪形大汉走来。狗娃吓得面如死灰,乖乖地来到后堂。赌坊掌柜目露凶光,骂道:“狗东西,跑这里来撒野。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场子。”转而对两个大汉说道:“把他捆了,扔进柴房。等一会,我得了空闲,再慢慢收拾他。”说完,转身走了。
两个大汉取出绳索,将狗娃捆个结实,嘴里塞了布头,押至后院交由老杂役看管。狗娃被推进柴房,脚下突然一绊,整个身体轰然倒地。耳听“咣当”一声,破旧房门关闭,眼前一片漆黑。
狗娃本想赢些钱,到窑子里取乐,不想招致无妄之灾。他心里说不出的憋屈,想喊又喊不出来。黑黢黢的柴房里,死一般静寂。突然,一只老鼠从他的头边蹿过,躲在角落里发出啮齿声。狗娃被吓得汗毛直竖,拼命滚到了房门边。
院里的灯笼已经点亮。幽微的光芒,伴着淡淡月色,顺着门缝钻了进来。狗娃一只眼瞧着外面,见老杂役坐在木桌前,拿出一个酒葫芦,仰着脖饮了一口。这时,又来了一个年轻伙计,手里提着一包吃食,摊在桌上。两人边吃喝边聊了起来。
“今天,少爷又遇到麻烦了。”年轻伙计的声音虽低,却清晰可闻。
老杂役道:“快说说,到底出了何事?”
“你可还记得,上次少爷在府第后门,被一个白衣小子打了?今天晌午,少爷正在家里听小曲,那厮突然闯进来,大打出手,非要取他性命。众人拼死抵抗,幸亏室内有暗道,少爷才侥幸逃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竟有这事?那小子恁地胆大!谁不知天水湖地界,崔家是官府都怕的。敢在太岁爷上动土,真是不知死活。”老杂役摇了摇头,似乎无法理解。
“俗话说,‘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朝圣节那天,少爷弄回一个丫头,名唤‘陈秀儿’,却被那小子坏了好事。可见二人的关系,绝非寻常。前几天,少爷去了陈家村,掐死了丫头的老爹,那厮能不来寻仇?”
老杂役这才点头道:“有些道理。不过,少爷有三妻四妾,怎会为了一个普通丫头,与人结下深仇?”
年轻伙计笑道:“你这老头却是不懂风情了。家花再美,也比不上野花香。少爷就喜欢尝鲜。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丫头长得标致水灵,好似画上的仙女。难怪勾了少爷的魂。少爷发话,谁知道她的下落,赏银一千两。”
“一千两?我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老杂役喝下一口酒,呵呵笑道,“可惜,我没那福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狗娃恍然大悟,原来这家赌坊姓崔,那少爷便是崔彪。今日被人追杀,不知何处藏匿。我若见到崔公子,将秀儿的下落告知,岂不是白白得了千两银子?
想到这儿,狗娃的心就像被猫抓一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柴门打开。赌坊掌柜手执皮鞭,站在门前。没等狗娃缓过神来,皮鞭如雨点般落到身上,顿时,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狗娃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嘴里呜呜叫着。赌坊掌柜打到手软,方才扔下皮鞭,将狗娃嘴上的布头拔出。
“狗东西,给你长点记性。下次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剁碎了喂狗。”赌坊掌柜余怒未消,一把拽起狗娃,就要掴耳光。
狗娃被打得皮开肉绽,连忙道:“别打了,我有话要说。我知道陈秀儿下落——”
“你当真知道?快说!”赌坊掌柜一撒手,狗娃瘫在地上。
“你莫要诳我。我若如实相告,你定会杀了我,独个去领赏。我不干。”狗娃急中生智,以求自保,“我要见了崔少爷,当面才肯说。这事紧要,你若耽搁,恐怕吃罪不起。”
赌坊掌柜无奈,只好说道:“少爷遇到麻烦,只有一个避难之处,也只有我知道。我带你去可以,可你必须确知实情。如果信口胡诌,不但你活不成,还会祸及到我。你莫害我!”
“这个自然。我也不想死。”狗娃信誓旦旦,“我得了好处,决不不亏待你。”
赌坊掌柜亲自解开绳索,命人好酒好菜伺候狗娃。次日天色微明,二人便上路了。
向西北方走出百余里,荒山横亘蜿蜒起伏。阴风凄厉,满目萧索。山下几处房舍,墙倾檐圮,千疮百孔。白森森的人骨,乱弃于路旁。狗娃只觉脊背发凉,心脏狂跳,暗自嘀咕:这是什么鬼地方?莫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