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湖传奇【第十一章】

　
　　鹿娘见秀儿的布裙脏了，命侍女拿来几件新衣给她，并说花苑深处有天然温泉，可以沐浴。秀儿昨天走了百里路，浑身酸痛，正想洗澡解乏，便由侍女引路，向温泉而去。鹿娘又命人打扫一间空房，备好日常用品，以供秀儿使用。一切安排妥当，方与敖昰坐下品茗。
　　敖昰掀开杯盖，只见茶汁翠绿，雾气蒸腾，瞬间便清香四溢，不禁由衷赞道：“我生长在天水湖龙宫，从不知有如此甘美香茶。自从前次品过，至今齿有余香。真是如饮醇醪，妙不可言。”
　　鹿娘笑道：“你是龙宫太子，每日饮得琼浆玉液，难得喜欢这山野粗茶。这茶名叫‘瓜片’，是父亲从家乡带来的茶种。我试着在鹿耳山种植，竟然长势喜人。若敖公子不嫌弃，我尚有许多今春采集的嫩茶，送与公子一些，回去慢慢饮用。”说着，起身朝内室走去。
　　敖昰望见鹿娘跛着脚，行动不便，连忙阻止道：“姐姐不必客气，请回座。”
　　“无妨。”鹿娘从内室捧出一个精美盒子，里面盛着“鹿耳瓜片茶”，轻轻放在桌上。
　　敖昰欣然接受。见四下无人，问道：“姐姐究竟因何受伤？”
　　鹿娘这才道出缘由：“你父王仁爱布德，造福一方。天水湖百姓无不颂扬，我亦心怀敬仰。今天的朝圣节，不比寻常，是你父王千岁寿诞。三月初二那日，我便想去龙王庙，与百姓一道，敬一柱香火，以表寸心。谁知，路过常青山时，却被云豹精撞见。我与他势如水火，不共戴天。”
　　“莫非是黑云崖的豹子？”敖昰皱起了眉头，“此怪恶名，我倒是略有耳闻。”
　　“正是此怪。以往你深居龙宫，不晓人间疾苦。那云豹霸占黑云崖，残害百姓，恶贯满盈。后来，他又觊觎鹿耳山，妄图据为己有。鹿耳山乃是父亲心血改造，况且山下居住无辜百姓，我岂能拱手相让？便与他抗争百余年。云豹见一时无法得逞，便蛰伏黑云崖。不知是哪个，定期送去活人，任云豹食人心，锉人骨，修炼法力。我渐渐不是其对手，鹿耳山危在旦夕。
　　一夜，我梦见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苍松之下，赠我一粒珍珠，并言此物可御来敌。醒来后，床头果有一粒珍珠。当云豹再次来袭，我便拿出珍珠，但见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当真逼退了云豹，从此不敢轻犯。鹿耳山因而保百年安宁。”
　　敖昰道：“姐姐有此宝物，何惧云豹？”
　　鹿娘道：“偏巧那日狭路相逢，我却不曾带着珍珠。只好尽力逃避，那云豹变了原形，伺机咬伤我腿，眼看便要坏我性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正遇一个老樵夫在松树下歇脚。说来也奇了，那松树突发万千松针，一齐射向云豹。老樵夫趁势飞出柴刀，砍中云豹左眼。那畜生虽然功力深厚，且有金刚不坏之身，但眼睛柔嫩却是致命弱点。这一伤非同小可，只得落荒而逃了。”
　　敖昰听罢，舒了一口气道：“真是险象环生啊！姐姐吉人天相。不过，说起那老樵夫倒有些肝胆。我素钦佩侠义之人，若有缘得见，我定与他把酒言欢。”
　　鹿娘道：“正是如此。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送他翡翠鹿首，也只算聊表谢意罢了。”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姐姐将心爱之物赠予，足见心意之诚。”敖昰站起身，望着窗外飞花，说道，“云豹那厮欺人太甚，待我帮秀儿除掉了崔彪，便来助姐姐降妖伏怪，以绝后患。”
　　鹿娘叹道：“歹人易除，妖怪难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此事过于凶险，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是龙宫太子，未来天水湖的龙王，黎民苍生仰承恩泽。你的责任重大，焉能不顾安危？”
　　敖昰复坐，饮了一口茶，说道：“姐姐言重了。数月前，我身染沉疴，父王遍寻名医，广求良方，均未奏效。若非姐姐派人送来神药，恐怕我早已病亡。在我心里，已将姐姐视为亲人。亲人被欺，我岂能坐视不管？这件事我管定了。”
　　鹿娘见他态度坚决，料难改变，便淡然一笑，转个话题，问道：“你来我这里，可有何事？”
　　一经提醒，敖昰猛地想起来意，笑道：“我差点忘了。这次我是专程来请姐姐的。父王知我找到救命恩人，龙心大快，诚邀姐姐到龙宫一游。父王要设宴款待，当面向你致谢。”
　　“这个……就不必了。”鹿娘婉拒。
　　敖昰起身，走到门口，言道：“姐姐不去，便是瞧不起我。三日后，我亲自来接姐姐。”说完，转身拔脚欲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回首道，“求姐姐勿将我的身份告诉秀儿。”
　　没等鹿娘答话，敖昰健步如飞，早已走远了。
　　再说狗娃尾随于后，跟着进入山中花苑。奇异美景令他眼花缭乱，只觉如梦如幻，似在仙境一般。他怕踪迹暴露，便隐身花草，躬背潜行。穿过一道曲廊，躲在假山后面，瞧见几名绿衣侍女，各自持物，莲步轻移，向着一座小楼而去。
　　狗娃心中暗想：秀儿一定藏在楼内，此刻是否宽衣解带了？那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居然在这种地方风流快活。仅是那些丫鬟婢女，已经姿色不俗。想必此地主人也是女的，又不知生得怎样销魂夺魄呢。我若能在脂粉堆里，逞一回英雄，便是死了也甘心。
　　这样胡思乱想，身体愈发燥热。狗娃吞下一口唾沫，便想靠近小楼听房。正欲摸索路线，却见秀儿走出小楼，由两名侍女引路，向远处丛林走去。
　　“看来秀儿还未破身。”狗娃抓耳挠腮，窃喜若狂，“艳福属我，也未可知。且看她何去？”当下屏声敛息，悄然跟踪。
　　进了绿色丛林，但见杂树横生，枝叶如云；藤萝遍地，绿草如茵。再看秀儿和侍女，沿着极细的小路，转入一座石崖旁。狗娃紧驱上前，爬到一块青石背上，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向那边张望。
　　只见石崖旁有一个大圆池，池中的水咕咕冒泡，向上散着迷蒙白雾。水面上漂着五颜六色的花瓣。从崖上直落一道水帘，落在池边石上。水石相击，如环佩琴筑声，迸溅出无数水花。水花雾气交融，氤氲可爱。在光线的照射下，七彩纷呈，眩人眼目。
　　两名侍女捧着新衣，背池而立。秀儿脱下布裙，丰腴体态，如雪肌肤，朦胧可辨。只见她用足尖轻轻点水，然后慢慢浸入温泉，解开双平髻，青丝浮于水面。
　　狗娃窥见秀儿裸浴，立时血脉贲张，难以自持。恨不能化成一条鱼儿，落入那泉水中，与美人嬉戏承欢。痴痴看了一会儿，渐生幻觉，好似秀儿含笑招手，唤他鸳鸯共浴。狗娃眼睛发直，流着口水，爬到青石顶上。苔藓湿滑，一个不慎，重重跌入温泉池里。
　　秀儿着实被吓了一跳，失声惊叫。两名侍女闻声赶来，只见池中有一陌生男子，连忙喝道：“你是谁？竟敢擅闯鹿耳山!”
　　狗娃不通水性，只顾着拼命挣扎，一连灌了好几口水。秀儿仔细一看，原来是狗娃，不禁纳罕道：“怎么是你？”忽又想到自己赤身裸体，说不出的又羞又恼，连忙用青丝遮住前胸。
　　两名侍女将狗娃打捞上来，按在地上。狗娃呛了水，不住地呕吐。秀儿趁机出了温泉，穿好衣裳。顺手抽出二伯交给的牛耳小刀，走了过来，看见狗娃浑身湿漉漉的，丑态毕露，真恨不得一刀刺死他。
　　一名侍女道：“小姐勿伤他性命。说不定他是我们敌人派来的奸细。还是押到夫人那里，听凭发落。”
　　秀儿明知狗娃不是什么敌人奸细，却也不愿承认与他相识。心想：将他交给鹿娘，受些惩罚也好。
　　狗娃被押到小楼，吓得头也不敢抬，双股打颤，瘫在地上。侍女说明情况，鹿娘问道：“是云豹派你来的？”
　　“我不晓得什么云豹精。”狗娃微微抬起头，一眼瞧见秀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秀儿是我姑姑，我是来寻她的。”
　　“呸！我没有你这样的侄子。”秀儿见事已至此，只好解释狗娃的身份。然后又对他说道：“我让你先回陈家村，你却跑回来，偷看我洗澡。若不是看在二伯的面子，我非挖掉你双眼不可。”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了进来。她扎着双辫，面若鲜桃，一双眸子清澈如水。身穿鹅黄色小裙，脚踏鹿皮短靴。肩上落着一只翠鸟。
　　小女孩见了两张陌生面孔，便好奇地走上前。看见秀儿，她笑意盈盈；瞧见狗娃，她愕然变色。立即站到鹿娘一旁，指着狗娃道：“娘，刚才我和小翠在松林里玩。就是这个东西，用木棍打我。到现在，我的屁股还疼哩。”
　　鹿娘目露怜爱，抚着女孩的头，轻声安慰几句。转而对狗娃道：“你既是秀儿的同乡，我不怪你误伤我女儿。你现在就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对旁人说起此地。否则，我断不会轻饶你。希望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