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故事（二十八）

　　
　　圆圆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大武，一夜未睡的大武脸色很憔悴。圆圆静静的看着他，经过了一夜的安宁的休息，圆圆已经平静了很多，她没有再说出赶大武走的话，她只是沉静的看着大武，然后说了一句话，她说：“去把胡子刮了，看着象是劳改局出来的逃犯。”大武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下巴，可不，满下颚的胡渣扎的手心痒痒的，他说：“嗯，你好些吗？你想吃什么？我一会给你送来。”圆圆淡淡说：“我不饿，不麻烦你了。”大武看着圆圆冷静的面容，他太熟悉她的这种冷静了，她的冷静让大武的心在抽搐，他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话，顿了一下，他说：“你休息。”说完，他转身走了。
　　圆圆看着大武出门的一瞬间的背影，不觉有些呆呆的。
　　她抱膝坐在病床上，一直在发呆，发呆，她不知道自己的思绪飘向了什么地方。
　　姑妈抱着孩子进来了，明珏看见妈妈，立刻张开双臂扑向妈妈的怀里，圆圆张开双臂来接女儿。姑妈忙说：“不可以，圆圆，你不能抱孩子，小心你的伤。”
　　圆圆感觉到自己的头隐隐的疼，她不在勉强，只是说：“我没事。”姑妈把孩子放在圆圆的床上，说：“医生说孩子一点事都没有，你看看，可以放心了，不许胡思乱想，好好的养伤，知道吗！”圆圆用手逗着女儿，一边点头说：“嗯，我知道，我没事，就是一点外伤，过几天就没事了。”
　　奶奶一早就逼着小武把自己送来医院，她看着圆圆和明珏在床上玩得正开心，老人家忽然拍手流泪了，说：“好好好，这就好了，我老人家就放心了。”说着，奶奶终于撑不住哭了起来。
　　姑妈吓了一跳，忙扶着奶奶说：“妈，您怎么了？妈……”奶奶说：“我昨天看见我的圆圆，我死的心都有，我的圆圆啊，怎么会受这么大的罪，还有孩子，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大的罪，为什么不是我替他们受苦受难。”
　　姑妈急的只是劝，说：“妈，你说什么呢，这是意外，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您别这样。”圆圆默默地看着奶奶，眼中的泪水滚滚而下。
　　小武抱着明珏，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说：“奶奶，你再闹，我把你送回去，再也不许你来医院，不信你试试。”姑妈呵斥道：“小武，你怎么跟奶奶说话？”小武拉着明珏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婆娑，一边说：“圆圆刚好些，让奶奶这一闹，万一一激动，伤势复发可怎么办，所以我才说把奶奶送回去，是为了圆圆好。”姑妈还没有说话，奶奶已经抹泪说：“对，对，对，小武没说错，我是老糊涂了，好了，不哭了，我的圆圆和孩子没事了，我明天就去酬神，呵呵，好好好，没事了。”老人家语无伦次的说着，拉着圆圆的手，忍不住又哭了。
　　圆圆靠在奶奶的怀里，低声说：“奶奶，你就是我的保护神，有您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了。”奶奶抚摸着圆圆的头发，小心的不撞着圆圆头上的伤口，说：“好，以后，奶奶都不离开圆圆，一步都不离开。奶奶给我的圆圆镇住邪魔外道，不许有哪些魔道伤害我的圆圆。”
　　姑妈笑着说：“妈，您又迷信了，哪里有什么邪魔外道，都是迷信。”奶奶说：“迷信迷信，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小心无大错，我人老不怕，给圆圆镇住。”姑妈说：“妈……”小武笑着说：“奶奶还是大神啊！我居然不知道，难怪呢，我说奶奶怎么还跟千年狐狸一样……”小武的话还没有说完，姑妈已经斥道：“小武……”奶奶笑着骂道：“死小子，你找死，小心我告诉你老子捶你。”小武哈哈大笑，说：“我爸才不会为了这事捶我。”圆圆靠在奶奶的怀里，也忍不住笑了。奶奶看见圆圆的小脸，瞪着小武说：“死小子，看在你把圆圆逗笑的分上，我饶了你，下次你敢这样，我用拐棍一顿乱抽。”小武苦着脸说：“奶奶，您也太偏心了，我把圆圆逗笑了，是功劳一件，你不奖赏我也罢了，还骂我。我们也是您的亲孙子啊，您这是偏心的太过了啊！”奶奶抡起拐棍在小武的腿上轻轻一击，笑骂说：“滚，臭小子，奶奶就是偏心，你想怎么样？”小武闪着身体，苦着脸说：“奶奶，你要偏心，我还真没有办法，只有不服气的份，没有别的想法。”姑妈和圆圆都笑了，奶奶也笑了，说：“这小子。”
　　大武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何琦……
　　何琪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大武……
　　大武默默的走到她面前，无言的看着何琦，何琪咬着嘴唇，绝望的，狠狠的瞪着他。
　　大武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中是阵阵的疼痛。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说：“何琪，你回去吧！”何琪无神的目光失神的看着大武，声音空空洞洞的，说：“你让我回哪里去？”大武一怔，他有些茫然不知所错了。半响，他说：“何琦，回去吧。”他不知道说什么了，缓缓转身走开了。他听见何琪在身后哭着说：“大武，我会等你，我在我们的家里等你回家。”
　　大武没有回头，他只是微微的顿了一下身子，然后，他快步的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家，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大武站在他已经一年都没有回来的家里。他心中是阵阵的巨痛，这个家是他和圆圆辛苦建立起来的家，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和圆圆两个人亲手布置的。大武默默的从客厅转到卧室，再到洗手间，他想洗漱，换衣服，可是，他在家里找不到一件属于他的东西，衣柜里没有他的换洗的衣服，浴室里没有他洗漱的日用的一应东西，圆圆把家里收拾的太彻底了，彻底的让大武靠在浴室的门边发呆。
　　然后，他胡乱的洗了一把脸，他没有换洗衣服。他又匆匆的来到大街上，买了早点，食而无味的吃了几口，然后，他回到医院。
　　病房里满满的一病房的人，圆圆的父母也来了，他们听到了消息，一大早就来了，直接来到医院，他们看见圆圆无恙，也就放心了。
　　圆圆的母亲抱着明珏和姑妈在说话。奶奶坐在床边看着圆圆，她认真的看着点滴瓶子，唯恐有什么差错似的。小武今天没有上班，他今天的专职是保护奶奶的一切行动，用小武的话说：“奶奶，我是你的专职保镖，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结果，他被奶奶指使的在医院里跑出跑进，没有片刻的清闲。
　　大武在走廊上和小武遇见的。
　　小武正提着热水壶往病房走，大武手中提着一大堆的早点，这是他在外面买的早点，他知道医院的伙食很不好，所以在外面买了早点提到医院。
　　小武看着大武手中的早点，他的嘴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说：“不用了，等你的早点，她们早就饿死了。”大武便知道，圆圆和医院里人已经吃过早点了。他看着手中的早点，苦笑了一下，随手把早点扔进垃圾桶里。小武一手提着热水壶，一手拦住往病房里走的大武，说：“你不用进去了。圆圆不想看见你，你走吧！这里没人欢迎你。”
　　大武推开小武的手，径直往里走，小武一把揪住大武的衣服，说：“你想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大武用力的掰开小武的手，大声说：“圆圆是我的老婆，明珏是我的女儿，我要去探望她们。”小武“呦”了一声，说：“我怎么不知道，圆圆是你老婆，明珏是你的女儿，你倒是进去问问，她们会不会答应你一声？”大武一呆，小武的话让他的手中无力。小武冷笑着说：“你的老婆是何琪，不是圆圆，你别弄错了。”
　　小武说着，嘴角边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眼睛看着走廊的尽头。大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登时，他脑子“嗡”的一声，全身都僵硬了。何琪站在走廊的尽头，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投射在她的身上，照的她的身影迷迷蒙蒙的，大武恍惚间似乎看见一道幽灵向自己走来。
　　小武瞪着失魂落魄的大武，转身走了。
　　大武看着何琪。何琪走向大武，她缓缓地走向他，她恍恍惚惚地说：“大武，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不会，我等你回家。”说完，何琪转身走了，还是好像幽灵一样的走了。
　　大武看着空空洞洞的走廊尽头，他忽然觉得很冷，深秋的阳光没有一点温度。
　　姑妈从病房里出来，看见了呆呆坐在病房门口的大武，她吓了一跳，失声说：“大武，你怎么了？”大武憔悴，失神的神情她着实吓了一跳。
　　大武坐直了身子，说：“妈，我没事，就是有点困，想歇歇。”姑妈狐疑地看着他，说：“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在这里？”大武用手掌揉着脸颊，说：“我不想打搅你们聊天。”姑妈“哦”了一声，说：“进去吧。”大武“嗯”了一声，刚要推门进去。姑妈想起了什么，说：“圆圆的情绪不能激动。”大武点头说：“我知道。”姑妈说：“进去。”
　　大武的手在门把手上迟疑了一下，终于推开门，他走了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大武的身上，似乎在迎接一位元首。小武想站起来，他想说话，姑父看了小武一眼，说：“小武……”小武没有说话，低头还是专心的削着手中的苹果。然后，他把苹果小心的切成小片，小心的递给明珏，说：“明珏，吃苹果。来叔叔抱，咱们出去玩。”明珏笑嘻嘻的含着苹果片，伸出双手让小武抱着，嘴里含含糊糊的发着不清楚的发音，小武说：“病房太闷，我把明珏抱出去透透气。”圆圆的母亲说：“好，去吧。让孩子透透气，医院的气味很不好。”小武抱着明珏从大武的身边走过，大武贪婪的看着明珏娇嫩的小脸从门边消失，他想追去，想把孩子从小武的手中夺过来，想把女儿抱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他没有动，孩子的目光从大武大脸上没有片刻的停留，也许，她的目光中并没有大武的存在。在孩子的心中，爸爸是一个零，是没有记忆的零。也许，叔叔才是她最初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