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故事（十二）

　　又是一个中秋节到了，万家团圆的日子，也是圆圆的生日。过了这一天，圆圆就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了。
　　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圆圆和大武的口袋里各自揣着一本大红的结婚证。
　　领证的时候，当时，办证的工作人员看着圆圆的证件很奇怪的看了圆圆一眼，说：“今天刚满年龄，你们真是会选日子，一天也不多浪费。”
　　圆圆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大武瞪着办证人员，说；“我们违法了吗？”颁证人摇头说：“没有”大武大声说：“没有违法，你啰嗦什么，我们不想等，你管得着吗？”
　　圆圆看着大武愤愤的表情，她摇摇头，说：“你别吵了。”大武瞪着办证人，说：“以后，废话少说点。”办证人尴尬的瞪着大武。
　　结婚证就这样别扭的办了下来，大武看也没看，扔给圆圆一本，说：“你的。”圆圆也不说话，揣了结婚证往外就走。
　　大武看着她的背影，停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大武拉住圆圆的手臂说：“你干什么去？”圆圆甩开他的手说：“回家。”大武顿了一下，说：“我送你回去。”圆圆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圆圆顿了一下，说：“你去了，奶奶又该啰嗦了，你还是别去了。你该干什么你就去吧。”圆圆的眼睛瞟向街的对面，口角露出一丝若隐如现的笑意。
　　大武顺着圆圆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何琪站在街道的对面正呆呆的看着两人。大武的胸口猛然如遭雷击一般，立时呆立不动了。
　　圆圆看着大武，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走开了。大武没有追圆圆，他看着街对面的何琪，何琪也看着大武，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街道两两相望。
　　何琪忽然转身走了，大武没有追，大武默默地看着何琪的背影，缓缓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奶奶看着圆圆递给她的大红的结婚证呵呵笑着，她的眼睛眯成一道缝，说；“把我的老花镜给我，我仔细地看看我们圆圆的结婚证。”月月把奶奶的老花镜递给奶奶。奶奶带着老花镜在太阳下仔细地看着结婚证，笑呵呵的说：“我们圆圆就是漂亮，你们瞧瞧，跟大武多般配。”
　　圆圆母亲扫了一眼结婚证，附和地点头，说：“是，就是，般配。”圆圆父亲没有说话，用眼睛扫着圆圆。
　　圆圆转身进屋去了，没有说话。
　　月月跟了进来，悄悄地说：“姐姐，你真的要跟大武哥结婚吗？”圆圆软软的躺在床上，拉了被单蒙在脸上，没有理会月月的话。月月靠在圆圆的身上，说：“夏阳怎么办，他若是知道你要和大武哥结婚，非气死的。”
　　圆圆拉下被单，说：“月月，你出去好不好，我想睡觉。”月月瞪着她说：“你骗鬼去吧，你能睡得着才怪。”圆圆跳了起来，说：“你不走，我走，我怕了你。”月月喊：“喂，我说什么了，你干什么去？”圆圆没有理会月月的话，径直走了。
　　圆圆站在大槐树下，她仰着头看着大槐树茂密的树叶。她没有想来这里，可是，她是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这里了。圆圆看着浓密的树冠，隐隐似乎听见夏阳的声音从密不见人的树叶中传了下来：“圆圆，你找得到我吗？圆圆，你等一下，我给你摘槐花。”圆圆的眼睛湿润了，夏阳还不知道，明天，她就是别人的新娘了。从现在开始，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她已经不是少女了。
　　有人在圆圆的身后喘气，圆圆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夏阳喘着气，大声说：“圆圆，你真的要结婚了？”夏阳的话音里是满满的不相信，他觉得，这是有人在开玩笑。
　　圆圆仰着的头动也没动，她只是微微的“嗯”了一声，这一声轻轻地“嗯”里没有一丝的感觉。夏阳听不出她话里表达的是什么含义？
　　夏阳板过圆圆的肩膀，说：“圆圆，他们说你要结婚了？是吗？你说，这不是真的，是他们骗我的？”圆圆固执的没有回转身，还是背对着夏阳，她轻轻地说：“是，我要结婚了。”圆圆不敢多说话，圆圆害怕语音里带出哭音。
　　夏阳用力地扳过圆圆的肩膀，说：“不可能，你说，这不可能？”圆圆拗不过夏阳的力气，可是，她还是固执的偏着头，不让夏阳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水雾。
　　夏阳大声说；“圆圆，你说话啊！”
　　圆圆把夏阳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拉下来，说：“说什么？”
　　夏阳没有放手，圆圆拉不开他的手。夏阳大声说：“说，你不会结婚。”他这句话是有生以来对圆圆说的最重的一句话。夏阳从来都是对圆圆很仔细地呵护着，唯恐她受了委屈。
　　圆圆终于回过头看着夏阳，她眼中的水雾蒙蒙，她轻轻地说：“我今天已经领了结婚证了。你满意了吧，你就是要听这句话，不是吗，你现在听见了，你满意了。”圆圆只有面对夏阳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的抒发心中的苦闷。她甩开夏阳的手，挑战地瞪着夏阳。
　　夏阳呆呆看着圆圆。
　　忽然，夏阳抱住圆圆，用力地抱住她，大声说：“圆圆，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凶，你骂我，你打我，你别哭。”圆圆用力挣扎，大声说；“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你……”圆圆抓住夏阳的手臂哭了起来。她说：“夏阳，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生气。我就是想哭。”
　　夏阳紧紧抱着圆圆，说：“圆圆，你跟我走，离开这里。”圆圆摇着头，说；“晚了，什么都晚了。”夏阳说：“不，不晚。圆圆，你不喜欢你那个表哥的，你不能和他结婚，你会后悔的。”圆圆伸双臂抱住夏阳，哭着说；“夏阳，你就该早回来，早回来。你为什么才回来？现在，一切都晚了。你知道吗？晚了。”
　　夏阳反手抓住圆圆的手，说：“不晚，我带你现在就走。”他雷厉风行，拉着圆圆就要走。
　　圆圆没有动，她摇头说：“夏阳，对不起。”
　　圆圆挣脱夏阳的手，转身跑了，跑的很快，她害怕，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她只有逃了，飞快的逃了……
　　夏阳大声喊；“圆圆……”圆圆没有回头，她的身体微微的停顿了一下，飞快的跑了。
　　夏阳看着圆圆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呆呆的发着愣，然后，他抱住老槐树放声痛哭。
　　
　　今天，是圆圆出嫁的日子，家里家外花团锦簇，人来人往，每个来到的客人都带着满脸的欢笑向奶奶说：“恭喜，恭喜恭喜老太太，马上就要四世同堂了，好福气啊！”
　　奶奶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说：“是啊，大家同喜，唉，只可惜了死老头子没有福气，看不见这样的好日子啊，早早就做死鬼去了。”
　　圆圆爸爸怕奶奶伤感，忙叉开话题，说：“妈，这样大喜的日子，爸爸会知道的，您老放心，昨天圆圆就去告诉爷爷了，让爷爷在下面也高兴高兴。”
　　奶奶连连点头，说：“死老头子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有人喊：“新娘子起身了……”
　　
　　在大家的起哄欢笑中，大武抱着穿着大红喜庆的圆圆上了婚车……
　　没有人看见大武一弯死水的脸色……
　　村口的老槐树下，夏阳孤立在树荫下，望着花车从身边经过，他没有动，他的眼睛追着花车驰远的方向，一直，一直……
　　一直，夏阳觉得眼睛有些迷蒙……
　　泪眼迷蒙中，夏阳似乎看见远处，圆圆穿着紫色的丝滑裙子向他招手，叫：夏阳，来啊，来追我啊……“
　　夏阳大叫了一声：“圆圆……”
　　当夏阳抬步就要追上去的时候，身后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大声叫道：“夏阳哥……”
　　夏阳眼前一闪，哪里有圆圆的身影，身边是月月拉着他，说：“夏阳哥，你别去追姐姐了好吗，别让姐姐为难，好么？奶奶说，你真的为姐姐好，就放她走，女人这辈子就一次，只能结一次婚，你忍心搅乱她的婚礼吗……”
　　奶奶就是一直前年的狐狸，她教给月月的这几句话深深的扎进了夏阳的死穴，让他移动不能动……
　　在鞭炮齐鸣声中，花团锦簇的花车缓缓驶出了村子。
　　圆圆从车窗里看见了夏阳，在车子经过大槐树的时候，她看见了夏阳孤单单的身影。圆圆的胸口莫名的很疼，她不敢看了，她收回目光，呆呆的看着怀里的红艳艳的玫瑰花。代表着爱情的玫瑰花此刻静静的躺在圆圆的怀里，散发着浓浓的花香。
　　大武从车窗望出去，他看看夏阳，又回头看着圆圆，说：“他在等你。”圆圆微微的摇头，轻轻地说：“没有，他是在等他自己。”大武听不懂圆圆的话，他皱眉说；“你后悔吗？”
　　圆圆抬头看了大武一眼，又低下头，说：“你呢？你后悔了吗？”大武不说话了，大武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最愚蠢的问题，他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婚礼在进行曲中渐近结束，在司仪的喊声中，大武和圆圆端着酒杯给父母双亲敬上最崇高的敬意。当大武面对着圆圆父母的时候，“爸妈”二字始终没有叫出口。他从小就叫惯了的“舅舅，舅妈”现在乍然间如何改的过口？就如圆圆面对姑妈姑父的时候，她也是同样的没有拐过口，在迟疑很久后，她还是叫了一声：“姑妈，姑父！”
　　二人的称呼引来了一片的哄堂大笑。奶奶笑呵呵的说：“傻丫头，该改口了，叫爸妈。”圆圆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姑父说：“叫什么都一样，叫顺口了，以后慢慢来。”奶奶慈爱的横了他二人一眼，说：“俩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