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故事（二）

　　
　　奶奶看着圆圆，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第二天，姑妈来了，姑妈把圆圆的新衣服给送了回来，又给圆圆买了一双新鞋，是圆圆一直羡慕的和表姐脚上穿的一模一样的鞋。
　　每当圆圆看见表姐脚上闪着光彩，走路发出清脆的声音的时候，眼睛里都会流露出羡慕，甚至妒忌的神色。
　　圆圆做梦都想有表姐那样的红色的皮鞋。
　　现在，圆圆终于有了自己的红色的皮鞋，她穿着姑妈送回来的皮鞋在院子里跳，闹着跑出院子，在村子里转，让所有的人看自己脚上的红色皮鞋。
　　妈妈很热情的招待着姑妈，奶奶的脸上没有好颜色。姑妈说：“妈，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孩子闹。”
　　奶奶没有说话，看着圆圆穿着红色的皮鞋在院子里蹦，跳，笑。
　　姑妈叹了口气，说：“妈，我是没有办法了，你知道，我的负担也很重，我家里也有老人，有孩子，都靠我和她爸两个人，真的是很拮据，没有多余的钱了。”
　　奶奶“哼”着，说：“我养你的时候，也没有钱，我是讨饭把你喂大的，你亲妈不要你了，我没有不要你，我给自己的孩子喂面糊，给你喂奶吃。你长大了，你两个弟弟都没有上学，因为没有钱，你上学了，你两个弟弟供你上学。好了，现在，你是城里人了，你有钱了，我不要你一分一文，你只是给圆圆买了一件新衣服，值得大惊小怪的，闹得翻天地覆的，又是打孩子，又是撺掇孩子闹。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跟你要一分钱，我有亲儿子，不用你的钱，看我能不能饿死。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养了也是白养。”
　　姑妈哭了，姑妈哭的很伤心。
　　姑妈说：“妈，你说这些是成心让我无地自容，你就是我的亲妈。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姑妈不是奶奶亲生的，这并不是秘密，是众所周知的。
　　奶奶说，是姑妈的亲妈把姑妈扔了，是她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姑妈只有半岁大，是奶奶一手抱姑妈，一手抱大伯，两个孩子一起带大的。姑妈一直记得奶奶的养育之恩，姑妈一直把奶奶当亲生的妈，没有一点的私心。姑妈就怕奶奶生气，就怕奶奶说，不是亲生的就不亲的话。姑妈听见这话就伤心，可是又无奈。奶奶就是要时不时的念叨一次，奶奶是怕姑妈忘了养育之恩。
　　圆圆不知道什么是亲生，什么不是亲生。圆圆只知道，姑妈把新衣服送来了，她很高兴。
　　姑妈走了，带着伤心走了，临走时，圆圆妈妈把姑妈送出村口，说：“大姐，你别生妈的气，都是圆圆惹的祸，我帮你出气。”
　　圆圆妈妈说的是人情语，她很清楚，有奶奶在，做为亲妈的她也只能靠边站，不可能动圆圆一根毫毛。
　　可是，姑妈是客人，她必须要这样说，安慰姑妈的心。
　　姑妈忙说：“不是孩子的错，圆圆那里错了，你可别说孩子，让妈生气。”
　　圆圆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在村里转，圆圆的新衣服惹来了同伴们羡慕的眼光，每个同伴都想摸摸圆圆的新衣，圆圆不让摸。
　　圆圆小心地保护着新衣服，不让人给弄脏了，弄破了。
　　大伯母看着圆圆的新衣服，真的很生气，因为，堂姐也没有新衣服穿啊，堂姐的衣服都是别人穿过了，再改改就给了堂姐穿，可是，大伯母不敢表示出不满。奶奶太厉害了，大伯母怕奶奶。
　　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看着圆圆穿着漂亮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孩子，伯母心里委屈。
　　只是，伯母是真的怕奶奶，不敢说出来。
　　
　　奶奶说：“我们圆圆咋看就象是城里的孩子，以后，我们圆圆一定要做个城里人。”爸爸说：“圆圆好好念书，将来考大学，跟你姑妈一样做个城里人。”
　　乡下的孩子，除了读书以外，真的就没有了离开农村的途径了,读书，上大学，是乡下的孩子离开农村的唯一途径。
　　从小就知道城里人和乡下人区别的圆圆记住了奶奶的话，一定要做个城里人，做了城里人，就可以顿顿吃肉，可以穿漂亮的衣服。
　　圆圆上学很用功。
　　圆圆的成绩是班里的第一，这一点，让奶奶很自豪，奶奶说：“我们圆圆就是月亮娘娘送来的，你们还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吧？圆圆长大了一定是个城里人。”
　　姑妈的三个孩子的成绩都不好，尤其是表姐，表姐比圆圆大两岁，现在和圆圆是同一年的学生。表姐留级了。奶奶就老是拿表姐和圆圆比较，只要一比较，奶奶的嘴就合不拢了。奶奶高兴，奶奶说：“我们圆圆咋看就是不一样，咋看都是比你姐姐强。”说的表姐只是哭，姑妈也很尴尬。后来，表姐就不大来圆圆家了，姑妈也不大来了。可是，姑妈还是定时的给圆圆捎来新衣服。圆圆永远都是学校里最漂亮的一个学生，每个同学都喜欢和圆圆玩，每个老师都很喜欢圆圆，因为圆圆是个好学生。
　　圆圆占尽了所有的一切的美好，圆圆永远是最出色的一个。
　　圆圆的大表哥还是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定时的来到圆圆的家里居住。
　　从圆圆记事起，大表哥每逢假日都会居住在自己的家中，她对于大表哥经常住在自己的家里已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成为了自然，觉得大表哥就是自己家的人，本应该就是住在自己的家里的。例如有一日，每次，大表哥的到来，圆圆就会说：“哥哥回来了。”她不说是“哥哥来了”，而是说“哥哥回来了”，在她的心中，就是大表哥回家了。
　　给圆圆造成这样一种错觉的原因就是大表哥从小就被奶奶接到家里居住，从大表哥出世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奶奶一手看着的。
　　姑妈和姑父都要上班，没人看孩子，于是，奶奶就去城里给姑妈看着大表哥，一直等大表哥断奶，然后，大伯母也生了堂哥，做为万家的第一个孙子，奶奶必须要做到为万家看大孙子的职责，于是，奶奶就把大表哥接回到家里。据说当是姑妈怕会累着奶奶，说：“要不我请个保姆看孩子吧！”当是，姑妈说的犹犹豫豫，必定，请个保姆，一要花钱，二毕定是外人，姑妈还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陌生的人看着。
　　奶奶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姑妈的犹豫，一挥手，说：“我还不放心把我的宝贝孙子给别人看着，万一虐待我的宝贝孙子怎么办，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以后，谁说不让我看着我的宝贝孙子，我就跟谁跟谁急，听见了吗！”奶奶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姑妈抱着奶奶叫了一声：“妈……我的亲妈……”
　　用奶奶的话就是说：“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都一样的，不费事。”
　　就这样，大表哥的童年就是在乡下长大的。
　　后来，圆圆听着奶奶复述这段话的时候，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拍手说：“奶奶，您是把两个哥哥比喻成羊了，他们都是羊啊！”
　　于是，当大表哥再次赶上假期回来的时候，圆圆就跟在大表哥的身后，举着两只手放在头上比划成两只羊角，嘴里“咩咩”的叫着，叫：“哥哥是小羊，哥哥是小羊……”
　　大表哥攥着两只手喝道：“圆圆才是小羊……”
　　圆圆撅着嘴巴，说：“是奶奶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不信你问奶奶去！”
　　大表哥恐吓着说：“圆圆，你再说我是羊，我就告诉我妈不让你去城里上学。”
　　
　　果然，圆圆有点怕了，再也不敢说大表哥是羊的话了，然后跟个小尾巴似得跟在大表哥的身后一步不离，小嘴吧嗒吧嗒的追问着大表哥城里的新鲜事。
　　大表哥的心中，圆圆就是个跟屁虫，为了摆脱这个跟屁虫，他会用极快的语速跟她说一点学校里的事情，然后就会说：“圆圆，你赶紧长大吧，长大了吧，就让我妈把你转到城里上学，你就是城里人了。”说完，就会扔下还沉浸在满是新奇的圆圆扬长而去，去寻找自己从城里回到乡下的各种新奇。
　　对于大表哥所说的这些各种学校的新奇之事，圆圆除了懵懂，更多的是羡慕，然后就是憧憬，想象着自己也能跟表姐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穿着走路咯噔咯噔响的皮鞋，跟在大表哥的身后去逛花园，有着窗明几净的教室，能去公园春游，能组织去游乐场一起玩的城里的学校上学，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想着乡下的学校，低暗的教室，尘土飞扬的操场，下雨就满是泥泞的小路，从来就不知道春游是为何物的同学，圆圆更加的向往大表哥所说的那种生活。
　　但是，一直到了圆圆从小学毕业，从初中毕业，都没有等到如大表哥所说的那样，姑妈把她接到城里上学，无论圆圆在乡下的学校是多么的出色，在大表哥、小表哥、表姐的眼里，她始终都是个乡下姑娘，永远都不会是城里人。
　　奶奶总是抚摸着圆圆的头发，说：“圆圆，快点长大，好好上学，将来，我们上大学，上了大学，就跟你姑妈一样是城里人了，我们圆圆一定会做个城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