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小牛丘波 第十七章

　　爸爸妈妈就这么轮流为儿子擦拭着身体。也正如卫生员说的那样，红小牛喝了姜汤，出了一身臭汗。他觉得眼睛也清亮了，浑身也不再那么烫了，身上也不再像先前那么冻得慌了。
　　“妈妈！我想吃山楂罐头！”红小牛肚子空荡荡的，笑嘻嘻地看着熬红了双眼的妈妈。
　　此时，东方的一抹鱼肚白早已照亮了天空。公鸡格林多姆走出自家的院子，捡了一处最高的柴火垛，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扯开了嗓子喔喔叫。
　　“喔喔喔……”
　　哈哈！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红小牛有些日子没跟大家见面了，不过请放心，他的感冒发烧早就痊愈了。您瞧，客厅里盛着白菜花的不正是丘波的山楂罐头瓶吗？
　　牛妈妈起了个大早来到汶河岸边跑步。此刻的户外已是艳阳高照，太阳如君王般临空雄视，空气清新，微风和煦，村庄也变得温暖了起来。车轮从潮湿的地面上碾过，车辙折射出晶莹的光亮。看来，最后的寒冷即将过去，温暖的春天在汶河岸边玩耍开了。
　　汶河南边的地头上，一辆崭新的五〇拖拉机趴在那里。远近村庄的庄稼手都赶了过来，见识见识这现代化的铁牛到底怎么耕地。听庄主他们那晚喝酒说，如果这家伙正常运作了，就能把大部分的耕牛和耕犁解放出来，既节省了劳动力又提高了工作效率。只是，大家伙心里都没底，谁也不敢保证这个庞然大物能够和牛家族那样温顺。因为他们听说这个家伙不吃青草和白菜，只喝一种叫做柴油的饮料，至于什么是柴油，还真没有人见过。
　　地头上的人们欢欣鼓舞，交头接耳地猜测着。丘波和丘顿、顿丘他们早就趴到拖拉机底下去了。地里的蝼蛄和蚯蚓也呆不安分起来，悄悄地扒开泥土，跳出了家门。当然，还有麻雀和燕子它们也都赶来凑热闹。
　　一位大叔右手拿着扳手，左手拿着钳子，摆开了阵势。只见他一会儿在这边投投，一会儿又去那边戳戳，嘴里还念念有词似的。大家都对他另眼相看，非常钦佩的样子。
　　“恩！这个螺丝松了。”
　　“这个地方得紧固些。”
　　“唉，你们几个靠后点，千万别把机器弄坏了。你们好几十辈子也赔不起啊！”
　　红小牛几个当然也被轰了出来。
　　“哼！我才不相信这个家伙会开拖拉机呢！”丘波对刚才这个人充满了不屑的表情，只是，不敢上前顶撞。
　　“上也不让上，摸也不让摸。这个家伙到底弄好了没有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瞬间沸腾了。
　　“别光说不练啊？你到底会不会开啊？”
　　“这家伙不吃草，怎么会耕地呢！”
　　“你们庄主上当了，这是什么破鬼玩意，耽误我们上午挣工分了。”
　　人群中有人开始怀疑，个别同志都想打道回府了。
　　牛妈妈也跑了过来，站在了丘波的身后，这玩意最关乎他们家族的命运了。成则已，如若不成，又得“俯首甘为孺子牛”了。
　　忽然，一个身强体壮的壮汉挤进人群，来到了拖拉机跟前。
　　他从车座下面取出一个Z字形的铁家伙，形状像是个“三拐”，他把这个东西的一头插进拖拉机头的左面，用右手攥紧另一端，顺时针转动着，左手则从摇把的前面提起一个铁丝。说也奇怪，不一会儿的工夫，拖拉机就轰隆隆的响了起来。听声音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一阵阵地抽泣着，只是那声音大得要命，像打雷似的。
　　红小牛几个吓地跑到了汶河岸边。他们还以为是这个家伙在生气发飙呢！
　　壮汉一个箭步跨上车座，只见他的脚掌来回的上下左右踩踏着铁片，手中的圆圈来回转动着，这个庞然大物便走了起来，四肢大脚拉着锋利的耕刀，钻进地里干活了。哈哈！这速度和深度，牛家族直接没法跟它相比。
　　人群躁动起来，继而欢呼雀跃起来。牛妈妈高兴极了，掉下了激动的眼泪。
　　就这样，几千年的农业耕作终于迈出了现代化的第一步，幸运的红小牛正好见证了这个伟大的奇迹。从此以后，社会发展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这就是农业现代化。
　　丘波的爷爷奶奶去世后，牛爸爸一直没有从丧失双亲的悲痛气氛中走出来。他总是借酒消愁，将自己埋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久而久之，便落下了颈椎病和胃疼。
　　特别是柳絮纷飞、春暖花开的时候，旧病就开始复发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病老头似的。你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喜悦，或者说，就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等着他。这不，眼看就是丘波的生日了，牛爸爸却准备好包裹，准备到淄川那边打工。
　　“爸爸！能不能过完了我的生日再去啊？”红小牛想挽留住爸爸。
　　“呆在家里倒是好，没钱花咋办呢！”
　　牛爸爸非常倔强，他拿定主意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更改。
　　“那等妈妈回来再去不行吗？”丘波快要哭出声了。
　　“红小牛，你已经长大成人，必须有点担当了。你要好好看家，在学校好好上学，咱们牛家族得有点作为了！”
　　牛爸爸说完，背起包裹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红小牛感到特别无助。低矮的春风打在他孤寂的脸上，凉飕飕的，妈妈走亲戚没回来，爸爸又要出远门，一个人的日子怎么过呢？万一独眼狼凶巴敌进村了又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红小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紧跑两步，赶到爸爸的身后，抱住爸爸的后腿，抽泣起来。
　　“好了，红小牛。擦干你那可恶的泪水吧！只有懦夫和胆小鬼才会掉眼泪的。记住，不要向任何人下跪。一定记住，咱们牛家族的头颅是高贵的。等到山花烂漫果实累累的季节，我会回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那时，希望你能够代表班级上台领奖并致谢词，否则，你绝对不会看到我的。”
　　牛爸爸就这么走了，他带走了自己的病痛和思念，带走了妻儿的挂念，只留下无尽的泪水与辛酸。不知道没有爸爸在身边的红小牛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等到山花烂漫果实累累的季节，爸爸就会回来参加毕业典礼。”每次半夜醒来，红小牛总会想起爸爸的这句话。
　　不过，牛爸爸这一走，却一直没有回来，更没有捎回任何消息。
　　他在去淄川的路上没有被独眼狼吃掉。
　　他也不是像小英子的爸爸那样悄然去世了。
　　他更不是在打工的时候旧病复发意外身亡。
　　只有川流不息的汶河水默默地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流下了伤心的泪水。那么，红小牛毕业的时候，爸爸有没有回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呢？
　　其实，牛爸爸转过身后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可是他又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呢？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心底有个默默地声音告诉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的事，只要硬着头皮去做，就闯过去了。
　　前往淄川，要经过杂草丛生的一片原始森林，还有高山陡坡悬崖峭壁。牛爸爸并不害怕这些，他最担心的就是赚不到钱怎么办？丘波在家不好好学习怎么办？坏人欺负他的老婆孩子怎么办？他深深地爱着家人，他放心不下啊！但是，既然迈出了前脚掌，他也就没打算空着双手回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牛爸爸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差使，给煤矿上拉煤灰。
　　过了一个月，他又到井下给大家伙拉煤车。只是身子站不直，需要弯着四肢，但是挣得钱相对来说要多一些。
　　又过了一个月，他又往井下近了一步，干起了采煤工。这次好了，离煤炭咫尺之远了。他是想除了能够多赚点钱外，还可以学到采矿的第一手资料。他想有朝一日回到老家，也在汶河岸边建一座属于自己的煤矿。
　　牛爸爸很少闲着，常常是爬上地面匆匆地吃口饭后，便又赶到井底加班了。当然，工资也是这群人中最高的。牛爸爸在用自己的原始资本——拿命来换钱。
　　“吃了干，死了算”成了牛爸爸的口头禅。可是，他又是多么地想念家中的妻儿啊！
　　山火烂漫果实累累的季节原来是如此得漫长，什么时候才会到啊？牛爸爸不止一次问自己。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收工后，牛爸爸像往常一样，来到自己做的牛棚里，准备和衣而卧。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蒙面的家伙。与此同时，左右两边也出现了两个凶恶的家伙，而且，他的屁股上还被一个尖锐的利器使劲顶住了。
　　牛爸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身上的钱币也已没了踪影。他知道自己是被昨晚那几个蒙面人劫持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在牛爸爸身上的事情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