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小牛丘波 第二章

　　当春姑娘飞过汶河的一霎那，冰雪开始悄悄地融化。小鱼儿急不可耐地跃出水面，终于可以透透气了。春天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冬爷爷马上卷铺盖走人。柳树姑娘被惊醒了，她披上嫩绿的衣裳，随风舞动着，站在汶河两岸，对着天然的镜子，照啊，照啊！正如待字闺中的少女，第一次要走婆家呢！
　　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苗，绿油油的。微风一吹，麦苗就像是孩子们报数似的，齐刷刷地低下头去。这波碧绿的麦浪啊！引得几只好奇的燕子随风追逐，一眨眼的工夫就看不到踪影了。
　　一群天真的小学生在女老师的带领下，系着鲜艳的红领巾，整齐划一得顺着河岸前进着。他们头上戴着自己编的柳条帽，手里拿着小铁锨，褂子布袋里别着崭新的钢笔。男孩女孩穿着的都是一个颜色：海军蓝的褂子和裤子。在这个暖暖的午后，耀眼极了，夺目极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朗诵着：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男孩们的声音洪亮有力，他们一起朗诵着唐朝诗人贺知章的《咏柳》。
　　不知道女老师说了句什么？人群里哈哈地笑起来了，紧接着，女孩们清脆而又嘹亮的朗诵声又传过来了。
　　“春晓唐孟浩然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女孩们更加聪明，她们连作者和朝代都背诵出来了。
　　红小牛丘波被院门外的声音吸引住了。它瞅准牛妈妈转身的空儿，就像里弦的箭一样窜了出来，一口气跑到了汶河边。
　　丘波不敢跟孩子走的太近，只是躲在河堤的低洼处，偷偷张望，侧耳倾听着。偶尔，有一只小麻雀从它头顶飞过，它都会吓得连连后退，仓惶跌倒蹲在地面上。
　　丘波听到了女老师在介绍：春天来了，春姑娘飞回来了，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一切是那么的清新亮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到处是莺歌燕舞，春暖花开了。
　　这个班的学生刚好十二名，女老师提问题的时候，并不叫他们每个人的具体名字。而是用英文单词代替的，分别是：one(一).two(二).three(三).four(四).five(五).six(六).seven(七).eight(八).nine(九).ten(十).eleven(十一).twelve(十二).
　　红小牛被疯狂的迷恋上了这趟生动的春游。它不但学会了两首古诗和十二个数字，它还记住了几种颜色，比如：
　　太阳的颜色是“红色的”：red
　　晴朗的天空是“蓝色的”：blue
　　小草的颜色是“绿色的”：green
　　橘子的颜色就是“橘黄色的”：orange
　　捂住眼睛就是黑暗的“黑色的”：black
　　墙皮的颜色是“白色的”：white
　　丘波觉得女老师和小学生太好玩了。忽然，它听到了在汶河岸边的一处草丛后面传来了母鸭和公鸭的切切私语声：
　　“你慢点吧！该死的，你要是再向上次那样打碎一只蛋，咱们这一洞蛋又要全部臭掉了。”这是母鸭尖锐的声音在向公鸭命令着。
　　“我知道了，等等那群傻瓜又给我们送过来数不尽的蛋呢？我说，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有才呢！”
　　丘波不知道它们俩到底在鼓捣些什么，刚想望前去探个究竟。忽然，听到妈妈在大声叫喊着，“丘波，丘波，你到哪儿去了？回家吃饭了！”
　　丘波依依不舍地看看女老师和小学生们，用刚刚学会的句子怯怯得跟他们做了告别：
　　Good-bye！boysandgirls.（再见了！同学们。）
　　Good-bye！teacher.（再见了！老师。）
　　红小牛丘波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牛妈妈让丘波坐在院子里那棵白杨树底下。丘波安静地坐在那里，抬头仰望着白杨树梢上的“毛毛虫儿”。
　　只见那群“毛毛虫儿”全身红彤彤的，每个头上都戴着一顶尖尖的鸭舌帽，帽子尖尖的，尾巴也是尖尖的。其中，最小的一只就跟两头尖尖的小花生米似的，丘波的心里纳闷极了。
　　“妈妈，树梢上的那些家伙是什么啊？”丘波满脸疑惑地问妈妈。
　　牛妈妈端过一碗清水炖的鸡蛋，用勺子舀了一点点放在舌尖上碰了碰，嗯！不咸不淡，不凉不热，给初生的牛宝宝喝刚刚好。她抬起头朝树梢上看了一眼，一下子呆住了。那场春雨才过去几天啊？这满枝的白杨忙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蹿出来的呢？
　　“宝贝！这是白杨树的花儿，叫白杨忙子。现在这个季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民伯伯没有树叶和野菜挖着吃了，就靠这些东西维持生活。他们把这些小东西采回家，放上一点点盐和玉米面，用锅炒着或者干脆就蒸着吃。一直等到柳树叶、杨树叶、槐花叶下来的时候，再用那些东西填饱肚子。还有，麦地里的甜菜、苦菜、秃妮子头，都是老百姓们的食粮啊……”
　　牛妈妈紧紧地搂着丘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满枝的白杨忙子，她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最疼牛妈妈了，可是，就是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却双双饿死了。老人家去世的那天，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一夜。雨水没有汇流成河，全部滋润到了禾苗、树木、庄稼地里去了。
　　红小牛丘波用生涩的英文数着一个个的白杨忙子：one,two,three,four,five,six,seven,eight,nine,ten,eleven,twelve……接下来是什么呢？丘波又开始纳闷了。
　　“妈妈！我想去上学。”
　　“小学生，女老师，还有春游和游戏，太好玩了！”丘波一下蹦了起来，叫嚷着。
　　牛妈妈高兴极了，她亲吻了一下丘波的额头，使劲地点着头。
　　“嗯，你真是个好孩子！就是你的年龄太小，不知道校长先生同意吗？”
　　整个下午，他们娘俩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白杨树底下。大门口的大黑狗和大黄狗都呼呼地打起了鼾声，睡着了。牛妈妈从没进过校门，更别提读书识字了。可是，她对新事物的观察力是敏锐的。她和丘波数着满枝的白杨忙子，一共是1978朵；白杨树的周长大概有两米多；白杨树有四支比较粗的枝干，整体是对称的。
　　牛妈妈纳给牛爸爸的鞋垫是远近出名的。鞋垫上的花儿什么都有，什么花儿开了，什么花就生长在了牛爸爸的脚掌地下。梅花、杏花、桃花、菊花……特别是九月菊，牛妈妈一边欣赏着九月菊，一边纳鞋垫，纳好之后跟真花放在一起，你根本就分辨不出哪一朵是真花，哪一朵是鞋垫上面的。
　　丘波的身体里面流淌着妈妈善于观察的血液。它一旦喜欢上了某种事物，就义无返顾地奔向它。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眼睛就是用来捕捉食物、发现事物、观察事物的。拥有健康的眼睛，我们是多么的幸福啊！我们只有比美国的聋盲作家海伦凯勒更加积极向上，更加珍惜生命才对啊！
　　睁开我们的眼睛，去看看蔚蓝的天空吧！去看看碧绿的大海，潺潺的小溪吧！让我们走到茂密的大森林中，去看看美丽的花草树木，还有数不尽的小动物，看看它们长的什么样？看看它们都在忙碌些什么呢？
　　圆圆的月亮跳到了山坡上面，它使劲探了探头，冲着汶河里面的影子，扮了个鬼脸。嫦娥的秀发自由自在地飘动着，她过惯了这种日子，借着今晚柔柔的夜色，波平如镜的湖面，轻轻地梳理起了乌黑的秀发。
　　汶河岸边，几位妇女搓洗着大人和孩子们的衣服。她们用的是自制的搓板，还有河边的长石头。三五成群，选择一处最干净，水又清澈的地方，卷起袖子到胳膊肘子上面，坐在马扎上熟练地搓洗着。她们的身边都有一小瓢白色的粉末，这就是白天烧水积累下的木碳灰。她们就用这个当洗衣剂，搓洗家人袖口和领口的汗渍与泥土。因为，这个年代，压根就不会有油渍和果汁弄到衣服上面。
　　红小牛已经知道什么是“寒食”节了。今天，大人们吃的都是剩菜剩饭，只有它例外，妈妈偷偷塞给丘波两个熟鸡蛋。它抬头看看妈妈的眼圈红红的，知道她又想起了外婆。于是，她抽了个空，偷偷地溜了出来。就像上次那样，不一会儿的工夫，它就来到了汶河边。
　　丘波没有跑到洗衣服的大婶大娘跟前。它只觉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动着它，把它推到了上次公鸭藏身的洞口边。
　　“母鸭和公鸭到底弄的什么名堂啊？”丘波上来那股牛劲，还真像他爸爸年轻的时候。
　　这次它多少有了点经验。它匍匐前进着，就像是个爆破手一般。它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里面的主人。它用左前腿堵住自己的左耳朵，用右臂肘子堵住了右耳朵，它就这么前行着。它太高兴了，周围一片寂静，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忽然，它的眼前一亮，只见公鸭醉醺醺的，正在数着蛋呢。
　　“一百六十七，一百六十八，一百六十九……”
　　奥！好家伙，原来公鸭把全村老少送来的蛋都运到这个神秘的地洞里来了。
　　“嘎嘎！我说，亲爱的！我得回家照看孩子了。蚂蚁说了，今天晚上它们会送过四只鸡蛋来的。哼！照它们这个速度，估计一个月也收不全呢！它说咱们这个庄园什么蛋也没有了，这四只还是去邻县买的。哼！真是一群小笨蛋。”母鸭越说越生气，“不过，也够难为他们的。就连黑狗和黄狗才买到了二十只蛋，何况是这群小崽子呢！”她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等公鸭回答，围上头巾，跨起篮子，回家去了。
　　“嘎嘎！我才不管呢，让它们想法弄去吧！没有人知道那道圣旨是伪造的。我以后就会天天吃蛋类大餐了！嘎嘎！”公鸭一边说着，一边咬了口熟鸡蛋，它的口水啊，都流到生蛋上面了。在柴火的微光中，它的脸色越来越红，不一会儿的工夫，它就趴到蛋上，醉的晕过去了。
　　“简直太可恨了！怎么不下场大雨把它淹死呢？”红小牛丘波咬牙切齿地骂着。从它站起来那天起，他就记得大家伙都在想方设法的弄蛋，说是老虎大王下圣旨了，每人50枚。原来，这一切都是鸭子夫妇搞得鬼主意啊。想起妈妈一个月子里都没有尝过一口鸡蛋，丘波就怒火中烧，它恨不能上去抢过那些蛋，把它们狠狠地砸到公鸭的脑袋上面。
　　正在这时，它听到了“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号声。是岸边传来的，它腾地一声站起来，冲着整齐的号子跑了过去。
　　我的天哪！这个场面太壮观了，只见四只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进着。一个个英姿飒爽，头上戴着警帽，腰里别着宝剑，它们高高的抬着枫叶，枫叶上面都有一只椭圆形的鸡蛋。400百只蚂蚁分成了四组，每组一百名，横竖各十名，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向着母鸭家的方向前进着。
　　红小牛丘波急坏了，它不想让蚂蚁千辛万苦的劳动果实被掠夺。它使劲一跳，可是，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脚，紧接着，它的身体一点一点得望下陷。周围的东西粘糊糊的，湿漉漉的。丘波动弹不得了，这可把红小牛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