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谷(十五)
作品名称:米谷 作者:王祥夫 发布时间:2013-12-18 19:12:56 字数:7273
48
米谷来找梅姐了,米谷虚弱的样子把梅姐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梅姐问米谷。
“我要挣钱,我没病。”米谷说。
“你先要命吧,你脸色这么难看你还说你没有病?”梅姐对米谷说。
“我没事。”米谷说。
“你怎么说话都喘?”梅姐问米谷。
“我没事。”米谷说。
“你怎么站在这儿还直抖?”梅姐问米谷。
“我没事,我刚进来。”米谷说。
“我看你是不是病了?”梅姐问米谷。
“我没病,我是冷的。”米谷说。
“你脑门儿怎么这么热?”梅姐又摸摸米谷的脑门儿。
“我什么病也没有,我就急着要挣钱。”米谷说。
“你手是凉的脑门儿却是热的,你肯定是病了。”梅姐说。
“我要挣钱!”米谷说。
梅姐还在那个小美容厅,只不过这里现在比以前更冷清了,人们都准备过年了,顾不上光顾这种地方。梅姐美容厅对过的货场却十分热闹,送货的也忙,买货的也忙,车也忙,人也忙,警察也忙。米谷来的时候梅姐坐在美容厅里边正在看街,她养的那条小狗死了,这让她很伤心,眼睛也哭得红红的。梅姐让米谷靠暖气坐下,梅姐问米谷出了什么事,米谷奇怪自己怎么没有哭出来,她只是对梅姐说她急着要钱,所以求梅姐给她找客人:
“越多越好,”米谷说。
“白天黑夜都行。”米谷说。
“什么样的人都行。”米谷说。
“只要给钱就行。”米谷说。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梅姐问米谷。
“你给我找客人吧。”米谷说。
“你这样子能行?”梅姐看看米谷,她忽然有些担心,担心米谷是不是有了什么病,怎么站在那里身子还在打战。
米谷说自己能行,说自己急需要钱,急需要一万五。
梅姐马上给米谷在心里算了一下,这最少要一百五十个客人才行。
“你不行吧?”梅姐看着米谷,用手摸摸米谷的手。
“行。”米谷说要不小年轻就没救了。
“你行,我怕客人还不行。”梅姐对米谷说。
梅姐有梅姐的担心,她怕客人会担心米谷是不是有病,米谷的气色太不好看了。梅姐这里的生意近来一直不好,给哪个客人打电话哪个客人都说忙。梅姐要米谷不要急,她让米谷先到楼梯下边的卫生间里去收拾一下自己,先洗一下澡,卫生间里虽然冷,但还可以洗一下澡。米谷洗澡的时候,梅姐于是开始打电话了,她先给那些不认识米谷的客人打,说她这里来了鲜货,但大多数客人都在忙,他们确实是忙,年底谁都在忙,在这个时候,连小姐也准备回家过年了,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梅姐终于给米谷联系到一个客人。这是个胖胖的年轻人,脸上长了许多黑痣,梅姐让这个客人和米谷上楼去,楼上还暖和一些,梅姐就把这个客人和米谷安排在自己的床上做,因为客人少,梅姐把其他房间的电暖气都关了。
米谷和这个年轻人把门关了,米谷先上了床,年轻人站在地上把衣服都脱了,屋子里虽然没有开灯,但电暖气的黄黄的光把这个年轻人的屁股照得很亮。
“你没事吧?”
这个年轻人说他不喜欢戴套儿。
“没事。”
米谷说那就别戴了。
“好家伙,你怎么身上这么烧?”
这个年轻人摸摸米谷,一下子就进入了,他是刚刚从对过的游泳馆游完了泳,也休息过来了,所以他特别的勇猛。他从正面进攻了一阵子,又要米谷把身子掉过来,他要从后面进攻。他在后面做了好一阵子,然后他提出了要米谷上来。
米谷只好上来,但米谷还没动几下头就晕眩起来。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这个年轻人在下边问米谷是不是要到高潮了,要是快到高潮了就动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这个年轻人说他要享受享受了。
米谷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做完事,那个年轻人出去了,米谷躺在那里好半天没有起来,那个年轻人在下边卫生间里用水冲了冲走了,梅姐从下边上来,米谷的样子让梅姐吃了一惊。梅姐问米谷还能不能做,她又给米谷联系到了一个客人。
梅姐说:“那个客人已经来了。”
米谷说:“让客人上来。”
梅姐说:“你能行?”
米谷说:“我省得再穿衣服了。”
这又是一个年轻客人,样子像学生,高高的个子,衣着朴素,看上去瘦,想不到人却特别能干。这个年轻人大约做了有四十多分钟,最后他咬了一下米谷的耳朵,说:“你怎么睡着了?是舒服得睡着了吧?”
米谷对梅姐说她不走了,再说她也走不动了,她让梅姐在梅姐这里给她找一间屋子,这样一来无论什么时候有客人她都可以做。米谷对梅姐说能联系多少客人就联系多少客人,什么时候都行,只要有钱挣就可以。
“你是不是病了?”梅姐问米谷。
“没病。”
“没病,我要挣钱。”
米谷说不是我有病了是小年轻快没命了。
梅姐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什么。
毕竟是年底了,在这种时候闲人很少,梅姐也只给米谷联系到三四个客人,这让米谷急得不行,米谷和梅姐坐在楼下的门里,米谷希望对面的人过来,希望路过的人过来,希望有人知道这里可以做这种事。这天,一个男人,贴着门从外边走过,米谷突然拉开门冲这个男人招了招手,要这个男人进来。“来来来。”米谷说。这个男人看了一下米谷和坐在里边的梅姐,知道这是什么人,知道她们要自己进去做什么事,这个男人被吓了一跳,赶忙走了。米谷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米谷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子。
“要不,降降价?”梅姐这天也沉不住气了,她对米谷说,说你既然急着挣钱。
“降多少?”米谷问梅姐。
“八十块钱一次行不行?”梅姐说,
“行。”米谷想想,说。
但还是很少有客人来,即使梅姐到处打电话。
“要不,再降降价?”梅姐这天又对米谷说,说既然你急着挣钱。
“降多少?”米谷问梅姐。
“六十块钱一次行不行?”梅姐说。
“行!”米谷想想,说。
“要不,再降降价?”梅姐这天又对米谷说了,既然你急着挣钱。
“降多少?”米谷问梅姐。
“五十块钱一次行不行?”梅姐说。
米谷这次没说话,眼泪流了出来。
价钱降下来后,米谷在梅姐这里很忙了一阵,五十块钱是太便宜了,这是两盒烟的钱,最多的一天,米谷一共接待了三十个客人,但最后一个客人忽然惊叫起来,这个客人披了一件衣服跑出那间屋子喊梅姐:“梅姐,梅姐,米米怎么了?”米谷昏了过去。梅姐上去,掐米谷的人中,米谷下边的床单是粘的,上边都是客人们留下的斑斑点点。米谷休息了一天,睡了一天,梅姐那里可以做饭,梅姐给米谷做饭吃,米饭、炒菜、蛋汤,楼上楼下被炒菜弄得烟雾腾腾。第三天,米谷虽然身上在发烧,但她又开始接待客人,梅姐对过货场的人们都知道了这边的事,也都过来和米谷做事,晚上,那些等货的贩子就干脆住在这里和米谷整夜整夜地做,三四个人同时和米谷做。到后来米谷昏沉沉地睡着了,由他们做,他们也不管米谷发烧不发烧,他们乐得米谷不知道他们有的人是在做第二次。
这一天,梅姐给吓了一跳,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人刚刚做完,出去还没有一会儿就又回来敲门,梅姐以为这个人回来闹事,这人脸红红的,把门“砰砰砰砰”敲开了。梅姐想堵住他,对他说人家米米服务的挺好,你找的是什么碴儿?想不到这个中年人笑了,把五十块钱掏出来,对梅姐小声说:“我还没做够,所以我还要再做一次!”
就是这个还想和米谷做第二次的中年人很快就被米谷从屋子里赶了出来。米谷迷迷糊糊地躺在那里,已经把这些天挣的钱在心里算了又算,算了又算,她叫出了声,脑子一下子清亮了,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明白自己已经挣够了那个数儿,她把衣服穿了起来,她把围脖围了起来,她对梅姐说她挣够了,她说马上要把钱送到医院去,让小年轻马上做手术。
“我不做了,我挣够了。”
米谷对梅姐说,说小年轻这下有救了。
梅姐送米谷下楼,出门的时候,米谷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外边下雪了,地上是一层薄薄的雪。
49
小年轻动了手术,为了做手术小年轻的头发给剃光了,剃成了秃瓢。
小年轻做手术期间米谷也大病了一场,在医院连着输了七天液。米谷静静地躺在那里,只觉着自己在慢慢慢慢,慢慢慢慢飘起来,飘起来,身子好像已经没有了。米谷的爹和改花守着她,给她端屎送尿。米谷的爹和改花这天给米谷吓了一跳。他们眼睁睁看着米谷在那里闭着眼说胡话,脸胀得通红通红。
“来吧,一次五十块。”米谷闭着眼说。
“再做一次,给三十就行。”米谷闭着眼在那里说。
“来吧,再少一点儿也行。”米谷闭着眼说。
“三个人也行,只要给钱就行。”米谷闭着眼在那里说,头上脸上都是汗。
“慢点慢点,唉呀慢点儿。”米谷闭着眼说。
“我挣够了就不做了,不做了。”米谷的两只手痛苦地舞动着。
米谷突然浑身挣了一下,用力睁开了眼,看见了坐在她身边的亲人,但很快,隔不一会儿,米谷又开始说她的胡话,她说的胡话很快就让人明白她做的是什么事了。米谷的爹对坐在一边的改花说“唉,你出去吧”。改花站起来走了出去,米谷爹又对米谷的大弟弟说“唉,你也出去吧”。米谷的大弟弟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后来,米谷的爹也从病房走了出来,蹲在病房外的墙角里。
50
米谷和小年轻是在医院里过的年,过年的时候医院里真是安静,安静得有些怕人。小年轻头发长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来年二月的事。小年轻再次从医院里出来其实已经是个废人,他神志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糊涂,最最让米谷觉得害怕的是小年轻会突然晕倒,晕倒之后又是抽搐又是吐白沫子,有时候还会把自己的舌头咬破。小年轻现在就坐在他爹给他做的轮椅上,那是一个从破烂堆里拣来的破沙发,小年轻的爹在破沙发下安了四个小轮子,小年轻现在就天天坐在这样的一个轮椅上出来晒晒太阳。有时候是改花把他从屋子里推出来,有时候是米谷把他从屋子里推出来,有时候是小年轻的娘“吭哧、吭哧”把他推出来,小年轻的娘现在是越来越胖,已经胖成了一个肉球,但她还在胖。人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刨垃圾的是怎么了,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胖。不管是谁把小年轻从屋里推出,都只让他坐在屋门口,他的前边,是成堆成堆的垃圾。垃圾堆前是玩耍的长头和狗屎。
饭店老板在这个春天里又重新出现了,他把他的饭店扩大了一下,后边又增加了两个雅间,雅间里可以说话,可以打牌,还可以做些别的,如果有什么情况,里边的人可以从后门出来溜之乎也,那后门是个暗门,从里边猛地看上去像是贴在那里的一张大画儿,画儿上是一只斑斓猛虎,从外边看那后门是个一人高的烟囱,没人会想那是一道暗门,那后门直对着小年轻的家门。饭店老板的女人也不开小发廊了,头发现在又改染成了火红色,她现在在饭店里收款。一边收款一边嗑瓜子,嘴唇上总是挂着些零零星星的瓜子皮,所以过一会儿就要把嘴唇重新涂抹一次,所以人们总是见她在那里涂嘴唇。
饭店老板这天从后门跳出来,站在那里撒了泡尿,然后笑嘻嘻地朝小年轻走过来了。小年轻在门口他的轮椅上傻呵呵地坐着。饭店老板说:“小年轻,你笑一下。”
小年轻笑了一下。
饭店老板说:“小年轻你眨眨眼。”
小年轻眨了眨眼。
饭店老板说:“小年轻,你抬抬手。”
小年轻把手抬了起来。
饭店老板说:“小年轻你动动你那条腿。”
小年轻没了动静。
饭店老板说:“小年轻你对我说一个字,只一个字。”
小年轻忽然哭了起来。
面肥那天过来看小年轻了,他对小年轻说:
“哥你笑一下。”
小年轻笑了一下。
面肥说:“哥你眨眨眼。”
小年轻眨了眨眼。
面肥说:“哥你抬抬手。”
小年轻抬了一下手。
面肥说:“哥你好多了。”
小年轻忽然哭了起来。
面肥忽然“啊呀”了一声,说:“哥你又尿裤子啦。”
小年轻哭得更厉害了。
“哥我想走了,我想到南方也去挣几年大钱。”面肥对小年轻说。
小年轻“哇哇哇哇”叫了起来。
改花端着个碗过来了,里边是菜和饭,绿的菜白的饭。“姐夫你吃饭吧。”
小年轻不说话。
改花把碗放在了小年轻手边的一个木板子上。“姐夫你吃饭吧。”
小年轻不说话。
改花把碗又塞到了小年轻的手里。“姐夫你吃饭吧。”
小年轻不说话,“哗啦”一声,碗已经被小年轻弄到了地上,但那是只小年轻的爹娘拣破烂拣回来的木碗,在地上滚几滚,又立住了。
饭店老板这天正站在旁边,他笑着对改花说要她到饭店来一下,他有话对她说。
改花跟着饭店老板去了饭店,‘改花一手抱着狗屎,一手牵着长头,长头手里拿着半截黄瓜,这半根黄瓜长头已经吃了好半天了。吧。”
米谷过来了,端着一个碗:“小年轻,吃饭小年轻张开了嘴。
米谷把一口饭送到了小年轻的嘴里。
“小年轻,再吃口莱。”
小年轻张开了嘴。
米谷把一口菜又送到了小年轻的嘴里。
米谷说:“你再吃一口饭。”
米谷说:“你再吃一口莱。”
米谷说:“你再吃小半碗?”
米谷说:“你再吃两筷子莱?”
米谷又说:“小年轻,你看我把你剩下的饭都吃了。”
小年轻忽然哭了起来,院子外的人也听到了小年轻的哭声。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哭声,要是小年轻不哭他们倒不放心了,他们会问米谷小年轻怎么了?是不是又抽风了?天气热起来的时候,人们看到米谷给小年轻的沙发上绑了一把破塑料伞,这把破塑料伞正好能给小年轻遮太阳。小年轻坐在他的轮椅上,有人在他跟前的树荫里打扑克,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看看看,小年轻又尿裤子了。”
“看看看,小年轻的尿又流过来了。”
有一道亮晶晶的液体,已经从小年轻的轮椅那里弯弯曲曲流到了打扑克的人那里,小年轻“嘻嘻嘻嘻”地笑了起来。但他突然不笑了,他看到了米谷,看到米谷眼红红的从派出所那边走了过来,这天上午,米谷又去了派出所,米谷走得很快,几乎是在跑,往这边跑。小年轻的脸在那一刹间有点歪了,马上就歪的很厉害了,那些打扑克的人都听到了小年轻发出了一声怪叫,然后看到他整个人从他的轮椅上重重摔了下来。小年轻又开始抽风了。
米谷尖叫着,想把小年轻抱起来,一边喊着改花。
“改花!”
“改花!”
“改花!”
改花在饭店那边,改花听不见米谷的呼喊。
“面肥!”
“面肥!”
“面肥!“
米谷又喊面肥。米谷抱着小年轻就像抱了一个被电击中的小猫或小狗,小年轻人更轻更瘦了,但抽风的时候小年轻浑身抖得几个人都按不住,这让米谷感到害怕。这时候面肥跑了过来,他的蓝色塑料拖鞋都跑掉了,先是一只,后来是两只。他帮助米谷把小年轻按住,不让小年轻乱动,他已经把一根缠了破布的筷子伸到了小年轻的嘴里,这样小年轻就咬不坏自己的舌头了。
“你别怕,有我在。”面肥对米谷说。
“小年轻!小年轻!小年轻!”
米谷满脸是泪,喊着小年轻。
这天,米谷又被叫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那个姓左的老警察又问到了去年刘奎的事,说刘奎的案子要结案了,这个案子调查了快一年的时间了。现在,所长已经被撤了。那个刘奎不但不能从警察学校里毕业,而且要被开除学籍,开除学籍还不行,还要接受法律制裁。
“你坐下,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你不要再害怕。”
这个姓左的老警察要米谷不要害怕,说刘奎又不单单是你这儿的一点点儿事,他的事多着呢,就要接受处理了,所以米谷你不要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但米谷什么也没说,姓左的老警察问了一次,又问了一次,米谷还是不说。
“有没有这种事?”姓左的老警察有些气了,说连刘奎他自己都交待了,你还怕什么?
米谷还是不说话。
姓左的警察更气了,说:“这也是为了你,法律面前人都是平等的。”
米谷还是什么也不说。
“有没有这种事?”姓左的老警察又问了一句。
“没有。”米谷小声说。
“你怎么了?”姓左的老警察说你不能不相信人民警察。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米谷抬起头来。
“你是受害者。”姓左的老警察又说了一句。
米谷还是小声说:“没有。”
在派出所姓左的老警察找米谷的前几天,有人已经找过米谷了,他们一共是四个男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提着些东西,有点心还有水果,最后从外边进到家里来的那个人提着一箱饮料,这四个人都心事重重,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都还很有礼貌。这时候小年轻也在家里,坐在他的轮椅里。长头和狗屎又跟着改花去了前头饭店。米谷马上就明白这四个人是什么人了,这四个人就是刘奎的家里人,他们是来求米谷,求米谷不要承认去年发生在派出所里的事,求米谷放刘奎一马。这四个人是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地对米谷说事情已经做过了,再怎么也改不回来。他们和米谷谈来谈去,又谈去谈来,后来就变得不耐烦起来,也不再客气。
其中的一个人对米谷说:“再说,你又是做这个的,这对你也没什么。”
这个人开了头,马上另一个人也跟上说:“如果你是良家妇女倒是另一回事了。”
第三个人马上也把话插进来:“而且,你还收了一百块钱!”
最后一个人说得更加严重:“要是我们把你收了一百的事说出去,你还有给关进去的可能。”
“再说,你又是做这个的,这对你没什么。”
这几个人把这话重复了又重复,其中的一个人又对米谷说:“你知道不知道人们怎么说你?”这个人没往下说,这个人和那几个人都从米谷的屋里走了出去,这个人在外边隔着窗子把这句话对米谷说了出来:
“说你只不过是个烂人!”
“烂人!”
这个人在外边愤怒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人在外边说完了这话,米谷以为他们已经走了,想不到他们又推开门从外边走了进来,他们又走了回来不为别的事,他们把他们各自带来的东西又都重新拿在了各自的手里,他们对米谷说你不过是个烂X,要不是你,我们刘奎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你是个烂X,所以我们不能给你东西。”其中的一个人说。
“你是个烂X,我们为什么把东西给你?”其中的另一个人也说。
“是你害了我们的人。”其中的一个人说。
“不是我们的人害了你,你这个烂人!”其中的另一个人说。
这四个人已很愤怒了,让米谷心惊胆战的是,他们说如果米谷敢在派出所乱说话,到时候受报应的将是米谷的另两个孩子,那就是长头和狗屎,他们已经知道福官的事儿了。其中的一个人最后对米谷说“你要是不想受报应你就别乱说话!福官就是样子!”
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小年轻就一直坐在他的轮椅里听着,人们谁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听见了没有,他就那么痴痴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四个人,看着那四个人手里的东西,看着米谷,他的脸上和他的身上没有一点点反应,他就像一段木头。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小年轻突然叫了起来。
这些人走后,米谷就那样一直呆呆地坐着,一直坐到天慢慢慢慢黑了下来,天上有飞机“轰隆隆轰隆隆”地飞过,这些飞机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去了美国,也许去了法国。外边的汽车喇叭声响了又响,是长途汽车出站了或是进站了。
“爹……”米谷叫了一声。
“娘……”米谷叫了一声。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小年轻的嘴里在唔唔唔唔。
米谷不知道小年轻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她看着小年轻的脸,但她马上就知道小年轻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小年轻的身子已经开始朝一边抽搐,脸和眼也在朝一边飞快地抽搐,米谷知道小年轻又要开始了,她刚刚来得及把挂在小年轻身上的那根缠了布条儿的筷子塞到小年轻的嘴里,小年轻已经重重倒在了地上,小年轻的轮椅就地打了一个转儿,没有倒,靠在了床上。
“面肥!面肥!”
米谷喊面肥了,面肥现在是米谷最好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