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去何从
作品名称:娃亲 作者:闻鸣轩主 发布时间:2013-12-04 00:29:18 字数:9238
人生是道选择题,不同的选择,沿途的风景大不相同,想要回头,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人生也犹如鲜花,没有永不凋谢之花,只不过有的花期长些,有的短些;人生更是一次性的消费品,任何时候由于天灾人祸,生命都会戛然而止,顾正红正是二十弱冠的青春年华,就是因为日本人的几粒子弹,就瞬间消失。颜土根人到四十不惑之年,看问题自有自己独特的视角,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家业怎样才能不断壮大而不受任何外界势力的影响。
何去何从?
正当颜土根感叹生命关注命运之时,1927年4月12日上海又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四.一二”事件。这天凌晨,颜土根早早地从浦东老家运着三车棉花原料进城。刚到黄浦江边的东昌路码头,忽然,几道刺眼光亮划破了天空,接着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颜土根起初还以为城里人结婚呢?但转而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上海乡下一般迎娶新娘、喝喜酒是晚上进行,哪有一大清早就放鞭炮的道理?接着,浓烈的火药味扑鼻而来,呛得他强烈地咳嗽起来,当他脸涨得通红在同行佣人的搀扶下重新注视前方时,但见人头攒动,莫非自己判断错了?城里人结婚时兴清晨进行?正当颜土根踌躇之际,突然马路两旁的人群开始乱了起来,“呯呯呯,哒哒哒!”这震耳欲聋的巨响分明不是鞭炮声,而是枪声,上次顾正红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倒下的,颜土根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几个臂缠白布黑“工”字袖标人一路狂奔而来,后面同样是臂缠白布黑“工”字袖标的人手里拿着短枪,也有拿着板斧的,穷追猛打过来,几声枪响过后,跑在前面的几个人扑通倒在了自己的一辆棉花平板车旁,他们倒下之时还挣扎了一把,掀翻了车子,棉花洒落了一地,那几个人身上的鲜血旋即汩汩地流淌出来,映得那雪白的棉花殷红殷红的,有几朵尚未溅血的棉花经晨风一吹,如蒲公英一般飘飘洒洒轻舞飞扬,飘得天空仿佛下起了大雪。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几个即将倒下之人临了还在高呼口号。
明明是一样的打扮,怎么会是奉行“三民主义”的国民党干的?颜土根惊魂未定,后面赶来的那帮人见颜土根胸前别有国民党徽章,只看了他一眼,就从他身边呼啸而去。
颜土根的这次上海送货之行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当他来到郭子彬的鸿章纱厂,郭子彬瞧见神色慌张的颜土根,便请他来到客厅,让佣人送上茶点。
“郭……郭……老板,今……今天街上,发……发生了……什么……事?”颜土根在路上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得还有点魂不守舍,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噢!”郭子彬好像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似的,他神色镇定地说:“广播里说今早停泊在高昌庙的军舰上空升起了信号,有好几帮工人纠察队在闸北、南市、沪西、吴淞、浦东等14处地方闹事。双方发生了激战,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军(蒋介石收编的孙传芳旧部)开来,以调解‘工人内讧’为名,收缴工人纠察队武装,1700多支枪被缴,300多名反抗的纠察队员被打死打伤。”
“怎么会是这样?这是谁的队伍?”颜土根这会缓过神来,纳闷地问道。
“这些个工人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活不干,偏要罢工、舞刀弄枪的,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还扰乱了社会治安,是该让军队来管一管。”郭子彬心里只有他的生意,他的这一番话果然对颜土根也有影响。
“好像是这么回事!工人要枪干什么呢?”颜土根表示了肯定,但想起刚才那血腥的场面,以及那几个倒下前高呼口号的人,他不免又担心起来,“这样做好吗?会不会被别人说国民党是‘反动派’?”
“土根,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郭子彬安慰起颜土根来,“蒋总司令是孙先生的得意门生,黄埔军校的校长,他的行动是得到我们上海商界支持的,蒋总司令与江浙财阀也有联系,江浙财阀有着雄厚的经济实力,他和他们又有着历史渊源关系,江浙财阀的许多头面人物,都是总司令的好朋友。1927年1月中旬,总司令去武汉时,曾在宁波会馆召集江浙资本家和其他工商界的头面人物秘密集会,他在会上明确表达了他反对武汉政府财政经济政策和工人运动的立场,得到与会者的赞赏。”
“那么,上海都有哪些头面人物支持蒋总司令呢?”
“蒋总司令回到南昌后,我们上海商界的大佬、人称‘阿德哥’的虞洽卿也专程前往南昌,与总司令进行了密谈,双方达成了交易,蒋要江浙资产阶级在经济上支持他,阿德哥本人也是浙江人,他要蒋明确表明立场,并迅速见诸行动,把正在迅猛发展的工人运动压下去,否则无法做生意。虞洽卿还参加了庐山密谋。回到上海后,江浙资产阶级撇开原有的拥护孙传芳的上海总商会,另组一个拥护蒋总司令的上海商业联合会,由虞任会长。”
郭子彬说的这些,颜土根也略有耳闻,“那商业联合会能保护我们商人的合法权利吗?”
“关键是要有军队的支持。3月初,蒋总司令又派张静江来上海,加强与江浙资产阶级的联系。这时,江浙资产阶级在经济上为总司令提供了一笔又一笔巨款,首先由钱新之、陈光甫按总司令来信的要求,资助蒋50万元,帮他解决了年关的急需。3月29日,上海商业联合会认捐了500万元,4月1日,又垫付了300万元。我们棉纺业的荣宗敬拍着胸脯说:‘要铜钱用,我有,做事体请洽卿、晓籁两位老哥,(钱)要多少,我出多少。’”郭子彬见颜土根正看着自己,知道他是想问自己资助了多少,他伸出了十个手指,“我也认捐了这个数。”
“十万?”
“对!十万。蒋总司令曾感谢地说:‘此次革命成功,商界暗中助力,大非浅鲜,此后仍以协助为期。至劳资问题,在南昌已议有办法,决不使上海方面有武汉态度。’”
“军队要有财力支持,同样经商也需要有军队作保证。”颜土根一心只想求得太平,好好做自己的生意,他从郭子彬的讲话中慢慢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政局稳定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啊。”
“不错!土根,你悟性很高啊。另外,青红帮很早就与蒋总司令为首的政府达成了共识。”
“青红帮?”
“是的。随着北伐战争的顺利发展,当黄金荣得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中正就是他的徒弟蒋志清时,颇为得意。3月中旬,蒋介石特派代表王柏龄(第一军副军长)、杨虎(总司令部的特务处长)和陈群(东路军前敌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先后到上海,带着秘密使命化装潜人了黄公馆,先与黄金荣会晤,然后由黄召集张啸林和杜月笙来密商合作事宜,并负责统一指挥。在“三大亨”里,杜月笙最为坚决地支持蒋介石,他认为机不可失,只有参加,将来才有政治地位。于是,上海帮会决定投靠我们国民党。在历史的抉择面前,最活跃的要数杜月笙,其积极性要高于黄金荣。于是帮会首先拒绝汪寿华方面的种种支持与要求;其次监视纠察队;再次恢复“中华共进会”,召集旧部,建立武装力量,决定必要时对纠察队‘施展铁腕’,‘一举加以解决’。黄金荣、杜月笙等还向蒋总司令表示:愿意承担具体工作,‘全力协助,义无反顾’,‘即使赴汤蹈火,我们也乐于从命’。不久,他们就带领一批‘中华共进会’的人扑向上海总工会,与工人纠察队发生摩擦,为总司令四一二行动找到了借口。”
天时地利人和。如此得到商界、帮会,以及国际社会、舆论支持的蒋介石,自然对发动事变已经成竹在胸了。颜土根暗暗思索。
“四一二”事件发生后,上海工人和各界群众举行总罢工和示威游行,抗议血腥暴行。
4月13日上午,上海烟厂、电车厂、丝厂和市政、邮务、海员及各业工人举行罢工,参加罢工的工人达20万人。上海总工会在闸北青云路广场召开有10万人参加的群众大会。
大会通过决议,要求:一、收回工人的武装;二、严办破坏工会的长官;三、抚恤死难烈士的家属;四、向租界帝国主义者提极严重的抗议;五、通电中央政府及全国全世界起而援助;六、军事当局负责保护上海总工会。
会后,群众冒雨游行,赴宝山路第二十六军第二师司令部请愿,要求释放被捕工人,交还纠察队枪械。游行队伍长达1公里,行至宝山路三德里附近时,埋伏在里弄内的第二师士兵突然奔出,向群众开枪扫射,当场打死100多人,伤者不知其数。宝山路上一时血流成河。当天下午,军队占领上海总工会和工人纠察队总指挥处。接着,查封或解散革命组织和进步团体,进行疯狂的搜捕和屠杀。在事变后3天中,上海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被杀者300多人,被捕者500多人,失踪者5000多人,优秀共产党员汪寿华、陈延年、赵世炎等光荣牺牲。4月15日,广州的国民党也发动政变。当日捕去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2000多人,封闭工会和团体200多个,优秀的共产党员萧楚女、熊雄、李启汉等被害。江苏、浙江、安徽、福建、广西等省也以“清党”名义,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进行大屠杀。奉系军阀也在北京捕杀共产党员。4月28日,李大钊和其他19名革命者从容就义。“四一二”政变标志着中国阶级关系和革命形势的重大变化。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从民族资产阶级右翼完全转变为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代表。从此,蒋介石和他的追随者完全从革命统一战线中分裂出去。4月18日,蒋介石在南京建立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国民政府,与保持国共合作的武汉国民政府相对抗。在北京,还存在奉系军阀张作霖政权。全国出现三个政权互相对峙的局面。
又是死人,又是罢工的,对颜土根的打击是致命的。他的生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善经营,也不是遭受了巨大的天灾。颜家祖辈一直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这在颜土根的手里早就得已实现,并且颜土根本人也是一个勤劳本分的庄稼人,自从将自己的事业向大上海进军以后,靠着自己的努力,也开创出了一片适合自己的天地来,可现如今却陷入了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令颜土根茶饭不思。
初莲见状,让两个孩子去劝颜土根。
“阿爸,姆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腐乳肉,快来吧!再不来,我们可要吃光它啦!”颜根发和潘三宝齐声吆喝起来。
颜土根下意识地来到吃饭桌前,并没有马上动筷,他若有所思地考问起孩子来:“你们谁能背诵元代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
“阿爸问这个干吗?”两个孩子不解地问道。
“你们谁能背诵出来,阿爸有好东西赏你们。”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回颜根发抢在潘三宝的前面,一口气将这首小令背了出来。
“好个‘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们中谁又能说出这首小令的意思吗?”
三宝可不甘心落后,她率先接地了话茬,“张养浩于天历二年(公元1329年),因关中旱灾,任陕西行台中丞以赈灾民。途经潼关,看到的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的景象。‘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是全曲之眼,是全曲主题的开拓和深化。如果这首曲子的曲意仅仅停留在‘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上,那么它仅仅宣扬了佛家‘一切皆空的思想’,它与其它怀古诗(与《洛阳怀古》‘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与陈草庵《山坡羊.叹世》‘兴,也任他;亡,也任他。’与《骊山怀古》‘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与赵庆善《长安怀古》‘山,空自愁;河,空自流。’与杨慎《临江仙》‘是非成败转头空’)的主题并无多大区别。在否定历史的同时,也否定了积极有为的人生态度。正因为最后两句就使得这首曲的境界大大高出同题材的其它作品。这首曲可贵之处在于它有深切的人文关怀,有对老百姓疾苦深切同情与关怀。”
“是啊!是啊!”颜土根对儿子儿媳的回答出乎意料地欢欣,他夹起两块腐乳肉分别放到他们的碗里,又出怀里摸出从城隍庙带来的五香豆给他们,他的思绪随着孩子们的回答,浮想联翩,“这句‘亡,百姓苦’好理解。王朝灭亡之际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兴’,怎么也‘百姓苦’呢?王朝之‘兴’必大兴土木,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不堪其苦。像秦王朝兴起时,筑长城,开驰道,造官室,劳役繁重,百姓受尽了苦。‘兴,百姓苦’一句,发人所未发,深刻而警策。兴则大兴土木,亡则兵祸连结,不论‘兴’、‘亡’受苦的都是百姓。”
“土根,你是以此来借指当今?”初莲清楚丈夫这几日来所思考的问题,她关切地让颜土根先吃了饭再说。
“阿爸,要不要我来喂你啊?”潘三宝懂得姆妈的心思,她拿起颜土根的大碗递到他面前,用筷子一拨,作出一副要喂的样子来。
颜土根经不住这娘儿俩的轮番劝说,他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夜深人静时分,颜土根和初莲丝毫没有睡意。夫妻俩还在商议着时局对自己生意的影响。
“阿根,我看这年月,你光一根筋地老实做生意,没有点关系是万万行不通的。”初莲眼看着丈夫这几天愁眉苦脸的模样,率先话起了家常,且直奔主题而来。
“可我们在大上海,除了与郭子彬郭老板有生意上的往来外,也不认识其他人啊!”颜土根又何尝不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你看人家蒋先生做事,那么大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也做得滴水不漏的。”
“蒋先生?杀……杀了那么多人,还……”
“他还不是照样做他的领袖。”
“这倒也是。可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你瞧:先是争取国际势力的支持;再是动用宣传工具,从道义上宣扬自己是正统;往后又取得了商界和帮会的支持,有了可靠的经济保障和帮手。蒋先生可比程咬金强多了,出手不仅是‘三板斧’,而且,早就谋划好了。听说他当年落难时,得到过黄金荣的帮助?”
“是啊!蒋总司令年轻时是中国第一代股民。他从日本留学归来后,在1920年7月开业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以“蒋伟记”名义炒股。到1922年春,血本无归,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们雇用青帮门徒向蒋介石逼债。失魂落魄的蒋介石求助于同乡、商界巨头虞洽卿。虞洽卿给蒋介石出了个主意,拜黄金荣为师,以求消灾。翌日,蒋介石在虞洽卿陪同下,来到黄公馆,向黄金荣递上一张大红帖子,上书‘黄老夫子台前,受业门生蒋志清’。蒋志清是蒋介石早年用过的名字。蒋介石向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黄金荣磕头行礼。这样,黄金荣就收蒋介石为门徒。”颜土根以前听郭子彬说起过黄金荣与蒋介石的事,他就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来。
“那后来这件事摆平了吗?”初莲见丈夫说到关键处故意卖关子,她推了颜土根一把,希望他尽快讲下去。
“瞧把你急的?”颜土根说着喝了口初莲递过来的茶,笃悠悠地说:“不久,黄金荣设宴招待蒋介石的债主们。席间,黄金荣指着蒋介石说,现在志清是我的徒弟了,志清的债,大家可以来找我要。债主们谁敢向黄金荣要钱?连声说‘岂敢,岂敢’。黄金荣的一句话,就使蒋介石摆脱了困境。黄金荣还送给蒋介石两百大洋作路费,去广州投奔孙中山。”
“这样,蒋先生当上了黄埔军校的校长?怎么说黄金荣还是蒋先生的贵人啊!阿根,你也应该去找找自己命中的贵人。”初莲的一席话,说得颜土根频频点头称是,“你做生意也需要有‘几板斧’!”
“可我一没有国际背景,二没有宣传工具,三没有财阀的支持,莫非?”颜土根说到此与初莲对视了良久,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声音:“不妨学学蒋总司令,找帮会撑腰!”
可上海滩大的帮会首领只有黄金荣、张啸林和杜月笙这三人。
有“海上闻人”之称的黄金荣,自然是上海滩人人皆知的青帮大头目,“流氓三大亨”之首——另二人是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1867年出生于浙江余姚捕快之家,小名和尚,绰号麻皮金荣。他没什么文化,12岁来上海,17岁时到上海城隍庙他姐夫开的裱画店里做学徒,后来步父亲后尘,考入上海法租界的“包打听”(即巡捕房)。此后,凭借他的精明,屡破大案要案,逐步升至上海法租界巡捕房唯一的华人督察长。
黄金荣深知,倘若不跟流氓结帮拉派,很难坐稳“督察长”的交椅。当年,上海流氓有所谓“许充不许赖”的规矩:如果你并不是某人的门生,却“充”某人的门生,是允许的;如果你是某人的门生,遇上麻烦时想赖掉,那是不行的。黄金荣依照这个规矩,冒充青帮“大”字辈张镜湖的门人,由此广收门徒。后来,他给张镜湖送去两万银圆,迫使张镜湖真的收他为徒。这样,他弄假成真,成了青帮“通”字辈传人。后来,随着他势力的发展,竟然成了上海青帮大亨。
黄金荣没有想到他当年资助过的蒋介石重返上海来了。而此时的蒋介石今非昔比,黄金荣惊讶地得知,当年的蒋志清,便是当今的“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将军”了。1927年3月27日,蒋介石率领部队进入上海后,识时务的黄金荣赶紧去拜见蒋总司令,悄悄把门生帖子送还了蒋介石,蒋介石口口声声称他“黄老先生”,还留他一起用餐。
蒋介石善待黄金荣,更重要的目的,是要黄金荣帮助他在上海镇压异己。十几天之后,即1927年4月12日,当蒋介石在上海发动政变时,出面屠杀工人纠察队的,便是黄金荣手下的徒子徒孙们。为了对“黄老先生”表示谢意,蒋介石在1930年题了“文行忠信”四个字给他,此为后话。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又非沾亲带故的,颜土根与初莲觉得搭不上话。
张啸林则是浙江慈溪人,原名小林,后更名为寅。原为杭州地痞无赖。1912年随青帮流氓季云卿至沪,拜青帮“大”字辈樊瑾丞为“老头子”,成为青帮“通”字辈成员。先做鸭子卖补药的生意,后来凭技巧投靠“麻皮金荣”,广收门徒,成为法租界青帮头目之一,与黄金荣、杜月笙等并称“上海三大亨”。1920年他与黄金荣、杜月笙合股开了三宝公司,专门贩运鸦片。1927年4月,因支持蒋介石发动“四一二”事变,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少将参议。
颜土根觉得自己又不是浙江人,与黄、张两位大亨去结交,恐怕很难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与初莲合计良久,一致认为杜月笙倒是自己投靠帮会的唯一合适人选。
杜月笙,原名镛,字月生,后改月笙。1888年生,上海人。初到上海十六铺鸿元盛水果行当学徒,日夕与流氓,歹徒为伍,又嗜赌成性,不久被开除;后转到潘源盛水果店当店员。时拜青帮陈世昌为老头子。陈世昌,时为小东门一带的流氓头子,绰号“套签子福生”,在青帮中属“通”字辈,杜月笙按序排在“悟”字辈。由陈世昌等人的关系,杜月笙获得机会进入时为青帮上海龙头的黄金荣公馆。
杜为人机灵诡诈,善解人意,很快获得时任法租界华探头目、黑社会头面人物黄金荣的赏识,成为其亲信,由“佣差”升格为鸦片“提运”,并负责经营法租界三大赌场之一的“公兴俱乐部”。因善纠合同伙,勾结军阀,很快成为鸦片提运中最具势力的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上海三大亨中,杜月笙最会做人,比起黄、张来,杜月笙确实手法更高明一些,他善于协调黑社会各派势力之间的关系,善于处理与各派军阀之间的关系,善敛财,会散财。他通过贩卖鸦片、开设赌台等活动,大量聚敛钱财,然后,又以这些不义之财笼络社会上各种人物,从政治要人、文人墨客到帮会骨干,无所不有。
杜月笙也做些收买人心的事,如他持续多年购买预防传染病的药水,送到浦东老家按户免费发放;每逢上海及附近地区发生灾害,他会出面组织赈济;有时装出维护工人利益的形象,出面调解劳资纠纷,等等。他一改传统流氓身着短打、手戴戒指、卷袖开怀的打扮,而是四季身着长衫,打扮斯文,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形象。
由于他在上海善待下台总统黎元洪,黎元洪的秘书长特撰一副对联:“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他因此被其党羽吹捧为“当代春申君”。他附庸风雅,广结名流,大学者章太炎、名士杨度、名律师秦联奎都是他的座上客。由此,杜月笙的社会地位不断提升。
1927年4月,杜月笙与黄金荣、张啸林组织中华共进会,为蒋介石镇压革命运动充当打手。4月11日晚,他设计骗杀了上海工人运动领袖汪寿华,随后又指使流氓镇压工人纠察队。他因此获得蒋介石的支持。南京政府成立后,他担任陆海空总司令部顾问,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和行政院参议,虽是虚衔,但有助于提高社会地位。同年9月,任法租界公董局临时华董顾问,1929年任公董局华董,这是华人在法租界最高的位置。
“阿根,我看你还是去找杜月笙杜先生比较好!”初莲听了颜土根的介绍,思忖比较了半晌道。
“噢?你说说理由。”颜土根考验起妻子来,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倾向于找杜月笙,但仍需要有人帮助自己分析,以增加说服力。
“黄先生、张先生都不是上海人,而杜先生却是上海人,俗话说:‘亲不亲,家乡人’嘛。这样去见他总比去见其他人好,再者我听说在上海三大亨中,素有‘黄金荣贪财,张啸林善打,杜月笙会做人’的说法。你又没有多大的财力,也不会打,自然找杜先生最好!”颜土根这回可真将初莲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位来自农村私塾教书先生的女儿居然对上海滩的情况了如指掌。
“阿莲,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有关这三大亨的情况呢?”
“这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我总得替你打算啊!”初莲嗔怪地说。
“难道我是鸡、狗?”颜土根知道初莲跟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感情,这两口子仿佛又回到了初恋时期,他作势要打初莲状,“看我怎么收拾你?”
初莲一纵身投入颜土根的怀抱,还像初恋情人那般撒起娇来,并顺势呵手搔丈夫的腋窝和腰际易痒处,使其发笑,这一招使对方立马服软,“看我怎么收拾你!”
妻子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招数,可是她年轻时屡试不爽的动作,颜土根用双手抓住妻子的双手,将她紧紧抱住,初莲动弹不得,招数也就失灵了。
“这杜先生可是人称‘中国第一帮主’,如果有他照应我们,那我们今后做生意可容易多了。”两口子开了一番玩笑,俨然年轻了十岁,初莲率先再一次将话题转入到正题。
“是啊!如今看来做生意光靠自己勤奋还不够,还得适应外界的变化啊。”颜土根历经变故,深有感触,“明天,我就去找杜先生。”
“一个好汉也要三个帮啊!”
第二天一大早,颜土根就出发前往距上海最热闹商业区淮海路咫尺的地方东湖路七号。
高高的围墙,紧锁的黑色铁门,让市井小民侧目。写着大大的“大公馆”三个字。这便是“杜公馆”,是上海名人杜月笙的居所。它占地一千多平米(四百坪),建造于一九二一年。当时,主人为犹太商人RayJoseph,他因常年从事跨国贸易而发财,在上海虹口、徐汇等地拥有不少房产。笃信风水的RayJoseph为建立上海的贸易根据地,请了法国设计师Davis和Brooke,在当时着名的霞飞路边风水宝地,建了这座精美的花园,并取名“大公馆”。建成后,成为富豪巨商、文化名人造访的重镇。“大公馆”的起居室上挂着“萱茂敷荣”的匾额,为李鸿章亲笔,意为子孙后代能继续保有富贵荣华之意。二十世纪三○年代,一位杜月笙的门人,因承包航空彩票赚得暴利,便以重金购下大公馆献给杜月笙,当时因而被称为“杜公馆”。
颜土根带着老家的大批特产,目的是让杜月笙知道自己是从其家乡来的人,他叫上佣人一行数人乘兴而来,一路上他想象着见到杜月笙以后可能出现的种种应答,憧憬着日后颜家的美好生活。
没想到颜土根在“杜公馆”并未遇见杜月笙。原来,他一天都没住过“杜公馆”,因为杜月笙相当迷信,认为那房子“有邪气”。可颜土根却不知道实情,还以为杜月笙有意回避他这个乡下人。
初次投靠杜月笙未果,颜土根只好另谋他法。在回家的路上,坐在黄包车里的他,眼前时不时地出现顾正红和“四一二”时期的画面,那一个个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消逝,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对方手中的枪。
枪?——军队?——政权?
蒋总司令不正有枪、有军队,才有政权吗?
对了,让儿子颜根发去从军,报考军校,有了枪杆子,将来谋个一官半职,自然能够保卫自己的家业啦。就像李鸿章所书“萱茂敷荣”。
回到家里,颜土根将自己的想法与初莲一说,尽管初莲对儿子从军一百个不愿意,一万个不答应,但听听丈夫的分析,为了颜家好不容易挣来的家业,这也许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她也只好忍痛割爱。
颜根发去什么军校好呢?颜家人开始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