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雨夜的恐惧
作品名称:妮娥硕薇 作者:拉基紫孜 发布时间:2014-02-27 20:54:27 字数:3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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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娥硕薇简单地认为,博洛阿纳要他服侍夜寝,就是想在她面前晒幸福,以此来折磨她,达到报复的目的。可她哪里想到,一年多的时间里,博洛阿纳对她的仇恨逐渐淡漠,觊觎之心又蠢蠢欲动。博洛阿纳的目的有二:一、引起妮娥硕薇的妒意,以致从心里上折磨她;二、找机会对妮娥硕薇下手,让生米煮成熟饭。因此,只要妮娥硕薇在场,博洛阿纳故意表现出对妻子过分的亲热,故意夸张着夫妻间的恩爱,故意对妻子说些酸得掉牙的情话。可妮娥硕薇心里只有恶心,没有半点醋意,她每晚摆出木雕般的脸谱,任由他们呼来唤去。
博洛阿纳一改过去的尖酸刻薄,不时嬉皮笑脸地挑逗妮娥硕薇,甚至动脚动手。每次听到博洛阿纳无耻的语言,妮娥硕薇只轻蔑地望他一眼,默默不语;每次见到博洛阿纳下流的动作,妮娥硕薇只厌恶地躲开,不发火不迁就。熬过一天,就离自由近一天,就离阿哥近一步,她不想节外生枝,只能装傻装憨。即便如此,博洛阿纳的妻子阿果还是看出丈夫的心思,常把心里的憋屈化作怒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到妮娥硕薇身上。稍有不慎,妮娥硕薇就挨骂或挨巴掌。
妮娥硕薇的作为,令博洛阿纳愤怒,但当着妻子的面,又无可奈何。于是,每当妻子骂妮娥硕薇,他就幸灾乐祸地抓着下巴,望着她坏坏地邪笑。见到博洛阿纳这副表情,妮娥硕薇心里的火,蹿起老高,却只得硬生生摁熄它。
一个暑气蒸腾的夏夜,夜姑娘的黑纱刚遮住大地,妮娥硕薇就收拾好厨房,照例去博洛阿纳的卧室。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见阿纳拄着拐杖,焦急的走来走去。妮娥硕薇惊异地张目四望,搜索着少夫人的影子,可整栋房子除了阿纳,再无别人。
“别走!少夫人回娘家去了。”妮娥硕薇心里疑惑,正想退到外屋,阿纳一把搂住她,拐杖“哐当”掉在地上,独眼里发射出亮光,涎着脸说,“只要你从了我,我不会亏待你。”
“少夫人不在,我来干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妮娥硕薇边挣扎,边怒斥。
“呵呵——”博洛阿纳奸邪地笑着,把妮娥硕薇搂得更紧,似乎整个身体都挂在她身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巴在狠命地搜索着妮娥硕薇的脸蛋。
紧张、恐惧一股脑儿袭上妮娥硕薇心头,她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她拼命扭着头避开博洛阿纳的嘴巴,使劲扭动身躯从他的手中滑脱。博洛阿纳毕竟只有一条腿,禁不住妮娥硕薇多番推搡,摔倒在地上。妮娥硕薇趁机解脱,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回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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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娥硕薇双手抱膝,坐在稻草铺上,眼泪像小溪般汩汩流淌,蚊子嗡嗡叫着,很快围拢她。终于熬过一半时间,妮娥硕薇憧憬和阿哥相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心情也越来越开朗。可今晚的事,如晴天霹雳炸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不会轻易结束,剩下的日子该怎么对付?恐惧像一根绳子,勒得她将要窒息。
妮娥硕薇思绪浪涛般翻滚,突然,几绺明晃晃的闪电穿透木门,硬生生撞在墙壁上,碎了的光亮,星星点点地洒落在稻草铺上。急着“轰隆隆”的雷声,“呼呼呼”的风声,“哗哗哗”的暴雨声,混杂在一起,震天撼地地响,仿佛像要把天翻作地,把地翻作天。吓得妮娥硕薇蜷缩着身体,头深深地埋在两个膝盖间。
不一会儿,雨水从门缝渗进来,浸湿了稻草铺。妮娥硕薇没法坐,更没法睡,她抱着放在脚边的布包,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依着墙角站立。风迅疾有力,好像想卷走人间的不幸;雨倾盆而下,仿佛想冲刷掉地面的肮脏;雷有千钧之力,似乎想敲碎世上的邪恶。
“这风这雨这雷,真能翻天覆地,赶走邪恶,还人间一个公道,那该多好啊!”妮娥硕薇暗想,恐惧感逐渐消失。
她不禁想起小时候阿匹讲的故事:上帝有一个得力助手——雷公。雷爷爷有两件法宝:镜子斧头和斧头。他左手拿着镜子,右手拿着斧头,整天在天上观察着人间。只要他拿镜子往人间那么一照,便能明察秋毫,任何坏人坏事都别想逃过他的法眼。如果谁做坏事,或犯错误,雷爷爷先是打雷警告,如不改正,便用斧头劈。他把平日的错事记着,专到夏天来惩罚。雷爷爷公正无私,执法如山,绝不徇私枉法。
“真有雷公吗?如果有,求你惩罚博洛阿纳父子吧!为我,也为更多受欺压的穷苦人。”又一阵炸雷,但妮娥硕薇知道自己是无需害怕的,她抱紧包袱,声泪俱下地祈求。
夜深了,风雨声渐渐减弱,房间里的水没过妮娥硕薇的脚面,凉气让她打了个寒颤。望着漆黑的四壁,孤寂和忧伤铺天盖地的卷来,把她紧紧包裹。阿匹给讲过,雷劈死人的故事不止一例,故事中被劈死的人,都是做过坏事的恶人。那故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让人不容怀疑。可惩罚邪恶、公正无私的雷爷爷在哪儿呢?
“博洛阿纳你这魔鬼,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就应该五雷轰顶!”妮娥硕薇咬牙切齿地骂着,恐惧充斥着她的心。她恐惧的不是雷爷爷,而是魔鬼样的博洛阿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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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以后,妮娥硕薇惧怕博洛阿纳,就像小鸡惧怕老鹰,羊儿惧怕饿狼,黄牛惧怕恶虎,打死她也不肯再去博洛阿纳的小院。
博洛阿纳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很是窝火,他眉头一眉,计上心来。他让家奴到处编造谎言,说妮娥硕薇后悔当初的行为,主动入室勾引他,现在已是他的人。还放话说,他准备选一个日子,让她正式做小老婆。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不容人不信。
谣言传开后,博洛阿纳又暗中派人跟踪娥硕薇梢,观察她的反应,随时汇报,他好“对症下药”。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哼哼!”
“放着地位尊贵的大老婆不做,去做小老婆。啧啧啧!”
“人生八字命生成,她也就当小老婆的命。”
“当初自命清高,现在吃不动苦了呗。”
……
整个庄园里的人都信以为真,都在纷纷议论、传播。妮娥硕薇走到哪里,流言蜚语就跟到哪里,背后总有人指指戳戳,人们都向她投来轻蔑和嘲讽的目光。平时比较处得好的几个女仆,也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她,让她如芒在背。
“该死遭瘟的博洛阿纳,这么卑鄙的事你做得出来?”妮娥硕薇肠子都要气断,像嚼着苍蝇一般恶心,她心里默默地说,“老天爷啊,救救我吧!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偏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一个姑娘的名声被玷污了,还有什么脸活着?妮娥硕薇又一次想到死。但博洛阿纳这畜生还好好地活着,她死不瞑目啊!就算死,她也得先杀了阿纳,再自杀。她一遍遍构思着杀阿纳的方法。可她想到阿哥,想到阿哥在洛尼白等着她,她又犹豫了。她是阿哥唯一的亲人,她死了,阿哥不是要肝肠寸断么?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熬过来了,半途而废不可惜吗?是生还是死?这个问题很纠结!
纠结了三天三夜,思考了三天三夜,最后她决定,为阿哥活下去。
妮娥硕薇如行尸走肉一般,整日低着头,苍白着脸,机械地劳动。由于违抗管家的命令,她的劳动量又增加了三分之一。不到一周时间,她憔悴得像一根木棍,眼睛大而无神,表情迟钝而麻木。
博洛阿纳听到妮娥硕薇的情况汇报,捋着毛茸茸的胡须,脸上的笑容一波波荡漾。他得意地想:“我高明吧?你还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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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言风语传到博洛耐茨夫妇的耳朵,他们都吓了一跳。
“阿纳那么恨妮娥硕薇,那贱丫头到底用什么方法勾引到他?他竟然要娶她做妾了。”博洛耐茨的妻子不解地问丈夫。
“你头脑太简单了!你真的相信是妮娥硕薇勾引他?我看不像。”博洛耐茨博洛耐茨皱着眉头说。
“弄得他终身残疾,阿纳恨她都恨进骨头了,总不会自觉自愿跟她上床吧?”妻子更加疑惑。
“爱和恨是很复杂的,谁能说得清?阿纳让她去服侍他们夫妻夜寝,我就知道他对妮娥硕薇还抱着幻想。”博洛耐茨说。
“让她去服侍,我仅以为是想折磨她呢。哪想到这孩子心思这么复杂?现在怎么办?”妻子严肃地问。
“我看这一年多来,妮娥硕薇还算老实,当初的乖戾脾气几乎也被磨掉了,人也变得呆板、憨厚,料她翻不起什么大浪。阿纳要娶她,就让他娶去,不就是个小老婆吗?只要妮娥硕薇在身边,就卡住了鲁勾也弄的脖子,反倒是件好事。就怕妮娥硕薇不同意。”博洛耐茨耐心地说。
“她像牛马牲口一样苦累了一年半,早该后悔了。不会不同意的。”
“那就好办了,你去处理吧!”
娶小老婆这种事,博洛耐茨妻子可谓轻车熟路。阿果刚从娘家回来,就被婆婆派人喊去商量娶娶妮娥硕薇的事。
阿果早就知道阿纳和妮娥硕薇的恩怨,也明白阿纳对妮娥硕薇贼心不死,可就算给她九个脑袋,也不会想到妮娥硕薇主动勾引阿纳。阿果的醋罐子打翻了,她急的绽红着脸,额头青筋暴出,大声骂:“骚货,在我面前装正经,背后搞这么下流的动作。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这些没用,丈夫就是天,丈夫的需要就是妻子的需要。做妻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宽宏大量,有容人之心。你这么小肚鸡肠,怎么行?”博洛耐茨的妻子立刻板起脸说。
嫁给一个残疾人,阿果本来就觉得委屈,现在又受到婆婆的训斥,她心里憋屈得要死。但想到博洛耐茨家的权势和财产,她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立刻派人去找妮娥硕薇。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姊妹,都在这个家里,也不用礼节俗套。我派人打扫好房间,送你些衣服首饰,这事就成了。行吧?”妮娥硕薇一进门,阿果就装出亲热的样子,拉着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眼睛望着婆婆说。
“这就对了!这才像我家的媳妇。都按你的意思办。”博洛耐茨的妻子满意地点头说。
“什么?”妮娥硕薇吓得差点瘫倒在地,惊异地望着婆媳俩,平静了一会说,“我是服役的,我只管做我的事。其他的事你们想都别想!”
“真不是抬举!”博洛耐茨妻子骂道,“阿纳要你,你就得去。”
“当初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老爷要我服役抵债。统辖四方的大首领,总不至于出尔反尔吧?”妮娥硕薇不卑不亢地说。
“婆婆,强扭的瓜不甜。你想,我们是什么家庭啊?硬性强迫,有损我家名声,还是我劝阿纳放弃吧!”阿果看妮娥硕薇不愿意,明白妮娥硕薇勾引丈夫之事纯属无稽之谈,心里暗自高兴,以理服人地劝起婆婆。
“能劝自然好,就怕劝不了。”博洛耐茨妻子转向妮娥硕薇,说,“妮娥硕薇啊,做人不能太傲气!你吃我家的饭,就得听我差遣。”
“如果你家硬要强迫,我只有一死。我死后,我阿哥不会放过你们。”妮娥硕薇也强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