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艰难地苦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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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妮娥硕薇到博洛耐茨家，就算掉进了火坑。
　　儿子瞎了一只眼，残了一条退，这仇恨比天高，比海深，博洛耐茨能无动于衷吗？一想到轻易放走鲁勾也弄，博洛耐茨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恨不能把天捅个窟窿，把地跺陷三尺。当时，他多次问娶亲者，都说鲁勾也弄连续射了三只箭不假，可射箭的地点距他家十里远，箭射出的方向也不是他家所在的南方，就算他再肯定，也无法拿出鲁勾也弄射伤阿纳的有力证据。当着那么多部族头人和贵宾的面，博洛耐茨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放过鲁勾也弄。
　　“妮娥硕薇，你带给我的羞辱和伤害，我加倍奉还，定让你生不如死！”当晚，鲁勾也弄兄妹俩分手后，博洛耐茨就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为妮娥硕薇找了一间下房，丢给她一领破披毡，让她独自居住。
　　妮娥硕薇走进光线灰暗、狭窄潮湿的房间，只见地上铺着稻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呛得她连声咳嗽，几只耗子从她脚下窜出门去。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妮娥硕薇身心疲惫，她暗想：“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是地狱，也得熬三年三月三天。”于是，她横下心，枕着布包，盖着破毡子，躺在稻草上，想好好休息一下。可她看见，一条蛇样的月光透进木板缝，在房间里蜿蜒游动，让她心里毛毛的。她翻身坐起来，几只跳蚤在脚面上蹦来跳去，弄得她痒酥酥的难受。陌生的地方，恶劣的环境，她睡不着，坐不安。
　　“起来！起来！做活了！你不是来享福的。”妮娥硕薇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入睡，就隐约听到公鸡打鸣，随即传来管家排山倒海般的拍门声和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阿嚏！阿嚏！”妮娥硕薇半夜受凉，鼻子酸得难受，她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打开门。
　　“博洛耐茨老爷说了，从今天开始，你早晚做好下人厨房里的饭菜，白天干活，晚上舂三斗米，夜里缉三团嘛。做不完，哼！”管家站在门口月光下，板着脸说。
　　“啊？”这么大的劳动量，这不是故意为难吗？妮娥硕薇吓得惊叫一声，楞楞地望着管家。
　　“你瞪着我干什么？谁叫你狗胆包天，得罪老爷？老爷是能轻易得罪的么？切！”管家撇了一下嘴，不屑地说。
　　“反正熬过一千多个日子，就可以解脱了。”妮娥硕薇想着，打起精神，开始了她当牛做马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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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洛阿纳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的人为他心急如焚，找草药医生给他包扎、开药，让毕摩为他做驱邪法事。喝药、包扎、听毕摩摆布，弄得博洛阿纳很心烦，可眼还是瞎了一只，脚还是跛了一条。他把自己的不幸，全都归罪到妮娥硕薇头上，由此，对妮娥硕薇的由衷的爱，变成刻骨的恨。他三天两头找妮娥硕薇的麻烦，把心中的痛苦、烦恼、忧愁和郁闷，化作狠毒的咒骂发泄出去。
　　一个月隐星明的春夜，妮娥硕薇就着火把光亮，独自一人在碓房里舂碓。突然虚掩着的碓房门“砰”的一下被踢开，博洛阿纳由两个家奴扶着，铁青着脸，一颠一跛地进来。
　　妮娥硕薇心里一惊，停下动作，装着如无其事的样子，加了一根松明，想让更加明亮的火光，为她减少一点恐惧。她屏住呼吸，看着阿纳，暗暗猜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贱货，你想更真切的看清我的丑态吗？”博洛阿纳怒视着妮娥硕薇，咬紧牙关滔滔不绝地骂，“烂丫叉，没人要的野孩子，你拽什么拽？你这种人，喂野狗野狗都嫌脏，还敢嫌弃我堂堂的大少爷？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你……”
　　“我脏不脏关你什么事？我又没请你看。”妮娥硕薇看看阿纳华丽的打扮，趾高气扬的表情，再看看自己褴褛的穿着，灰头土脸的样子，气愤地嘟哝。
　　“把我害成这样，你还敢还嘴？你……你……”博洛阿纳怒发冲冠，脸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哆嗦着嘴说不出话。他摔开家奴，冲过去，把撮箕里舂好还没来得及簸干净的米和糠，一股脑儿倒在妮娥硕薇身上。
　　妮娥硕薇满头满脸灰仆仆的，眼睛、鼻孔、耳朵，无一例外都进了谷糠，只有亮晶晶的米粒顺着她的胸脯，掉落在泥土地上。妮娥硕薇的眼睛辣乎乎地痛，她揉着眼睛，泪珠成串成串往下滚。好一会儿，她觉得好些，就一下一下地扑打着身上，谷糠满房子飞扬。
　　博洛阿纳和奴才，被谷糠呛得直打喷嚏，边愤愤地骂着，边跌跌撞撞地退出门去。一不小心，阿纳的残退在门槛上磕了一下，痛得他喊爹叫娘。
　　妮娥硕薇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想笑，可还没笑出声，就见到管家急匆匆走进来，用手指着地面，凶巴巴地说：“糟蹋粮食是要天打五雷轰的，给我一粒粒捡起来！”
　　一粒粒捡？那要捡到猴年马月。妮娥硕薇立马拿起稻草扫把，把扫得到的地方先扫了，扫不到的地方耐心地捡。就算那样，也弄得她一夜没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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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冰雪融化，草木发芽，山花艳丽迷人，妮娥硕薇每天扳着手指头算日子，终于熬到春天。见到漫山遍野的野花，她就想：“洛尼白山顶色彩斑斓的花朵，能让阿哥展开愁眉，露出笑容吧？”想到阿哥，她的脸上绽开山花般美丽的笑容，这是来到博洛耐茨家后，她第一次笑。这一笑，砍柴的动作也分外有力，“咔嚓咔嚓”一阵，就砍够了一背干柴。
　　妮娥硕薇背着柴禾，嗅着花香，追随太阳的脚步，急急忙忙下山，她得赶回去做晚饭。路边随风摇曳的花枝，不断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在为她打气加油，她加快脚步，一路小跑。
　　“贱人，一次就背这么一点啊？干活这么偷奸把滑，分明就是不尊重主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妮娥硕薇把沉甸甸的背子，重重地摔到柴堆旁，“嘘”地舒出一口气，正用衣袖揩着额头上的汗，猛然看到博洛耐茨用脚踢着柴，瞪着眼怒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是开染坊的。”
　　“让你偷懒！让你偷懒！”博洛耐茨的两个贴身奴才会意，每人抽出一根细柴，边骂边朝妮娥硕薇劈头盖脸地打去。
　　博洛耐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仰着头，轻轻晃动双腿，一副等着欣赏的表情。
　　博洛耐茨故意借机挑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妮娥硕薇已经习以为常。但他不想给他有更多的发泄机会，于是，她不躲闪，也不说话，任由他们打。
　　博洛耐茨很想看到妮娥硕薇暴跳如雷的样子，但每次都很失望，这次也不另外。他看了一会，觉得没趣，摆了一下手，说：“算了，就像打一块木头，没什么意思。”说完，带着奴才，扬长而去。
　　妮娥硕薇披头散发地站在柴堆旁，欲哭无泪。她扳着手指头，又算了一遍日子，才开始整理衣着。可还没整理利索，就听到“吱吱喳喳”的嘈杂女声，越来越近。
　　“呸！下贱胚子，野种！”
　　“呸呸！骚货，害人精！”
　　“呸呸呸！烂母猪！不得好死！”
　　……
　　一群穿着鲜艳的女人，把妮娥硕薇围在中间，恶狠狠地向她吐唾沫、喷口水，撕扯着她的衣裙。
　　黏黏的、长长的唾液一串串挂在妮娥硕薇头发上、脸颊上，让她说不出来的恶心、难受，本来就破旧的衣裙，被她们撕扯得更加破烂。这群女人，也不是第一次辱骂她，她知道，她们是博洛耐茨的女儿。于是，她一言不发，但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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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搂紧我，热乎，真热乎！你的身子真柔软，不愧是千金小姐，不像那些干粗活的丫头。哈哈哈——”博洛阿纳在床上夸张地笑，故意放大他的欢乐。
　　“哎呀，你轻一点，人家是第一次嘛。痛！”博洛阿纳的新婚妻子阿果，嗲声嗲气地撒娇。
　　“嘎吱嘎吱”的响声，“叭叭叭叭”的亲嘴声，“嗯啊嗯啊”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满屋子飘荡，震得坐在外间屋的妮娥硕薇，冒起一串串鸡皮疙瘩。
　　“我还行吧？过瘾吗？”一阵“唏呼唏呼”的喘息声后，博洛阿纳故意提高声音问。
　　“嘘，小声点！”阿果压低声说，“真爽！我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你真厉害！咯咯咯——”阿果不愧是博洛耐茨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子，不仅人漂亮，还很会笼络男人。博洛阿纳经过一场婚变，博洛耐茨挑选出来的三个女子，其他两个已经嫁人，就只剩阿果。因此，阿果成了博洛耐茨最满意的儿媳妇。
　　“那就再来一次！哈哈哈——”博洛阿纳大声说，又翻到阿果身上去。
　　“哎哟，压痛我了。休息一会，才会有质量。”阿果低声央求。
　　“好吧！听你的。”阿纳爽快地说。
　　房间里平静下来，冷风从雕花窗缝透进来，妮娥硕薇打了个寒颤。她双手交叉搂紧自己，想靠着椅背上打个盹，可博洛阿纳用讥讽的语气，大声说：“硕薇，外面冷，进来一起睡吧！哈哈哈——”
　　妮娥硕薇恨不能闯进去，把恬不知耻的博洛阿纳碎尸万段，可她忍住了，装作没听到。她知道，博洛阿纳要她来服侍他们夫妻，绝对没安好心，所以早做好了心里准备。
　　头天夜里，玉盘似满圆的月亮，冷着脸高挂在蓝莹莹的夜空，风飕飕地钻进破旧的板屋缝，扑打在妮娥硕薇身上，她裹紧毡子，蜷缩在稻草上，上下牙齿“呲呲”打仗。冷得无法入睡，她第三百六十五次算起日子。总算熬过了一年，她的心不禁有了些暖意，笑意爬上额头，不知不觉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梦中，她和阿哥，在开放白色马樱花的牧场散步、聊天。
　　突然门被“啪啪”的拍门声惊醒，妮娥硕薇揉着睡眼，打开门。
　　管家手里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女装，说：“今天是阿纳少爷的新婚大喜，你不用出去做活，去帮少爷收拾房间。从今晚起，少爷要你去服侍他们夫妻俩。舂碓、缉麻就免了，白天的活还得干。”
　　“啊？”妮娥硕薇吃惊得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成“O”形。
　　“大惊小怪什么？少爷怕陪嫁丫头服侍不好，打发去做别的事了。说到底，少爷对你还真好。呵呵。”管家高深莫则地笑着说。
　　晨风凉凉的，妮娥硕薇的心比晨风还凉。她换上衣裙，掐着手指算了一遍日子，打理好心绪，走进博洛阿纳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