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那些伤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一
　　“爱情是果汁，酸酸甜甜。婚姻是白水，寡寡淡淡。爱情转入婚姻，浓浓的果汁沉淀成无味的白水。所有的爱情都会在繁花硕果之后，归于平淡，归于寂寞。芸芸众生都会如此雷同地走进这样的模具，打造出婚姻的枯乏。难怪钱老先生会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忘记了是在哪儿看到的这句话，当时心慈曾经有过这样的回复：其实，城池是自己的，放弃它何若建设它？你完全可以依照自己的理想打造一座梦幻的城堡。如果你的围城过于荒凉，不妨就在其间种些花花草草；如果你的围城过于寂寞，不妨就在其间妆点自然的乐音；如果你的围城过于压抑，不妨就打开一扇天窗时时领略蓝天白云的高旷飘逸；如果你的围城有些灰苍，不妨扯一段彩虹做一件亮丽的衣裳。学会给平淡无奇的日子添一抹彩，增一缕香，婚姻生活也可以活色生香，妙趣横生！
　　的确，心慈和薛枫的婚姻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浓浓果汁般的甜蜜香醇，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梦幻城堡”。可是有一天当她和薛枫久久相对却漠然无言的时候，她突然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婚姻到底也没有逃脱那种“窠臼”，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觉地进入了那雷同的模具，不知不觉间便定型成了“枯乏”和“平淡”的大众模式。她想起了自己那套梦话般的美好理论或者叫对应策略，却发现自己的心也已经疲惫到不想再去刻意地“经营”什么，于是只能自嘲地苦笑一下，任凭自己的婚姻和芸芸众生一样，归于平淡和平庸了。
　　午夜时分，终于听到门锁被旋开的声音，薛枫回来了。心慈继续在电脑前敲击着她的文字，故意不去理他。薛枫几乎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回来，踉踉跄跄、满身都是心慈最讨厌的烟酒气息。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人也回来得越来越晚。最近他又开了一家分店，购进了一整套最先进的洗车流水线，专业洗车兼汽车美容，定位比较高端，推行会员制，据说收益还不错。心慈对他的晚归颇有微辞：每个分店都委托了全权的经理负责打理，他这样的辛苦根本就没有道理。可是薛枫却说她根本就不懂得经营，这几年类似的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层层冒出来，竞争越来越激烈，想方设法拉拢客户都不见得买你的帐，如果像心慈说的那样只是守株待兔一样坐等着，等来的也许只有冰凉的西北风吧。
　　“你猜，今晚我喝的是怎样的一场酒？”薛枫在心慈身边坐下来，僵硬着舌头说。他醉眼乜斜的样子让心慈抑不住地厌烦，她有时感到这个人实在陌生，和从前那个俊朗阳光、清爽洁雅的薛枫简直判若两人。她冰着脸不说话，她才不管他喝的是什么酒，在她看来，所有的酒场都是一样的讨厌，尤其一直拖沓到午夜的酒场。
　　“告诉你吧，是喜酒，是我一个大客户喜得贵子的喜酒，他太高兴了，喝完了酒又去唱歌，唱完了歌又去泡脚，愣是不放我们走。你知道他多大了吗？五十二岁。你知道谁给他生的儿子吗？二奶。呵呵，那二奶整整比他小了三十岁哦，比他的女儿还小六七岁呢。”
　　“什么？”心慈忽地站了起来：“你的朋友竟然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你也结交？还好意思大摆筵席，真是无耻又肮脏。”心慈愤愤地说。
　　“不是朋友，是客户。我挣的是他的钱，没必要计较人家的人品吧？再说了，现在的有钱人有几个不这样？这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除了你大惊小怪、反应激烈，谁还在乎这个？人家的正门夫人都默许了呢。”
　　“愚昧！懦弱！自甘轻贱。”心慈对原配这所谓的宽容充满了鄙视，她看着薛枫无所谓的样子很是生气，忍不住质问道：“怎么，难道你对这种无耻的行径竟然是赞同的？”
　　“无所谓赞同或反对，那是人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薛枫咕哝着，声音越来越低，上下眼皮貌似要开战了。心慈不耐烦地推他：“快去洗澡，不要又睡着了。”
　　心慈想坐下来继续写她的小说，却没了心情更没了灵感。在文学网站写东西，纵然是因为喜欢，却也是无聊时的消遣，更是一种精神的寄托或情绪的宣泄。薛枫不回来她睡不着，每晚雪晨睡下后，大把的时间无处消遣，她便随意地去网上闲逛。初始是读人家的文章，后来便也注册为某文学网站的会员，试着去写写自己的心情、见闻，越写越有感觉，竟然慢慢地投入了进去，开始尝试着用各种体裁去表达自己对生命生活的认知与感受，一个人的时间从此变得丰富而充实，寂寂长夜不再那么漫漫难捱，反而变成了一种自由的享受。
　　对着电脑显示屏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心慈一个字也没有打出来，索性关掉电脑准备睡觉。收拾好床铺她才意识到薛枫洗澡已经去了好长时间，忙跑去浴室查看，推开门却发现薛枫竟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薛枫已经发福，斜靠在那里歪着头、张着嘴的形象，竟然是丑陋而委琐的，心慈气恨交加，伸出手大力摇撼着他的双肩。薛枫受到惊吓一般猛地张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心慈，那无辜又茫然的眼神又令心慈无端心疼起来。她默默地瞅着薛枫，良久，疲倦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二
　　薛枫开车到达路口的时候，恰好红灯亮起，他的车还没停稳，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响，车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分明是受到了一股外力的冲击。
　　“糟糕，被追尾了。”薛枫急忙打开车门跑到车后，一辆红色QQ紧紧贴在自己的车屁股上，自己的车好像没有大碍，红色QQ的前杠却已支离破碎。
　　“喂！你怎么开车的？”薛枫生气地拍打着QQ车的玻璃，大声质问道。QQ车的司机是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她显然是被吓坏了，竟然一直呆呆地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直到薛枫吼喊才急忙下来，跑到车前一看车的惨状，一下子捂住嘴巴，眼泪纷然而落。
　　看着女孩子梨花带雨的样子，薛枫的心立刻软了，他叹了口气拍拍女孩的肩膀说：“快不要哭了，我的车不要你赔了，反正也没什么大问题。你先把车移到路边吧，这是路口呢，再等下去后面的车就该挤成疙瘩了。”薛枫说完就要开车离开，没想到女孩子却立刻追了上来：“你别走，我的车怎么办？”
　　“什么？”薛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追尾你该负全责哦，我自认倒霉不追究你姿态已经够高了，难道你的车子还想让我赔不成？”
　　“不是不是，我知道是我的错。”女孩子白皙的脸立刻染上了一层桃红，她忙不迭地说：“我只是想请教你，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天哪，怪不得都说不让女人开车上路就天下太平，还真是一个美丽的笨蛋。”薛枫低低地咕哝了一句，接着大声告诉女孩子赶紧把车开走，自己会把车停到路边等着她。”
　　女孩子把车停好后跑到薛枫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她有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湖水般幽深而沉静，眉目间的神韵竟然和年轻时的心慈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峰和那淡淡忧伤的气质，这些当年让薛枫迷恋的心慈身上的特质，今天竟然依旧能够引动他的心潮。他看她的眼神慢慢温暖起来，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和缓了：“开车一定要聚精会神哦，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我刚刚考出驾照哦，这是第一次上路呢。车子是朋友的，我偷偷开出来的，要是被她发现就惨了，我要在她发现之前把车恢复原状，你一定要帮我哦。”女孩子的声音甜润悦耳，听起来非常舒服。”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呢？”薛枫笑着问，故意把“一定”两个字咬得很重。
　　“因为我碰到了你哦。”女孩认真地说。
　　“哦！这是什么逻辑？”薛枫饶有兴味地瞅着女孩。
　　“你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气，一定是个热心肠的好心人哦。”女孩子目光真诚，看不出半丝拍马屁的痕迹。
　　“嗯，你很会说话嘛，这高帽子一戴，我竟是不能不帮你了。”薛枫笑着点点头，言归正传：“按正常的程序呢，你应该先报保险公司，让保险公司拍照取证，然后去他们认可的汽修公司修理，那样的话呢不知道会拖多长时间，而且肯定瞒不住你的朋友了。”
　　“那我就选择不正常的程序。”女孩立刻说。
　　“不正常的程序怎么做？”薛枫笑吟吟地看着女孩。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哦，我一切都听你的，你安排就是。”女孩一副靠定薛枫不放松的姿态。
　　“嗯？不怕我趁机坑蒙拐骗你一下？”
　　“不怕！”
　　“好，看在你如此信任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正好我今天不是很忙。不得不说，你真的挺幸运，因为我恰恰就是红枫叶汽修公司的老板。不过我公司面向的基本都是高档车，没有你这车的配件，但是我可以去别的店里调哦，方圆百里之内，干这一行的我都熟着呢。我保证天黑之前，把你的车恢复原状。”
　　“真的吗？太感谢了哦，薛老板。”女孩子立刻喜笑颜开。
　　“你认识我？”薛枫惊讶地看向女孩。
　　“原来不认识哦，现在，应该算认识了吧？”女孩笑吟吟地说。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姓薛？”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我薛枫恰恰就是红枫叶汽修公司的老板’。怎么，刚说完就忘了？”
　　“我是这样说的吗？”薛枫研判地看着亭亭玉立在面前的女孩。女孩的眼神干净坦荡，如一泓秋水般幽深清静，不染尘嚣，不容置疑。薛枫轻轻地摇摇头，对于刚刚说过的话是否如此，自己也有些困惑而且茫然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薛枫小心地问。
　　“我叫丁笑若。”女孩快速地回答，仿佛早已料到薛枫会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