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凑巧的缘份/凑巧的婚姻(二)
作品名称:红色咖啡屋 作者:致橡月泊山 发布时间:2013-11-24 23:57:19 字数:5685
红莲查好了陈贤哲每周的课程安排表,周一在古代文学课后,怀着对陈贤哲教授的敬仰,来到哲学院五楼,511教室,坐在左手边最后一排。上课铃响后,整个教室挤满了人,最后一排更是像插秧一般,整个教室空前热闹。几分钟后,陈教授只拿着个茶杯慢慢的从前门走进教室,低着头走上了讲台,把杯子放在讲桌上,坐在椅子上,同学们异样的安静,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从口袋里拿出教师用笔,在黑板上写到——“卢梭:自由的转换”。然后转过身来,依旧低着头,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对着茶杯说:“在这么一个溃烂的时代,很荣幸还有那么多人喜爱哲学,但愿你们真的是喜欢哲学、爱思考才来到这。”红莲呆呆的看着陈贤哲,蓬松的头发,和爱因斯坦晚年的发型有一拼,胡须修长,罩着整个下巴,眼镜戴得很低,跨睡在鼻尖上,头顶光秃秃的,头后面的头发倒是很茂盛。她忽然想到了海德格尔对真理的比喻——林中空地。她对自己这个发现嗤嗤的发笑。旁边的一个男生把目光从陈贤哲转向了红莲,看得戴着帽子的红莲也低下了头。陈贤哲继续着他的讲课,同学们使劲的记着笔记,似乎要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红莲则是停止傻笑,抬头看着这个极具个性的老师讲课。她被陈贤哲的很多话吸引住了。陈贤哲讲道:“卢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所不在枷锁之中;这里强调的是个人的自由,个人生来是自由的,可是我们的生活却不能保证我们的自由是绝对的,关于自由这个命题后来萨特更是提出很多惊世骇俗的论断。我们的意志是自由的,包括知觉,想象,情绪,但是我们的行为却不是自由的,处处受到社会的约束,法律的控制。但是卢梭也并不是极端的肯定个人的自由,他说国家的意志就是全体人民的意志,个人的意志神圣不可侵犯……”“卢梭还说专制制度的不合法,因为它没有让人民做主,决定是否承认它,而一旦这样做时就不成为专制了。也就是在专制制度下,人民没有权利可言,更无自由可言,而我们需要的正是要让人民在制度下享有权利和自由,所以国家制度的存在应该是服务自由的。”红莲很入迷的听着陈贤哲将卢梭。陈贤哲说:“最后许我们总结一下,为什么今天的课题叫做‘自由的转换’呢。因为国家的存在应该是我们个人自由的集中体现,也就是说国家的存在是为了让我们个人获得更大的自由,国家的存在是个人自由的转换,它的存在应该保证个体自由最大程度的发挥。有集体走向个人,由个人走向集体,他们都应该是自由的,而国家不应该成为自由发展的枷锁,应该成为更大的自由……”陈贤哲讲课从不带书,流利的表述加上深刻的思想,吸引了正热衷于学习的红莲。陈贤哲教授的课红莲一节也不落下,两个月后,陈贤哲老师的样子,讲课的神情常在她的梦中出现,她发现自己被这个极具个性、思想深刻的教授迷住了,自己的心和思绪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彻底的给了他。她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真实的想法,拿起手中的笔给陈教授写信了。陈贤哲收到信后,很喜欢红莲的文字,只是一看是个学生,心中的高兴劲就淡了,他没有给红莲回信,因为谈及学生,他就想起了跟他发生关系的学生白桦。陈贤哲的做法并没有击退了红莲的热情,她开始了半年左右马拉松式的书信攻击;陈贤哲很喜欢看红莲的信,也习惯了她的信。半年后,突然没有收到红莲的信,他的心不是滋味,像蚂蚁乱了阵脚,像苍蝇失去了触须,于是他主动拿起笔给红莲写了信。他们两个终于见面了,在子庄城绿水谣咖啡厅。他们坐下来后,两个人的心跳得很快,不过音乐是贝多芬的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第二章,节奏轻快,让他们的心稍微舒缓下来。在红莲的心中陈贤哲是他第二个爱上的男士,尽管她的心里还有淙炼,但是她知道和淙炼不可能再有未来了,而自己是女人,尽管她一心向往自由,认为女性不一定要嫁,不一定要生育,但是近些时日她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恐慌,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觉得她应该找一个伴侣,不生孩子,不结婚都行,只要陪着她,让她不孤独,让她有所依靠就行。陈贤哲则感到很惊异,他不知道跟自己写信半年多的学生,居然如此成熟,根本不像是一个学生。另他更意识不到的是那个署名枯红的学生居然如此饱满,如此妖艳,简直就是一只美丽的白狐。然随着音乐由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第二章进入第三章,两人也不在沉默了。
红莲说:“我喜欢听你的课,感觉你是个思想深刻而且又十分放得开、有担当的哲学家。”
“恰当的说我只是个哲学迷,谈不上哲学家,哲学太深奥了,我还在哲学的边缘上。”
他们的聊天从这一刻就步入哲学,而且从哲学开始,这是陈贤哲万万没有想到的,和一个女学生见面聊得居然是哲学,而且聊得很入迷,简直是在做哲学讨论,而这种讨论不仅使知识得到交融,更是让心灵走到了一起。
“我爱萨特,萨特说人命中注定是自由的。”
“你怎么理解这句话?”陈贤哲说。
“人的意志是自由的,比如知觉、想象、情绪——我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别人没有权利去干涉我;我不和这个世界千千万万个庸俗的人同化,我要保持着我的个性好好的独立于大地之上。”
陈贤哲拍掌道:“还应该独立于大地之上,我喜欢。可是萨特后期强调不是个人的自由,而是社会的自由,他反思了自己前期的绝对自由太过个人化,太过非理性化,而强调个人的自由要服从社会的自由,这一点似乎回到了卢梭的身上。”
“虽是这样说,我也有这个意识,但是我不喜欢后期的萨特,我只爱那个谈论绝对自由的萨特。因为那“绝对自由”太美了。”他们喝了几杯,红莲有些傻傻的笑着。
陈贤哲是个哲学家,他也喜欢萨特前期的绝对自由,他也有着自己的冲动,他在自己的书中这样写道:为了激情,他宁愿放弃理性;为了快乐,他宁愿放弃灵魂。他喝了一大杯红酒说道:“我也向往绝对自由,可那东西太美,太虚,太相信它必定要吃大亏。”
“吃大亏,哈哈,我就是要吃大亏,生活死气沉沉,那样才极付精彩。”陈贤哲举起酒杯说道。
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重复不知多少遍,换了一曲是海顿的d小调第一零一交响曲。
在明缓的琴声中,在柔和的烛光下,他们开始放慢了聊天的语调,节奏也从哲学回到了生活。陈贤哲说:“我觉得你长得一点不像学生。”
“我休学好多年了,我只是兴致来了,就来上学。”
“告诉你吧,我以前做舞女,那种生活我一直很喜欢,很向往。后来有些厌倦了,就来上学。”
“好呀,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你为我跳一曲。”
“你看这曲声就不错,你何不邀请我跳一曲。”
陈贤哲也是个天生的舞曲家,起身走到了红莲的身边,微微跪下,直到红莲伸出纤细的手,服务员马上给他们的包间换了伦巴狂想曲,在微醉中两人跳起了拉丁舞。跳了支舞,陈贤哲就醉倒在红莲的怀里,红莲把他送回了宿舍,服侍他睡下。整理下自己的衣服,戴上围巾,下了楼,走在校园里,看着微黄的路灯,清冷的月光,冒着寒气的夜,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她捂起双手,哈了口气,来到学校后门,跟门卫打了招呼,走出校门,打了车,车开得很快,她还没从一种沉醉中醒来就到了。她下了车,走到门口,看着天上的大月亮,呆呆的看着,梦见自己变成了嫦娥,又梦见后羿在喊她,李白在喊她……让她高兴不已,她坐着梦回到屋中,弟弟早已睡了,她躺在床上,面带微笑的睡去了。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那么的不凑巧,这些不凑巧使想象中的命运变得阴差阳错,就此成了凑巧的富有戏剧性的人生。淙炼到了子庄城没多久,就爱上这个地方,这里的人看上去都很高雅,人们酷爱读书,书店的生意很好,使得他不得不雇了一名小工。到咖啡厅、茶室,都能听到谈论文学艺术的声音,他也偶尔加入,打发自己闲散的时间,这种气氛也促使他努力去写自己的书《你是我的波伏娃》。然他的心却无时不刻不在红莲的身上,他想着要是与红莲在这样的城市相遇,他们的爱将会与众不同,他们也将获得永恒的自由和幸福。他正在设想着如何与红莲再相遇,如何牵着她的手去海边玩,如何与她在柳树下闲聊。然正在他处于美好的想象中时,红莲收到了哲学家陈贤哲的求爱信:“红莲,自从上次咖啡厅见面后,才三天没见你,我的心就全身的不自在。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爱上你了,而且这种爱很强烈,很特别,和我往昔的极其不一样。我不仅想拥有你,而且想长久的与你在一起。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在没遇到你前,我一直是个独生主义者,我不喜欢和一个女人长久的来往,我只想得到她的肉体,并不想在女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女人都是感性的魔鬼,她们思想太过肤浅,和她们交往我会变得弱智,而且我一直以为比起女人,我更爱哲学。而认识你后,我的思想彻底的瓦解,你的每一个呼吸都左右着我的思想,我离不开你了,我注定要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下,而且是永远的长跪……”信很长,红莲看着那长信,脸颊红润润的,如儿时冬日里围坐在炉火旁,别提多温暖了。看完信后,她把信轻轻的折起,放进信封,然后打开红色木头做的小盒子,此刻她的眼睛集中在小木盒子里摆在最上面信封上李淙炼三个字,她有些抽搐的把手伸进盒子里取出那封信,把手里陈贤哲的信放进去,打开淙炼的信;看着淙炼的信,她的心如一缕鹅毛落在月光中,久久的荡漾和漂流,不肯落地,不肯落地。此刻在她心中如果说陈贤哲是炉火,那么淙炼就是那月亮。她多想回到月亮的身边,可是她不是嫦娥,没得选择,心只能依靠眼前的炉火了。她把信折成桃心放进信封,放进小红木盒子里,再次看了看信封上李淙炼三个字,盖上小盒盖,拿着笔记本,提着小包,下楼往学校走去,她心里还记得在过两个小时就是陈贤哲的哲学课了。
一年后,红莲大学毕业了,毕业论文是《论妓女与中国文化之间的深层次关系》,且在陈贤哲作序推荐下以笔名“血蝶红”出了第一本书《偶像苏小小》。论文写得很好,大学本科学士也拿到了,书也瞬间畅销,获得了名气,最后还是在陈贤哲的推荐下,她留在了北华大学任教。红莲不到两年就取得如此成就,校长很看好她。然而校园里却传出了各种各样的绯闻,女生说红莲不要脸,勾引自己的老师,当上了哲学家的情妇,下场将会是第二个白桦;男生说陈贤哲没品位,喜欢一个舞台小姐,真是丢了男人的脸。这些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外面的压力和舆论越大,越能使这段感情轰轰烈烈,或者说绵绵不可断。就在红莲毕业典礼完的那一晚,陈贤哲就向红莲求婚,红莲答应了,但她的要求是结婚后两人还是自由的,不可什么都限制对方,包括性,陈贤哲同意了。第二天他们的婚礼在学校举办,由于陈贤哲的名气很大,子庄城稍微有些名气的人都来参加,红莲没想到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有如此一场华丽的婚礼,尽管红莲向往自由,不想让自己受到约束,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也想像其他女人一样穿一次漂亮的婚纱。她穿上婚纱确实很漂亮,和舞台上那个被万人捧上天的舞女一样漂亮,而且随着年岁的渐长,多了份高雅的气质。婚礼办的很隆重,上了当地的的报纸,只是我们的淙炼从来不看那些报纸,认为报刊上的东西太过肤浅,没内涵,而又一次错过了找到红莲的机会。而在红莲结婚的那一天,淙炼的书《你是我的波伏娃》以笔名“森音”出版。
“先生,先生。”
清脆而甜美的声音在淙炼的耳边出现,淙炼还以为是梦中姑娘的声音,只顾低着头继续在梦中睡着。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淙炼被连续的声音给喊醒了,他睁开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极像一只可爱的富有生气的小猫,脸上露出些害羞的神情,像一只被吓着的小松鼠。
“哦,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只是这么大一个书店,除了你没第二个人,我只好叫你了。”
“没事,小兰呢。”说完小兰,“小兰”喊道。
“我来得太早,才七点半。”
“哦,小兰八点半上班,请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当然是要买书,可那么多书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我想要的,我想让你帮我找。”
“你要什么书?”
“我要陈贤哲的《透过灵魂的美学》,《音乐与死亡之间的战争》。”
“陈贤哲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你认识他。”
“是的,我想想,他跟我说他是个哲学家,还给了我号码。”
“谁不知道他是个哲学家,可是他的书我从没看过。”
“你真是落伍了,陈贤哲被称为这个年代的天才作家,思想深刻的哲学家。”
“对对——我认识他,两年前,我和他一起坐飞机来到子庄城的,他说他去北清大学任教,叫我有时间去找他,只是我一直没去。”
“那你改天去,带着我去。”
“好呀,你可以把你的通讯方式给我。”
“没问题,我叫田硕盈,这是我的名片。”
淙炼接过名片一看,优秀舞蹈家,音乐教师。“你教音乐,还是舞蹈家。真了不起,怪不得身材那么好。”
“谢谢。”
“这个书店虽是我的,但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小兰在打理,要我在这些书中找到你要的书,也很难,你等等我打电话叫小兰马上过来。”
“好的。”
“你平日看些什么书?”淙炼问道。“还需要什么书?我这里都有,你想想,等小兰来了,叫她都找给你,我送你几本,好书赠好女。”
“最近在看一本新书《你是我的波伏娃》。”
“你觉得那书怎样?”
“里面男主人公太可怜了,想过上一般人的生活都不行;那个女主公波仪娃,真是个美丽的天使,不仅心美,人也美,只是太迷信自由,命运也注定是悲惨的。书不错,只是思想浅些,但行文洒脱。”
“作者的笔名也很好,森音。”
“谢谢,你那么高的评价。”淙炼说。
小兰来到了淙炼的旁边。“什么事?老板。”
“这位硕盈小姐要买书,她要什么书,你就带她去拿什么书,全免费。”
“来,硕盈小姐,这边走,边说边走。”
“我要陈贤哲的《透过灵魂的美学》,《音乐对抗死亡的战争》。”
走了十米左右,硕盈看到了那本《你是我的波伏娃》。“这里也有这书。”
小兰说:“这书的作者就是我们老板李淙炼,森音是他的笔名。”
硕盈说:“刚才和我说话那个?”
“正是,这书写了两年。”
硕盈此刻抬头像刚才和他讲话的淙炼看去,淙炼正吸着烟,在烟雾中闭着眼睛,梦想天国的样子。
“小姐,你要的书都找到了。一共四本。”
“多少钱?”
“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刚才他说了全免费,不要钱。”
“这怎么好意思。”
“真的,不然要扣我工资的。”
她抱着书走到淙炼那边。“硕盈小姐,书找到没?”
“恩,谢谢你。不过我想还是付钱的好。”
“你不是要见陈贤哲,等去见他时,你请我喝咖啡就行。”
“那好,说好去见陈贤哲,不可反悔。”
“我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吗?”
“不像是……”硕盈露出微笑,然后说:“我还有课,走了,谢谢你的书。”转身走出了书店。
硕盈走出书店门口后,他跑了出来,看着硕盈的背影,直到硕盈在拐角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