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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幸福(第二十一章)

作品名称:伪幸福      作者:温亚军      发布时间:2013-12-01 00:20:48      字数:9162

  起初,是因为不放心,方云慧只要得空,便会提前到学校接媛媛。
  田径预备队和田径队的训练是放在一起的,放学后还要再训练半小时。方云慧担心反应慢的媛媛会受人欺负,每次必到田径场边等。于是,看孟卫华带一帮孩子训练,成了她接媛媛时必看的节目。孩子们在场上跑圈时,方云慧瞅着何老师得空的机会,会主动走上去,问一些媛媛的情况,何老师每次都很热情给她讲一大串媛媛的事。当然,表扬占的比例大,偶尔会捎带几句不疼不痒的提醒。这是老师们的通用语,是客套话,也是宽家长的心,叫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有足够的信心,也对老师的表现感到满意。方云慧不想听这些话,她要孟卫华说些具体的,因为,她心里有个打算,以媛媛的智力反应,文化课肯定好不到哪儿去,能否媛媛在体育方面有所突出,这样也好帮媛媛早做打算。一个反应迟钝的孩子,能有一门特长,就不令人那么担心了。
  孟卫华说:“刚开始训练,又是一帮六七岁的孩子,虽然也搞过一些基础训练测试,但还看不出哪个孩子有田径方面的特别发展。当然,许多事情靠的是天赋,但后天的开发也很重要。”
  方云慧的心凉了半截,想来起去,原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过,”孟卫华又说,“我注意观察庄媛媛同学了,她跑起步来身体比较协调,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她身子短,腿又细又长,是个练田径的好材料,当初我挑选她,主要是身体素质方面的原因。”
  “是吗?”方云慧黯然的心里一下子燃起了亮光,看着远处练习蛙跳的媛媛,兴奋地说,“我以前还真没注意到这点,现在看来,老师你说的很对,说不定她还真有这方面的特长呢。何老师,你能不能在这方面特别关注一下庄媛媛,多给她一些指导,她喜欢田径,如果又有好的老师指导,她在田径方面的发展是不是也有可能?”
  或者是方云慧的神情过于急迫了些,孟卫华笑了,说道:“看,你还不是庄媛媛的亲妈,要是的话,还不知道会怎样为孩子骄傲呢……”
  方云慧收起脸上的笑容,打断孟卫华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庄媛媛的亲妈?”
  “每次,我听到孩子叫你二姨,我——也问过庄媛媛,她告诉我,你不是她妈,她的妈妈是你姐姐。”
  方云慧心头掠过一丝阴云,脸上慌了一下,随即,便笑逐颜开道:“是呀,我帮姐姐带孩子呢。”
  孟卫华没看出方云慧的变化,说:“你们姐妹长得真像,庄媛媛长得多像你呀,眼睛、脸盘、还有神情,和你如出一辙。”
  方云慧掩饰道:“到底是老师,观察得这么细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呢。何老师,时间差不多了,孩子们可以接走了吧。”
  不久,第一批新生要加入少先队组织。庄媛媛因为户口不在本地,没在范围之内。
  为了能使媛媛的功课不拉在其他同学后面太远,方云慧每天都给媛媛辅导。媛媛接受的慢,只要跟她把课本上的东西多讲几遍,慢慢也能记住的。所以,媛媛的学习在班上还不算太差,她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有信心,她热爱班集体,每天帮值日生打扫教室卫生,她喜欢画画,虽然出板报老师不要他们小孩子插手,可媛媛还是跑前跑后给老师打下手,找有颜色的粉笔,帮擦黑板上多余的字。老师常老摸着媛媛的头说她是个好孩子,媛媛每次得到老师这样的表扬回来都兴奋不已,跟方云慧比划当时老师怎么摸她的头,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声调,连睡觉都带着笑。媛媛觉得好孩子理所当然应加入少先队,她也是这么跟二姨说的,对自己入队的事充满了信心。所以,一听到少先队名单上没她,媛媛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挫伤,两三天都不说话,一问她,就眼泪汪汪,方云慧的心里又酸又涩。
  这次,方云慧本来抱着要找班主任或者校长大闹一场的念头,通过媛媛进田径预备队的事,她相信这世界是“你强我弱,你弱我强”,要想赢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争取。可下午放学时,一进学校大门,看到小孩子围着老师说再见的情景,她的想法突然间改变了。媛媛只是个孩子,孩子只在乎与她息息相关的人和事,而老师是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老师的笑容和夸奖就是对她最大的满足。如果自己一时冲动用极端的方式帮孩子解决了一时之难,难免会将老师彻底得罪,以后受罪的还是孩子。就算老师不给孩子小鞋穿,可让孩子坐冷板凳也够受的,何况媛媛又是一个特别在意老师对她态度的孩子。想通这一点,方云慧冷静下来,收起冷冰冰的脸色,像往常一样到操场边等候媛媛训练结束。
  这次,是孟卫华主动找方云慧答的话。他问她:“庄媛媛同学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心不在焉,训练常出错,还动不动就跟老师顶嘴。”
  方云慧看着孟卫华,叹口气道:“孩子有心思啊,何老师可能不知道,前两天宣布了一批少先队名单,没有庄媛媛,她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
  “哦,原来是为这个,每个班有每个班的情况,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的,班主任得根据每个学生的综合素质考虑,没在第一批入队也是正常的事情,作为孩子的家长,你可得好好跟庄媛媛同学做做工作,可不能有这个负担。”
  方云慧拉下脸说:“看来何老师真是不知道内情了,我们家媛媛告诉我,老师说是因为她的户口问题,才没叫她加入少先队的。”
  “是吗?”孟卫华很吃惊,“我还真不知道这档子事。这也太不像话了,不过入个少先队,既然孩子有受教育的权利,又怎么能拿这些条条框框来框孩子呢?”
  “哦,何老师也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学校,遇有不公正的事我也能接受,可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首先给孩子灌输人和人不平等的观念,好像有悖于教学宗旨吧?”
  孟卫华想了想,说道:“你先别急,这事我去问一下班主任,这算定的哪门子规矩,户口不能什么都制约,太不公平了。”
  第二天,孟卫华去找庄媛媛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笑眯眯的,很慈祥,看上去很好说话。她一直面带笑容,听孟卫华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时,不断地点头,态度无可挑剔。但是,听完所说的事,班主任不软不硬地说这是学校的规定,她从不违规,包括过马路,绿灯行,红灯停。如果何老师有不同意见和看法,去找校长,只要校长说句话,该如何解决就如何解决。既然立了校规,就只能由校长来解释,想必何老师也是知道的。
  孟卫华知道班主任的话虽有推诿,却也是事实,只好去找校长。校长也是个老女人,很严肃,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主,看着怒气冲冲的体育教师直通通地来找她,心里的不悦,全在脸上写着呢。这么多年,从没人质问过校规,孟卫华已经是第二次了。
  校长对孟卫华说:“何老师,这样的规定也不是咱们学校才有,学校有学校的难处,但我们也都在尽力克服困难改善不足。有些规定是不够人性化,现在上上下下都在讲和谐社会,学校也会从和谐出发,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的。但你是老师,你应该跟家长说清楚,不能把你的情绪带给家长,否则,家长会怎么看待学校?学校还怎么安定和发展?行了,你提出的问题学校会考虑的,你现在去上课吧!”
  校长不咸不淡的态度,叫孟卫华很不满,但他也无话可说,他两次冒犯校规,校长没冲他大发雷霆,能这样答复他,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他一个外聘教师,要再不知趣,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校长大概也认为用户口限制孩子加入少先队,确实显得学校太小气,加入少先队又不是什么争名夺利的大事,若是因这些小事影响到学校的声誉,毁了形象,那才叫得不偿失呢。当即和几个副校长通气,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大家一致通过,取消外地户口学生不能入队的规定。并且,很快通知到一年级各班,将符合条件的外地户口学生尽快补报入队。
  还没等孟卫华平息不满情绪,把从校长的态度反馈给方云慧,媛媛已经被补入第一批少先队,加入了少先队组织。
  后来,方云慧才知道孟卫华是个聘用教师,便问他,他一个非正式教师,哪来的勇气两次直面校长,责疑校规?难道不怕被解聘?那时,他们两人已经很熟了,相互之间除了老师与家长,还有一种接近于朋友的关系。孟卫华当时很认真地说,正因为他也没省城户口,在学校的很多事情上被排斥在外,所以他才不怕。其实以现在的社会体制,户口应不再是制约人的因素,但就是有人不愿意抛开成见,仍拿户口来说事。难道说,有省城户口,人的潜能就发挥出来了,会更有工作动力?还是骨子里需要一种偏差存在,以证明自身的优越?如果说是能力的差异造成偏见,那他还能接受,但仅仅是框架制约,他就无法忍受了。所以,当他听到媛媛是因为户口问题不能入队时,他很冲动,这种冲动,当然不仅仅是为媛媛,也为他自己。
  孟卫华还说,在中国,一个户口,一个文凭,压制了不少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从体育学院毕业,只是本科文凭,这几年,不知哪里新出的规定,进省城所属单位,必须是研究生学历,才能办本地户口。
  方云慧说:“我也是外地人,到省城上大学,就把户口转过来了。”
  孟卫华说:“那是前些年,早变样了,现在越变越不可思议,听说进北京,必须得有博士学位呢。”
  “那你为什么不读研究生,有了学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调进来,成为正式教师呢?”
  “我做梦都想啊,可是,从初中开始,我就是体育特长生,文化课不好,尤其是英语。”
  方云慧关切地说:“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学学英语,你这么年轻,肯定没问题的。”
  孟卫华苦笑道:“我也想啊,可学校给我每天安排四五节体育课,还要带田径队,说只要在市里小学生田径赛事中拿上前三名,才跟我续签下一届的聘用合同,不然,就会解聘我,我没一点保障,这么大压力,哪儿还有心思学英语。”
  那一刻,方云慧对孟卫华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
  大多好感是从同情开始的。
  从孟卫华几次帮助媛媛的事上,方云慧对孟卫华不光是同情,慢慢地有了好感。这个小何老师教孩子们的动作,还有他的谈吐,挺吸引方云慧的。每天,她早上送女儿去学校,心里希望能碰到孟卫华,可概率很低,几乎是零。方云慧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媛媛走进校门,却看不到那个年轻熟悉的身影。到单位上班,她盼着快快到中午,中午快到下午,她好去学校操场边,看何老师带领孩子们训练。
  孟卫华也是,他对这个特别的家长产生了别样的感觉。通过更进一步的接触和交流,很快,他们就坠入了感情的漩涡。这一点都不奇怪,他们的境况那么相似,又有能说到一起的共同话题。这些,都是能够产生感情的条件。
  可是,方云慧没想到,他们会发展得那么快。
  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方云慧就是想和孟卫华交往。她受不了孟卫华明亮眸子的诱惑,那双眸子把她的心搅乱了。她很久都没这种感觉了。而当冯远绝然地离开之后,她的心里一直波澜不兴。
  冯远是方云慧大学的同学。那还是以前的事了,那时,方云慧已和林胜利结婚,过着幸福的生活。
  在省城,方云慧有很多大学同学,只不过,她很少跟他们联系。与周建忠交往的惨痛悲剧,使她不想见那些同学,怕他们提起往事,叫她不堪回首。和林胜利结婚后,方云慧想过清淡、稳定的日子,要把过去永远抛弃。
  可是,那一次,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方云慧竟然答应同学的邀请,参加了一次聚会。这绝对是个意外,真见鬼。
  聚会是为冯远。冯远大学毕业后分到上海工作,这次是第一次回母校。单凭冯远这个名字,方云慧已忘记他长什么样。事实上,她忘记了很多同学的长相,甚至名字。不过还好,到聚会地点,她还是认出不少同学。当然,还有这次聚会主角——冯远。一见面,她就对上了号,想起大学时代那个少言寡语的男生,总是腼腆害羞的模样。她还记得那时的冯远喜欢班上的一个漂亮女生,却不敢表露,时常用温情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班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冯远暗恋那个女生,只有冯远自己还以为隐藏得很深,一个人款款而行呢。后来,有几个同学实在不忍冯远单相思,寻个机会替他面对面向那个女生表白,结果,冯远吓坏了,羞红脸当即夺门而逃。
  如今的冯远,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腼腆害羞,谨慎胆小的男生了,他妙语连珠,雅话俗话张口就来,引逗得在座的同学不时拍手大笑,把聚会的气氛推到一个又一个高潮,也使方云慧对同学之间聚会有了新的认识。第一次,她对自己以往的生活寻找到一个对比,发现之前她像茧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很没道理。生活本该炫目的,而她,却甘愿在沉寂中,像受伤的狗熊,独自舔着伤口。她不明白,自己还要舔多久?
  虽然心里有些蠕动,聚会上的方云慧并没一下子扑进热闹之中。她还是不过多参与交谈,对一些同学的观点不管赞成与否,脸上始终一片淡然。她安静的样子就像是远离花群与草地的野花,带了凄迷又有些孤独悲怆的味道。有同学注意到了,把话题往方云慧身上引,说过去这么多年,方云慧竟然没一点变化,还是那么有韵味,有古典的美。这些夸赞入了方云慧的心,还是激起了一丝微澜,她不是圣人。只是,多年不和大家来往,一时还无法做到话随心到,远没有冯远他们收放自如。方云慧不会像那些庸俗不堪的女人,不管听到别人的是赞扬还是讽刺,会道声谢谢,她的脸上依然风平浪静,叫人看着,多么强烈的风浪,也很难激起沉静的她。
  聚会结束回到家,沉入到往日的沉寂气息里,方云慧的心里忽然张惶起来,好像什么东西要失去再也寻不回来似的。她起身到书房找了几本书,却看不进去,感觉家里的静寂与她心里的张惶同时膨胀拥挤着,她被挤压在其中,有种透不气来的慌乱。她关掉屋里所有的灯,把自己横陈在沉沉的黑暗中。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冯远打来的。聚会要散时,冯远和所有同学交换了电话号码。接通电话,方云慧却说不出话,只等那边一声“喂”之后,冯远一人说好了。可是,冯远却没有话说。电话是他打进来的,他不说话,方云慧能说什么?又等了一会,才听到冯远问道:“方云慧你还没休息吧?”
  方云慧忍不住笑,心想,总不会打电话就为问这个吧。就算休息了,也是接听你电话啊。
  方云慧微微笑着,下意识里,她觉得冯远一定可以感觉得到她的笑。果然,冯远不好意思了,说:“你别笑我,我也是随口问的。”
  方云慧就等着,等一句不是随口说的话。
  “谁娶了你真有福气。”冯远像是轻叹了口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在没有灯光,黑得又不是太粘稠的暗夜里,这样的口气,十足的暖昧。谁都听得出来他话后面藏着掖着的那些话。
  这一刻,方云慧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神不定了。聚会上,冯远在谈笑风生时,像是不经意飘过来又移开的眼神,她已经感觉到他放出来的电波。那眼神,不单纯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那么简单。方云慧知道冯远这句话同时也是试探,但她又不好拒绝。她在等冯远的下一句话,有点像钓鱼的人,小鱼上钩了,还想要更大的鱼。
  她是要上钩的鱼,还是冯远?
  冯远在电话那边又说道:“你原来很傲的,从不拿眼神看我们男生一眼,你不知道,我们都很嫉妒周建忠,真没想到,你们最后没能走到一起……”
  方云慧的心猛然疼了一下,其实跟周建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灿烂的日子,那时她就像一束凌厉的阳光,刺伤不少女生的眼睛。但阳光也会黯淡下来,现在,她不就是颗只能用自己的光芒照射自己的孤寂星星吗。如果当初不是周建忠,而是一个极不起眼的男生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会被好好呵护的,生活既使不光彩夺目也一定不会这样黯淡和落寞吧。唉,她轻叹了一口气道:“人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否则,我宁愿没有当初的风光……”话一出口,她收不住了。她说自己是个匮乏的女人,生硬,不自然,没有色彩,对生活倦怠,对未来茫然。她说的很快,快得自己都听不清在说什么,她不确定究竟这些所说的是自己真实的想法呢,还是想找一个能让自己说下去的话题。直到冯远那边一声不吭,方云慧才意识到自己过了,赶紧挽救。要知道,这种挽救方式,只能越抹越黑,因为你把自己剖开一瓣一瓣放在别人面前了,还想叫人家怎么理解?方云慧自知失言,后悔得要死,几句勉强的告别后,苍促收线。
  冯远回上海后,方云慧心里一直不安,总想着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弥补回来,打电话不妥,有此地无银之嫌,还得搭上长途费,不划算。可不说,又像石头似的压得她心里又沉又闷。她用手机发短信给冯远,并且措辞慎密,不让冯远看出她是有意为之,又要知道她的真实用意。冯远对方云慧的短信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回短信的热情却极其高涨,有事没事会发一些好玩的,言情的,带荤的短信,有时候也自己写,是那种粗看很普通,细细品味却能叫人琢磨出另外一种味道。遇有这种短信,方云慧回复也及时,两人你来我往,邮路极为通畅。一来二去,方云慧对冯远的短信竟然有了依赖,一天不见他的短信,像丢了魂,心神不定。林胜利出差回来的日子里,方云慧居然也盼着冯远的信息。一个女人盼一个男人的短信,这种感觉很不好,方云慧想把这种盼望连根拔掉。没有根须的东西,是存活不了的。可偏偏她拔不出来。她甚至换了一张电话卡,但鬼使神差,她忍不住把新号码又告诉了冯远。他们的短信交往依然如故。
  后来,方云慧把自己的想法发给冯远,他回得很快,也很不要脸。他说:“云慧,你是不是被我的魅力征服,爱上我了。”
  原来还半遮半掩着,一下子捅破,也并不令人沮丧,甚至,还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方云慧也不要脸了,反正又不在当面,没有尴尬,比直接说要轻松得多,不算难为情。她回道:“你呢,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这次,冯远过好长时间才回过来,说:“希望是这种感觉!”
  这句话刺痛了方云慧。希望是这种感觉?她对他日思夜盼,而他居然连自己的感觉都不能确定。数年前她轻而易举地征服了令众多女生疯狂的周建忠,难道她现在连个当年胆小害羞,只会单想思的冯远都征服不了?她心里被悲伤和屈辱堵得严严实实,她受不了这份戏弄。她把这当成了戏弄,独自流了一通泪,关掉手机,不再理冯远。
  但冯远的短信却疯了似的追过来,第二天一开机,方云慧的手机里被短信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冯远对她的想念。他说原本还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她迷住了,可昨天一直等不到她回信,他心里的那个烦躁啊,弄得他什么都不想干了,脑子全是她的模样。他说他要豁出去了。
  方云慧自然又被感动,她干涸的心田着实需要滋润滋润。他们之间就这样开始了新的生活内容。
  有次,林胜利出差去上海参加一个研讨会,时间比较长。冯远专程从上海赶来看望方云慧。挺有意思,两个男人就像互换。时间是方云慧给冯远选择的,她让他到这面后不要告诉任何同学,就见她一人。他们像地下工作者,在宾馆接上头。一进屋,冯远伸开双臂,热烈地拥抱方云慧,却被她推开了。
  冯远很尴尬,故做轻松地说:“怕什么,这里没外人,就咱俩。”
  方云慧羞涩地把脸转向一边。冯远从后面拥住她,脸贴在她的脖子上说:“要不,去你家里要踏实些……”
  方云慧触电似地甩开冯远,回转身瞪大眼睛冲他叫道:“你要干什么?去我家里?”
  “你不是怕别人在这看到吗?”
  “看到什么?”
  “咱俩在宾馆……”
  “冯远,你要干什么?你别往歪处想,我有丈夫,他很优秀,很爱我,我也爱他。”
  “可你也说过爱我。”冯远下不了台,凑上去又拥抱住方云慧,说,“我是听凭爱的召唤,为爱而来的。”
  方云慧这才表现得柔和了一些,她抓住冯远的手说:“我是说过爱你,我现在还要说爱你,真心地爱你。可是,爱是纯洁的,可以占据整个心灵,但不一定要那样……做出格的事,我得对得起林胜利,他是无辜的。”
  冯远异常愤怒,他将方云慧推倒在床,并没扑上去。他静静地看着方云慧足足有两分钟,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包就走。
  方云慧从床上蹦起,扑过来抱住冯远,哭泣道:“我是真心爱你的,冯远,难道,爱必需那样表达才叫爱吗?”
  冯远站住,回转身冷笑一下,说:“难道,我就不是无辜的?”
  方云慧没追上冯远,给他手机发短信,他不回,打他手机,也不接,后来,他还关机了。回到家里,方云慧觉得委屈,扑到床上哭得昏天黑地。到了夜里,实在受不了痛苦的煎熬,她给林胜利打电话,叫他马上回来。
  林胜利问方云慧这么急,到底怎么回事。
  方云慧说:“我快死了,你不赶紧回来,就为我收尸吧。”说完挂断电话。
  林胜利没领教过妻子的这一面,心里着急,再拨回电话,方云慧不接。林胜利怕出意外,当即请假,买上返回的机票,他又给方云慧打电话,还是不见接,只好发短信,告诉方云慧他坐明早第一班客机,上午到家。
  经过一夜煎熬,方云慧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早晨起来仔细打扮一番去机场接丈夫。林胜利见方云慧一脸平和,也没怪她的意思。两人回到家,林胜利问方云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说:“你说真话,你老婆人很差吗?”
  林胜利笑眯眯地说:“这是谁说的,真没眼光。”他左右打量方云慧一番,双手捧住她的脸说,“在我的眼里,我老婆无人能敌。”
  方云慧哭了,含泪又笑了:“难道我只是在你眼里才美丽吗?”
  林胜利掏出纸巾给妻子擦拭眼泪,纸巾很快被洇湿透。
  当夜,方云慧见林胜利急不可待的样子,她却没一点感觉,在丈夫整个运动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想,如果这个男人是冯远,她会不会很快乐?
  她没试过,当然她不可能去做这样的尝试。她知道,她伤了冯远的自尊,可她没做错呀,他的要求太赤裸,她接受不了。她绝不希望人家提出这种要求。可是不知不觉地,她扪心自问,自己还是真心喜欢冯远的,他的出现,使她改变了以前自闭的生活方式,跟生活真实地接触上了。尽管冯远耍花招,一直掩盖着他的真实面目,但得承认,与冯远交往的这段日子,对她是新鲜的。她有快乐的感觉。
  她怀念新鲜的感觉。
  林胜利住了两天,见方云慧没什么不对劲,就放心地赶回上海继续参加研讨会了。留方云慧一人在家,什么事也不想做,不知怎么回事,她特别想念冯远,忍不住给他发短信,诚恳地请求他原谅。
  这封短信发出,方云慧没收到冯远的回复,实在等不下去,她打他的手机,里面告诉她,对方已关机,叫她稍后再拨。稍后到什么时候,方云慧心里没底,有一天,她再拨冯远的手机,里面终于告诉她,对方已经停机。
  这下,方云慧的自尊受到伤害,她焦躁不安,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便请假回了一趟父母家,在芙蓉里待了几天,她的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又回复到从前的状态。没有期待,没有激情,像一朵被风吹过、雨打过的花朵,没有完全绽放,就又一片一片聚拢,花朵自然不再是最初花骨朵那般鲜亮清丽,却总还算艳丽,但谁又知道,花瓣里面已是一片凋零之色呢。等林胜利从上海回来,温存她时,她的心才会一点一点地变得暖起来,柔起来。在经历冯远之前,方云慧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个多情的女人,她的内心深处,是怎样的渴望着被爱,冯远义无反顾的离开,启动了她那扇封闭的门,当她紧紧拥着林胜利,终于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山,她的海。
  林胜利觉察到方云慧的变化,还以为她回一次老家,心理上受了刺激,忍不住对她涌出怜惜之情。方云慧跟他无数次讲过芙蓉里老家的故事,那故事是心酸的,是挣扎的,在那样一个小小的环境里,他知道,被人鄙视的感觉。那感觉一直影响着方云慧,要不然,她不可能在省城与回芙蓉里判若两人。他其实很能理解隐藏在她内心深处那深深的寂寞,正因为如此,他才总是想方设法让方云慧快乐起来。
  方云慧以为自己对冯远真的动了真感情,可过后一回味,才觉出那不过是潜意识里对过于孤寂且有点平铺直叙的生活制造出的一点喧闹,一点悬念,一点转折而已,当她心里趋于平静,偶尔想起冯远,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过此种热情。如果有,为什么在她的心里没留下一点痕迹,像周建忠一样,一旦出现,连记忆都带着疼,更带着耻辱。
  曾经,方云慧很感谢这段时间林胜利给予她的关爱,他平息了冯远逃离后对她的伤害,重新回归到对婚姻的依赖,踏踏实实地生活。可是,后来……因为有了以前,所以才有后来。这是方云慧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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