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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毕业篇第五章 走向生活

作品名称:海河之恋      作者:耕石      发布时间:2013-12-20 14:31:21      字数:4878

  
  1955年9月27日的上午,离国庆节只有4天了,那时国庆节只放两天假,学校在这个时候分配我们来大概是计算好了的。这一天王科长召集我们开会,和几个领导先见见面,认识认识,把我们挺当回事。在会上王科长大吹大擂把武汉市和湖北省吹得天花乱坠。她说:
  “武汉市位于全国中心,交通枢纽,长江和汉水把武汉分成三镇,龟蛇两山隔大江相望,正准备在那里修建万里长江第一桥,到那时你们乘坐的火车就可以直接到达广州。东西有长江黄金水道,南北有铁路贯通,可以说是得天独厚……”当介绍湖北省时她特地介绍了应城石膏矿和闻所未闻的宜昌,说宜昌是长江上的一颗璀璨明珠,“那里有三峡,将来要在那里修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水电站,你们就有人将被分配到那里,为将来修建三峡水电站作好准备……”
  多么远大的前程!多么迷人的一篇演说!究竟谁是将来参加修建三峡水电站的幸运儿呢?
  省工业局的人们对我们非常好,和西山煤矿的工人师傅们一样,把我们简直当成了稀奇宝贝,“我们省缺人才”谁都这么说。“国庆节就要到了,就在武汉过节,好好休息几天,好好看一看咱们的大武汉。”王科长为我们作了这样的安排。
  那个时候不兴旅游,我在天津虽非人杰地灵,但从大城市刚走出来的人,对武汉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但那长江却令我为之感叹。我想,作为一个中国人,没有不知道长江的,可是亲眼见过并在他的身边生活过的人,却不是每个中国人都那么幸运。那滔滔的江水,那宽阔的江面,那艘艘江轮,那点点白帆,简直把我带入了诗一般的境界。
  局里挤出了那辆白色的中型轿车接接送送,派专人带我们到处转悠,我们过了长江去过东胡,过了汉水去过归元寺,在汉口我们去过黄鹤楼、江汉关和中山公园,游览了中山路和花楼街的大小商店,这样节日的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10月4日的上午,局里对我们进行了再分配,我果然被分配到宜昌,并买好了船票,第二天我们就登上了“江胜”号轮船前去报道,同被分配到宜昌的还有杜远略和三班的女同学姚秀鸾。
  
  “江胜”号是一条小船,那时候从汉口到宜昌只有轮船,没有火车,也没有汽车,长江上的轮船往来如梭,可是要乘上一条大船很不容易。我们在江汉关码头看见过停泊的大船,甲板以上有六层楼高,明亮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烁宝石般的美丽,夜晚在江中行驶就如一座移动的水晶宫殿,比西山煤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那座“水晶宫殿”漂亮得多,也整齐得多。据说这样的船在整条长江上只有五条,属“民生公司”,都是“江”字号,其中四条直驶上海,只有一条“江明”号也跑上海,到了武汉以后延伸到宜昌,因为它的“吃水”比较浅。另两条大船属重庆港务局:“荆门”和“夔门”,是解放战争缴获的两艘军舰改装的。其中“夔门”号是后来毛主席去重庆乘坐过的,全程跑上海,由重庆到上海下水七天上水八天,往返要半个月,船很漂亮,瘦长瘦长的,停靠宜昌,因为“宜昌城市虽小但是个大码头,因为它是川江物资集散地,四川以西进出的货物都要在宜昌集中”,因此被称作“川鄂咽喉”,这是王科长对我们说的。
  “江胜”号也很漂亮,说它小是因为和其他的大船比,要是摆在天津市区的海河里还是摆不下。遗憾的是这条小船顶了一大长串货驳子,肯定比轮船本身重的多,所以终日只听嘟嘟嘟不见船身动,站在甲板上往两岸看,和人在岸上走路的速度差不多。我们坐的是三等船舱,每舱四个人,上下铺,舱里一直空着一张铺位,女同学自然要睡下铺,我也不例外,杜远略睡在我的上面一天到晚不下来。我们本来可以好好聊聊的,可是过去我和杜远略的话很少,和姚秀鸾更没话说。这个女同学个头不高,团方脸,留着学生式的短发,说一口标准的北京话,体态有点丰腴,似乎有点罗圈腿。大眼睛一直不正面看人,浓眉毛喜欢皱着,厚嘴唇喜欢咬着,看去脾气有点倔,干脆罢了。这样我们在船上十分无聊。幸亏我带了一本《普希金抒情诗选》,还可以解解闷,但读着读着除了《皇村回忆》还可以多读几遍以外,其他的也情同嚼蜡。我忽然想起了刘白羽的散文,就想在江面上看看日出,还别说,五天的时间真让我给逮着了,后来我写了一篇散文《三峡,你早!》,就用它的片段作为我们全程旅行的结束吧:
  
  轮船抵达宜昌港已是旭日东升。那一夜我通宵未眠,东方刚泛鱼肚白便站立船尾,让凉爽的晨风吹拂身心,凝望江面上美丽的日出。忽然,在遥远的黑暗里绽开一条白线,像天和地错开了盖子,微明、朦胧、遥远、漫长,渐渐地白线放宽,出现黎明,周围的景物也渐渐映入眼帘。家乡的海河水呀,哪如长江的宽大襟怀,她拥抱着我,让轮船摇篮般地把我带入三峡梦境。
  那是个诱人梦想的地方,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文人墨客为那七百里画廊神魂颠倒、积思成梦。作为一个学生,我不也是为了一睹三峡风采、参加她的建设,有朝一日能成为富饶宝藏的开发者而撇下故乡离开父母,从北方沿海的大城市早早地就来到这里了吗?
  这时,东方一片绮丽的紫色光彩,继而青蓝、继而淡黄、继而橘黄,紧接着一片火红映满半边天空,滚滚江水如被敲碎的金子,在朝晖中闪烁着龙鳞般的灿烂光辉。
  我的眼中涌动着兴奋的泪水,不由得从心底喊出一声:“三峡,你早!”
  难忘的一九五五年十月九日,我终于来到了西陵峡口,迎接我的是江面上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
  西陵峡口托出了美丽的宜昌城,江水滔滔从峡口涌出,在这里突然放宽,变得温顺而平静,岸边的洗衣妇三三两两迎送着白帆,轮船不时而过,掀起一层层江浪。小城被大江分成南北两岸,南岸青峦叠翠,北岸古色古香,一条溪河流过市街,在道路上架着一座小桥。城市中心不足一公里的三合土路面绿树掩映,路旁一幢三层的小楼独领风骚,这就是我初来时的第二故乡。
  
  一九五五年十月九日,带着在船上的疲劳和清晨看日出的愉悦心情,我们一行三人到达了被分配的城市。
  轮船驶抵宜昌大约是早晨六点半钟,船上的乘客接踵而下,可是上了岸一转眼都不见了。无疑,这是由于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家!
  家,对我来说要重新下定义。我原本有家,北方沿海的大城市,那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见证我成长的海河,母校,同学,亲友,邻居,可是我一意要求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誓把祖国建设成美丽的大花园!”
  祖国呀!你才是我真正的家。我没有孙德伟幸运,他被分配到迪化(今乌鲁木齐),也没有刘宝琛幸运,他被分配到西宁,任平生和于素敏被分配到兰州,赵祝平和李芙美也都被分配到西安,而我却被分配到武汉,一个位于祖国中心的南方城市。
  不,要说中心还要数宜昌,这里的人们骄傲地说:“要是用一把圆规,以宜昌为圆心划一个圆,恰好把中国地图的边境线压在圆周上。”我没有量过,只在地图上找都找不到这个小黑点。大概是这里的人们过于热爱自己的家乡吧,可是我把这里称作什么呢?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一呆可就是一辈子,只好称作“第二故乡”了。
  杜远略是我的同班同学,姚秀鸾是三班的女生,两个闷葫芦,在船上没说几句话,下了船仍然没话说。
  我们按照省工业厅王科长指定的路线朝着长江的上游走去。
  长江啊长江,你多么令人向往!早在书本上就曾学过古比雪夫水电站,那条伏尔加河,苏联人把她称作母亲河,神往中她是碧蓝碧蓝的,而我的母亲河——长江也应该是碧蓝碧蓝的吧?然而不,她和黄河差不多,还没有海河的水清亮,也许当三峡水电站建成以后,这里根治了泥沙,会变成一条蓝色的绸带?
  我暗暗为自己庆幸,虽然没有被分配到边疆去,但我来到的是西陵峡口,在这里等候参加世界上比伏尔加河和密西西比河上都要大得多的三峡水电站的建设,岂不也是一个幸运儿?
  码头有很多级台阶,我们爬完了台阶来到马路上,路上别无行人,仲秋的小城显得凄凉,只有远处发电机齿轮箱的撞击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没走多远看见一排木房子,一连二十余间,像是刚刚遭到一场大火,被烧得漆黑漆黑的,里面的人自然也是空空的了。
  走过这排房子见有一座小桥,桥头上刻有标记:“大公桥”。桥底下不是溪水,更不是河流,而是清水夹着黑水缓缓地流着。过了桥仍然是木房子,有的是一层,屋顶铺着茅草,分水很陡。有的是两层小楼,很别致,屋顶铺着瓦。在木房的中间偶尔夹杂着砖瓦房,也是单层的居民住户,四扇门,和房间的宽度差不多,也就是说,把四扇门全都打开,房屋就是一个空洞了。
  再往上走瓦房多了起来,随着发电机声音的不断增大,我们知道快到一马路了。
  “你们到了一马路往右拐,走不出几步就是永耀电厂,还是公私合营的。过了电厂见了马路再往左拐,叫怀远路,宜昌市工业局就在那条街上。”这是临来时省工业厅王科长指点我们的报道地点。
  一马路不过几米宽,在它的路口两侧都是两层楼房,不像是居民住户,也不像门面,不知做什么用的。接下来它的右侧都是两层小楼,参差不齐,都很简陋,不出20米正对怀远路口的一间楼下四门洞开,门楣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锦春饭店”,门口摆放着油锅和高大的蒸笼,看样子是为小城市民准备好了早点。而马路的左侧则是一片高大的院墙,中间是两扇黑色铁门,门右边有一块醒目的牌子:“公私合营宜昌永耀发电厂”,机器的轰鸣声正从这里传出。这时正有一名工人拖着一辆板车冲出来,车里满装着冒着腾腾蒸汽的灰渣向河边跑去。这是我们在小城见到的第一个人,包括“锦春饭店”也只见炉灶没见人。
  这个城市里的人们都怎么啦?七点多了,还见不到人呀,莫非是睡神不肯从他们身上离去,还是他们都不工作?一股神秘的氛围笼罩在我的心头。其实,这天是星期日让我们给忘了。
  拐过一马路仍有一段院围墙,在对着怀远路的那面墙角上嵌镶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民国廿四年奠基“。民国二十四年,正是我出生的那一年哪!算起来它也不过二十岁。
  院墙的前面是一个小院,门口一块牌子:“永耀电厂线务股“。在它的对面是一所学校,”湖北省第五中学“,一米多高的砖墙上竖着铁栅栏,大门也是栅栏门,紧锁着,校园一览无余,也是空空如也。继续往前走,在不到一里路的怀远路中间也是一个小院,两扇黑色木门紧闭着,旁边一块牌子写着:“宜昌市工业局”。
  到了,我们到了!一阵兴奋,一阵凄楚。我上前拍了半天门,一个30多岁的男子睡眼惺忪地系着衣扣,他为我们打开了小门,问我们:
  “你们找哪个?”
  我说:“我们是省工业局分来的学生。”
  “哦,知道了,知道了,”他显出十分热情,急忙开大门,“几天前就接了电话听说你们要来,怎么现在才到?高局长一直在等你们。”
  说话间他把我们带到了高局长的办公室。高局长还没有起床,据说昨天值了夜班,就在局里睡。当他去喊高局长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很简陋,黄色家具漆的桌椅和文具柜,靠窗子有一张简易三人沙发,靠进门的一侧有一个长条桌,上面放着两个热水瓶和一个茶盘,茶盘里放着几个端把茶杯。
  我们在长沙发上坐下,毕恭毕敬,像三个小泥人。过了很久高尚志局长才进来,精神抖擞,不像是才起床的样子,带我们进来的那个人张罗着为我们倒开水。
  “啊哈,你们就是天津来的学生?欢迎欢迎!”高局长像是很随便,神情带着喜悦,上前和我们一一握手。我们都站起来,“坐坐,快请坐。天津可是个大城市,到这里来委屈你们了。”
  说着高局长坐在他的椅子上,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了我们好半天。看去他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40多岁,个头不高,皮肤有点黑,说话略带北方口音,声音也很宏亮,向我们介绍了当地的情况:
  “我们这里可是个小城市,城区四万人,郊区两万五,加在一块儿才六万五千人口。说它是城市,是因为他是川江口,物资集散地,有年头了。说起工业么,可怜得很,电厂和港务局是最大的,其余只有九家像模像样工厂,一个机械厂,一个制药厂,一个硫酸厂,砖瓦厂还是劳改犯人的,再就是面粉加工厂、棉衣厂、布鞋厂、食品厂,石油公司又是外国人的……你们来了么,哪里都需要,听说你们都是学电的,不能埋没你们的人才,只有电厂最适合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还会有什么要求呢?在学校的三年,拼死拼活为的就是这一天,正像一个果子,由种子到发芽、到开花、到结果,今天终于成熟了。
  按照高局长的指点,我们到电厂去报到。从此,带着孩提和少年的美好记忆,开始了我第二故乡的新生活。又像那轮船码头上的台阶,我一步一步地爬着,走向了人生的第四高度,今后又会怎么样呢……接下来的故事写进了《激浪归舟》。
  
  【全篇故事完(待续“尾声”)】
  (2013年10月30日第四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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