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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少年篇第七章 心灵烙印

作品名称:海河之恋      作者:耕石      发布时间:2013-11-19 10:46:51      字数:3038

  
  津塘支路渐渐地热闹起来,两边的破墙没有了,不少门面改了样子,我原来买豆腐的那家小店也重新开张成了一家大豆腐铺。由于是“平民窟”,每天上午喝豆浆的人很多。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除了胶皮的“借光!借光!”每天也可以看见汽车。有一次还看见了一辆大货车,车头的上面搭了一个大台子,台子上几个身上只挂了几根羽毛的疯女人在耍把一个大纸盒子,那盒子有两个人多高,比一个人还粗,上面印着一个戴大高帽子的黑人头。汽车的车厢里拖着洋鼓洋号,“哒哒嘀、哒哒嘀”吹打得热闹。车厢的四角有四个人往下面扔东西,有钢笔帽那么大,有人捡起来说是牙膏,原来那是为“黑人”牙膏创牌子。
  那还是在暑假里,有一天天气晴好,爸爸带我到豆腐铺里去喝豆浆,说是要给我和我娘都买一套豆皮卷果子。那个豆腐铺可真叫大,正对门一台大石磨,一头小毛驴戴着挡眼要死不活地转悠,石磨的上面堆着一大堆泡涨了的黄豆,屋梁上吊着一只水桶,水桶的底子上有一个小孔儿往下流水冲那黄豆,石磨下方有一个槽子往下流豆浆。这豆浆用桶接着,到时候把它舀到一块大白布里,这块白布两边有两根木棍吊在屋梁上,由一个人双手捉着木棍摇呀摇,布底下流下来的就是清豆浆,布上面的渣子包好了压一压就是豆渣。清豆浆放进锅里煮,窗台底下有一台大灶,由于窗户外面正好有大太阳,所以看见那锅里的热气在锅面上闪哪闪,飘飘摆摆五颜六色非常好看,摆呀摆的彩光没了,锅面上就出了一张豆皮,在舀豆浆的缺口地方用细竹竿粘上搭在灶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晾一晾就可以卖了,然后卷上果子(果篦或油条)那真叫好吃,只是这种豆皮卷果子我只吃过一回,而那豆渣我却经常当饭吃。
  “来吃吧,都给你摆好了。”我爸爸在叫我。
  “哎!”我正在看驴推磨。
  掌柜的说:“大公子每次来总要看一阵子,莫不是看上了我们这行?千万别价,我们这行苦啊。”
  我爸爸说:“这年头谁不苦?”
  “大公子一看就是个贵相,将来还托您老的福呢。”
  “嘛贵相,连杂货面都快吃不上了。”
  说话间走进来几个人,破衣烂衫的,来这里喝豆浆的都一样,进门来和我爸爸打招呼,我爸爸和他们搭讪几句拿着我娘的那套豆皮果子出去了。我坐下来喝豆浆,里面还放了点嫩豆腐,我撒了点细盐,不是那时候因为家里穷轻易喝不上豆浆才觉得味道好,而是小时侯的豆浆精工细作确实好喝。正喝的有滋有味,只见门外由东向西开过去一辆吉普车,开得飞快,只听“吱”的一声响,喝豆浆的人都站起来了,然后都抢着往外跑,站在门口往一边看。我的心里很紧张,以为轧了人,血糊流烂的不敢看,于是坐着没动。哪知门口的人纷纷议论:
  “这是嘛年头!光天化日敢抢人!”
  “这个女的完了,谁知道给抢到哪去?”
  “还说是盟军呢,比日本人还操蛋!”
  “昨天就有两个美国兵喝醉了酒,用酒瓶子砸了‘天百’的玻璃窗。”
  “……”
  大家议而不散,豆浆也不喝了,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捶桌子的有骂大街的,有愁眉苦脸的也有在屋里外头乱转悠的,大家非常气愤。过了不久吉普车又由东面开过来,大家又跑出去,那吉普车转了弯又不见了。我也跟着走出来,只见马路两旁站满了人,男女老少群情激愤,马路中间再没人走路,我也只好不回去。又过了一会儿那辆吉普车又从东面开来了,开在人群中间把那个女的扔下来,然后飞快地开跑了。大家围了过去,只见那个女的满身都是血,旗袍被撕得一条一条的,仰巴跤子躺在地上。啊!这不是我姐姐吗……
  我一沉眩晕,但没有跌倒,浑身晃晃悠悠被身后一个大老爷们扶住。过了一会醒过神来,那不是,可给我的打击比姐姐死了还大!就是这么一位“姐姐”平白无故被美国兵活活害死……我的脑子里既搅不开又挥不去,所以又找樊先生,把我的所见所闻哭着声音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他听完了沉思半晌,只说了一句:
  “你还小,我也不能都告诉你,你只要记住一句话: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的冬天,樊先生突然“失踪”了,而代替他当班主任的是老成持重的窦先生,教音乐的是新来的小沈老师。
  
  沈老师名延年,不过二十岁,长的又高又帅,既代替了樊先生教我们音乐,同时代替樊先生住进了那间放风琴的屋子。樊先生曾教我风琴他也知道,于是对我也很好,而我总觉得和他非常陌生,那间屋子也很少进去。
  一天我听他按风琴,好像就是牙膏创牌子的那首曲子,我站在门口听被他看见,喊我进去。
  风琴旁边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女子也非常年轻漂亮,见我进来起身坐到床上去,拿起一本杂志翻看。沈老师喊我坐我没坐,问他刚才按的是什么曲子,他说是《夜上海》,他问我想学吗?我摇了摇头。
  他说:“听说你和樊老师学了不少曲子?”
  我说:“和您按的都不一样。”
  他说:“樊老师这个人挺好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说:“我也一直很纳闷。”
  他说:“他都教了你些什么曲子?”
  我说:“《国歌》、《美哉中华》,再就是新疆民歌。”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歌集递给我说:“今后学学这些吧,都很流行的。”
  我接过歌本一看是《言情歌曲二百首》,翻了翻两眼一马糊,就把歌本还给他说:“您前几天按的那首比今天的好听。”
  他问我:“指的哪首?”
  我说:“听起来很忧伤的。”
  他翻了翻歌本翻到一页指给我看:“在这儿,你指的是这首吧?”
  我接过歌本看那题目是《秋水伊人》,我读了读谱子起伏很大,又把歌本递给他。他说:“这首曲子学起来有点难,你要想学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我没有让他教,他就把歌本借给我,很快用口琴学会了《秋水伊人》和《夜上海》,并且学会了其中的不少流行歌曲,如《红灯绿酒夜》、《花好月圆》、《心星相印》、《五月的风》、《小小洞房》、《渔家女》等等,也正是这些流行歌曲,又把我的思想带入了一个陌生的境界。
  一天下午放学以后我在教室里做作业,刚做完魏汝南走进来对我说:
  “宋老师让你到他那去一趟。”
  我收拾好了书包走进训育室,宋老师正低头写着什么,他写字一直用毛笔,非常漂亮的一手小楷。见我进来头也没抬对我说:
  “坐吧。”
  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放下笔问我:
  “怎么不把作业带这儿来做呢?”
  我说:“刚做完。”
  他说:“那好,”说着拉开抽屉取出了一沓卷子推到我的面前,“帮我把这些卷子改改。”
  我接过来一看是昨天上午考的地理,上面一张是我的答卷,得的是满分,我翻了翻只改了这一份,我说:
  “我怎么能改班上同学的卷子呢?”
  他说:“没关系,只要你心摆的正就行。”说着他又写字去了。
  我开始改卷子,只有四个得满分的,还有几个不及格,我按分数多少的顺序把卷子排好交给他,他用手翻着看了看连连说:“好,好,有条有理。”说完把卷子放回抽屉里靠着椅背看着我,我本想说“我该走了”,又没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我:
  “想樊先生了吧?”
  我点头“嗯”了一声,眼泪就几乎流出来了。只听他又说:
  “人的感情建立是不容易的,尤其是老师和学生,可不能影响情绪哦。”
  “我没有影响情绪,学习还是很努力的。”
  “这我知道,怎么没练琴了呢?”
  “我在家里吹口琴。”
  “吹得怎么样了?”
  “瞎吹。”
  “找云娴去,让她给你听听。”
  “她一放学就往家跑,我要在学校做作业。”
  “到家里去玩不要紧的嘛,其实那间书房就是她的,没人打搅你们。”
  “她生我的气了吗?”
  “气倒是没生,就是埋头学画画,”说着他又拉开抽屉,“哦,想起来了,她让我改一副画我还没改,我说那画画的不像玩意儿,现在让宋老师给你画一副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
  于是他抽出了一张白纸,现成的笔墨,不一会工夫画好了一束竹子,上面题字“墨竹”,下面落款:“幻坳-民国卅七年×月×日”
  那竹子怎么看怎么是活的,“墨竹”两字怎么看怎么是鼓的,但我还是喜欢那行歪歪扭扭的“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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