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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童年篇第三章 亲流暖寒

作品名称:海河之恋      作者:耕石      发布时间:2013-11-11 10:53:39      字数:3218

  
  吃了晚饭二姐她们全走了,我打开了新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两本书,封皮上面的字我不认识,打开一本里面是数码字,1、2、3、4、5……从三岁起我就会数数,五岁能数一千一万,和姐姐比谁数得快姐姐总是落在我的后头,可书上横一笔竖一划的“字”我就不认识了。
  合上这本打开那本,第一面是代色儿的图画,上面画了一只大公鸡,正昂着脖子对天叫唤,后面是用树条扎的篱笆,再后面是一片绿草地,最后面是升了一半的红太阳,和我绣的“大公鸡”差不多,可比我那好看。在这副图画的上面有三个字,一头一尾的“天”和“了”字我认识,中间一个不认识了。心里想:现在天黑了,等太阳一出公鸡一叫不就“天亮了”吗?于是我猜想中间这个字念“亮”,我问姐姐,姐姐说“对”,我高兴极了。
  打开第二页上面也是画,没上色,画着一张小床上面一个小闺女,正坐起来举着两只胳膊打哈欠,往后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书,再上面一扇打开的窗户,窗户外面也是一个大太阳。上面有七个字我认识四个,“弟弟”、“妹妹”字号儿上有,还有三个我猜了半天猜不着,问姐姐,姐姐指着那个小闺女问我:
  “她在干嘛呢?”
  我说:“伸懒腰。”
  姐姐说:“该上学了怎么办?”
  “快起来呀!”
  “这不就对了吗?”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弟弟妹妹快起来!”
  “真聪明。”
  “我没有弟弟妹妹喊谁去啊!”把一家人都逗乐了。
  “真淘气!”姐姐摸了我一下嘴巴子。
  其实我已有了表弟和表妹。二舅母去年生了一个儿子叫小奎,一岁多了,爸爸陪我娘去了一趟姥姥家,嫌我累赘没带我去,反正有姐姐在家里,那天四姐还专门给我们弄炸馒头片夹鸡蛋吃。最近老姨要出阁(嫁),二姨从塘沽赶了来,去年秋天生了一个闺女叫大桂,还不满一岁。北方人讲虚岁就这点糊涂,那时说他俩都两岁了。其实一大岁一小岁,我二舅的生日正好是腊月三十,转过年也要说两岁,满了周岁就“三岁”了,属于小岁,要是正与初一生的就叫大岁了。
  我很想念姥姥一家人,还有刘姥姥和大茹,二姨来了爸爸和娘带我去了。没坐“胶皮”,津塘支路仍在修路,中间挖了一条大沟,两个人宽两个人深,不一次挖通,挖一段留一段,把土堆得乱七八糟。没挖通的地方也堆了许多土,走路一崴一硌的,想坐“胶皮”要走出十字街,路好走了离我姥姥家也没多远了。
  到了姥姥家我一个一个地喊人,他(她)们就一个一个地抱我,都说我长高了,抱不动了,一年多了谁不想呢?老姨和二姨抱着我还哭了,我没哭,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
  姥姥家的那只猫生了四只小猫,刚睁开眼睛,在炕上爬,大桂也在炕上爬,她捉了两只小猫,一个胳膊弯里夹一个,爬到墙根吃力地想站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又来了一个屁股蹲儿。墙上的那副《四季美人》的四扇屏换了一副《王三姐》的八扇屏,那上面的人儿我认识,从“撇彩球”到“大登殿”,姐姐给我讲过小人书,到爸爸嘴里就变成《红鬃烈马》了。大桂站起来拿小猫在这张画上蹭蹭,在那张画上蹭蹭,越看越哏儿。我脱了鞋爬上炕,把大桂抱在怀里,那两只小猫她仍不肯放。二姨一旁对大桂说:“喊大表哥。”大桂用眼睛盯着我,憋了半天嘴里发出三个音:“达-宝-多”。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第一次没让人抱而去抱别人,传达出一种亲情的温流,这种感觉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正在这时大茹在门外向我招手,我穿鞋下炕走了出去。她已经上学了,刚放学,还喊我姐姐“蓉姐姐”,喊我“弟弟哥哥”,听起来很滑稽。她比我小,人人都喊我“弟弟”,她不好喊,让她喊我“哥哥”又不愿意喊,只好喊我“弟弟哥哥”。现在告诉她我叫“全喜”了,他抓住我的胳膊用那么一种眼光看着我,笑得我很不自在,老半天她才说:“这个名字好,我也喜欢。”说着把我拉进她的屋里,小时玩的玩艺儿还摆在炕头上。她拿了两样问我:“还想玩吗?”我说:“不,你都上学了。”她说:“听我奶奶说了,我是我舅舅帮我报的名。”我说:“能把你的书拿给我看看吗?”她拿出来,和我二姐给我的一模一样。她告诉我书面上的字,一本念“国语”,一本念“算术”。我问她“算术”书里横一笔竖一划的“字”念什么,她说:“这不是字,是符号,这个念加,这个念减,这个是等号,这个是问号……”还告诉我怎么用。离吃饭的时间还早我俩说说话,她问我都玩什么,我一一告诉她,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边听边笑,笑得我又不好意思了,想走了,她站起来送我时说:“看起来我不应该再叫你‘弟弟哥哥’了,应该叫你‘全喜姐姐’才对。”
  在这不久年关就要到了,加上一场暴风雪,修路堆的土被冻得硬邦邦的。“闹日本”也越来越厉害,天天拉防空警报,说是日本飞机来炸,那警报声不断“呜呜呜”地怪吓人,可是“呜”了半天却又不见飞机来,有时没有“呜”,天上却有飞机“嗡嗡嗡”,搞不清是谁的飞机,也不懂什么叫飞机,只听说飞机能坐人,还能丢炸弹,于是小孩们唱起来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巴巴。”可是一直没有拉,也许我们这个地方太穷,不值得飞机拉一摊巴巴,倒听说刘保长出事了。他家养了一条大黄狗,被日本人的吉普车轧死了,肚子里有白米饭,犯了日本人的“法”,因为那白米饭只能日本人吃,中国人不准吃,何况是一条狗,等于骂日本人,被抓去关了一个星期。这事发生在前街,我也没看见,只看见我娘“挤棒子面”,哭得是那么惨。
  那时物价飞涨,大人们说是“一日数跳”,票子一天天不值钱,不断地换花样,记得起初叫什么“法币”,后来换成“关金”,又不值钱了换成“金圆卷”,每当换票子前我爸爸关饷拿面口袋往家装,有钱人抢着换袁大头换金条,没钱人换几斤棒子面是那么的不容易。
  前街东头有个米铺子叫“正泰隆”,牌子大资格老,紧挨着的一条胡同就叫“正泰隆胡同”,头天夜里就有人挨个(排队),天不亮地不亮前街和胡同里人山人海,可刚一开门,门口就挂出一个大牌子:“今日无棒子面”。吃嘛呢?往后再说。
  那天我爸爸做了个寿材,交给我娘一大把钱对娘说:
  “明天挨个儿换几斤棒子面来吧,攒点过年,给孩子弄一顿吃,唉,半年多没沾了。”
  我娘换上一件短棉袍,棉裤腿儿扎了腿带子,由于是“放足”(先裹脚后又放开),穿上一双半新不旧的棉鞋,拿出一双绒手套,可钱往哪搁呢?放在棉袍口袋里怕小捋(扒手)捋了;扎进腿带子里到时候不好拿;装进手套里票子又太厚,真把人难住了。想来想去我娘脱下棉袍,在大襟的里面缝上一个口袋儿钉上一对子母扣把钱装好,围上一条围脖拿起面口袋就准备出门。我爸爸说:
  “站一宿怕着凉,明儿赶早去吧,从正泰隆胡同插过去人少,你的脚小走稳点。”
  说完我们都睡觉了。第二天朦朦亮只听娘哭喊着回来,哭得别提多伤心:
  “钱让小捋捋走了,钱还是让小捋捋走了,一家人吃嘛呢?这可怎么办哪……”
  这一哭不打紧,全院的人都醒了,有几个人走进来,四姐不顾安慰我娘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摸我的脸,我喊了一声:“四姐!”四姐说:“睡吧,没你的事。”我说:“睡不着了。”四姐说:“睡不着也给我躺着。”我说:“好。”四姐这才去安慰我娘:
  “我说王婶,您别哭,哭坏了身子倒称了小捋的愿了,不就是丢了几个钱儿吗?这院里有一口吃就有您王婶一口吃,有一家能过年就有王伯家能过年。”
  我娘哭得更厉害了,谁也劝不住,还是我爸爸给劝住了:
  “就别哭了,他四姐说得对,不就几个钱吗?只当这个寿材我没做,哭坏了身子当是你一个人?我们爷仨谁管?再说这么一哭,伤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心,你看这屋里的人哪个不跟着你掉眼泪?”
  我娘果然不哭了,抽抽搭搭地擤鼻涕,四姐接过来说:
  “王伯一开口就往人心眼儿里钻,只当没这么回事算了。”
  我娘说了一句:“都怪我……”话没说完我爸爸接了过去:
  “都怪谁?怪这世道!刘保长吃大米犯了哪家的法?小捋有钱吃棒子面何必去捋人家的?要说怪还怪我,不该把钱敛巴敛巴都给你,还不是贪心多买点?这就算了,我想还不至于扛刀(挨饿)。”
  真的这就算了,不算小捋还会把钱给你送回来?
  可也是真的,一家人吃点嘛呢?
  我娘从碗柜里拿出一包果仁,别以为是五香的,又香又脆,吃着解馋,没那么回事,这是“配给粮食”,是焐的,吃进嘴里发苦,姐姐还是跟我玩起了“弹籽儿”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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