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 二十三

　　二十三

　　次日一早，小飞吃过早饭，就来到晓霞家。白金贵有一辆奥迪A6，是村里那时最好的一辆车，白金贵得了高血压后，赵青枝基本上不让他开车，怕路上出什么危险。晓霞考了驾照后，这辆奥迪A6就几乎成了她的专用车了。
　　“系好保险带！”别看小飞在大城市工作了几年，几乎天天都看到这种颜色黑亮线条流畅的豪华车，但还是第一次坐，显得手脚都无处放。
小飞系好保险带，脸微微地有点红，目光只敢注视前方，生怕晓霞发现什么。其实，晓霞就喜欢小飞这样，这里面既有女孩子调皮的天性，又有呵护自己所爱的人的绵绵情意。
　　“我是第一次坐这种车，也是第一次坐女孩子开的车。”为了打破沉默，小飞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句合适的，末了只能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这样心里还好受点。
　　“那我是很荣幸了，一下子就打破了你的两个‘第一次’”只要有小飞在旁边，晓霞的心情就很好。
　　“你笑起来很好看。”一紧张，小飞又说了一句老实话。这句老实话一脱口，让小飞吓了一跳，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这句话很容易让晓霞产生误会，可是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自然而然，一点也没有做作的感觉。
　　“是吗？”晓霞发动汽车，“那我以后就天天笑给你看。”晓霞说完，也不敢直视小飞的目光，怕他看到自己心中的秘密。爱情是什么呢？身在其中的人有几个能说清楚。
　　局促的汽车里被沉默所统治，小飞是不知该说什么合适，晓霞倒很想和小飞聊聊流云，而且从小飞的表情看来，他可能还不知道她和流云见过面。晓霞考虑了一会，决定还是先不说为好，且让一切随心所欲，又让一切随风而逝吧。
　　汽车开到了县城近郊的一家家具厂，厂子看上去刚建好不久，门楼上的琉璃瓦崭新明亮，厂房以及布局更是新颖别致，透过铁栅栏，可以看到绿化设施也很到位。下了车，听见厂房里忙碌得响着机器嗡嗡的声音。
　　“这厂子可以说就是我爸盖的，从施工到设计，都有我爸的汗水在里面。当时这家厂长资金短缺，我爸就同意让先付款项的三分之一。现在都过去两年了，分文都没要回来，光是这利息都不老少了。走吧，我们先进去。”
　　门房的老头把他俩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要……”
　　晓霞连忙抢过小飞的话头说：“我们是要装修自己的房子，所以想来看看咱们的家具式样。”
　　“是吗？”门房自作聪明地说：“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买家具呀？”
　　晓霞微微地笑着，没有说话。
　　“那请进，我们的厂长在东头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上面有牌子。”
　　“谢谢了。”
　　敲门，进去，家具厂的厂长一看见是晓霞，本来还笑呵呵的脸上立马就冷若冰霜起来。
　　“是晓霞呀，这么有空？”
　　“马叔，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有事来找你。”晓霞开门见山，觉得没有必要和这种人客套。
　　“来，先请坐，有事慢慢说。”然后朝门外喊了一声，“小李，你过来一下，有客人，给我倒两杯热茶。”
　　应声从门外进来一个姑娘，倒好了热茶准备出去，马厂长又叫住她。“小赵小孙还有那个小王都在办公室吗？”
　　“他们刚刚出去了。”
　　“龟孙子，上班就跟我往外跑，成心是不想干了。马上给我找回来！”
　　“我知道了。”
　　“知道个屁！知道了还不给我快点去找？”
　　那姑娘关了门，马厂长又变了一副脸色说：“晓霞，你是想买家具吧，你找我就对了。你叔我别的本事没有，在家具这一行，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呢。”
　　“我不是来买家具的……”
　　那马厂长好像没有听见晓霞的话，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这位是不是你的对象，晓霞？看上去就一表人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没的说，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办事，告诉叔一声，叔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
　　晓霞将两手抱在胸前，两眼炯炯地盯着口若悬河的马厂长。
　　“晓霞，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呢？”马厂长肚子里的东西倒腾完了，他的独角戏没法演了。
　　“叔，你继续说，我等你说完了我再说。”
　　马厂长干笑一声，“你叔我这嘴就是贱，平时有事没事就爱唠叨。”
　　“那你唠叨完了吗？”
　　“你想干什么？”马厂长口气陡然一变，腮帮上鼓起一道横筋。
　　“我是来要那笔款子的，马叔。这时间可不短了，算算也有两年功夫了。这60万也该还了。”
　　“钱我倒是很想还你，可我现在没有，你让我怎么还你？”
　　“我们刚才在厂子转了一圈，看你们的机器没有一台闲着的，工人也不少，怎么会没有钱？”小飞振振有词，他拉出证据想以理服人。
　　“小伙子，你这就不懂了，我那都是空架子，做给人看的，其实没有多少生意。”
　　“那你是做给谁看呢？”
　　“谁想看就给谁看。”马厂长原形毕露，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吧，这事咱们缓两天再说。”马厂长说着站起身，拿起公文包要走的样子。
　　小飞一把拦住他，“话没说清楚，怎么能走呢？”
　　“没事，小飞，你让他走，咱们就在这里呆着，我坤包里给咱们都带着吃的，不够的话我打电话让饭馆把饭送到这里。马叔，你要是喜欢吃的话，我给你留点，欢迎加入。”
　　“这讲道理吗？你们占着我的办公室，我怎么办公，怎么谈生意？”
　　“我们在旁边坐着，不打扰你。”
　　“生意黄了，谁负责！”
　　“当然是你了，你是厂长，管我们什么事？”晓霞对答如流，不卑不亢。小飞不得不越发佩服晓霞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不要影响我做生意！”马厂长一步欺到晓霞身边，眼睛圆睁，好像要一口把晓霞吞了。
　　小飞一个箭步穿过去，挡在两人之间。“你想干什么？”
　　“霸着我的办公室！我还想问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道理是说给那些讲道理的人听的，你问你自己，你讲道理吗？”小飞用手指点着那人的心脏处，“我都怀疑你这里是不是肉长的。”
　　“来人那，都死了！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这门房老头看来是不想干了，什么人都往里放！”马厂长朝窗户外喊了一嗓子。
蹬蹬蹬就听见有一串脚步声风风火火地从不远处赶来，门一把被推开，黑压压的进来一群人。“厂长，你说，是谁欺负到咱头上了？看我怎么教训他！”为首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愣头青伸胳膊蹬腿的就拉开架势。
　　“你们他妈的都死到哪里了？现在才来！”马厂长脖子一转说：“看见没有，就是这两个人欺负到咱头上了，给我好好教训一下！”
　　“厂长，你瞧好了！”
　　三五个人说着已逼到小飞跟前，小飞低声告诉晓霞有机会就快跑，别管他。然后一个一声大喝，先扯住一个伸过来的胳膊，手上一用劲，脚步左移，一个擒拿手干脆利落的扔出去一个。还没等小飞转过身来，背后被一个家伙抱住，双脚离地。小飞见势不好，急忙曲起左肘撞在那人的头上，那人哎呦一声，双手捂住了脑袋蹲在了一边。厂长没想到小飞练过两下子，转眼工夫就撂倒自己两个人，怒火攻心，骂骂咧咧的也加入了战团，办公室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乒乒乓乓什么声音都有。有人见晓霞是个弱女子，好欺负，面露狰狞的就冲晓霞过来，晓霞一时情急，随手抓住放在窗台上的暖瓶抛过去，惨叫声顿时响起一大片。猛虎架不住群狼，小飞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况且他还要时刻注意晓霞的安危。小飞看这样下去非吃亏不可，得速战速决，钢牙一咬，使出浑身解数，又撂倒了几个，然后抓住晓霞的胳膊死命拼出一条路。
　　晓霞急匆匆地将车开回家，好在两人身上都没有什么明伤，小飞的一只手划破了，血涔涔的流了出来，晓霞赶忙找到家里的急救箱，撒上止血粉，用干净的纱布包住。
　　“还是到卫生所找刘叔吧，给你检查检查。”处理完伤口，晓霞还是不放心。
　　“没事，你看血都止住了，去了也白去。”小飞站起身，走了几步，为了不让晓霞担心，他还连着跳了几步，做了几个俯卧撑。其实小飞的脊背刚才为晓霞挨了几拳头，现在还隐隐作痛。
　　“真没事？”晓霞说，
　　“你都看见了，真没事，不要担心了。”
　　“没事就好。”晓霞笑着说，“刚才可真够惊险的，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飞没想到这时候晓霞还能笑出来，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开心。小飞想，为了这样美丽的笑容能够常驻晓霞的脸上，这个难关我一定要帮晓霞闯过去。
　　“哟，你等等，别动。”
　　“怎么了？”
　　原来在小飞的鬓角上还有一个小伤口，血已经不流了，晓霞刚才没看见。
　　“没事，都已经不流血了。”小飞用手碰了碰伤口。
　　“你先坐下，让我看看。”
　　小飞又重新乖乖地坐到沙发上，任由晓霞捏着蘸有酒精的棉棒在伤口处摸来摸去。事情就这么怪，当晓霞扶着小飞的脑袋在细心操作的时候，眼神里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那种脉脉的情意，而流云就在此刻忽然从天而降。
　　“流云，你怎么来了？”小飞连忙站起来，奇怪地问。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你想什么呢？我……”
　　“我什么我，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流云咆哮着指向晓霞，“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我和小飞没怎么……”晓霞想给流云解释，可是流云哪里能听得进去。
　　“小飞，给我走，马上回省城，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了。房子我也不要了，咱们租房子过一辈子。”流云上前拽着小飞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门外走。
　　但是流云万万没有想到，小飞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臂，坚决地说：“我现在不能回去，我的事情还没办完。你要是着急，你先回去，我到时候找你。”
　　流云感到天旋地转，自己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塌了，她迟滞的转过头，眼角流下两行泪水。“小飞，我不求你跟我走，可是以后你别后悔！”话音未落，流云抹着眼泪已跑出了门外。
　　“小飞，你快去追呀。女孩子就是要哄的，说两句好话就没事了。”晓霞在一旁催促小飞快去追流云，可是小飞没动，神情木木的不知在想什么。
　　“没事，等会我去找她解释。”过了一会，小飞说，“咱们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要账呀！”
　　“凭什么不要，那是咱们的钱，怎么能好了那家伙？何况这钱还是你家的救命钱，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要回来。”
　　“那是咱们的钱。”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这凛冽的冬天，晓霞感到春意盎然，再冷的冬天她都不怕。
　　“算了吧，咱们另找一家，不和他硬碰硬。”
　　“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咱们欺软怕硬，专拣软的捏，那以后一毛钱都要不回来了。”
　　“我是怕你受伤。”晓霞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咱们这次失利，主要怪我，太掉以轻心。我现在有一个办法，咱们商量一下，你看行不行。”
　　小飞比划着，有条不紊的向晓霞讲述完自己的办法，末了晓霞疑惑的说：“这能成吗？”
　　“不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咱们各自准备，明天跟他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