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 十八

　　
　　十八
　　
　　吃晚饭的时候，忙碌一天的晓霞从砖厂回来，洗了把脸，还没坐到饭桌前，就被父亲叫到卧室。
　　“爸，找我什么事？”晓霞有点奇怪，父亲为什么单独和她说话，搞得神神秘秘。
　　“你先把门关上。”白金贵神情很严肃，低沉的口气让晓霞感到好像有大事发生。
　　晓霞按照父亲的指示关上了门，为了缓解这沉闷压抑的气氛，晓霞说：“爸，出了什么事，难道你要和我妈离婚？”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道今天谁来了？”
　　“谁？”
　　“你猜猜。”
　　看着父亲郑重其事的表情，晓霞疑惑了。这两天她干什么都心神不宁，手里正干着一件事，心思就冷不丁地跑到了不知哪里，一坐下来，脑子里就满是小飞和他女朋友的影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无处诉说，往常见了人她总是笑模样，现在一看见人她就想躲，但是真让她静下来她又受不了，没办法，她只好拼了命地给自己找事做，可事情却越弄越乱，一张简单的报表她要折腾一上午才能理清，过去半个小时就绰绰有余了。
　　“爸，你说吧，我没心情猜。”
　　“那好，我就不打哑谜了。”白金贵从口袋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准备点上。
　　“爸，你还抽烟呀，血压那么高。”晓霞上去就很不客气地去夺父亲手里的香烟。
　　“今天不比往常，你让爸把烟抽了，要不我真静不下来。”白金贵躲过晓霞的手，自顾自地把烟点上。
　　“你这是怎么了？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严肃。”
　　“我倒没事，我是怕你受不了。”白金贵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望着女儿酝酿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这可真不像你，爸。有什么你说吧，天塌不下来，我有思想准备。”
　　“那就好，这点你像我，遇事有静气。”白金贵借着吐烟的功夫，把这句他咂摸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今天小飞的女朋友来咱家找你了，当时你和你妈都不在。”
　　“是吗？”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晓霞怎么能不惊讶呢？不过多年来的工作经验已培养出她一些人情的练达，父亲身体不好，操劳半辈子，她不想让父亲再为她担心。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来就让她来吧。”
　　“你就不想想她为什么要找你？”
　　“我为什么要想？”晓霞反过来质问白金贵，“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我为什么要想？”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唉，担心有什么用。”晓霞毕竟年轻，在白金贵的再三追问下，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落寞的神情。
　　“女儿，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放弃斗志。爸还是那句话，咱们白家可以承认失败，但是决不能轻言放弃，只要你还在意小飞，喜欢小飞，就勇敢的去追，别怕人笑话。那笑话你的人都是在眼红你呢，想一下，年轻的时候，在咱们农村有几个敢勇敢的追求自己的感情？反正老爸年轻时有过一段暗恋，现在想起来还后悔着当时怎么就没有勇气表白呢？”
　　这时候卧室的门咚咚咚的响起来，是晓霞的母亲赵青枝在敲门。
　　“在屋里干什么呢？还嘀嘀咕咕的关着门，怕我听见呀！”
　　“妈，没事，我和爸爸在谈砖厂的事情，一会儿就出来。”
　　“那快点，饭都快凉了。”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出来。”
　　听着母亲走远，晓霞莞尔一笑轻声地说：“爸，接着说呀，你的初恋是怎么无疾而终的？”
　　“我的初恋用不着给你汇报，你管好你自己。我这样说是希望你能吸取我的教训，不要重蹈覆辙，后悔一辈子。”
　　“爸，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说你怎么办？我可以给你提供参考意见。”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我向你汇报，成吗？”晓霞推着父亲往门外走，“我妈叫咱们吃饭呢，别耽搁了，要不她又要生气。”
　　对于晓霞的劝说，白金贵置之不理，他岿然不动地坐在床边上说：“今天我见到那姑娘了，真为你有点担心。”
　　“你就那么瞧不起你女儿？”
　　“我和那姑娘简单的聊了几句，发现她挺厉害的，说起话来我有几次都险些没招架住。”
　　“爸，这可不像你，你老谋深算，谁能算过你？”
　　白金贵嘿嘿一笑说：“其实我也想报复一下那姑娘，让她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我手里还是有些东西的。可是一到紧要关头，我就下不了手，总觉得这姑娘我在哪里认识，挺熟悉的，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
　　晓霞不理他的提问，歪笑着问白金贵：“你手里有什么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能有什么东西？还不是那张照片。”白金贵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照片递给晓霞。
　　晓霞接过照片一看，原来是那次小飞帮她在电脑上复制表格的时候，父亲在旁边照的。虽然过去了好几天，但是晓霞现在想起来脸上还是泛起激动的潮红。
　　“爸，你可真够坏的，连我都当枪使。”
　　“非常时刻，就要非常手段了。谁让她这个不速之客是你的情敌呢？”
　　“真不愧是奸商呀！”
　　“过奖了。”白金贵厚着脸皮笑。
　　“这张照片归我了。”说着晓霞就把照片插在桌旁的一本书里面，准备拿走。
　　“你要她干嘛？”
　　“留个纪念。免得你再做坏事。”
　　“晓霞，你能不能给爸说说，你对小飞现在是怎么想的。”
　　晓霞转过头装作生气地说：“爸，你懂不懂，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卧室的门再次响起，这时候已经不是在敲门，而是在擂门了。“你们在里面鬼鬼祟祟的在干啥！”赵青枝埋怨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了进来。
　　“别理她，让她闹去！”白金贵还想和晓霞多谈一会，因为他心中的好些疑团还没法释怀。
　　“你怎么了？爸。这是我妈在敲门呢。”晓霞说着就转动门把手，把门打开了。
　　“你们在屋里嘀嘀咕咕得在说啥，还背着我！”一进门，赵青枝就心急火燎地问。
　　“不管你的事，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成了。”白金贵没好气地说。
　　“我什么没做好？你说清楚！”赵青枝脖子伸得老长质问白金贵。
　　“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赵青枝使出她的杀手锏，嗓门高得简直可以把房顶都掀了。
　　“爸，妈……”晓霞交替着望着他俩，眼神里透着迷惑，“您们在说什么呀？什么清楚不清楚的？”
　　白金贵瞅了晓霞一眼，有点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说露了嘴。今天趁晓霞没回来的时候，白金贵问过赵青枝，怎么小飞的女朋友知道他和小飞谈的条件，是不是她说出去的。赵青枝当然一口否认，说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又不认识小飞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会给她说这些？白金贵想想也对，可是心里还是揪着一团疙瘩。关于他和小飞谈的条件，白金贵本来是想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可是磨不过赵青枝的死缠烂打。暗自琢磨，觉得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在一天晚上，一五一十地对赵青枝说了，而且嘱咐她一定保密。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还是泄露出去了，知道的还是个外姓人，说不定村里还传的怎么沸沸扬扬呢。
　　面对晓霞的追问，夫妻俩人都没了言语。这种事怎么能说出口呢？
　　“你问你爸！”赵青枝边说边往门外走，留下个白金贵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白金贵本能的也想溜，但是一把就被晓霞抓住手臂。“爸，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我不睡觉，你也甭想睡觉。”晓霞看出事情一定有蹊跷，还和自己有关，自然要问个水落石出。
　　白金贵知道女儿的脾气，说到做到。思忖纸包不住火，干脆认了算了，然后干笑两声，原原本本的对晓霞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晓霞听完，腾地像火苗似的从桌边跳起来，“爸，你看你这干的什么事？你让人家以后怎么看我，怎么看咱们全家？”
　　晓霞拿起坤包就往门外走，赵青枝连忙叫她：“霞，你干什么去？怎么饭都不吃了？”
　　“妈，你先把饭给我在锅里热着，我一会就回来。”
　　“你干嘛去？”赵青枝看出女儿的神色有些不对。
　　“我，”晓霞犹豫了一下说：“妈，我去找个人谈件事，一会就回来。”
　　“快去快回。”
　　晓霞答应着，一头就钻进了浓浓的夜色中，空留下白金贵一个人坐在床边，陷进无尽的惆怅和愧悔里。白金贵知道自己的女儿去找谁了，但是他拦不住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受人力控制，好像一盆水泼在地上，那一溜一溜的水自有它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