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 十四

　　十四
　　
　　流云挎着小飞的胳膊，一路上是有说有笑，尽管她有太多的疑惑想问小飞，可是今晚似乎不合适，分别了这么多天，真把流云憋坏了，她多想靠在小飞的肩上，诉说她无尽的思念。
　　“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呀！”流云边走边问。
　　“想。”记得和流云刚开始说情话的时候，小飞觉得肉麻得不行，现在终于渐渐地适应了，开始享受这种无与伦比的甜蜜的过程。
　　“就一个字？再没别的了？”流云最喜欢没头没脑的出一些难题逼问小飞，看着他面红耳赤或者语无伦次，流云就说不出的开心。
　　“很想，很想，很很想。”
　　“我怎么就感觉不到呀，这些天好几个晚上我都险些没梦见你，恼得我真是心绪不宁，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着你大活人站在面前，我就放心了。”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今晚上能见到流云，对于小飞真是意外地惊喜。但是此刻他的心里还是有点纠结忐忑，担心流云问他那二十万元筹借得怎么样了，他可怎么回答？
　　“你这人有时候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可笨起来比猪还笨。”
　　“谢谢你对我的夸奖!”
　　“跟谁学的这么厚颜无耻的？”流云笑眯眯的问，“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见。”
　　“能跟谁学呀？跟你呀。有你这样的好老师，当然进步快了。”
　　“油嘴滑舌的，不过我喜欢。”
　　“今天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接你。”
　　“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突击检查，看我不在的时候，你老实不老实？”流云怎么能告诉小飞，因为太想念他了，这次是她一个人偷偷地跑出来的。
　　“你检查的怎么样？”小飞本不想问这句话的，可是不问，他知道这只会增加流云更深的困惑，还不如敞开城门，让她翻个底朝天来的踏实。
　　流云默默地叹息一声，真是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就检查出问题来了。可是她不想谈论这样烦恼的问题，也许这里面有误会，亦或者有……总之一句话，她现在不想谈论这些问题。“马马虎虎吧，勉强合格。”流云轻轻地点了一下小飞的脑门，她嗔怪道：“你可不能骄傲。”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戒骄戒躁，保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小飞感激流云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脚跟一碰，拿出军训时严肃样，认真地向流云敬了个礼。
　　“别贫了。”流云沉吟了半响，“你钱筹得怎么样了？”
　　趁着夜色，小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的，那就来的更猛烈些吧。
　　“我……”可是真要说，小飞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难道说他好不容易筹借了十万块钱，又被父亲给拦回去了？
　　“算了，你别说了，过了三天，你还没去我家，我就知道你没借到多少钱。不过还好，这几年在外面打工，我也赚了一点钱，差不多有六万块，我来的时候把卡都带来了。你，你现在借了多少钱？”
　　该怎么说呢？小飞犯愁了，难道说自己这些天一文钱都没借到？那还不如扇自己一个耳光来得痛快。
　　“你说呀，你到底借了多少钱？”看着小飞闷葫芦的样子，流云有些急了。
　　小飞眼一闭，心一横，说道：“没借到，一分钱都没借到。”
　　没想到流云听了不怒反笑：“看样子咱俩非得私奔了。到时候你耕田，我织布，双宿双飞，那也不赖。”
　　小飞忽然莫名其妙地紧握住流云的手说：“流云，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借到钱，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傻瓜，我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说着流云脚尖一踮，在小飞的脸上亲了一口。
　　好在是夜晚，要不流云一定能看到小飞的脸红成了熟透的西红柿了。
　　“走，快点走，时间不早了，到家好好休息。”
　　“走什么走，你还要还我呢。”
　　“还什么呢？”小飞有点摸不着头脑。
　　流云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粉琢可爱的脸颊，“几天不见，你就什么都忘了。”
　　快到家门口时，小飞感到家里有些异样，院子里灯火通明，这在平时是不可想象的，因为父亲节俭惯了，若不是农忙季节，院子里的灯是很少开的。
　　过了稍门，小飞一眼就看到父亲端坐在堂屋门前的椅子上，一脸的怒气。
　　“爸，这是流云，她看你来了。”小飞小心谨慎地走上前。
　　“我不认识她，她看我干啥！”王老三没好气地说。
　　“伯父，这次来的匆忙，这是我给你买的一些礼物，希望您收下。”
　　“我不缺，你拿回去吧！”
　　流云干站在那里，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刚好小飞妈从屋里走出来，责怪王老三道：“你这人咋这样，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看看你，你还横挑鼻子竖挑眼，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小飞妈接过礼物，拉着流云的手，“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长得这么俊，嘴还这么甜，我们小飞真有福气。”
　　“这是什么福气？是丧气！”王老三盯着小飞妈骂道。
　　“别理他，他今天吃错药了，你们俩赶紧回屋休息去。”小飞妈说着就牵着流云的手，准备走进小飞的屋子。
　　“干什么？这家我还说话不算了？”王老三此刻有些恼羞成怒了。
　　其实，王老三刚才在舞台底下看节目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王刚的插科打诨的主持，更合他的心意，他觉得小飞和晓霞这件事就应该这样闹，假的闹成真的，真的闹得更瓷实些，让村里人都议论这件事。但是他没料到晓霞都无所谓，倒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小飞扭扭捏捏，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他搞不明白晓霞这么好的女孩，还等什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有多少男孩屁颠颠的跟在晓霞后面，晓霞还不愿搭理呢？你倒好，上门的好事你往外推，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所以，晓霞跟着小飞下台后，处于做父亲本能的反应，王老三也偷偷摸摸地跟在了后面。事情常常是不按情理出牌，王老三万万没想到，半路上流云竟然杀了出来，一桩好事就这样黄了。他那个气呀！真恨不得上前揪下小飞的脑袋，看看他脑袋是咋长的，是不是他王老三的儿子！
　　“你想怎么样？！”小飞妈虽说是后妈，可是对小飞向来视如己出，更何况王老三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我……”王老三显然不想成为家里的众矢之的，好在他脑子转得快，急中生智道：“他们怎么能住在一块，一男一女，孤男寡女的，传出去还得了？”
　　“伯父，您放心，”流云搞不清为什么小飞爸对她有那么深的成见，可是想到将来他是自己公公，好多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们已经同居了。”
　　“同居？”王老三好像还不明白这话的意义。
　　“就是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流云有点羞涩的解释道。
　　王老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小飞，那意思好像是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爸，是的，我们在城里就住在一起，差不多两年多了。”小飞深情地握着流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王老三气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嘴唇闭得铁紧，额头旁的青筋暴起，眼睛简直可以喷出火来。他真想指着小飞破口大骂：你这大学是怎么念的？是不是念傻了？我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今天来气我吗？晓霞哪样比这城里女孩差了？个子有个子，面子有面子，性格又那么好，晓霞的家庭环境不用我说了，别说一二十万，就是几百万人家也眼睛眨也不眨，何况晓霞对你一心一意，你要是娶了她，还用得着你那么辛辛苦苦给别人打工吗？你自己就可以坐地当老板了！王老三想掰开了揉碎了给小飞讲道理，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呀，说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他王老三嫌贫爱富？我王老三再不济，也不落这话柄。主意打定，王老三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女孩睡在自己家里，这事若是传到白金贵的耳朵里，这好事可真就没他什么事了。
　　“不行！你们在外面我不管，我还没咽气，这个家就我说了算，你们不能住在一块，除非你们结了婚。”
　　小飞妈看着小飞，小飞看着流云，流云看着王老三，王老三气哼哼地不看她，流云只好把无助的目光投向小飞妈，可是小飞妈的脸上却只写着三个字：没奈何。
　　“妈，要不你和流云住在一起，我和我爸住在一起。”小飞征询母亲的意见。
　　“这好，没问题，我和流云住在你屋里。”
　　“不行！”王老三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又怎么了，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说完王老三一扭屁股回自己屋了。
　　“那你让孩子这么晚去哪睡呀？”向来好脾气的小飞妈也有些恼了，觉得王老三今天真是不可理喻。
　　“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得了别人！”王老三在屋子里冷冰冰的撂下这句话。
　　“妈，算了，不和他说，没他我们还不活了？”小飞拽着流云就往门外走。
　　到了大街上，冬夜的风四处乱撞，元旦晚会也结束了，小飞踌躇了，现在该怎么安排流云呢？街上是有旅馆的，可是那里既不卫生，又不安全，小飞怎么放心得下？思来想去，小飞觉得还是找王刚比较妥当，尽管刚才在舞台上他们闹得不欢而散，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好朋友就是好朋友，那点争吵权当是生活的小调剂，何况过去他们还争吵得少吗？结果却是越争吵越是亲密，连小莉都笑他们一个是狼，一个是狈，整日里狼狈为奸，打死都分不开。
　　“你别太在意我爸，他就那样，脾气太臭，老古董，不过心肠不坏。”在一旁的小飞安慰着流云，他看得出流云的情绪不是很高。
　　“有其父必有其子么？我连你都收拾了，你爸更不在话下，主要是我们没有接触过，他对我有一点偏见，时间长了，肯定一切都会好的。”
　　“流云，谢谢你。”此刻小飞有太多的话想说，说说他回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你怎么对我这么客气呀，连我都有点不适应了。”流云反而扑哧一笑，小飞的话虽说不多，但是她听得出那简单的话语里是真心的，那她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走进王刚家里，王刚和小莉正在小声地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连小飞和流云进来都没有听见。
　　“嗨，你俩在干啥偷偷摸摸的事？”
　　这句话真吓着了他们夫妻俩，王刚没想到会是小飞来找他，神情除了诧异之外，还有掩饰不住地惊喜。从今天晚上小飞愤然从舞台上离开后，王刚就自责自己做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他刚才就是和小莉在商量这该怎么弥补。但是这件事他有他的苦衷，他能怎么办呢？白金贵找到他的头上，他只好依计行事了。以后他还要在村子里面混，少不了要求到人家，若是这次得罪人家，苦果是早晚要尝的，所以，尽管他知道小飞有女朋友，可还是想冒险一试，说不定小飞对晓霞也有那个意思呢？
　　“兄弟，今天晚上在台上不好意思，玩笑开的有点过了，我给你赔个不是。”王刚虽说是笑呵呵的，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的诚意。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那有什么，当时也怪我，不知哪根神经出了错就跑了，让你也下不了台，我给你说声对不起了。”
　　王刚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脸上尽是释然的神情。他已猜出小飞旁边的女孩是谁，还是明知故问道：“这女孩是谁？”
　　“我给你俩介绍，她是我女朋友，叫流云。”
　　“什么女朋友，应该说是未婚妻才对。欢迎欢迎。”王刚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他开玩笑的习惯，一句话惹得屋子里全是笑声。
　　小莉给流云在隔壁屋里安排好一切，屋里有暖气，暖洋洋的。不过小飞还是不放心，觉得流云第一次来他家，却让她住在外面，心里真是装满了十万个“惭愧”。
　　“我今晚不回去了，陪你。”小飞抱着流云不愿松手。
　　“你让我给你爸留点好印象吧，嗯？”
　　“还没进家门，就开始侍奉公婆了，好媳妇！”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俩。”流云轻捶了小飞肩膀一下。
　　第二天，流云在王刚家吃了点饭，就来到了小飞家。昨晚她一夜没睡，翻过来翻过去的想事情，流云是个有主见的女孩，虽说有很多事让她理不清头绪，可她相信她和小飞的爱情能够战胜一切。
　　小飞家刚好在吃饭，王老三屁股都没抬一下。小飞妈赶紧招呼流云坐下吃饭，流云说自己在小莉家吃过了，不用忙了。小飞让她到自己屋里坐会，流云也不愿意。
　　“你赶紧吃吧，不用担心我，我在小莉家都吃撑了，所以想过来看看你。”
　　“那你坐下休息会。”
　　“你还不了解我，坐不住。”说着流云拿起扫帚就扫起了庭院，小飞不说什么了，他明白流云的苦心。
　　“你看这闺女多勤快利索，眼里也有活。”小飞妈衷心的赞叹着，时不时用眼睛瞟着只顾埋头吃饭的王老三。
　　“谁不让你早点起来，把院子扫了，让人家看笑话。”
　　“能怪我？谁让你昨晚又闹腾又唠叨的，大半夜都不让人睡。”小飞妈不理他了，气哼哼地端着碗吃起饭来。
　　吃完饭，流云已经扫完院子，拿起搓衣板洗起铁盆里的衣服，天寒地冻的，流云的额头冒出一粒粒的汗珠，她也顾不上擦，也许是第一次用搓衣板吧，她使起来总是不得劲。
　　“小飞，流云真好，你将来要是娶了她，我也放心。”小飞妈对里面洗碗筷的小飞说。
　　“好什么好，洗个衣服，用那么多水和洗衣粉，也不怕糟蹋。”王老三在一旁嘀咕，虽说声音不大，可是流云听见了。
　　“那不洗得干净吗？”小飞妈平时最见不惯王老三的这种阴阳怪气，自然为流云挺身而出，据理力争。
　　“整天在土里滚，要那么干净干啥？”
　　“叔，你把衣服脱下来，我也给你洗洗，多洗几件，洗衣粉就不怕糟蹋了。”
　　“你想让我感冒呀，这么冷的天。成心呢？”
　　“给你洗衣服，你还有的说，真没法伺候你。”小飞妈说。
　　“伯父，你为什么对我有成见？我好像没有得罪过您。”流云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喜欢小飞，小飞也喜欢我，我们想永远在一起，得到您的祝福，这有错吗？”
　　“小飞喜欢你是他的事，我不喜欢你，希望你离开我家。”
　　从门外传进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一男一女。“流云，你还有脸没脸，我都为你臊得慌！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死赖着人家干什么！王小飞，你给我出来，你是怎么给我说的，要好好照顾我家流云一辈子，你就是这样照顾呢！？”
　　流云没料到自己的父母竟然远远跑来了，昨天她走的时候，因为怕他们阻拦，悄悄写了一张纸条，就一个人坐车来找小飞。
　　小飞两只手湿漉漉的，听到流云母亲的声音，一个箭步就从厨房里窜出来。“叔叔，阿姨，您们来了？”
　　“还没把流云欺负够，是不是不想让我们来？”
　　“阿姨，你说哪的话，我当然希望您和叔叔能来我家做客。”
　　“做什么客？气都气饱了！”流云父亲抓住流云的一只手说，“这么冷的天，水还是凉的，流云还在给你们家洗衣服，你就是这样照顾我们家流云的？”流云父亲说完还不解气，指着王老三大骂道：“给你洗个衣服，你还嘴巴不干净，弹嫌这弹嫌那，有本事你自己洗去！告诉你，我家闺女长这么大，我还没舍得让她给我们洗过衣服呢。”
　　“谁稀罕她洗？”王老三自知理亏，可是嘴巴还是死硬。
　　“我看你是欠揍！”
　　“亲家，别动手，有话慢慢说，王老三说话不对，我向你道歉。”小飞妈赶忙上前拦住流云父亲。
　　“谁是你亲家！”
　　“爸，你松手，别让人家笑话。”
　　“我还怕笑话？我女儿受这样的委屈，我还怕笑话？笑就让他们笑去！”
　　流云听着父亲的话，眼泪险些落下来。从小到大父亲平时是最疼她的，可是现在她不能哭，更不能诉说自己的委屈，那样的话只会让事情弄得更僵，除非她不想和小飞好了。
　　“流云，你给我走，咱们回家，不受这窝囊气。”
　　“爸，我现在不能回去……”
　　“真是女大不中留，你就死在这里吧！以后你的事我们都不管了！”流云父亲一甩胳膊，挣脱了流云，独自走了出去。
　　“爸！”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流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