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寂寞谁与共（36-37）

　　（36）
　　临安城，水月轩，灯火辉煌，莺声燕语，好一块靡靡之地，还未踏进那大门，便看到几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扭着腰身，嗲着声音的女人殷勤地拉了那衣着光鲜的恩客进去了，身着华服、气宇轩昂，玉树凌风的白雪，自然也成了这一拨女人眼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只不过从门前经过而已，但怎奈，还是被这些女人拉住了，白雪本要准备推了众人离开，但刚一回身，便看到一个三四十岁，面部无须，时不时翘着兰花指的男人带着几个彪形大汉直直地向水月轩走去，因听闻白素贞说了自己的遭遇，白雪当下也就顺着那群女人进了水月轩。
　　进入水月轩，却并无老鸨上来搭讪，白雪心知定是被那公公模样的人找去了，故而放声，道：“怎地，大爷我来了，就没有正主招呼么？”
　　“妈妈被先前的大爷叫去了，公子稍等片刻，妈妈就来了，让我先陪着公子，不好么？”那女子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刻也不愿离开白雪的一张俏脸，身子不觉间就要倒在白雪的身上，那白雪也并不说话，只那么身形微微一躲，那女子竟生生摔在了地上，一旁的姐妹们竟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那摔倒的女子羞红了一张脸，对着白雪恨恨道：“哼，老娘还不愿伺候你这没见识的主！”
　　白雪不语，拉了个妆容稍淡的年轻女子上了楼，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敢问姑娘，妈妈何处去了？”
　　那年轻女子看到英俊潇洒的男儿郎，又有白花花的银子，自是万分热情和激动，不假思索地指着楼上的一间屋子，道：“刚才来了一拨人，指明要找凤舞姐姐，却不知所为何事。”
　　“哦，凤舞？她是？”白雪摸了摸鼻子，而后道：“想必那女子比姐姐差远了？”
　　那女子羞红了脸，抬头望着白雪的一张俏脸，半天方才道：“公子若是见了那凤舞姐姐，便不会那么说了，这凤舞姐姐才艺双全，长得倾国倾城的好容貌，可是这水月轩的头牌呢，我又怎能比的过她呢？”
　　白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拥着那女孩进了房间，当下，施法迷晕了那姑娘，自己隐身潜入了那凤舞的房间，但见那房间中，先前的一群人正在静坐，老鸨站在那太监身旁，躬身说着话，一个带着面纱的姑娘，在垂帘后弹着琴，那琴音甚是动听。
　　“你可就是那腰间生来便带着梅花的凤舞姑娘么？”那无须的男人声音如鸭子般的尖哑，甚是难听，一开口便冲淡了先前的美妙乐声。
　　“是！”那声音虽然很是动听，但却是没有温度，落进耳膜，跌进心里，便只觉得一阵酸楚，白雪有些疑惑，这该是个怎样的女子！
　　“鹂妃娘娘请您进宫！”那鸭子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单从那太监卑躬屈膝的姿态，不难看出，那黄鹂已将这个叫“凤舞”的女子当成了上宾。
　　“不去！”那女子好似天生的惜字如金，好容易说出两个字，在老鸨看来，这已是很不容易了。
　　“由不得你！”那鸭子嘶哑的声音一出，大手一挥，旁边的人就要拥了上去，不料那女子，却是不躲闪，一瞬间便从袖口出，掏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颈就要抹去。
　　那刀锋只在脖颈间轻轻地那么一划，一道血痕便清晰地出现在了脖子上，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望着那刀锋上的鲜血，冷冷地笑着，仿佛刚才那刀锋抹过的全然不是自己的脖子。
　　“大爷，凤舞这丫头天生的就这样，你若是逼紧了，她就真的抹脖子了！”那老鸨似很了解那女子的心性，这棵摇钱树，当然死不得，死了，这水月轩可是真真的要完了。
　　“你们先行退下，我有句话要和这姑娘说！”那公鸭嗓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只瞪了那么一眼，手下便拉着那老鸨出了门去，那老鸨临出门还不免千叮咛万嘱咐一般。
　　“姑娘，鹂妃娘娘要我问你，姑娘可是自打记事起，就时常做一个梦，梦到一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男子？”那公鸭嗓喝口水，慢慢地在房间踱起步来，望向那女子时，不经意看到那女子的刀竟在哆嗦之间落在地上。
　　“当然姑娘的梦中还有个和姑娘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女子和这男子有着神仙眷侣的生活，而且有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每次梦到那个男子，姑娘你的心便不住地要疼上一次，我说的可对？”那公鸭嗓一边说着话，一边望着那对面的女子。
　　“你，你怎么知道？”从那女子哆哆嗦嗦的声音中，不难看出，她的心事被瞬间道破了。
　　“在梦里，你叫他秦观，他叫你小妹，可对？”那公鸭嗓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问着，似也不需要回答，接而道：“姑娘，不想知道那男子现在何处么？你们本已约定了今生相聚的！”
　　“我跟你走！”那女子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咬牙，便打开了房门，那公鸭嗓和手下急急地跟着，一起出了“水月轩”，徒留下老鸨在身后，叫着“凤舞，凤舞！”
　　白雪无心再度跟随，急急忙忙回了客栈，到客栈发现那法海、小青还有一个男子，一个小孩儿正端坐在房内，白雪到白素贞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白素贞对着众人道：“不好了，那黄鹂已找到了前世的苏小妹，今生的秦观，这可如何是好？”
　　“小妹，她.......她在哪里？”世人的痴恋果真是扯也扯不断，那秦观听闻“小妹”二字，登时便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冲。
　　“凌风！”，小青也不知道为何，先前寻到他时，一直都叫他“秦观”，偏偏此刻，她却记得他是楚凌风。
　　那秦观果真听到“凌风”二字，停下了脚步，苦笑着，道：“是的，我是楚凌风，楚凌风，哪里还是什么秦观！这身体哪还有一点秦观的样子！”
　　“善哉，善哉！施主，你当务之急是练好那《羽化大法》，一旦让魔君占了先机，那三界众生.......”法海叹口气。
　　“我想，那黄鹂找苏小妹，就是为了找到这楚凌风，我们要尽快把风掣和楚凌风送出临安，找一块安全之地，让他修炼才是！”白素贞果真还是最懂得运筹帷幄的那人，此刻她的思路远比他人清晰，话一出口，便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皇宫之中，黄鹂拿了留影石，让苏小妹仔仔细细地了解了前世的点点滴滴，当然那黄鹂也不忘挑拨苏小妹和秦观的关系：“哎，可怜的妹妹啊，枉你对那秦观一往情深，我们魔君都看在眼里，可那秦观竟被那青衣女子迷了，竟忘却了你们的誓言，这般薄情的男人，哎.......！”
　　“不，不会的，秦郎不会的！”苏小妹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衫，不住地往后退。
　　“妹妹若是不信，我带妹妹去看看如何？但是妹妹切莫吭声才是！”那黄鹂转身，眼中露出一束精光。
　　长安城，一间大宅处，秦观正把小青抱在怀里，悉心地梳理着小青的头发，道：“青儿，真想快点把你娶进门！”
　　那小青仰脸，吻了下秦观的额头，道：“那你的苏小妹呢，你们不是前世有约么？”
　　“哼，这鬼话，你也信么？据说她此生投胎做了娼妓，想我楚凌风家世清白，怎会娶她？”秦观说完话，就搂着小青开始弹起昔日和苏小妹在一起时，弹的一首《凤求凰》。
　　“不，这不可能，他怎能，怎能......”凤舞如同一个被迷了心的疯女人，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女，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口中的话。
　　“走吧，妹妹！”那黄鹂忘了一眼秦观和小青，笑了笑，拉着凤舞走了。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欺凌的叫声，从声音不难听出，那女人心中愤恨难平。
　　因怕那魔君找到那食的“寒冰之露”的楚凌风，是以，当夜白素贞和白雪便护送法海、小青、风掣、楚凌风、惠清等人离开了临安，因法海说昆仑山上，有昆仑大仙在，若是楚凌风和风掣修炼之时遇到不懂，到可请教其指点一二，再加之，昆仑山中仙草很多，可以提升功力，是以，一众人便直直赶往昆仑山。
　　待白素贞和白雪回到临安时，便已然是天亮了，白素贞和白雪刚要进宫，不想，一上街就看到街道上到处都挂着白布，白雪赶忙拉了店小二道：“小儿，为何家家门口悬挂白布？”
　　那小二道：“公子，这么大动静你都不知道么？那鹂妃娘娘殁了，皇上命令.......!那小儿还未说完，白雪便示意知道了，白素贞也听得清楚，故而无需再多说什么，两人即可回了房，一时间，疑惑重重。
　　（37）
　　“姐姐，倒不知道这黄鹂又有了什么鬼主意，若是她真的能死了，那对三界众生来说应当算是幸事，怕只怕这背后是更大的阴谋，我们必须尽早找到她和苏姑娘才是！”回了房，白雪迅速掩上门，一边扶了白素贞坐下，一边细细地梳理着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
　　“雪儿，你的顾虑很对，但是这黄鹂一时间消失，倒是个头疼的事，待晚上我们再去皇宫看看，再做打算吧！”白素贞单手扶着额头，看似毫无力气再做任何事，想必又该是在思念那个许仙了才是。
　　白雪望了白素贞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替她整理了床铺，道：“姐姐，还是先休息下吧，待我出门看看，说不准就真的碰上了许官人呢！
　　白素贞听闻白雪的话，感激地望了白雪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白雪制止了，只得点点头，往床榻走去。
　　白雪转瞬间化作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一身的富贵人家装扮，若无其事地就往外走，那走路的步伐、身姿到真的算是入神极了。
　　在大街上闲来无事转了许久，却依旧不曾发现许仙的踪迹，那临安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要转遍了，可为何就不曾遇到许仙呢？白雪很是疑惑，寻访许仙未果，白雪只得信步踏上了一家酒馆，单看那酒馆的招牌和如织的客人，便知道这酒馆在临安城当是数一数二的。
　　“客官，里边儿请！”到门口，刚站定，便看到一个穿戴整齐，相貌堂堂的小二，肆意地绽放着一张笑脸出迎了，白雪笑笑，捋捋胡子，对着小二道：“小二哥，我要一个可以俯瞰临安城的位置，临街道的，干净的！至于价钱么，只要本老爷满意，无所谓”，话说完，便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元宝，交予了小二。
　　“好哩您呢，我们饕天楼在临安可是出了名的，天字号，地字号雅间也可谓是我们酒楼的最佳去处，今儿呢，客官您运气好，刚才有位主顾定了天字号，正好地字号空着，我这就带您去！我在前边走着，劳驾您跟着！三楼！”那小二一边说着话，一边便带着白雪望三楼走，那地字号房间，在最左边，和天字号分手饕天楼的左右，因通道就有一条，故而需从天字号雅间经过，偏巧经过的时候，那天字号雅间，正好走出一人，冲着小二道：“小二，快上你们的拿手好菜还有好酒，老夫今日要招待贵客！快，快！”
　　那小二望了一眼白雪，一副为难，白雪点头，道：“小兄弟，你去吧，我自行去雅间便是，稍后再来帮我点吃的吧！”，白雪正要移步，不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舅舅，不必麻烦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白雪听闻那声音，不觉得身子一震，心中暗自寻思道：“这莫不是李剑轩么？怎地他来了这里？”
　　心中有疑，碍于自己化身他人，想必那李剑轩也认不得自己，白雪便先行去了自己的雅间，待小二送了吃的喝的后，白雪嘱咐小二说自己有些疲乏，想要休息，让其代自己掩了门，不要外人进来，自己便隐身潜入了“天字号”房间。
　　那房间正位上端坐的果真就是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李剑轩，但却又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李剑轩，此时的他两道剑眉直入鬓发，一脸的威严之态，让人不寒而栗，如果说先前的李剑轩犹如一块温润的美玉，那么此时此地的他，便是一把绝世的利剑，一旦剑身出窍，锋芒便难以遮掩，白雪怔怔地望着李剑轩，生生地往后退了又退。
　　“殿下，现今皇上龙体不适，您应当早日回宫主持大局啊！”一个五十岁上下，一脸精光，身穿华服的男人，俯身对着李剑轩拜了一拜，那神态蛮是敬重。
　　“舅舅，我此番回京，就是为了先前母妃被害之事，不料初入京师之地，就遭遇后宫出现了诸多纷乱，那父皇宠爱的鹂妃分明就是个妖孽！”那李剑轩扶了那先前的华服男子坐下，不慌不忙地说道。
　　“哎，好在那妖孽死了，不然我宋朝河山岂不是要断送到她的手里，不过那妖孽倒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先前杀害你母妃的黄贵妃倒是被她杀了！”那华服男子叹口气，一脸的悲戚之态。
　　“那妖孽还活着，她只是被我伤了要害，但最终被她仓皇逃脱了，哎！”李剑轩摇摇头，细细地道出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原来，这李剑轩当日被太监带出宫，送给李贵妃一族的亲信后，起初为避免遭奸人所害，他被一游方道士所收留，随他学习茅山之术十余年，待其十六岁后，那道士方才将其送还李家，李剑轩自也习的一身道家功夫，那日因夜访皇宫，想去看看自己阔别了十几年的父皇，李剑轩遇到了黄鹂，亲眼看到黄鹂重创后幻化为异类的情形，故而趁其不备，将一符咒打在其身上，但最终几个打斗下来，那百年练就人形的妖怪终究未被擒获，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一个妙龄女子离开！
　　“那我们可得小心了，理应找个大师在宫中驱妖才是！”待李剑轩说完话，席间其余的五人细细地议论起来。
　　李剑轩未曾在说话，只点点头，半响，李剑轩对着先前被他称作“舅舅”的华服男子道：“舅舅，殿试将近，您作为主考官，务必要觅得良才为我们所用才是！不知可否有可造之材呢？”
　　那华服男子捋捋胡须道：“不瞒殿下说，倒是有几个可用之才，江宁有一文武奇才叫陆小凤的，今年必定能得前三甲，还有应天的朱子彪也是个可塑之才，大名宋世雄宋大帅的儿子宋子恒文才武略也是数一数二的，另外么，还有一个钱塘的叫许仙的书生，文章压倒众人……!
　　“许仙？他的字是不是汉文？”李剑轩的心中“咯噔”一响，那不是她的姐夫么？怎地也来了京师？
　　“殿下知道他么？这下更好了，一家人更可为是亲上加亲了，李相！”席间一人突然打趣道。
　　“一家人？”李剑轩听到这三个字，脸上立刻飞起了两朵红霞，心想莫不是自己在苏杭的风流韵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京师不成。
　　“不瞒殿下说，小女凤鸾自打见了那许汉文一面，便钟情于他，那许汉文和风儿已经定下婚约，不日……”那李相谈及此事不禁乐呵呵的，看来，想必他对这个乘龙快婿也是极为中意的。
　　“舅舅，此事行不得，那许汉文在钱塘已有家室，他的妻子白素贞贤良淑德，倾国倾城，而凤鸾身为丞相之女，怎可做小？”李剑轩摆摆手，道出其中原委。
　　“什么？他竟敢骗了老夫？”那李相果真动了怒，一拍桌子气冲冲地走了，众人也赶忙对着李剑轩拜了拜，尾随而去，李剑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白雪待听到这个晴天霹雳之后，也是不知所措，匆匆忙忙回了客栈，到了门口，却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推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