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捐款救灾

　　
　　(五)捐款救灾
　　新华带着烦闷和痛苦的心情返回他的学校，车夫把他和他的行李拉到他的宿舍。
　　还没来得及把鞋脱下来他就倒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十几天的劳累和烦心，使他整个身子似乎好像垮了下来。他本来以为能娶到阿咪为妻，然后就在家里多住一些日子，和阿咪共度蜜月再回学校的。谁知老天爷跟他开了这么一个大玩笑，专和他作对。阿咪是娶不成了，而且他的父亲又闹出了这么一个恶作剧，使得村里的乡亲们更加痛恨他们。他实在是痛苦万分，而且无脸见人，惭愧得不得了，他只好提前回校。他想让紧张的学习和同学们的谈笑声，冲淡自己对阿咪的思恋。照别人说的，他只是单相思，他对阿咪的相思，只是单方面的。阿咪根本就不喜欢他，从来没有表示过跟他好。他认为自己有钱就什么都能办成的。他以为像别人说的“有钱使得鬼推磨”一样，只要给阿咪家里送一些钱就万事大吉了，其实他是想错了。阿咪的父母亲不是那种贪财的人，他们宁可苦死、饿死，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的。况且阿咪本人也不是爱他。她爱的只是阿赐一个人。一个高大英俊的，憨厚老实的阿赐。这才是阿咪梦中的白马王子，这才是适合陪伴阿咪度过一辈子的如意郎君。睡了好久，新华终于醒了。朦胧中，新华还轻轻的叫着阿咪阿咪，两颗眼泪从眼角里滚出来，眼泪流到他的嘴巴，眼泪苦苦的，涩涩的。
　　新华痛苦的说：“阿咪，我新华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不肯嫁我？我读这么多书，有这么多钱，难道我连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大字也不认识一个的阿赐都比不上吗？阿咪，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你想要我怎么样？难道你想要我死？呜！我要是死了，下一辈子还要找你。我忘不了你呀！”
　　“死呀！你死呀！我看你这样的人能死多少次？”一个小小的巴掌打在新华的脸上。“我看你是有毛病了？是不是？前天还讲得好好的，我们要与恶势力而斗，解放最低阶层的人。要解放妇女，解放劳苦大众。你刚几天就变了？”
　　新华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几个同学站在他的床前。新华想，你们是怎么样的了？进来就打人？那个叫小慧的女学生有点不好意思。她说：“谁叫你不争气！娶不得一个女孩就这样糟蹋自己。你还有脸说要当什么革命先锋呢！”
　　“是呀！那有矛盾吗？娶媳妇和革命有矛盾吗？”新华说。
　　“娶媳妇和革命当然是没有矛盾，但是你为了一个女孩就变得这么沮丧，那对你的思想不是有影响吗？你明明知道有钱人和穷人是不能攀亲的。你家这么有钱，一个穷女孩肯嫁到你家来，那不是异想天开么？她肯嫁你一个公子哥吗？”
　　新华说：“我是不想有钱，那是祖上留下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呀？整天挨别人骂。我有什么办法？我把钱拽出去呀？或者我把钱分给乡亲们呀？”
　　新华的一句“把钱拽出去”提醒了大家。小慧就顺水推舟：“是呀！把钱分给乡亲们是很不错的，一举两得呀！”
　　新华终于想明白了，说：“对！是要把钱分给乡亲们！我新华说到做到！”
　　几个同学见到新华真的醒悟起来，大家都很高兴地说：“对！把钱拽出去！拽给乡亲们。”
　　新华想，这才是好办法。只有这样，他新华才能赎罪，才能换来阿咪和乡亲们对他新华的好感和原谅。可是你这样无缘无故的把家里的钱分给乡亲们，乡亲们会领你的情吗？况且柴老爷平时就是一个有名的抠门鬼。你说要分钱，老爷子肯拿钱出来分吗？而且乡亲们肯定也不会相信你的。同学们也为难了。要不我们成立一个基金会，把要分给乡亲们的钱都放在基金会里，然后以基金会的名义分给乡亲们。可是分钱也要有个理由才行呀。说是分给乡亲们读书用的。乡亲们这么穷，连饭都吃不上，还说读书？这当做是读书用当然是不通的，不然就说是上面发下来的救济款吧。但是作为上面发下来的救济款，是要经过政府机关发下来的才成。这样也不通。后来还是小慧说的有道理，作为读书的助学金不成，作为政府的救济款也不成，只能作为我们学校的专门为金家村救灾的捐款。理由是，金家村今年旱灾严重，庄稼没有收成。其实，今年普遍受到旱灾，只是金家村特别严重而已。
　　同学文辉说：“对对对！还是小慧说的有道理，我看就按这个办法做吧。”
　　小慧说：“让同学们也来捐款。同学们，好不好？”
　　新华说：“干嘛要同学们捐款呢？用我的钱就够了。我不想加重同学们负担。”
　　小慧说：“不行的，你不要同学们捐款，单单是你的钱，你的乡亲们就怀疑你有什么企图。他们肯定不会接受你的钱的。而且救灾也是我们大家的事。”
　　文辉：“对呀！不用说，这肯定是要同学们捐款，这样才是名符其实的救灾捐款，对吧？否则别人就会说是你柴少爷以救灾的名义来搞什么名堂呢！”
　　新华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只好同意大家的意见。但是同学们捐的款不能多，只能每人收一点，做个象征性的就可以了。”
　　上课了，同学们都在教室坐下，等着老师来上课。文辉就跟同学们做了救灾的动员。说明了金家村今年受了旱灾，村里的人们都失收了，让同学们尽自己的能力捐款，来救济金家村受灾的人们，问同学们是否同意捐款。
　　同学们都说：“文辉，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捐款救灾我们怎么会不同意？你这样说话，是想说我们太落后了是不是？还是想说我们没有人情味？或者是想说，我们没有你这么进步？”
　　文辉听同学们这样说，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他说：“好！同学们，我不是小看同学们，也不是怀疑同学们的进步思想。既然同学们都同意，等下了课，我们就捐款。大家听好了，每人就收一块钱，交到小慧这里。暂时没有钱的可以不交。”
　　大家听了觉得奇怪。呀！只收一块钱？这叫什么捐款呀？就收这么一点钱？全校同学都来捐款，也还不够金家村的人吃一餐。是呀！要是这样还不如不捐？是想骗金家村的父老乡亲？形式主义，做样子给人家看呀？
　　老师走到教室门口，听到了同学们的议论。“什么捐款呀？又做什么事不让老师知道的呀？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做事情不想让老师知道了？文辉！”
　　文辉站起来说：“刘老师，学生不敢！学生向来做事光明正大，对老师不隐瞒，对同学们也不隐瞒。请老师查证，我是正人君子不是小人，哈哈哈！”
　　刘老师说：“那我问你，干什么捐款？偷偷摸摸的捐款拿去哪里？赌钱呀？”
　　文辉说：“报告老师，是金家村受了旱灾，我们捐款给金家村的灾民。”
　　刘老师说：“我就知道你们有事不敢瞒我。我想你们也不敢，对吧？”刘老师说着，跟文辉对着笑起来。有一个同学故意说刘老师和文辉早就串通好了。其实，同学们早就知道学校准备捐款救灾的事了，只有新华还蒙在鼓里。
　　老师对着新华笑了笑说：“新华不知道，我和老师们正商量学校捐款的事情。我都跟同学们说过这件事，同学们都非常支持。学校对同学们的热情非常赞同，并鼓励同学们一定要做好这件事情，不能虎头蛇尾，前功尽废。”老师还告诉同学们说：“关于捐款救灾的事，不但是我们班的事，而且是全校的事。前天小慧就把金家村受灾的事跟学校说了。校长说：“一定要捐款救灾，要全校总动员。”
　　新华睁大眼睛看着老师说：“啊！你们已经行动了？我怎么不知道？”
　　同学们笑起来了。新华呀新华，你知道多少事情？你做什么事情能跑在刘老师的前面？你是比以前进步了，可是你还不是刘老师的学生？人家刘老师还去过苏联学习呢？你算什么？一个富家子弟。只不过现在你接受了进步的思想。你也是有进步的。你还是一个好学生，好青年。这些大家还是承认的。
　　新华很有感受。为了阿咪的婚事，自己父亲打伤了阿赐的父亲。他以为捐款给金家村救灾，是他对阿咪感情的赔偿，是对乡亲们感情的笼络。但是他想错了。捐款救灾并不是为了笼络个人的感情，而是真心实意地，为了解决人们因为受灾而带来的困难。现在想起来，自己是那么的自私。人家刘老师想的是人们群众的利益，是老百姓的利益。这才是一个革命人所应该做的，这才是革命人的宏才大略。我新华怎么就走不出这个自私的阴影？我怎么才能做一个真正的革命人？新华越想越不好意思了。于是，他下定决心，以后就紧跟刘老师，以刘老师为自己的榜样。他这时候才真正懂得，刘老师才是他人生前进的带路人。
　　操场上，阳光从树枝叶子的空隙洒在地上，地上好像洒满了黄金。看着满地的黄金，在排着长长的队伍里，有一个同学满怀感慨地说：假如我有无数的黄金，/我要让我心爱的姑娘，/穿上金色的衣裳；/假如我有无数的黄金，/我要让世界上的穷人，/都住上金色的房子。
　　“诗人！你幻想到哪里去了？我看你的心灵已经飞上天去见你心爱的姑娘了？现在轮到你交钱了。”小慧冲着这个别名叫“诗人”的同学叫了一声。
　　“我知道，我还怕你不给我交钱呢！”诗人说着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10块大洋放进了小慧那个装钱用的盒子里。
　　诗人真大方。于是传来一片欢呼声。不是说每人只交一块钱吗？诗人交这么多？诗人喃喃地说：“不多，一块是我的，一块是我丈母娘的，剩下是我姑娘的。不多不多，多乎栽，不多也。正好合适。”
　　在这个年代里，人们能做到尽我能力捐款救灾，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轮到新华交款，新华叫人帮他扛来了一大袋子的大洋。众人都说，新华交这么多？有人说，就应该交这么多。我说很是少的呢！他家有钱，不捐多些怎么成？
　　新华说：“我觉得还不够多。但现在这里没有了，回到家我再多加一些。”
　　捐得的钱堆起来就一大堆。同学们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有同学说，呀！有钱真好，等我有钱了，我就可以娶媳妇了。也有同学说，呀！有钱真好，假如我有钱，我老爹老娘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还有同学说，是呀！有钱真好，如果我有钱，我就去苏联学习，像刘老师一样。更有同学说，对呀！有钱真好，要是我有钱，我就坐上海轮，远渡法国勤工俭学去。
　　大家说还说，笑还笑。想到金家村的乡亲们受到了旱灾，生活难熬，大家心里非常的难过。恨不得马上给乡亲们把钱送去。让乡亲们能够得到有粮食吃。可是送钱给他们，他们啃这些钱呀？！刘老师建议，干脆把这些捐款去买下一些粮食送给乡亲们。给乡亲们送去粮食，乡亲们马上有粮食吃，这样不是更好吗？校长当然同意，并称赞刘老师主意好。同学们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积极性特别高，也特别有热情。真不愧是进步老师教出来的进步学生，他们真的是祖国的未来。
　　于是同学们在刘老师的安排下，分为几个小组。文辉、小慧、还有诗人和新华，他们带着同学们来到街上，或者附近的几个村庄，收购了大批的粮食。粮食是收来了，可是怎么送去金家村呢？我们用肩膀来挑？还是用背来背？要挑到什么时候？背到什么时候？这也不是同学们的热情就能解决的。因为这是救灾，要急！要快！不然要饿死人的。人都饿死了，你这救灾的粮食还没到，这怎么成呀！正当老师和同学们发愁的时候，村里的人们就对刘老师说，宁可自己辛苦一点，也要帮助学校把粮食送到金家村，送到金家村的乡亲们手中。听到村民们这样的说话，同学们高兴得跳起来了。
　　刘老师说：“真是感谢你们了。”
　　村民们说：“我们都是贫苦农民，受到灾难的滋味我们尝过了，我们知道。刘老师，我们什么也不要说。要说感谢，应该感谢你们学校，感谢你们老师和同学们才对。我们就不用说了，我们和金家村的乡亲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天下穷人是一家嘛，不用说谢。”
　　新华听了村民们的话，心里很难过，很不是滋味。谁叫你家有这么多钱？谁叫你出生在有钱人家里？可是刘老师曾经说过，“出身不由人，道路可选择。”知道穷人的难处，关心穷人的疾苦，同情穷人的处境就是好同志。这是一个很温暖的说法。新华越想越觉得刘老师真的是很神圣，很伟大。
　　浩浩荡荡的送粮大军，某某大学的老师同学们，还有赶着马车的村民们，给金家村送粮来了。除了马车拉粮食之外，还有同学们用肩膀挑着的粮食队伍，他们来到了金家村，看到枯黄的一片。干枯的土地已经裂开，一点水都没有。稻田里的稻谷已经干枯得死了，今年的稻谷收成极少。看着白茫茫的一片，人们只好望着天空大哭。有几多人没有粮食，连野菜都没有了。人们只能吃平时留下来的杂粮。有人连杂粮都没有了，喝的水也没有了，只好饿死，渴死在村头。因为水井的水很少，村民们只好拿原来水塘里的脏水喝，再也顾不得脏不脏了，脏死总比渴死的好。
　　为了村民能活下来，村长出面去跟柴老爷说情，让柴老爷打开仓库，把粮食分给乡亲们。柴老爷怕村民们没有钱还，他执意不肯。全村的村民跪下来了，求老爷开恩。
　　村长跪着说：“柴老爷，您开开恩，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明年开春我们种下稻谷，夏天有了收成我们一定还给你，加倍还给你成不成？当我求你了！”
　　柴老爷：“明年你们有钱还给我？还不够你们吃呢！”
　　村长说：“明年夏收我们一定还给你，请你相信我们。我作为一村之长，我用我的人头担保！”
　　柴老爷说：“哼！当初你们还不认我这个乡亲呢！现在你也求我了？”说着，把门关起来，“我看你们不认我这个乡亲！我看你谁求谁？”
　　阿七和村里的小伙子气了，用木棍撞柴老爷的大门，“再不开门，我们就撞崩你的大门。”
　　家丁开了门，柴老爷露出了脸，说：“你们说话算数？明年夏收一定要还我！”
　　于是柴老爷叫出管家，说要把名字记好，免得以后有人忘记还数。柴老爷还说，要按人头给，每人一斤米。哎呀！我的天呀！一斤米怎么度日子呀！村民们在议论纷纷。阿咪气得哭了。阿赐的父亲病在床上还不能起床，阿赐上山打柴摔伤了腿，现在也不能上山打柴了。阿赐只能拖着受伤的腿去地里扒扒挖挖，找点吃的。阿咪挺着大肚子在家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照顾两老。一家人就这样非常艰难地生活。现在，阿赐的父亲病在身，加上粮食少，每日只能喝一些米汤，连药都没钱去买了，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众人安慰阿咪要坚强。其实，这个时候谁还能说坚强不坚强？“没办法了，公公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这日子怎么过呀？”阿咪哭着说。阿咪清秀的脸上变得毫无光泽，一脸的青和瘦，但还是掩盖不了阿咪的美丽。那双大眼睛照样楚楚动人，那两只小酒窝照样在脸上跳动。就是那以前见人就想笑的小嘴巴，现在变得见人也不想笑了。
　　正在这时，听见有人说村外有一大群人赶着马车往村里走来，不懂得是什么人。阿七跑去看。一个坐在马车上的青年看见阿七就喊，阿七！阿七好奇的眼睛往马车上仔细看，只见柴少爷向他挥了挥手。阿七好奇怪，干嘛柴少爷坐在马车上？马车和粮队来到跟前，柴少爷从马车上跳下来。“阿七，我们给乡亲们送粮食来了。”送粮食？什么？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进了村，老师和同学们把粮食卸了下来。村长奇怪的看着柴少爷，这是什么？柴少爷说是给家乡的乡亲们送粮食来了。一下子跑过来一些人，柴少爷有这么好心？你是想回来抢民女？你是想趁火打劫，还是乘人之危？是猫哭老鼠，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我们要你的粮食？你有这么好心？你爹还关门不给我们借粮呢！新华听了说：“我爹？乡亲们，大家不要急，你们听我说。”大家乱作一团。有的人说，谁送粮食？谁送我都要！有的谁说，不要？我还想去抢呢！不要白不要。
　　这时，刘老师也从马车上跳下来。他走到人们中间，用平和的语气对大家说：“乡亲们，大家好！”人们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是谁？刘老师继续说：“我姓刘，我是某某大学的老师。听说乡亲们受了旱灾，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收集了救济款，我们将救济款买了粮食，现在我们给你们送粮食来了。”“呀！？”
　　村长走过来拉着刘老师的手，感动的说：“太好了，太好了。太谢谢你们了！”刘老师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说谢。你看！新华也来了。他是个好学生，是个好青年。”刘老师指着新华说。村长看着新华点了点头。村民们这时才懂得是老师和同学们给他们送救灾粮来的。村民们感动得眼泪流出来了。观音菩萨来了，救命恩人来了。
　　刘老师说：“我们不是什么观音菩萨，我们只是给你们送救灾粮的。”
　　村长说：“你们是雪中送炭！”说着，紧紧的抱住刘老师，“刘老师，有了你们，我们全村的老百姓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