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业务科
作品名称:残疾 作者:流风飞雪 发布时间:2013-10-13 21:00:43 字数:3366
我总算有个着落了,以后领导不会再尿急了就想起我来。回到公司里,肖经理听完我汇报后,对我很满意,说:“你第一次出去就能把事情办得这么顺,业务能力不错嘛。以后就留在业务科干!”
我学给叶红听,她听了很高兴,说:“看来你这趟差出得蛮好,你们公司也就业务科吃香。”
我不敢跟她提打麻将输钱的事,心里有愧于她,说:“一心想着公事,也忘了帮你买点什么回来。”
她听了不高兴:“你是去办事,又不是去玩,人都瘦成这样了,买东西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有空过我那边做点好吃的帮你调理调理。”她居然说要帮我调理身体了,我禁不住一阵激动。这趟差尽管出的辛苦还输了不少钱,但工作落实了,和叶红的关系看样子也差不多了,这些都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真应该找人庆祝一下。我想到了王峰,好久没跟他在一起喝酒了。
我刚进业务科,吴科长也没安排我什么具体事做,让我先熟悉熟悉。其实公司哪个科室我不熟悉?我一直都把这些科室当成自己的科室。以前每天转悠进来,大家都对我招招呼呼、客客气气的,现在我固定在这里上班,大家都没必要客气了,各忙各的,也不让我插手。王峰更忙,总跟着吴科长进进出出的,我想跟他说几句知心话都没机会。我只能坐在位子上喝喝茶,看看报纸。没想到固定下来了更觉得无聊,还不如以前可以随意走动,到各个科室去跟人聊聊天。
以前上班怎么转悠一般都不能离开公司,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科室会召唤我。现在吴科长不给我安排事,也就没人管我了。一天下午没事,我在办公室实在坐不住,趁吴科长不在溜了出来。一个人也没地方好去,溜回培养巷,见铁角正一个人坐在王建民家门前的方桌边摆弄着麻将,我忍不住好笑:“铁角真是铁角,一个人也能打麻将。”
没想到她竟来了火:“今天这些角都死光了,凑了半天还是三缺一。”
看着她着急上火的样子,我说:“算我一个?”
铁角忙问:“你也上?”
我点点头。她马上兴奋起来,忙起身去叫人,叫来两个女的。
我说:“怎么全是女角?”
铁角听了不满:“你还不配跟女的玩呢,鸡巴还没硬!”说得那几个女角笑了起来。
东南西北风几圈下来,我感觉游刃有余。我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和这些娘们玩块把钱一炮,只能说是小菜一碟。打起牌来显得很从容,真像是在玩。心里一轻松,牌风也顺,不停地和牌。
铁角惊讶:“杨波,你小子去哪里修炼了是不是?”
我问她:“硬不硬?”
她忙说:“硬,硬。实在是硬!”
几个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松松的却把口袋里那菜米油盐钱掏了出来。我收着这些带着女人体温的钱也觉得奇怪,自己最多也只算是新手,在培养巷里第一次上桌,牌竟打得顺风顺水,怪。
这日子真好,真希望这日子一直这么延续下去。我就这么固定坐在这个位子上,太阳收起巷子里的最后一抹余晖,从巷口吹进来的风令人神清气爽。培养巷里的男人们陆陆续续下班回来了,除了铁角,桌面上那另两个女的换成了男的。我不敢再得意了,认真地打牌,桌面上的牌风却随着角色的转换很快转了风向,那两个男人像是上来替女人报仇的,气势汹汹,力道很沉地往桌上摔着每一张牌。很快,我被打得乱了阵脚,最后一败涂地下了桌。
铁角也输了钱,却兴灾乐祸地说我:“你只有吃女人的本事。”
只有吃女人的本事。是男人听了这话都会义愤填膺,何况我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我不服气,决心同巷子里这些男女大小角们较量下去。每天回到培养巷就急忙忙地到王建民家门前的麻将桌上抢占一个位子,成了第二个铁角。我毕竟还只是一个学艺不精未经历练的新手,每次较量的结果都是惨不忍睹。
我被培养巷的大小角们打得遍体鳞伤,不得不伤心地离开那张麻将桌,不尽快离开的话恐怕我会被打得尸骨全无。离开后黑夜里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必须找地方疗伤,我想起了叶红。我摇摇晃晃地走在培养巷里,巷子在黑暗中显得悠长。走近巷口,冷不防差一点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的一张瘦条脸被一副镜片很宽的眼镜遮着,几乎看不见脸。
“葛老师好。”我尽管有些失魂落魄,但毕竟是文化人,仍不失礼貌地朝熟悉的黑影打着招呼。
灯影里葛老师古怪地打量着我,脸上似笑非笑的。他把夹在腋下的几本书取下来递给我说:“没事看看书,有好处的。”说完幽灵一样消失在暗影里。
没想到还有比我更神经的神经病!我朝着那幽灵般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句。葛老师一定是在黑暗中把我当成他的学生了。我真想随手把这几本书丢了,可我毕竟还是读书的人,舍不得糟蹋书。这时巷子里近处一户人家的窗口突然亮起了一盏灯,就着灯光看一眼书的封面,我禁不住一阵惊喜,忙掉头往回走,叶红那里也顾不上去了。
叶红也好长时间没来培养巷了,她要让我静下心来专心写小说。我写呀写呀,除了偶尔在报刊上见点千字文章就出不了像样的东西。有时候好不容易得意忘形地写出一篇长东西寄出去后,如黄鹤远去。真叫人灰心。叶红却总在一旁不停地给我打气:“你写嘛,多写一点嘛。”她说你没看过电视里那些练上乘武功的吗?你就好比他们,已经修炼成七、八成功力了,就差那么一口气,说不定再努一把力,就功成名就了。她现在很少来找我,就是要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我练功,练出那口气来。她是个不懂武功的门外汉,帮不了我什么。只能在感觉我练功累了的时候就出现在我身边,端上一杯茶水,或递上一块香手帕。
叶红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每天在培养巷里干些什么。一天晚饭后,一场暴雨像一阵风似的从巷子里刮过。雨停后,我正在房间里认真看着葛老师给我的那几本书,叶红来了,在我身边惊讶地叫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全换上这样的书了?”
我仍沉浸在书中,有几分得意地说:“你不是要我练功吗?这好比练武之人的拳经。你看电视里那些武林中人想成为顶尖高手,哪个离得了拳经?”
她接过我的书翻了翻,不动声色地问:“你打算钻研麻将了?”
看她不高兴的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房间里很闷热,我脑门上不停地往外冒汗。
她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跟着她走出门外。走进巷子里。下过雨后,外面明显凉爽多了。王建民家门前依然摆着麻将桌,围了不少人。
“哟,杨波出来了!”王建民夸张地叫了起来。
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他们一定以为我肯定又在家闭门写那小说,要么就是输怕了不敢再上桌了。
我走到桌边,只好停了下来。看了一会儿,感觉站在边上看着桌上四个人拼命争斗还真有意思,不光是可以看热闹,还能够对着桌上指指点点,发表高见。我刚好站在四个人中牌技较好的詹医生身边,看他每抓进一张牌就想着他该怎么打,看他打的与我想的是否一致。
不知不觉的看着桌上打完了一束。几个人结帐时,我想起叶红,哪里还有叶红的影子?这时候王建民推推我说:“怎么样,过过瘾吧?”
铁角忙说:“别接他的,赢了想走!”
詹医生笑着说:“还是你让他摸几把过过瘾吧。”
铁角不甘心:“我输了钱。”
看样子铁角又在和詹医生斗气。两个人就像是冤家,每次坐在一起打着打着,就总看对方不顺眼。牌也斗气,只要是坐在上下手,上手总想方设法拆牌紧跟,坚决不给下手吃牌。下手就来火,见对家打出牌来,只要手上有对子不该碰也碰过来,把上手隔开连牌都没机会抓。常常是两败俱伤,渔人得利。王建民看来就在他们斗气时捡了便宜。
叶红不见了,我安心留在桌边,硬要把王建民挤起来。铁角还在一片好心地说:“你接赢家,就不怕输?”
我笑一笑说:“打牌总有输有赢嘛。”
我又开始每天到麻将桌上来抢位子了。不同的是赢得多输得少,后来就干脆难得输一回了。人们不禁有些惊讶:原来这家伙有一段时间不出门是在家闭门修炼,修炼得功力深厚,无人能敌。
见我老赢,那些看牌的都挤到我身边来,看到底有什么诀窍。我故意让他们眼花缭乱,我不像别人那样把自己门前这十三张牌分门别类一路理得清清爽爽,而是乱七八糟混成花牌。或者干脆把这十三张牌反扣在桌上一条,自己也不看。轮到我抓牌,便伸手用食指和中指从牌墩上夹起一张牌,拇指在牌面上轻轻一搓,放在面前。然后从反扣着的这条牌中换出一张没用的牌打出去。打到差不多了,别人打出一张牌来。我说等一等,伸手从桌面上把那张牌捡过来,将自己的牌一翻,和的正是这张牌。王建民不服,将我的牌分门别类理好,左看右看,输得心服口服。
培养巷里的角都不愿和我打牌了,明知道赔钱的事谁愿意干呢?那些女的干脆直接声明:“只要杨波在桌上,我们就不上桌!”弄得我真不好意思。都在一条巷子里,天天见面,总赢人家的钱也不好。我只好坐到边上看,望着这窄窄的培养巷,长长地出一口气。
我感觉孤独,就像电视里看到的武林高手没有了对手的那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