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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班

作品名称:残疾      作者:流风飞雪      发布时间:2013-10-11 14:58:42      字数:4449

  哥,你们公司在哪里?你每天上班都做些什么?上班累吗?
  每天晚上睡觉前,弟弟总要问我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候我懒得回答或者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看着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一副天真的样子,还是不得不耐心地给他说一些白天的事,也顺便在他面前发发牢骚。
  我们公司在县城南门河边的一栋三层大楼,四方四整的像个收音机盒子,水洗砂墙面,在县城还算时新的楼房。一楼是大厅和食堂,二楼和三楼分别是人秘科,业务科,财务科,保卫科,车队,办公室,工会,经理室等等。
  我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到公司办公室等安排,公司经理肖远名正好在办公室交待工作,他听了办公室主任李文采对我的介绍后,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使劲摇晃着:“欢迎呀,欢迎我们的人才!好好干!”摇晃得我心里一阵阵激动,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涌。
  我被肖经理摇晃得浑身是劲,每天早早到公司上班,在公司办公室门口等开门,我的工作暂时还是由办公室临时安排。主任李文采五十出头,看上去只有四十多一点,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泡茶,顺便也很客气地给我泡上一杯茶,我真受之有愧。半年多了,我今天被安排在这个科室帮帮忙,明天又到那个科室去打打杂,一直没落实具体科室。更多的时候是无所事事,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看当天的报纸。实在无聊了,我主动问李主任,今天有没哪个科室需要我干点什么?李主任放下茶杯,很优雅地两手一摊,笑着对我说,干脆就固定在我这上班算了。
  办公室里正好临时空着一个位子,我每天来了就自然往空位上坐,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眼前这张褐红色的办公桌感觉确实不错。坐在对面的郭艳对我说:“你干脆找肖经理说说,固定在这个位子上。”
  我说:“我说十遍也不如李主任说一遍。”
  李主任忙说:“我说过呀,说过多次。我就喜欢办公室里年轻人多,像你这样有知识的人才我们更需要。”
  郭艳笑着说:“你现在上班就像肖经理一样,每天在各个科室转转。说不定还真是重点培育嘞,你是公司里唯一有文凭的大学生,是我们的人才!”
  我哭笑不得,真希望固定在这里上班,每天面对着青春靓丽的郭艳,一定会心旷神怡。李主任能这样永葆青春,肯定跟办公室里有个郭艳有关。坐在郭艳对面,我有一种交谈的欲望,见她正无聊地翻着一本杂志,我接过来翻了翻,对着上面的一篇文章品头论足,大谈特谈。正谈得起劲,李主任走过来把一叠稿子交给郭艳说:“打印一下。”李主任朝我笑了笑。我坐不下去了,喝完一杯茶,只好起身到别的科室去转转。
  我转进业务科,科长吴伟扬不在,科里的人一个个都很忙的样子,没人注意我。我坐在墙边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报纸,王峰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点燃了一支烟,对我说:“下班一块喝两杯?”
  他常常陪客,有时候吴科长不在他也叫上我,每次喝了几杯后都要对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才能进业务科就好,吴科长什么都让我干,太累了。
  从业务科出来,保卫科、财会科……,然后又办公室、业务科、保卫科……一直这么转着,转到下班时间。我就像一个在大街上找不到家的人,不知道何处是归宿。
  我对弟弟说,我每天就这样上班。弟弟听了不以为然,说,保不定单位里真培养你,将来做个什么官,我们也跟着享点福。
  我想每天总这么转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像我的家一样搬来搬去最后总得落到一个地方。想到家我就有一种紧迫感,不能这么转下去了。那天跟郭艳的一番高谈阔论,激发了我的一个梦,在大学里我学的文科,梦想将来成为作家,还发表过几首诗。现在正好可以圆圆梦了,此路不通走那路,条条道路通罗马。很快我就找到了上班打发时间的办法,每天带一本书到公司里随便躲在哪个科室的角落里看,回到家里就不停的写,写好后就往外投。
  一天我正坐在公司办公室那张空着的位子上静静地看书,对面的郭艳忽然叫了起来:“杨波,怎么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样?”
  我凑过去看她手里正拿着省报的文艺副刊,上面那篇散文《雾中的阳台》不正是我前不久寄出去的吗?我接过她手里的报纸,认真看了一遍,确实是我写的,我对她说:“不好意思,正是我写的。”
  李主任也凑了过来:“哟,看不出来,还上了省报!”
  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几分怀疑。过了两天,我一走进办公室,只见郭艳一个人在,她神秘地对我一笑,说:“你要请客。”
  我莫名其妙:“请什么客?”
  “肯定有好事,先答应我。”
  她对我妩媚一笑,我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呢?就是没有什么好事,能请她也是我的荣幸。
  她拿给我一张汇款单,是报社寄来的稿费。我很高兴,正好用来请客,免除大家对我的怀疑。可是请谁呢?我又不属于哪个科室,总不能全公司人都请吧,这点稿费也远远不够。我对郭艳说:“你帮我拿主意吧。”
  郭艳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心想有请别人的必要吗?那只会败坏胃口。我对郭艳说:“就中午吧,我只请你一个人。”
  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好呀,上哪里?”
  请女孩子吃饭其实很好打发,找个安静的地方点几样她喜爱的小吃就行。我还是第一次单独请女孩子吃饭,总问她爱吃什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倒比我大方,说随便吧。好像对吃不很在意,只是一个劲嘀咕,你怎么就能写出报纸上的文章呢?
  我没喝酒,却仿佛有几分醉,说:“小东西,没什么。”
  她说:“你以后写一部长的,可以拿很多稿费。上什么班呢?一点意思也没有。”
  上班确实没意思,更何况我每天真不知上的什么班。那天下午上班仍然没有具体事情,我就像一阵轻风在办公大楼走廊里游荡。游荡之后走进办公室,李主任不在,郭艳忙对我说,无聊,我们出去转转吧。
  我心里很高兴,但还是上班时间,嘴上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那些当官的谁知道他们上班干啥了!她边说边麻利地收拾办公桌,催着我跟她出门。
  走出公司大门就是长长的县城南门河堤,我们沿着河堤由西向东漫步,西斜的阳光在河堤上把我们的影子越拉越长。看着堤岸外河边沙滩上玩耍的一群小孩,她问我,你会游泳吗?
  我说,会狗刨,从小在水塘里刨大的。我给她讲起了龙塘,讲起了水将军和孽龙兄弟俩。听得她神态痴迷,脸上红扑扑的。她其实长得并不算漂亮,眼睛有点小鼻子有点平,但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有一股城里女孩子的味道。
  不知不觉我们走过了长长的河堤,走到了县一中,我的高中就在这里读的。郭艳也是从这个学校出去的,只是比我晚两届,没考上大学,靠家里的背景招工进了石油公司。县一中里面有一座古建筑,叫快阁,因宋代大文学家黄庭坚的诗《登快阁》而出名。只是很久以前就倒塌了,上学时我常常拿着书本来到长满杂草的快阁遗址,登高望远,背诵英语和古文诗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县里重修快阁,按古时候的样子搭了个架子,可能是没钱,一直完不了工。
  我们沿着没建围栏的水泥阶梯登上快阁,眺望远处的江面,我情不自禁吟出两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她说,真不愧能写,随便就能吟出几句诗来。
  我说不是我写出来的。
  她问道,是黄庭坚吗?
  她居然还记得黄庭坚。我随口又背起了黄庭坚那首著名的《登快阁》:“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远分明。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
  晚上我失眠了,心里总想着郭艳,想着她长发披肩身穿连衣裙蹬着高跟鞋走路的神态。我没谈过恋爱,大学里不准谈恋爱,班里就有一对男女谈恋爱不小心把女的肚子搞大了,双双被学校开除。不知道现在对郭艳这种感觉算不算,我得把握机会。
  郭艳总忘不了问我,长东西写出来没有?我何尝不想呢?可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偶尔发表一些小东西,稿费也只有几十上百的不多。我真觉得有点对不起郭艳。
  一天中午郭艳拉着我陪她逛街,她出门爱拉上我了。我们逛到培养巷附近,突然天空中乌云翻滚,一场暴雨就要降临。我拉着她的手很自然踅进培养巷,走进我家。一踏进我家那阴暗的小平房里,郭艳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她分明看见屋里坐着另一个我,一样的脸盘一样的五官模样,活脱脱就是我的翻版。只是坐着的那个脸色苍白,那变形的身躯让人看不到一点生命的活力。
  暴雨很快就过去了。从我家出来后,一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暴雨把培养巷敲打得破烂不堪,郭艳很小心地行走着,往那些干净的地方不停的跳跃着,那样子就像在巷子里跳着一种奇特的舞蹈。
  我和郭艳的交往就像那场转瞬即逝的暴雨,我们之间好像什么也不曾有过。我不好再去公司办公室喝李主任泡的茶了。没事就只好往业务科跑。王峰见我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凑过来悄悄问我,失恋了呀?
  我摇了摇头,我压根就没有恋爱,不知道恋爱的滋味。
  工作上的事?他又问我。
  我不置可否,工作倒是有点让人安不了心,但我也无所谓了。
  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喝酒。说完后就忙他的去了。
  下班后我们在一家小餐馆里随便点了几个菜,两人扎扎实实喝了一瓶澄江青。借着酒劲,我忽然想出个打耗精力的办法,对他说,我们今天去把县城的大街小巷都转完,看看这县城到底有多大多深。
  他感觉有些别扭,说县城就巴掌大,到处都能碰见熟人。钻巷子,多不体面的事,别人看见两条年龄这么大的汉子在巷子里瞎转悠,一定会认为是憋的难受。我说,天黑了,他在明处我在暗处,碍谁?我操!
  县城的东南面环绕着赣江,那高高的护河堤像一条带子环裹半个县城。风从西北方向吹来,沿着河堤一个回旋,让县城的人们感受着气候的冷暖。四条主要街道“井”字形划分着整个县城,“井”口就是县城的中心广场,其余小巷横七竖八、东撇西捺,无规则地躺着,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我们开始了行动,以城西为起点,沿逆时针方向,钻进一条条小巷。
  夜晚从河岸边吹来的风挟着一股料峭春寒,让人感觉精神振奋。外面行人稀少,各家都关在屋里,从窗户里、门缝里折射出来的光,红的、蓝的、白的,五颜六色,组成多彩的世界,多彩的生活。整个县城里,人人都在自家屋里忙自己的事,人人都活得很充实。只有我和王峰两个人像孤魂野鬼在外面游荡着。偶尔敞开一道门户,射出一道很强的光来,像打开着一个网眼,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和我们同路,或沿着相反的方向,在同一条小巷里走着,像在一条网绳上攀援着……
  我们转着,来到一处巷口,一座木板棚里从板缝往外射出很强的白炽灯光,散发着响亮的摇滚乐声,把世界搅得摇晃不安,引诱着人想进去胡闹一通。
  王峰带着我敲门进去,里面正在打麻将,被强烈的音乐声掩盖着,外面一点也听不见。这是一家电器修理铺,他的一位朋友开的,挣了不少钱。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个体户朋友,烟雾缭绕中,这帮人看上去有几分飘然超尘。哗啦啦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亲切。我忽然觉得他们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大把挣钱,痛快玩乐。我不禁有些羡慕起他们来。
  “大哥,玩几把,输了算我的.”那位朋友很热情地起身让位。王峰有些手痒痒的,问我,怎么样?我倒真想坐下来玩玩,对着眼前这翡翠色的麻将生出几分特别的亲近感,可是我不会。我拖着王峰走出了木板棚。
  我们转过三十三条小巷,由西向东刚好划过半个圆。两条腿已经很沉重了,再也没有兴致划完那另半个圆。但我已经满足了,我想晚上一定会睡得很甜。
  分手时,他突然问我:“你注意到没有?每条巷子里至少有两户以上人家在打麻将。”这我倒确实没注意,我只是觉得别人都活得比我们充实。他说麻将是目前最流行的活动,最好打发日子。他细数着麻将的好处,越说越来劲,好像医生在对病人介绍疗病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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