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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龙塘

作品名称:残疾      作者:流风飞雪      发布时间:2013-10-09 13:43:57      字数:3449

  很久很久以前,赣中地区的紫瑶山下,住着一对亲兄弟。兄弟俩父母早逝,靠打柴狩猎为生。哥哥勤劳本分,操持家业,一心一意照顾好弟弟。弟弟却不安分,每天在山上沾花惹草,追风逐蚁,时常对着阻挡视线的苍莽大山叹气发呆。一天傍晚,兄弟俩干完活来到山脚下那条清澈的河里洗澡。夕阳映照得河面血红,哥哥突然发现弟弟身上折射出几道亮光,仔细一看,分明是长出了几片鳞来。哥哥奇怪地对弟弟说,你身上长鳞了,将来有可能会变成一条龙。弟弟说,我要是成了龙,我就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把紫瑶山搅平,变成汪洋大海。后来,弟弟真变成了一条龙,也真想要把世界变成汪洋。哥哥自然不答应,紧紧看管着弟弟,不让弟弟兴风作浪。弟弟要摆脱哥哥的看管,哥哥死死跟着,弟弟跑呀跑,跑到一个叫祥云的村头,弟弟实在累得不行了,身子蹲下来喘口气,身子下面就化出了一口龙塘。哥哥为了保一方水土安宁,忍痛将弟弟锁在紫瑶山深处的一口深井里,日夜守护着。哥哥的行为感动了上帝,把他收为神仙。从此,兄弟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的老家叫祥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龙塘才叫祥云,还是先有祥云后有龙塘。我从小听龙塘的故事长大,村里已经把与龙塘有关那两兄弟的故事演变成水将军与孽龙的故事。龙塘水源充足,长年澄清,养育着祥云村的万物,也养育着我。龙塘水让我快速地成长着,再也不能呆在箩筐里了。我快速的生长倒让母亲多了一份心事,我需要人看护。弟弟反而让她省心,只要让他吃饱不饿肚子就行,他每天坐在家里不动,也不会多事。不像我这么顽皮,迈着两条小腿到处乱跑。母亲最担心我一不小心走进村里那种没有门关,在一个大粪坑上搁两块木板的厕所里去。或者走得更远,走到水塘边上去玩。
  母亲头疼了许久的事让春婶一句话就给解决了,春婶对愁眉苦脸的母亲说:“让英子带他们玩吧,英子也很喜欢他们,就跟像带自己弟弟一样。”
  英子七岁了,还没上学。乡村的孩子上学都比较晚,尤其是女孩子,要在家带弟弟妹妹,帮爹娘做家务,一般要十岁以后才能上学。春婶不要英子帮她做家务,让英子每天带着我和弟弟。英子主要是跟我玩,在我家门前的土坪上玩游戏。当然是她玩,玩给我看,逗我开心,逗我笑。弟弟只能坐在门槛上看,有时候也在一旁开心地笑起来,那笑声比我的尖锐多了。有一次笑得从门槛上翻了下去,在地上磕痛了脑袋,那笑声被呛住了,很快变成了哭声。吓得英子忙撇下我,跑过去抱着他揉了半天,嘴里像大人一样哄着弟弟。
  第二天英子从家里拿来一个蒲团,那是春婶用稻草编的,蒲团用一根草绳牵着。英子让弟弟坐在蒲团上,双手抓住草绳,她用力拉着蒲团在土坪上转圈,嘴里囔着:“坐车车啰!坐车车啰!”引得她家那条老狗也跟着使劲地摇着尾巴欢快地转着圈。我哭闹着也要坐到蒲团上。英子不让我坐上去,蒲团太小,只能一个人坐。英子对我说:“你不坐车,你开车。”硬把草绳塞在我手里。我根本拉不动,英子便帮我拉动着蒲团继续转起圈来,囔着:“开车车啰!开车车啰!”
  父亲一直在县城里,很少回家。农闲时母亲便要去县城住上一两天,每次都带上我。自然不会带弟弟去,弟弟只能留在家里,白天跟英子玩,晚上跟英子睡。有一次我跟母亲从县城回来,见英子跟弟弟正在门口的土坪上玩,英子在前面跑,装得很费力的样子,弟弟坐在地上,两手撑地拼命的往前挪,追赶着英子,样子十分开心。母亲走上前去把弟弟抱了起来,狠亲几口,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塞给弟弟,也抓出一把塞给英子。
  我六岁的时候,父亲有一次回家,母亲和他商量让我上学。学校在大队里,离我们村隔着两座灰色的大山。英子在那里上二年级,正好可以照应我。弟弟自然上不了学,他无法逾越那两座灰色的大山。我们上学去了,弟弟只能一个人坐在家里,没人管他干什么。他也干不了什么。
  第一天上学回家,我坐在门边摊开学校新发的书和本子,摆开架势学写字。弟弟不声不响的坐在我旁边,不停地翻着我的书包,也不知道他翻什么。等我写完字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突然我问:“哥,学校好玩吗?”
  “好玩。”我回答说,样子有几分得意。我才第一天上学,什么都觉得新鲜。
  第二天早上英子来叫我上学,弟弟竟吵着也要上学,他哭着拉住英子的裤腿说:“英子姐,你带我去上学吧!”
  英子正不知所措的,母亲走过来对弟弟说:“你以为你哥他们是去学校玩呀?学校苦着呢!要是学不好,回家我打他!快放手,要不他们会迟到的!”
  母亲不耐烦地抓开了弟弟拉着英子的手,她越来越对弟弟缺乏耐心。弟弟已经够麻烦她了,弟弟什么也不能做,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尤其是一想到弟弟的将来,母亲更是伤心,常常对着春婶叹气。
  也许是母亲那句学不好回家要挨打的话起的作用,我常常把学校的各种奖状拿回家来,在家里老旧的土墙上糊了一大块,既挡墙缝里的风,又让整个家亮堂起来。
  我很自然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在小伙伴中我年龄不算大,但我学习好,在学校里也当着班长。在一块玩时,我总能别出心裁的想出一些新鲜花样来,让大家玩得很开心。还常常把自己心血来潮想出的一些花样说成是城里小孩也这么玩的,其实我刚出生就离开了县城,根本不知道城里小孩怎么玩。
  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水将军追赶孽龙。我当水将军,带一拨人马,我指定身材扎实胖墩的国华做孽龙,带另一拨人马,我带着人追赶国华的人。追到生产队的番薯地里,我们又换成了解放军打敌人,那堆起来的一条条土垄正好做我们的战壕,我们用那青绿的番薯藤编成草帽戴在头上,埋伏在战壕里和敌人开战。我是解放军指挥员,带领战士们冲锋,把国华带的敌人打得溃不成军、落花流水。整块地就像被犁过一样,那尚未成熟的番薯被翻出了土面,斑驳陆离,惨不忍睹。我害怕大人看见,对小伙伴们说,我们快跑吧,要不被国华爹看见了,我妈知道了也要骂我的。
  国华不急着跑,在一旁笑了起来,说:“你们城里叫起娘来真好听。”
  我问他:“怎么好听?”
  他说:“像牛叫一样,妈——”
  他双手举在头顶,夸张地学了一声牛叫“哞——”,引来一阵哄笑。
  我很恼火,对着他骂:“你天天放牛,你才是一头笨牛!”
  国华不吭声了。他比我大两岁,三年级、四年级时他都留了级,还和我一样读四年级。从那以后,国华在我面前变得很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差不多每天都要跟我在一起,简直成了我的随从。
  一年中我们最开心的时候是在暑假里。暑假里我们都有任务,必须帮家里做家务,砍柴呀,铲草呀,喂猪呀。家家户户都喂了一头猪,喂大了就上交给公社食品站。父母都有规定,一个假期要砍回来多少柴,在家里堆成多高,铲的草要填满一座猪栏。我们每天早早带着统一的干活家什结伴出门,第一站就来到龙塘边。龙塘的水湛蓝湛蓝,阳光下山风一吹,波光粼粼的像晃动着一塘星星。我们一来到塘边,就迫不及待地丢下手里的家什,把衣服裤子全脱在塘头那棵老樟树下,一阵扑嗵扑嗵跳进龙塘里尽情地玩起水来。比赛着游泳,看谁在水里憋得久,或者分成两边打水仗。国华的水性最好,一个猛子扎下去水里不见动静,半天才从龙塘的那头冒出来。刚冒出水面就被他爹揪上岸来,然后他爹挥舞着铁锹把我们统统赶上岸。国华爹是生产队长,每天披一件四个口袋的卡其布中山装外套,胸前挂只哨子,扛着一把铁锹在田野上到处巡查。他吹着哨子,像召集生产队社员一样让我们在龙塘头站成一排,给我们训话:“你们知道龙塘是怎么来的吗!你们不要光贪玩,你们最好将来一个个都成为一条龙!像杨波的爹一样,拿出本事走出去,成为一条龙。当然,不要成为一条孽龙,还是做水将军好。”
  等他训完话,气鼓鼓地扛起锹走了,我们拿起各自干活的家什分散到各个山坡上去,胡乱砍些柴或铲些草回家交差。午饭后我们又相约着一人拿着一个盆子来到龙塘,这回在水里不纯粹是玩了,水面上漂荡着各种各样的盆子,木制的,搪瓷的,塑料的,大小不一。每个盆子边上都守着一个比盆子小得多的脑袋。我们施展水性钻进水里摸小鱼小虾,从泥里抠出那巴掌大的蚌。直到那只盆子沉沉的像满载的小船,我们才相继上岸,头顶着盆子排着队回家。
  我顶着满满的一盆战利品有几分得意的走进家门,家里全靠我这些东西来改善一下生活,否则平时很难沾上荤腥。弟弟看着盆里的东西,一个劲地问我,龙塘水里好玩吗?这鱼呀虾呀蚌呀都藏在水里的什么地方呀?我没工夫理他,我还得抽空完成暑假作业,否则开学时报不了名。弟弟只好一声不响的坐在门边这把固定的竹椅上,不停地抓着那双被蚊子叮过的细腿,抓得一道红一道白。家里那只大黄狗躺在他身边睡觉。门外不远处那堵灰黑的土墙上被我用瓦片刻满了乱七八糟的字,弟弟问我那是些什么字,我说等我做完作业告诉你。我还没来得及做完作业,国华就来等我,我急急忙忙收拾一下就跟着他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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