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意外消息

　　
　　听到关于李丽的消息是在差不多半个月之后。有一天，瑞萍正在房间里睡午觉，突然听到屋外有吵吵声。再一听，似乎是军海再和他爸妈争论什么。因为不关自己的事，她也就没有理会。可是没过一会，就在她行将睡去的时候，军海推门进来了，她顿时被打扰的没了睡意。又想着刚才他们母子在外屋的争论，便悄悄问他。没想到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本来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但是父母不让，因此吵了几句。”一听这话，瑞萍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问：“是什么事。”军海这才犹犹豫豫的告诉她，是关于李丽的。
　　自从上次做梦梦到李丽以后，瑞萍的脑子里就经常出现那场她被人欺凌的画面。因此，她曾千方百计想从这一家人的嘴里探听到她的消息，但是却一直未能如愿。后来，也就在她与军海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她也试着问过他。但是，依旧未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一丁点消息。再后来，追问的紧了，他便面露难色，沉默不语。而她也懒得再和他理论。一来是觉得既然他不想说，那说明他还有顾虑。二来也可能他真的不知道她的所在。但是现在，今天，他却主动要告诉她。这反而让她心里有了一丝丝的不安。当然还有几分期待。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她的事。”军海说，“只是怕你听了心里会难受。”
　　“你知道她在哪儿？”瑞萍忽的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那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说不知道？”她感到有一团火要喷出胸腔。
　　“因为我不能说！”军海平静的回答。不能说？难道是怕她知道了去找她一起秘密逃跑？瑞萍心想。于是强压怒火问道：“为什么不能说？”
　　“萍儿，真的不是我存心骗你，我是怕你知道了以后会去找她。到时候万一你们一起逃跑了，我跟那家人就没法交代了。再说了，我开始的确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是后来才打听到的。”尽管他的理由听起来很充分，可在瑞萍看来那完全就是借口！
　　“别啰嗦了，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要去见她。”她一边问一边从床上溜了下来。
　　“就村东头，和咱们紧挨着的那个村，以前是一个大队。”军海说，看着瑞萍急急忙忙的整理衣服，穿鞋。“你，你真要去找她？”他问，还不等她回答又说：“你可能见不到她了。”
　　“啊，为什么？”瑞萍吃惊的仰起头，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其实我今天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军海一边说，一边紧张的搓了一下手。
　　“这是我刚听别人说的，说你那同学跟人跑了。”他说。完了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瞄了一眼愣在那儿的瑞萍。她读懂了：那是疑虑和不安。
　　于是，便带着嘲讽的语气反问道：“你是怕我也和她一样跑了吧？”他一听，马上加快了语速，“我才不怕呢，我有什么好怕的。”很明显，他这就是不自信的表现。但瑞萍已顾不得多想了，她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一回事。
　　“那你认识她男人吗？”这个时候，她最想了解的还是过去这几个月她的生活状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男人叫唐虎，是个卖肉的。今年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人长的又高又胖，脾气也不好，加之平时喜欢喝酒打牌。所以，每回喝醉酒，或者赌牌输了就回家发酒疯，你那同学可是没少挨他的打，听说有一次被打的差点就下不了床了。”说到这儿，军海满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见她沉默，又接着讲道，“后来，就前一阵子，又听说又被打流产了。”
　　“啊!”瑞萍惊的长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唐虎在我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混球，平时很少人跟他来往。除了上他那儿买肉，一般人都不愿搭理他。”
　　“那，你知道她跟谁跑，怎么跑的吗？”听完军海的介绍，瑞萍的心一下子把凉拔凉的。
　　“这个……”迟疑了一会，瑞萍接着答道，“听说是和村上一位大夫。”
　　“你确定？”瑞萍问。
　　“这个我也不确定，就是听人这么一说。”
　　“那，她跟的那个男人呢？他怎么说？”她接着又问了一句。
　　“他？谁知道这会在哪儿呢？”军海不无遗憾地说，“自打你那同学走了以后，那家伙也不见了。”
　　这次瑞萍有点听不明白了：“你说那家伙也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他已经不在村上了！”军海吐了口气，说，“自从发现他不在以后，他们村的人就在议论，有人说是他嫌丢人，走了。也有人说可能他是去追他们了，谁知道呢？”
　　“这么说你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在了？”到这个时候，瑞萍才终于明白，一直守口如瓶的男人为何会突然间跟她谈起李丽，原来是因为他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还不如别告诉我呢。”她生气的用被子蒙住了头，同时却也为李丽的未来捏了一把汗；尽管她自己的未来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可有幸她遇到了军海。不说别的，起码他不会大声和她说话，更不会动手打她。这一点她已经了然于胸。温和如他，是不会看着她那样难过的。但是，在对待李丽的问题上，他显然欺骗了她。
　　不然，也不会有近在咫尺却没机会相见的遗憾，就这一点来说她是不应该原谅他的。但是，反过来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也许他有他的道理。就像他说的：要是你们跑了，我如何跟村里人交代？如何在这个村立足？这是个不能不考虑的问题。所以，即便是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已经不算是个消息了，但总比不知行踪要好吧，她想。
　　时间如梭，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关于李丽和那个大夫的情事似乎已经被人们渐渐淡忘了。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残酷而现实的生活：当一件事刚刚发生的时候，或许会有很多人去关注，议论，或者评价，无论它是好是坏，都可能成为某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时间一久便被慢慢淡忘了。就算偶尔想起，也无非一声无奈的叹息而已。
　　当然，这只是在事不关己的时候。而对于和自己相关的人和事，想要轻易忘记恐怕很难，就像瑞萍，她的脑子里就时常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和朋友。
　　每当这个时候，能陪伴她的除了漫漫长夜里那无尽的叹息和眼泪，还有就是内心对回家强烈的渴望。因此她利用一切机会去说服军海希望他能放他回去，哪怕不作停留，只看看就好。
　　但每次，当军海有所动摇的时候，他的父母便会站出来反对，即使他一再承诺，一再保证，他们也毫不退让，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怕她一去不复返，那样他们就会人财两空。而这一切，军海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私下里他会劝她耐心等等。等，她当然愿意。但问题是，他并没有告诉她这需要等多久。
　　难道让我无限期的等下去？她对着军海大发其火，“难道你就不会做一回主？”
　　做主？他当然能。但是，他却不想轻易做决定。因为这关乎他的未来和幸福，他怎么能不多加考虑呢。
　　“如果你不帮我见到家人，我会恨你一辈子！”瑞萍哭着说：一遍又一遍。终于，他答应早点去跟他父母说。可结果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挡了回来。
　　“那给我家里写封信也行。”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想用这种办法和父母取得联系。
　　“不行，在你没有孩子以前，你什么也别想!”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后面她所面临的却是比以前更严格的看管。
　　这让她心里很别扭。更让她感到别扭的是，这个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对她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心里准备。不仅如此，她甚至连怎样当一个媳妇也还没弄明白，又有什么本事去照顾好孩子。她这样想着：最好能找家医院取掉孩子，否则离开这里就真的成了奢望了。
　　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又能去哪里找这样一家医院呢。她急的直挠头。要么去跟军海说说让他来办？她想。那不就等于告诉他怀孕的事实了吗？那他还能放手吗？
　　肯定不能！这是绝对的。可不告诉他又怎么办呢？难道还能自己做？
　　显然，这办不到。那么就只有告诉军海她的想法。最好，他能体谅她的苦处。然而，还没等把话完，她整个人就被军海揽在了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他激动的喊着，就差要欢呼了。
　　的确，要当爸爸了，搁谁会不高兴呢。再说了，这孩子不光要给他们家延续香火，更重要的是为他们这摇摇欲坠的婚姻上了一道保险。多好啊，他想，急忙将这个喜讯告诉了父母。
　　这下，公公婆婆的心算是落地了。这一点从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因为就在喜讯公布的那一瞬间，他们俩人的脸上一下子就多出了几道新褶子：那是笑的时候挤在一起的。
　　而对瑞萍，这无疑又是个好消息。于是，又一次打发军海去和他父母谈条件。
　　这次，他们倒是没有太强烈的反对。但是背过瑞萍他们还是提醒儿子一定要慎重。毕竟这孩子还不足两个月，万一她父母知道了消息将人领回去，再打掉孩子，岂不是他们要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所以，得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这样以后就不怕她再逃跑了。虽然她已经表示不会逃跑，但谁又能打包票呢？毕竟，这是买回来的媳妇啊。
　　父母的顾虑不无道理，军海想。那就再等等吧，等到孩子出生再说。如此一来，他就只能对瑞苹撒谎说是父母不同意，怕她打掉孩子。这是人之常情的事，她自然能明白。于是，便信了他的话。当然，在没有得到他父母的准许以前，这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要是生完孩子以后他们返回了呢？常常，瑞萍会在某一个瞬间被这个想法所左右。因此，遇到公婆他们不在家的时候，瑞萍就会抓紧机会去缠军海，要他给家里写封信。而他呢，每次都会先点头说：行，行。但后来又总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许在他看来，写信这事在孩子还没有出生以前最好还是别做，这样保险系数会高点。
　　当然，最主要还是怕因此而失去她和孩子。这一点她也理解。毕竟他们的结合并不合法，如果她真要离开，那么写出去的这封信就有可能成为他们婚姻解体的导火线。这，肯定不是他所要的结果。可是，他应该也很清楚，如果他不写这封信的话，她一定会一直这么的难过下去，直到到最后把难过变成恨，变成怨。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们还生活在一起，只怕也没有幸福可言了。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直犹豫不决。
　　其实这些，瑞萍不是想不到。只是她的心无法做到平衡；即便她觉得这个丈夫很好很适合她。可她还是想回家：很想很想。因而，才会在知道怀孕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找他的父母摊牌，才会在他们质疑一片中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你们不是说过，只要我怀孕了，就让我和家里联系吗，怎么现在说话不算数了？
　　很可惜，没人应承她。连军海这边也选择了沉默。无奈她只好继续经受着这份煎熬。而在这期间，军海一直尽心尽力的侍候她，照顾她。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被他们家花钱买来的话，或许现在的他们会很幸福。
　　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两个相互爱着的人竟然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走到一起的。那么，往后的生活里，他们会否一直被这个阴影所笼罩？幸福呢，也会因此而缩水吗？
　　“萍儿，我考虑过了，还是给你家里写封信吧。”他走进房间，对着正在暗自垂泪的她说。这时候恰好是她即将生产前半个月的时候。
　　闻言，她迅速收起了眼泪。
　　“真的？你真的愿意帮我寄信回去？”她还是有点难以相信。
　　“真的。你现在就可以写，写好了我去帮你寄。”他的眼睛充满真诚，完全没有假装的痕迹。
　　“太好了，简直太好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欢喜。竟忘了他正专注的看着她笑。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瑞萍问。她觉得这变化来得也有点太快了。万一这是他们一家人设置的陷阱呢？为了她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说点让她高兴的事刺激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萍儿，你不用胡乱猜了。这完全是我的主意。下定决心的事，他们也阻止不了的。”军海微笑着说，“我这样做也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怎么到的这儿，我都一样爱你！虽然就像他们担心的一样，我也担心你会被你的家人带回去，但是，萍儿你知道吗，我不想你有遗憾，更不想再看到你哭。”
　　蓄满了眼眶的水珠，顷刻间滚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