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不该发生的事（下）

　　
　　时间就在这样的期盼于无奈中跳过了二月来到了三月。但是，那个让她一直期盼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出现。这让李丽心里刚刚燃起希望一点点开始破灭
　　——原以为可以峰回路转走出阴霾，谁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欢喜。静夜，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李旺说过的那句话以及自己对他的期盼，李丽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悲哀。在这个视买卖婚姻为正常现象的，贫穷而又落后的小山村，谁会无缘无故帮一个外人？尤其还是别人花钱买来的女人。那不明摆着断人家香火吗。所以说，她还是太天真，太幼稚了。李丽不觉叹了口气。同时也为自己这些天来的期待感到可悲，可笑。当然，她并没有因此而忘了身边还躺着一个已经成了她丈夫的男人虎子。目前为止，她依然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虎子忽然停止了打呼噜，“你还没睡？”他翻了个身，问。
　　“……”
　　她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但是她的眼睛却在暗夜里……渐渐酸涩。
　　“睡吧。”虎子说着，又翻身睡过去了。李丽狠劲拽了一下被他卷走的被子。
　　“睡吧，明儿清起来带你去堰梗子转转。”虎子迷迷糊糊的一串方言似乎在提醒她，这儿是他的家。
　　的确，这儿只是他的家。而她的家不在这儿，不在。所以，她还是要回去！
　　“老婆，别走……别……走……”虎子的梦呓在黑夜里显得那么的悲情和凄楚。李丽忽然间就在想：若抛却粗暴和不羁，他其实也应当算是可怜人吧？
　　可怜？难道自己如今就不可怜吗？她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她仿佛就看见了爸爸妈妈；他们的面容憔悴不堪，就连头发也已经白了……
　　爸，妈！她张开双臂扑向了他们。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虎子从后面拽住了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想要挣脱出来，可就是挣不脱。
　　“爸，妈，快来救我，救我。”她开始大声向他们呼救，然后看着他们老泪纵横的奔向自己。突然，虎子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尖刀：“你们再过来我就宰了她！”他冲着他们吼道。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李旺从旁边冲出来，“我来救你！”他一边喊着一边踢飞了虎子手里的刀，并且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拽着她的胳膊就跑……然，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前面等待他们的竟是万丈深渊。而虎子却拿着刀一步步逼近……
　　“不!”她惊叫着睁开了眼睛，直至天色大亮。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吃罢早饭，李丽便跟着虎子出了门。自打那天晚上被虎子带回家以后，几个月的时间，她再也没有走出过那间房子。而今天，算是她第一次公开在村里亮相；虎子娘在的时候，她曾求过她，但却没有得到她的同意。这不是她的错。李丽知道，能出此下策的人家，要么儿子身有残疾，要么生活都比较拮据，就像他们，孤儿寡母的，谁愿意把闺女嫁他？所以，像传种接代这样的大事也只能靠买媳妇来完成了。当然，他们其实也是担了风险的。否则，也不必这样天天管着她不是？
　　“虎子！”一个熟悉声音徒然响起，刺破了早春里微暖的阳光，同时，也刺穿了李丽那颗快要冷却的心。她不由抬起了头。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穿过了大半个街道，而那个熟悉的人影正从不远处一间小屋门口走来。
　　“虎子，抓去？”随着一声方言的出口，李旺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四目相对，李丽心霎那间漏跳了两秒。好在，这一切虎子并无察觉。
　　“领她去堰梗子转转，顺便瞅瞅旁人都在漫散地种啥。”虎子一边用方言回答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半盒烟并抽出其中一根寄给李旺。
　　“这么说你是打算让她出来了？”李旺瞟了一眼李丽，顺手接过了虎子寄过来的烟。
　　虎子掏出火柴，替李旺和自己分别点着了衔在嘴角的香烟，“当然了，我总不能整天把她拱在家里不用吧，你说呢？”他吸了一口烟后反问道。这一次，他没用方言。
　　李旺一怔，惶然答道：“我，我咋个知道你想啥？”他同样没用方言。
　　虎子回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李丽，对李旺说道：“我想让她跟着我下地了。”
　　原来，她不光是生育机器，还是廉价劳力。李丽心想。这时候就听李旺说道：“噢，我说呢，你不能平白的就领她出来，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啊。”
　　“屁风格，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老娘没了，地里的活总得要顾着吧，不然……”
　　“不然大伙就该说你只会摸“蜜蜜”，不知道怎么种庄稼了，哈哈……”李旺的玩笑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夸张。李丽知道，他这是故意而为，目的大概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事实上，从李旺的声音再次出现的那一刻起，她那几乎快要冷却的期盼就又鲜活的存在于她的身体里了。
　　只是，他真的会帮她吗？
　　李丽迅速瞟了李旺一眼。同时，就看见虎子笑着朝他挥起了拳头：“你小子，再胡喷小心我揍你！”
　　李旺见状连忙告饶：“哎，别别，就当我没说。”说着，一弯腰躲了过去。
　　“站住，你这小子……”虎子不依不饶的在后面追着。
　　“哎，我就开个玩笑嘛。”
　　原来，她只是他拿来取笑的笑料，笑料而已！几滴清泪瞬间滑落，模糊了远山深处刚刚升起的朝阳。而她的心也仿佛被人撕裂了一样的疼。
　　“嗯，算了，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李旺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李丽的眼泪。虎子也停了下来。不过却是因为李旺那句话。当然，他最终还是发现了李丽脸上的泪痕。
　　“哎呀，你看，说好带你去堰梗子转转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指着李旺对李丽说道，“光顾着跟这小子开玩笑了。”
　　“是，是，怪我，怪我，我不该说那些荤话的。”李旺一边检讨一边拿眼睛瞟了一下李丽。既然已经是笑料了，那从谁嘴里吐出来，用什么话吐出来，其实都是一样的伤人。李丽在心里对自己说。随即将头扭向一边。虎子一见，冲李旺一摆手，“滚，滚，都是你搅闹的。”
　　“行，我滚。”李旺看了一眼李丽，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李丽忽然回头叫了一声，“李大夫。”虎子和李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她。
　　“李大夫，能不能帮我拿些药。”她盯着他说。
　　“药？什么药？”虎子和李旺几乎同时问道。李丽看着李旺，淡定的回答说“安神的药。”
　　“你失眠？”
　　“嗯。”
　　李旺问，“大概多久了？”
　　“……”李丽沉默了会，答道，“很长时间了。”
　　“喔。那你跟我来吧。”李旺说完转身就朝回走。李丽扭头看着虎子。
　　“好，去吧，去吧。”虎子闷头想了会，终于朝她挥挥手。
　　半个小时后，李丽和虎子一起被李旺送出了家门。不过，细看就会发现，李丽脸上的表情跟之前似乎略有不同。（只可惜，这些并未落在虎子眼里。否则，大概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身体渐渐恢复过来的李丽开始主动做起了家务：烧饭，炒菜，洗衣服等等。甚至，还参与了随后的春耕。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周围人宣布：她要在这儿扎根了，要跟这个男人过日子了。也因此，一直悬着心的虎子才渐渐松了口气。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此后不久，大约三月底的某一天，这种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没错，李丽突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这对一个从未出过门而且连方向也不认识的女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而更让村民们感到不可思议是：李旺家那扇时常敞开的大门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上了锁。
　　开始，村民们还以为他是出去办事了。但是眼看着好些天过去了，李旺不但没有回来，甚至连个人影子也没见。这一下，小村里立马炸开了锅。大家纷纷猜测：这唐虎家媳妇到底是怎么不见的？这李旺究竟又去了哪儿？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这时候，有好事者干脆直接说了：“这还用猜吗，八成是李旺把人家媳妇拐跑了！你想啊，唐虎家媳妇的伤病一直都是他看的，这中间两个人有没有发生什么，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毕竟，这李旺也是个光棍啊。”
　　会是这样吗？大伙突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但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这回事，谁也不知道，更说不清。只是这么一来，关于唐虎家媳妇被李旺拐跑的传闻却不胫而走，迅速在村里流传开来。而这，对于唐虎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于是，他拼命喝酒，借以麻痹自己。可是，酒醒之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他却更加痛苦。此仇不报，你就不算个男人！暗夜里，他一遍遍对自己说。
　　如此过了没几天，村民门突然就发现，唐虎家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锁！这下大家又开始猜测了：这唐虎到底是去找媳妇了，还是去找李旺了？或者是觉得没脸在村上待了？但是，关于他此去是吉是凶，是好是坏，好像并没有人真正去关心。
　　
　　大家只不过是想看一场免费的好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