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怀孕

　　
　　一个小时后,李丽醒了过来。就在一转脸的时候，她看到了虎子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在对面的桌子前小声的说着什么。再看，原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上次去过的那家诊所的大夫。他在这干什么？李丽正要坐起来问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插上了针，一根细长的白色塑料管由下而上直通到挂在高处的玻璃瓶：原来，她正在输液！既然打了，又何必要救呢。李丽不由在心里哀叹道。随即，拔掉针头就打算起来。没想到这一动才发现，全身的关节就好像要断掉了一样，刺疼刺疼的。她不由呻吟了一声。
　　这声音立刻引起了正低头说话的两个男人的注意，他们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然而，当发现她拔了针管的时候，大夫却第一个冲了过来，“你最好别这样做，很危险的。”他一边重新帮她插上针管一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你还想回去，还想见到你的父母，最好你就安心治疗。”说罢，又回头对站在身后的虎子说道：“虎子，她现在的身子很虚，你要注意着点，最好能给她预备点稀饭什么的，给她补充一点气力。我还得先回去看看，医疗站还有人等着呢。”
　　“我送你！”虎子说。就在李丽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却在门口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语气诚恳的对虎子说道；“虎子，以后下手别太狠了，她毕竟年龄小，这万一失手了，你一辈子可就交代了。”说罢，拍了拍虎子的肩膀。
　　“李旺，你说的轻松，要是你买回个媳妇，她三天两头偷跑，你能沉得住气？要我说，她就该打。”闻听此言，李丽心里顿感凄然：这也能算作是她的错吗？
　　“话虽是这么说，可你也不能下死手不是？再说了，就你这样子，人家姑娘能忍受得了？”显然，李旺是想劝劝唐虎。
　　“我怎么了？不就喜欢喝两口吗，又没耽误挣钱。”唐虎提高了声音，似乎对对方的劝告颇为不满。
　　“就你还挣钱呢？”只听李旺呵呵一笑，“谁不知道你挣的钱都送到赌场去了。”
　　“谁说的？我平时不都在街道上卖肉吗，哪来的时间？”虎子狡辩道，“就算有，也是偶尔去玩玩。”大概是觉得跟唐虎这样的人谈不出什么结果，李旺暂时放弃了跟他的理论，“好好，我不跟你犟了，诊所还有人等着呢，我得快回去了。”
　　“那针打完了咋办？”男人喊道，估计对方是走了。
　　“你自己帮她拔掉！”李旺的声音渐行渐远....
　　唐虎望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会，转身回了屋。与此同时，李丽马上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更不想看见他那张可憎的脸。
　　“唐虎，虎子。”突然而至的喊声让李丽不由睁开了眼睛，虎子也诧异的看了看门外。
　　“虎子，听李旺说你媳妇怀孕了？”进门来的，是一个约50岁左右的女人，但见她皱纹纵横，眼窝深陷，一看就是无情岁月刻下的印痕，而那一头黑白参半的毛发和干巴巴的双手更证明了生活的残酷。怀孕？真的假的？女人的话如同一记闷棍砸在了李丽的头上，她一下子蒙了。
　　“六婶，不瞒你说，我也是才知道。”唐虎一边笑着，一边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丽，后者则迅速的将头别向了另一边。这时候就听那个被虎子称作六婶的女人说道：“你小子，你妈已经不在了，以后可要好好和媳妇过日子，别再出去喝酒打牌了。”女人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虎子，你妈活着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她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脾气，最害怕的就是……嗯……知道什么意思吧。”
　　“知道什么意思吧。”这话什么意思？哦，是说他媳妇跟人跑了的事吧。李丽忽然想起了虎子喝酒时候说过的话。但是，女人言辞闪烁的样子让她觉得，这里边一定还有别的事。到底会是什么呢？李丽回过了头。正巧看见虎子冲女人点头说:“嗯，我知道。”
　　知道？他说的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李丽如坠迷雾。她不由吐了口气。尽管声音很轻，六婶还是听见了，“虎子媳妇，恭喜你！”她走到床边，喜滋滋的说道。李丽两只眼睛直直地瞅着前面的土墙，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唐虎粗暴的推了她一下，“嗨！嗨！婶子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六婶见状，急忙拦住了他，“别吼了，估计是吓着了。”说完，嘴里发出一阵叹息。不想，虎子这会儿倒急了，“六婶，不会有问题吧？”
　　“看那眼神，应该不会，等她慢慢缓缓吧！”六婶有点同情地说，“这孩子被你折腾的不轻，恐怕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说完，移步到了门口。
　　临出门，又回过头对虎子说道，“虎子，以后别再打她了。”这种时候，能听到一句暖心的话真是不容易啊！李丽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溢出了眼眶。
　　“嗯，知道了。”虎子回答。女人随后便离开了。等虎子返回时，李丽才用手抹掉了挂在脸上的泪花，她要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嗯，李旺，就是刚才那个大夫，他说的，错不了。”唐虎满脸喜悦的回答。此时此刻，他又怎能体会她的心情？“多久了？”李丽目光呆滞地盯着半空中悬着的吊瓶。虎子的眼睛也跟着她的目光向上移了一下，又收了回来，“一个月。”他回答。一个月？那就是说这个新生命在她肚子里已经整整30天了。李丽不由用手摸了摸肚子。
　　“老婆，你肚子里终于有我的仔了。”虎子满脸喜悦的用手摸着她的肚子由衷的说:“以后咱就好好过日子吧，我保证再也不打你了。”
　　一个喜欢酗酒的男人，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信吗？李丽在心里问自己。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所以，虎子的所谓保证，她实在是不敢奢望。
　　“老婆，你相信我。”虎子似乎觉出了李丽的漠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床边，“老婆，只要你安安心心留下来，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说的好动听啊。可是，这可能吗？李丽不觉将头转向了一边。这时候，又听虎子说道：“老婆，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要亲自给她做饭，有没有搞错？李丽回过了头。结果发现，虎子已经不见了。
　　门外，稀稀拉拉响起了鞭炮声。这炮声一下子将李丽带回到了遥远的家乡……
　　小卖部门口，一个年轻的父亲拿着刚刚付过钱的一串小鞭炮正准备要离开。
　　“爸爸，我也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眨着漂亮的眼睛，向年轻的父亲伸出了小手。
　　“丽丽，乖啊，这个女孩子不能玩的。”年轻的爸爸蹲下身，指着一串红红的鞭炮说：“这个啊，会爆炸，很危险的，一会你就在家里看爸爸放就好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小女孩在爸爸怀里撒起了娇。
　　“丽丽，听话，你还小，这很危险的。”年轻的父亲站了起来，牵起了小女孩的手，“走，回家。”
　　“不要！”女孩挣脱了年轻父亲的手，撅着嘴站了一边。这时候，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从远处跑来，手里竟然拿着几个红色的小炮仗。
　　“哥哥，我也要。”女孩甜甜的叫了一声，扑向了男孩。
　　“不行，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玩这个呢。”小男孩说着，高高举起了手里，小女孩急的拽住他的衣服。可，哥哥的个子比她高，小女孩根本就够不着。
　　“哥哥，好哥哥，给我一个，就一个行不行。”小女孩还不死心，拽着哥哥的衣服又蹦了两蹦，奈何还是够不着。年轻的父亲站在一边微笑着……
　　“老婆，老婆，吃饭了。”突如其来的喊声打破了李丽的思绪。原来，虎子已经把饭菜端到床前了。这个有点不像他啊。李丽心想：不知道是那根神经又搭错了。不过，这对她似乎应当算是一件好事吧。
　　“老婆，大夫说你身子虚，得好好补补。这不，我就给你烧了鸡蛋汤，还有过丧事剩的馒头，我热了一下，你趁热吃点。”虎子一手端着鸡蛋汤，一手拿着一个白面蒸馍，一脸讨好的寄到了李丽跟前。说实话，她的肚子已经很饿了。但是，她却不想接这个碗。一方面是心里有气，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虎子到底是不是有这个耐心。
　　“老婆，你就吃点吧。”虎子继续端着碗，“老婆，就算你不吃，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啊。”是啊，她现在已经是个怀孕的女人了。呃，她才……十七岁啊……怎么能……生孩子……而且……还是这样一个不堪的……男人。男人，这个字……好像也不是很陌生呢……母亲和村里的女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不是总会说，你男人怎么怎么样……你家孩子怎么怎么样……那时候，不懂啊，觉得她们除了男人孩子好像就没什么可聊的了。现在……她竟然也……有男人，有孩子了……李丽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你真的……在妈妈肚子里吗，真的吗？孩子，你不该来……不该啊……你为什么……要跟妈妈受这个……苦啊！
　　“老婆，老婆。”虎子的喊声再次打断了李丽混乱的思绪，“老婆，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该吃点。”他说话的口气虽说不上温柔，但较之以前明显顺耳了很多。
　　孩子，这……是你的功劳……孩子……妈……看到希望了。对啊，你现在就是妈妈的希望啊……所以啊，从今天起，妈妈得好好吃饭，不然你就长不大了。以前大人不是经常会说，谁家的孩子长不大是因为营养不良吗，妈妈可不想你这样………就算不爱眼前的这个男人，但你是……无辜的啊……妈妈……一定会好好爱你，守护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