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二次逃跑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瑞萍一脸坦然，似乎这么长时间的蹲坑就是为了腾空肚子，其他的她什么也没想，更没做。但是，军航显然并不这莫看。因为他就在随后进了厕所。当然，他不是为了上厕所，而是想看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在砖缝里塞个纸条什么的。“哥，你干什么呀？”看哥哥低着头在砖缝里抠来扣去，晓琳大惑不解。也是，年少如她，单纯如她，那里能像大哥想的那么深，那么多，所以她完全不能领会这其中的意思。不过，瑞萍很快就帮她做了解释说明。“这个都不明白，你哥这是怕我在里面做什么手脚，所以不放心。”这句话直白的让晓琳感到惊讶，同时也让在厕所里左顾右盼的军航有点尴尬。但是，瑞萍却连看一眼那张脸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就转身了。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她得好好想想接下去要怎么做。“嫂子，等等我。”晓琳在背后喊。比瑞萍转身的时间差不多慢了一分钟，这说明刚才的话的确让对方觉得意外；虽然这是一句实在话。“嫂子，你别生气，我哥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说这句哈的时候，晓琳的一只手已经准确无误的伸进了她的胳膊底下，而另一只手则从上面圈了过来，“嫂子，你……”没等她说完，瑞萍便不动声色的拨开了箍在她胳膊上的两只手，然后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嫂子……”晓琳还想说什么，可一看到瑞萍盯着房子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错，瑞萍是在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院落，大体由正房，（正房内又分北屋和堂屋）南屋和东西厢房所组成。不过，这里的房屋布局似乎跟家乡不同，家乡的四合院往往是在一条地平线上建成，而这里却是正房最高，南屋次之，近街门的厢房又次之，正对大门的厢房最低……看着看着，瑞萍眼里渐渐涌出了一丝恨意。没错，她恨这个四合院；也恨四合院里那一张张面带微笑却充满欺骗的虚伪的嘴脸；更恨那一双双看似无辜，实际上却时刻警惕的眼睛。但是，紧紧也就几秒的时间，瑞萍就又恢复了刚出门时的表情：因为她知道，这个四合院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要想在别人的监视下安全离开，那她就必须得把这些恨暂时憋在心里，否则极有可能会被人识破，到时候只怕想逃也逃不出去了。有了这个想法，瑞萍脸上的表情更淡定了。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也留不住。她想。正准备要抬腿进去，没想到这时候就听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
　　随后又有一个人喊，“哎，你看，长的蛮漂亮的。”
　　“就是，模样白白的，好看。”闻听此言，瑞萍不由向院子里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中年妇女；她们或站着说话，或坐着衲鞋底，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不过，瑞萍很容易就从这些人的眼睛里看出了她们的意图；其实，她们就是冲着她来的。刚才那些话就是很最好的证明。当然，瑞萍不会跟她们计较，也不想计较；一个被拐卖的女孩，无论美貌与否，都将不可避免的成为别人的话题，这是必然的。
　　“嫂子。”见她发愣，晓琳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瑞萍于是和晓琳并排走进了院子。等到军航再进来时，院子里的女人们和他打趣:“军航，你有福气呀，找了这么漂亮一个女子。”
　　“军航，这姑娘好看。”瑞萍懒得听她们说话，径直进了堂屋。晓琳一看，急忙绕过她去开了房门（瑞萍现在才知道，她暂住的是北屋）两个人便一前以后走了进去。此时，外面的说笑声依旧没有停，这让瑞萍心烦不已。“嫂子，要不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看瑞萍心情不好，晓琳及时退了出来。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锁门。这是不是说明她们已经对她放松了看管？瑞萍心想。
　　天色渐渐暗了，除了偶尔的犬吠，院子里已经听不到先前那些女人的说话声了。晓琳就在这时候来到了瑞萍床前；原来她是来叫瑞萍吃晚饭的。尽管没有胃口，可是一想到自己的逃跑计划，瑞萍还是决定去吃一点，不然如何能麻痹得了对方。再说了，逃跑也是需要气力的，不吃饭怎么行。如此一想，便跟着晓琳到了正房。点着蜡烛的饭桌前，军海，军航，以及他们的父母都已经坐下了。“来，嫂子。”看瑞萍发愣，晓琳朝她招了下手。瑞萍看了看她，站着没动。晓琳她妈指了指旁边的板凳，示意她坐下，“坐吧。”说完，又将自己面前的汤碗挪到了瑞萍跟前。
　　吃完晚饭不久，院里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数是中老年妇女。这是看新媳妇来了吧，瑞萍心里暗暗冷笑，这之前，她一直被他们像个囚徒一样软禁着，根本就见不到人。现在，他们这是打算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吗？瑞萍愤愤地想。果然，晓林妈随后就将她们叫进了屋。她们围坐在房间里，一个个目光盯着她，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不消说，这是在对她评头品足了。瑞萍闭着眼睛靠在床栏上养神。但是，就有那么几个刹那，她会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着幽暗的光下那些闪动着的人影，仿佛置身与一片鬼蜮。
　　蜡烛渐渐矮了下去，女人们也陆续走了。屋里除了晓林，剩下的几个人分别是她的爸爸，妈妈，以及两个哥哥。瑞萍于是站起来说，我要出去上厕所。他们面面相觑。半晌，晓林她妈才说，“这大晚上的，就在家吧。”说完，朝女儿努了努嘴，示意她把瑞萍带回房间。晓林看了看瑞萍，又看了看母亲，终于无奈的拉着她的胳膊进了房间，“嫂子，今晚你就委屈一下，我先出去了。”晓林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瑞萍突然一个反扑撞向了她。猝不及防之际，晓林本能的喊了一声，“哥，快来！”
　　“小妹，怎么了？”军航第一个冲了过来，接着是军海以及他们的父母。瑞萍绝望的靠在了门框上。
　　“没，没事。”看着瑞萍的眼睛，晓林忽然有些不忍。军航狐疑的看了看瑞萍，侧脸问妹妹，“真没事？”
　　“真没事。”晓林看着瑞萍的脸回答，“就是嫂子差点滑倒了。”尽管这谎撒的很蹩足，但是因为是妹妹说的，军海就信了。不光他，家里其他几个人也都信了。只是，等到瑞萍折回房间的时候，房门却从外面锁上了。看来，他们还是有所防备啊。瑞萍暗暗对自己说，逃跑固然重要，但成功才是目的。所以，在还没有把握的时候，放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没错，机会还会有的。瑞萍攥了攥拳头。眼泪，却在这时很不争气的涌出了眼眶。后来，哭着哭着，竟然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衣服完好，晓林躺在身边。他们之所以没有侵犯她，是不是就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还是，他们本性善良？看着熟睡中的晓林，瑞萍这样问自己。后来几天，她便一直纠结与这个问题。不过，在这期间，她并没有放弃去外头上厕所的机会。只是，晓林和军航总会跟着；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瑞萍每次都乖乖和他们回来。当然，他们并没有发现瑞萍在厕所竹编上做的手脚；只要再用点力，她就可以逃开。
　　十天过去了。月亮慢慢暗淡下来。天气却一天冷于一天，上门来看新鲜热闹的女人们，也逐渐不再来串门。夜深人静，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静；因为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孤独，而这种孤独会让人忍不住想家。真的，好想，好想。所以，她要尽快逃走。
　　这天晚上，当晓琳从朋友家逛回来的时候，瑞萍已经睡下了；为了让晓琳一家放松警惕，晚饭的时候她特意多吃了一个馍，外加半碗汤。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房间。当然，她不是真的要睡觉，她是要等他们都睡下了再行动。天，越来越黑。夜，越来越静，瑞萍的心突突的跳个不停。甚至，连手都有点抖了。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她逃跑，不能。于是，趁着晓琳迷迷糊糊之际，瑞萍向她提出了上厕所的要求。也许是真的困了，也许她压根就没想到瑞萍会在这个时候逃走，晓琳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爬起来跟着她，而是歪着脑袋问她，“你一个人行吗？”瑞萍心说：这么好的机会，能不行吗。
　　随即，小声对晓琳说道，“放心，我行的。”说完，悄悄溜出房间来到厕所。
　　排泄完肚子里的累赘，瑞萍用手轻轻揭开了竹编并借着外边惨白的月色钻出了厕所。然后跳到后面的沟渠上，再然后，跳到了那片空着的田地里。这一连串的动作力量都很小，所以并未发出什么声音。虽如此，她还是觉得，心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瑞萍边跑边想：只要逃到公路上躲起来，明天搭过路的什么车，我就可以走了。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远远地传来了吆喝声。紧接着，数道手电筒的光在天空划来划去。不过，在惨白的月色下，那些光线倒不十分吓人。但是，狗叫声响起来了。
　　他们终究还是发现了。瑞萍悲哀的目光穿过前面的山林，沟壑，最后落在了家乡的土地上；父母，朋友，便在这一刻被奚数收进了眼底。爸，妈，对不起，女儿恐怕再也回不去了。瑞萍在心里说。这时候，后面的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