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永难相见：李丽的母亲走了

　　李丽终于苏醒了，就在窗外渐渐有了亮光了的时候。而那个男人虎子，此时却睡得很香，很沉，赫然一副欲望被满足后坦然的样子，这让刚刚从疼痛中缓过来的李丽真恨不得一下掐死他。可是，也就只能这么想想而已；凭她那点量力（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劲）如果真那么做，估计得到的只能是暴打和虐待，到时候只怕又会像今天这样：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李丽哀叹着坐了起来。然，下身的疼痛还是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她咬了咬嘴唇，停了一会，才重新挪到了床边。身后，鼾声如雷，完全没有戒备的样子。或许，他已经料到自己不会再逃跑了吧。李丽站起来走到窗口；远处，黎明的曙光早已揭去了夜幕的轻纱，缓缓地，缓缓地，从山脊后吐出一缕灿烂晨光，新的一天又来了。可是，这跟她，一个没有希望，没有尊严的弱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李丽默默地仰起头，复有又低下头：泪，便在这时候从眼眶里跑了出来，溅湿了眼前的晨曦。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床上的男人身子猛然一凛，坐了起来：“谁？”他问。回头却发现李丽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他正待发难。敲门声却再次响起，其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问话：起来了没有。原来，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子妈。
　　“这就起来了，催什么催。”虎子不耐烦的对着门外喊。完了，又冲着李丽的背影讥讽道：“怎么，想跑啊？”跑？不，不会了。李丽在心里说。虽然她曾经那么那么地想离开这里。但是，在经过了这几天的痛苦折磨以后，她终于明白了：在这样一个视买卖婚姻为正常行为的山野小村；在这些愚昧无知，蛮不讲理的法盲，文盲面前，任何的努力挣扎都是徒劳的。所以，就算再怎么不服，也只能屈从了。对，没错，是屈从。因为他真的她已经没力气，也没勇气继续折腾了。“爸，妈，恕女儿不能回去看你们了。”李丽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哪里知道，此时此刻，远方的家里却早已乱作了一团：就在半个小时前，当瑞萍的父亲把两个女孩失踪的消息吞吞吐吐说出来的时候，李丽的母亲；一个勤劳，善良，却又多病的女人，终因受不了打击突然间撒手西去。而这一幕，也让前来送信的瑞萍的父亲后悔不已，“哎，都怨我，明知道她受不了这个打击，还跑来告诉你们，是我害了她婶。”他拉着李丽父亲的手说：“其实，我和瑞萍她妈也犹豫了好几天，可最后一想：这俩孩子当初是一块出去的，现在又一块不见了，就……”顿了一下，瑞萍的父亲又说：“我也是想多个人商量一下，没想到却，出，出了这事。你说，我这办的叫什么事啊！”说完，瑞萍父亲懊恼的用手拍着自己的头。“妈……妈……"堂屋里传来李丽哥嫂的哭声。李丽的父亲回头看了一下平躺在门板上的妻子对瑞萍父亲说道：“他李叔，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她们俩太轻信，要怪就怪人贩子太可恨。”收回目光，这个一向为人宽厚，且沉默少言的农家汉子紧紧握住了瑞萍父亲的手，“他李叔，别想太多了，就算你不说，我们迟早还是要知道的对不对。”但是，对于这场意外，瑞萍的父亲一时之间还是无法释怀，“是，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李丽的父亲挡回去了：“老哥，你就别可是了。”说着，李丽的父亲用手拍了一下瑞萍父亲的肩膀，非常坚定地说：“等办完丽丽她娘的丧事，咱一起去找孩子们。”听罢此言，瑞萍父亲不由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
　　这时候，正巧从屋外进来几个中年妇女；听说李丽的母亲突然去世，她们是专门跑来看情况的。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就是，早上见她还好好的。”
　　"刚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哎……"有人叹息了一声。立刻，旁边就有人悄悄的送上了一句：“听说李丽丢了。”
　　“啊，是吗？”有人不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
　　“哎，你听说没，老李家瑞萍好像也丢了。”有人随后补充。众人的目光便在随后投向了闷头坐在椅子里的瑞萍父亲。李丽父亲一看，忙以不懂得怎样给妻子穿服为由（这里是指给去世的人专门穿的衣服）将其中两个年龄大点的女人打发去了临时停尸的正堂。接着，又让两外两个去厨房准备点饭菜。等她们都走了，这才对瑞萍的父亲说道：“别管他们说什么，咱的孩子咱还是得找啊。”瑞萍父亲点了点头，“以前大伙老说你不如你娘们会办事，有脑子，现在看来全错了。”李丽父亲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候，有人在院子中间喊他，说是该给亲戚报丧了（就是人死以后，去通知亲戚）。瑞萍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说：咱不说了，先办后事要紧。”是的，应该先处理后事。不然，寻找女儿的时间就要延后。李丽父亲默默地走出堂屋。
　　天空不知不觉笼上了一层阴云，刚刚来到院子中间的李丽父亲突然间一阵恍惚。随后，便摇晃着倒在了喊他的人的眼前。自从瑞萍父亲告诉他，他们的女儿有可能被骗了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快崩溃了。但是，为了不让多病的妻子担心，他一直绷着。（也是怕她承受不了。）可结果……她还是先走了。而他，也终于不用在绷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终于，李丽的父亲在儿子，孙子，以及邻居们的千呼万唤中醒了过来。“我怎么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乡亲，又低头看了看身下的床，“我记得刚才在……”
　　“爸，你刚才晕倒了。”瑞萍的哥哥忙打断了父亲的话，“我叫海儿去喊大夫了，一会就来。”
　　“不用，我没事。”李丽父亲摆了摆手，“还有很多事要办呢。”说完就要下床。正好这时候，医疗站的老张背着药箱从门外进来。
　　“老弟，等等。”老张急忙走过去摁住了李丽的父亲，“老弟，别逞能了。”说着，便从肩上卸下药箱。
　　“我真没事。”李丽父亲固执的下了床；他说他要找人商量妻子的下葬时间。一看劝不住，老张只好又背着药箱回去了。
　　葬礼是在两天以后举行的。从早饭时的大雨，到中午下葬时的太阳，再到下午的小雨，这异乎寻常的天气让所有送葬的亲友以及乡党们人感到不可思议。因为按照天气预报所说，这一天应该是多云天气的。有人说，早饭前的那场雨是老天爷给送行呢。也有人说，中午的太阳是为了让她能够干干爽爽的入土。无论哪种说法，反正人是没了。这对李丽的父亲无疑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此，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人们惊异的发现，他头上的白发多了，脸上的皱纹深了；一个正值壮年年的男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其实，不光是他，瑞萍的父母也同样苍老了许多。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心里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老实说，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时间去考虑自己。必须尽快找回女儿。这才是他们心里最迫切的愿望，也是最真实的想法。于是，刚过完头七，李丽的父亲便和瑞萍的父亲一起，踏上了寻找女儿的道路。
　　“生活中的不幸对于脆弱的人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对于坚强的人来说则是一个锻炼。每一次风吹雨打，都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去迎接明天的阳光，每一次苦难折磨都让我们更加地去面对人生的各种问题，让我们更加成熟和坚韧。在成功面前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只有坚强和脆弱之别。”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瑞萍正蹲在离这家院子不远的一个露天茅厕里。就在刚才，当她的“小姑子”晓林要她陪着自己一快玩的时候，作为交换条件，李丽要求她带自己去外面上茅厕。一开始，晓林是坚决不同意，后来经不过她再三请求，总算是勉强答应了。但是，就在临出门的时候，她却提出来让大哥军航跟着。大概是怕她趁机跑掉吧。瑞萍暗暗冷笑。随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随便你。”于是，她们的身后很快就多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没错，军航远远的在后面跟着，直到看着她们走进茅厕。但是刚蹲下去，再一抬眼，就看到了围墙外的脑袋。瑞萍不觉从鼻里“哼”了一声。之后，便开始用眼睛巡视周围。对，这才是她来这儿的目的：借机观察周围地形，以便找到逃跑的路线。这是一个露天厕所，一面是用砖头垒的围墙，不太高，而且上面还有缝隙，透过它甚至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另一面是用一个大竹编挡着的。或许是为了防止人偷看吧。瑞萍心想。随手悄悄抠了抠竹编，没想到那篾条居然被抠下来。估计是因为用的时间过久，结果被风吹日晒的失去了它原有的韧性。瑞萍试探性的挪了挪脚，却不小心碰到了竹编。“嫂子，怎么了？”站在门口的晓林探进头来问。瑞平一边移动了一下位置，一边尽可能多的挤了点笑容给对方：”没站稳，差点掉茅坑了。“晓林一听，呵呵笑起来，“那你可要小心点。”说完，又退了回去。瑞萍不动声色的往外看去：厕所后面是一条水沟，水沟边是一块翻过的田地。也不知道当时种的是什么，反正现在是空着的。瑞萍心头不由一阵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