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寻找瑞萍（1）

　　九，二，五，表面看它就是一组普通的阿拉数字，但是，当它以一个日子出现在日期表中的时候，那代表的意义便大不相同。比如，九月二十五号。这个日子对于军海一家来说有着双重意义，因为这一天他们送走了一个人，又迎来了一个人：送走的是他们熟悉的亲人，迎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们花钱买的。）而对于瑞萍和李丽而言，九月二十五号那就是灾难，是耻辱。因为这一天她们被别人当作商品一样卖给了别人。所不同的是，这一天之后瑞萍依旧安然无恙纯洁如初而李丽却像一朵被摧残的鲜花，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还有，还有瑞萍的父亲，对于他来说，这一天，这个日子，那更是个晴天霹雳。因为就在这一天，他得到了女儿失踪的消息；就这还得感谢和瑞萍一起长大，却先一步进城打工的春红，要不是她坚持要去看看瑞萍，或许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时间回到九月二十二号中午。
　　因为临时有事，春红辞别堂兄回了家。也是凑巧，就在下了车准备往家赶的时候，在半道上，碰到了瑞萍的父亲。这才知道了瑞萍退学和打工的事。遗憾之余，理所当然的向他打听起了瑞萍的近况：比如知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工作，待遇如何？等等一系列问题。好在，瑞萍的父亲并没有嫌烦，反倒呵呵一笑说道：“看来你们真没白好这一场啊。”
　　“那还用说！”春红也轻轻一笑。瑞萍的父亲于是把瑞萍如何退学，又如何闹绝食要去打工的事一五一十跟春红讲了一遍，最后还特得意的说了句，“她的那个工作还是我帮着看好的，并且那地方也是我领着他们找到的。”春红一听，高兴的拍着手说：“那正好，以后我不干活的时候就可以找她玩了。”
　　瑞萍的父亲抬起头看了看天，说：“看这样子是要冷了，过几天得去给她送棉衣了。”一听这话，春红连忙接口道:“那不如我进城的时候，咱们一块去，顺便你领我去她那儿看看！”瑞萍的父亲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天一大早，春红就背着包来到了瑞萍家。一听说马上要走，瑞萍的父亲却又迟疑着说，第二天要去赶集，等把羊卖了以后再去，让春红先走一步。
　　“这怎能行呢？”春红一听就急了，“羊下次可以再买，但我下次可不一定什么时间回来。再说，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瑞萍？”说完，立马拉起他的胳膊就要走。但是，瑞萍的父亲仍然坚持说要等到明天把羊买了以后再去。春红真的是有点生气了，哪有这样的父亲，女儿离家一个星期了，竟然不想着赶紧去看她，反而要先去赶集卖羊？
　　“叔，一个女儿和几只羊那个重那个轻你不知道啊？”春红从肩上卸下背包扔在了瑞萍家的炕头上。
　　“这……我是想着这两天羊的价钱比较好，要是再过几天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价。”瑞平的父亲尴尬的笑着，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再一次证明了生活的残酷和岁月的无情。
　　“那，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春红放低了声音问，心里有一点点酸楚。
　　“他爸，你还是去看看吧！”看着丈夫犹豫不决，一直在旁边沉默了半晌的瑞萍的母亲说了话。而她的语气，她的神情，都分明写着某种担忧。看妻子这样的表情，瑞萍的父亲好像也忽然转过弯来了，“好吧，那咱现在就去！”说完，转身就去里间屋子准备东西去了。（可是，他那里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女儿已身处异乡，成了别人家买过去的媳妇。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一个小时后，瑞萍的父亲领着春红去了机床厂，并且很快找到了那天接待他们的车间主任老高，希望他能帮着叫女儿出来见一下。不料，他的话刚一出口，老高就惊讶的从办工作后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老哥，你弄错了吧，你女儿早就从我们这儿走了。”
　　“什么，走了？”春红心下一惊，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您能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春红自己都能觉出嘴唇有点发颤。幸好，瑞萍的父亲并没有注意她脸上的变化。不，也许他已经注意到了，不然他不会是那样紧张。
　　“高主任，我那天不是跟你说过，只要没我的话就不能放她走的吗，怎么她会走了？”不用看脸上的表情，单单就那两双像榆树皮一样反复揉搓的手就能看出，此时此刻这位父亲的心情：那不光是牵挂，更多的是一种担忧。高主任似乎把瑞萍父亲的问话当成了对他们的苛责，因此表现得很委屈，“老哥，不瞒你说，我是想留她来的，可我也要能留得住才行啊。”眼见着瑞萍的父亲还想继续和高主任理论，春红急忙拉住了他，并非常诚恳而礼貌的问了一句：“那您知不知道，或者听没听说，她们打算去哪儿？”
　　“这个，对不起，我还真不知道。”高主任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而又说了一句，“要不你们再去她先前找工作的地方看看，那儿应该有底可查。”有道理。春红抿着嘴点了点头。而后，拉起瑞萍的父亲扭头就走。而关于那条街的地址则是瑞萍的父亲在公共汽车上告诉春红的。
　　这是城中心一条不算繁华但却人头攒动的街道。说它不繁华是因为这里少了商家游客的光顾和驻足，说人头攒动是因为这里是这个城市最大也最多的职业介绍机构。有好多出来打工而又没有地方可去的人就是在这里寻找着他们中意的工作。当然也有些单位或者企业来这里找人。其中尤由以私人工厂，作坊之类的为最多。但是，他们一般不会像正式单位那样通过中介来找人，而是派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来现场寻找，而一旦遇到满意的，他或他们便会不遗余力的去说服对方。很多时候，那些急于找到工作的人会因为要交中介费，或着嫌手续麻烦而自愿绕过中介来和对方直接谈。可他们恰恰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安全。固然，直接面谈很方便。但是，这其中暗藏的危险也可能是无法预知和难以预料的。比如：上当受骗。这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柳巷，这名字真的很好听，想必它也是有典故的吧，自从下车以后，这一路上春红都在琢磨。然，还没等她琢磨明白，瑞萍的父亲就告诉她到了。人真多啊！站在街口，春红不由得暗自感叹。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竟然能装进去这么多人：站着的，坐着的，高兴的，失意的，三三两两，男男女女，自南向北一直延伸到了大街上。而就在它的两边，并排聚集着十几家职介所；虽然他们大小不一，规格不等，但几乎每家介绍所的门口都会有安全警示一类的广告牌。还有,就是广播。春红注意听了一下，发现每隔十分钟广播里就会有一个声音提醒街道上那些找工作男女，“请你们千万不要在街上随便和陌生人谈工作。最好是先去职介所登记，这样你的人身安全会有保证，也能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或者一不小心上当受骗。”春红便是在这个时候被瑞萍父亲领到了东边第六家登记处。这里有两个工作人员：女的四十岁，皮肤白净，身体匀称，一看就知道是个很会保养的女人。而她的眼睛，包括鼻子和嘴巴组合的更是恰到好处。总之，女人看上去很美。当然，这种区别与年轻女孩的美更能给人一种亲切，随和的感觉。
　　而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男人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短发，微胖，脸上深深浅浅的印着几道褶子，说起话来就像个邻家大叔，“姑娘，要找工作吗？”
　　“萍儿在机床厂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登记的。”瑞萍父亲瞅了瞅春红，小声说：“问问吧。”春红抿着嘴点了点头。这时候，女人的凑了过脸来，“女子，要找什么工作呀？”看她端详着自己，春红忙摆了摆手，“不，我不找工作。”有些惶恐的回答。女人和男人几乎同时“哦”了一声，问：“那你是？”春红皱着眉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瑞萍的父亲。他马上反应过来，“喔。同志，我们来这里是想找人的。”他一边给那个男人递烟，一边将女儿的情况向对方述说了一遍，最后还特变强调了想查查之前记录。
　　“如果真的在我们帮他联系的这个厂子，那应该是有回执的，就怕……”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一旁的女人忽然叹了口气，“唉，说不定又是一个上当的。”一听这口气，春红心里马上就咯噔了一下，声音也变了调：“阿姨，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尽管感觉不妙，可春红还是幻想着能听到一句让她不心惊的话。然而，就在这时候，大叔却徐徐开了口：“现在的人不知道都怎么了，找工作时都不愿意通过职介所而宁愿在街道上直接和陌生交谈，殊不知这样做非常的危险。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她们涉世不深，缺乏保护意识，往往会成为犯罪分子下手的主要目标。”大叔说着，用手指了指街边，“你看，就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