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一次出逃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时，瑞萍终于睡趴在床边睡着了。过去的一夜，她基本上就是在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极度不安中苦苦煎熬着，直至头脑发胀，思维渐渐模糊，才似睡非睡的闭上了眼睛。但是，紧紧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随着“吧嗒”一声响，那扇紧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接着，一个十七八岁，梳着马尾，穿着白色孝服的女孩出现在了门口：她叫晓林，是这个家里的主要成员之一，也是父母哥哥们最疼爱的小妹。只见她快步走到放着雪花膏和木梳的方桌前，先拿起雪花膏这么一挤：一坨白色膏体便不声不响入了掌心。再两掌相击将其拍散，之后均匀的抹在脸上。最后，她拿起木梳开始梳头。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趴在床边的瑞平：这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漂亮女孩，可为什么她会落在人贩子手里呢？晓林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里的木梳，她想走过去看看。然，就在她快要靠近的时候，瑞萍突然被惊醒了。
　　“干什么？”她惊觉的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女孩。现在，对于出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瑞萍都提高了戒备。但是很显然，她的这种警惕性来的迟了点。换句话说，她现在就像是放在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唯一希望的是，别让她死的太难看。
　　晓林似乎看出了瑞萍的敌意，冲着她微微笑了笑。但很快，当她的目光落在瑞萍挂满泪痕的脸上时，那双清纯明亮的大眼睛顿时没了光泽，就连那一对弯弯的眉毛也瞬间簇在了一起；就像是在眼睛上筑起了一道梁。而她脸上这些细小变化，自然没有逃脱瑞萍的眼睛。或许，眼前的这个女孩可以利用。瑞萍在心里想。但是很可惜，对方并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就在瑞萍刚要张口的时候，一个女人在门外喊:“晓琳，还不赶紧出来招呼，磨蹭什么呢。”听那语气就知道，外面一定是她妈。
　　“来了，来了。”晓林闻声而动，匆匆跑出了门。当然，门是必须要上锁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如同瑞萍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而那扇紧锁的房门此后再没有人来打开。似乎，他们把她给忘了。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瑞萍心里清楚，之所以她还能安然坐在这里，是因为主家的丧事还没有办完。那么，在这期间是不是可以找机会逃出去呢？瑞萍一边想着，一边蹑手蹑脚的来到了门口。就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了几个男人的说话声。仔细一听，原来都跟丧事有关的内容。瑞萍扒着门缝看了一下，这才发现灵堂前站了好几个穿白衣服的男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昨晚开车的司机。另一个站在他对面；瑞萍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但听对方说话的口气，好像是这家的男主人。至于其他几个人，大概因为站得比较分散，就只能看见脚和脚上那一只只半旧不新的布鞋。这，应该是个机会吧。瑞萍心想。随即悄悄折回屋里：她必须要好好观察一下这间房子周围的环境，以便为接下来的逃跑做准备。
　　门外，人影渐渐多了起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聊天说话的，低头哭泣的，嘈嘈嚷嚷来来去去。就在这乱哄哄的气氛中，瑞萍悄悄走到了前窗；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比如有人正在摆桌椅；有人正在摆碗筷了；有人则东张西望，或者与刚进门的乡党大声的打着招呼。当然，那些提着礼物，拿着烧纸从院子中间穿过的，一定是前来送葬的亲戚。不然，灵堂前为何会有哭声？瑞萍捂住了耳朵；此时此刻，她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种声音，因为这会让她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好在，这哭声很快就被院子里“开席了！”的喊声制止了。瑞萍转过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后窗上：那被风掀起的窗帘下居然是一个四四四方方的木窗！这个发现让瑞萍激动不已：昨晚，就在昨晚，备受惊吓的她也曾仔细打量过这间屋子，但是却没有注意到这后窗，更不知道它居然是木头做的！也就是说，只要能砸断木条，她就完全有机会逃离这间屋子！想到这儿，瑞萍的心里顿时感到热血沸腾。而几乎就在同时，当她的手抓住窗框的一刹那，后窗外的一条小路也实时地进入了她的视线。太好了！瑞萍在心里喊。似乎，她已经看到自己正一步步离开这里。
　　门外，响起了鞭炮声；接着，是“准备起灵”的吆喝声；唔里哇啦的锁呐声以及大人小孩或高或低的哭灵声。是要下葬了吗？瑞萍收回目光扭头望向房门。这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抑扬顿挫的喊声:“起……灵……”随后，就在这带着长长尾音的两个字落地的时候，“起！”的和声随之响起。借着那一指宽的门缝，瑞萍可以隐约地看见门外那口原本放在地上的棺材被一群人抬了起来。终于要下葬了！瑞萍在心里说。此刻，她多么希望这里的人都能快点离开，最好是一个不留。那么，她就有机会逃离这间屋子。在家乡，像下葬这样的事至少得花上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呢。一两个小时，这对现在的她来说那就是希望啊！瑞萍暗道。如果不出差错的话，这个时间应该足够她离开这里了。只是，只是，他们会给自己机会吗？瑞萍悄悄地来到了门口。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群人已经抬着棺材出了大门，紧随其后的是身穿孝服，拖着哭腔的孝子贤孙，以及看热闹的乡民。
　　耳边，锁呐声声，却已是渐行渐远；眼前，一座空院，却似乎处处陷阱。瑞萍双眉紧锁站在窗口：行动之前，她必须要确定一下这个院子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人了。
　　“砰！”像是回答，又像是警告，这突然而至的关门声说明，院子里其实有人......会是谁呢？瑞萍边想边准备从窗口处退回来。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孝服，身体微胖的男人一瘸一拐地从旁边的“厦子”房门口（一般指大门口旁边盖的小房间）走到了院子中间并且仰起脖子朝瑞萍所在的房间张望着。直到看到瑞萍的影子出现在窗口，那个男人才放心似得走向了大门口，然后打开大门走了出去。随后，便听见“咣当！”一声；不用看，那一定是大门上锁了。怎么办？逃还是不逃？瑞萍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折回到了后窗。忽然，一股秋风夹裹着丝丝凉意自窗外急切切挤了进来；就像是给热乎乎的身上撒了几滴凉水，瑞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与此同时，窗外那条延伸至远处的小路再一次闯进她的视线里。尽管昨天还在对自己说，没有把握之前，必须要先学会忍耐。可是，像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瑞萍咬了咬嘴唇，返身回到了床边：她得先找个东西把窗子上的木条弄断，否则……
　　但是，太难了。这间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两张椅子，一张桌子，以及一台织布机外，根本就找不到可以用来破坏窗户的工具。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瑞平心里越发的焦急。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两把椅子上。用它砸应该可以吧？瑞萍心想。随即抓起椅子来到窗前。然，当举起椅子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木格子也不是那么好砸的；不是因为它很结实，而是因为响动太大。这万一要是被谁听见了，岂不是要功亏一篑？瑞萍重重地放下了椅子。“哐！”椅子腿触地的那一刻，瑞平眼前为之一亮。没错，要想成功砸断木格，她就必须使劲，最好能在有瑕疵的木格子上下手，（实际上，瑞萍已经仔细的看过了，这后窗其实就是旧木窗改制的）而且要保证一次成功。
　　有希望就有动力，这话一点不假。要不，瑞萍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砸断三根木格子。没错，她成功了！但是，来不及高兴，来不及回头，瑞萍只能告诉自己：跑，赶紧跑，快点跑，趁他们没发现，先跑出村子再说。然而，就在她顺着小路跑出去了差不多三里地的时候，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小水库，而且水库坝面上还站着两个人，看情形像是在聊天！原来这不是通往山外的小路。瑞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绕过水库钻进了旁边的树林。现在，此刻，她只能继续向前，否则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更何况，眼前已经没有了退路。是的，没有了。因为身后的叫喊声听着好像越来越近了。
　　“快，快，人就在前面。”
　　“快追，别让她跑了。”
　　“你们俩从那边过去，你们俩从这边过去，咱们来个大包围，看她往哪儿跑。”
　　“好嘞！”
　　瑞萍觉得自己快断气了。就在她被一群男人像猎物一样疯狂追逐的时候。但是，为了不让他们抓住，她又不得不咬着牙继续。“他妈的，还真能跑。”身后传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真能跑吗？显然不能。因为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她要面对的又是一群精力旺盛的男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男人的脸凑了过来。好大的一股酒气啊！瑞萍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之后，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她实在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