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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一节

作品名称:千山万壑      作者:江华洲      发布时间:2013-10-31 09:18:57      字数:3961

  第三章
  一
  几年前,老钱带领一个普查小组进入铁砂沟,先从古窿洞调查入手,带回了大量的矿石标本和古人留下的矿渣。不久,铁砂沟地质勘探上马,老钱顺理成章得到晋升,成为二分队的技术负责。
  山上,未加密的勘探线呈四十五度角,由东南向西北一直排列到无限远处。老钱和他手下的人把槽探和钻孔布置到十几里外的山上去了,矿区的边界还没有确定。钻孔里打出的岩芯,槽探里取出的刻样,填图时从露头上采集的岩石标本,经大队化验室鉴定,不仅发现含有超出工业品位的大量的铅锌,还有丰富的银,铜,镉,以及少量的金。种种迹像表明,铁砂沟极有可能成为我们大队有史以来最重大的探矿发现。如此一来,铁砂沟只有一台钻机是远远不够的,得增加钻机和人手,地质、探矿、物探、化探、测量、水文、区调、普查、后勤保障等都得跟上,各种设备正在源源不断运进,盘山路上有了滚滚车流。青工的到来适逢其时,可以派上用场,这就是我们那一批青工绝大多数都分进铁砂沟的原因。
  当时有种种传闻,铁砂沟不仅要成立三八钻,还要成立一台五四青年钻,与三八钻并肩战斗。在大队部集中的我们兴奋起来了,都想到铁砂沟去。有人怕去不了铁砂沟,还跑到劳资科去递交决心书,其中就有程建兵。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换成我,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分在三八钻,搏命也会想办法挤进铁砂沟去。
  
  离开大队部前的一个下午,我们有一趟进城之行。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说要去。谁知消息扩散后,这个要去,那个要去。到走的时候,队伍已扩大到五六十人。
  出北大门,我们没有走大路,而是上了一条田间小路,穿过一座村庄,从一座用跳板搭起的木桥上跨过绕村的小溪,走过一口满目瑟瑟的荷塘,上了一座小山岗,再往前,就是弯弯曲曲的河堤。
  天高云淡,秋风浩荡,河堤上有一些放牧的耕牛,河面上白帆点点,有竹排顺水而下。
  这样的环境让我们感觉不知有多舒服,进城已退为其次了,完全变成了男女结伴的一次秋游。
  到了河堤上,行进的速度放慢了,后来干脆不走了。有人跑到河滩上,到处去捡漂亮的鹅卵石和一种小小的外面是黄色的贝壳。还有人脱下鞋子,把双脚伸进了清冽的河水中。绝大多数女孩子都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相互追逐。也有人慢慢散步,小声说话,甚至手牵着手走到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水草,有几只翘着长尾巴的小鸟在草丛中快速地奔跑。
  后来,方姝带头唱起歌来: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水面上,
  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光。
  列车飞快地奔驰,车窗里面灯火辉煌,
  两个青年等我在山楂树两旁。
  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了,呈一个半环状把方姝围在中间。方姝双手抱膝,坐在水边,目光落在哗哗流淌的河水之上,样子看起来有些忧郁。
  可以想象得到,我当时会有什么样的惊讶,不在于方姝的歌声,而是有那么多的人参与合唱。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他们唱的是著名的苏联歌曲《山楂树》,更不会知道我们大队五十年代曾经住了一些苏联专家,他们的父母曾经与这些苏联专家有过接触,甚至还在一起联欢过,跳过交谊舞。我只是觉得这首歌太好听太优美,简直要把人的心融化了。
  当那嘹亮的汽笛声刚刚停息,
  我就沿着小路向树下走去。
  轻风吹拂不停,在茂密的山楂树下,
  吹乱了青年钳工和锻工的头发。
  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程建兵似乎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琴,很起劲地成为唯一的伴奏者。
  白天在车间见面,我们多亲密,
  可晚上相会却沉默不语。
  夏天晚上的星星尽瞧着他们俩,
  却不明白告诉我,他俩谁最可爱。
  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秋天大雁的歌声已消失在远方,
  大地已经盖上了一片白霜。
  但在这条崎岖的山间小路上,
  我们三个人到如今还彷徨在树旁。
  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楼自成之所以加入这次秋游,是想去看看县城是个什么样子。见大家不走,他扯开嗓门喊了起来:“你们还走不走!”
  女孩子都笑起来了,大声回答:“我们不走了。”
  楼自成一下子没劲了,嘟哝道:“早知道这样子,我就不跟你们出来了。”
  女孩子笑得更欢畅了,并且感染了我们。
  楼自成身子向后一倒,在河堤上躺了下来,头枕在合在一起的手掌上,看着很蓝的天。
  歌声还在继续:
  他们谁适合于我的心愿?
  我却没办法分辩我终日不安。
  他们勇敢更可爱呀全部一个样,
  亲爱的山楂树呀要请你帮个忙!
  哦,最勇敢最可爱呀到底是哪一个?
  哦,我亲爱的山楂树请你告诉我。
  哦,最勇敢最可爱呀到底是哪一个?
  哦,我亲爱的山楂树请你告诉我!
  那一天,县城最终还是没有去成,眼看着太阳西斜,快要到开晚饭的时间,我们才慢慢走回队部大院。
  
  
  十一月的铁砂沟,风轻云淡,溪水清冽。山上的猕猴桃熟透了,能闻到一阵一阵的清香。爆裂的毛栗子漫山遍野都是,机台外面的山坡上随处可见。乌米饭的颜色还不是很深,一场霜降之后,味道才会变甜。
  鸟儿们不用愁食了,山林里从早到晚都是它们的叽叽喳喳声。猕猴们也在往一些食物丰富的山沟里集结,它们有时就在我们七号机对面山腰上的树丛里上蹿下跳,把树枝摇得哗啦哗啦响,但只要天空出现盘旋的老鹰,它们就会四散逃窜。
  这是铁砂沟最美好的季节,青工的心情也一样。下了班我们喜欢到处跑,相互串门是我们打发时间的主要方式,很晚了工棚里的灯光还是亮着的,叽叽呱呱的说笑声常常会招来隔壁人的敲墙抗议。
  轮休日,我们三五成群,去三八钻看女孩子打钻。
  明明自己在钻机上,使用的也是“老五百”,干的活一模一样,可我们理由非常充分,女孩子也乐意接纳我们。都是刚上钻机,新鲜的感触特别多,凑在一起有一肚子的话怎么说也说不完,而且都有这种愿望:相互分享自己的感受。
  兴奋不已的不仅是青工,还有我们那些一年到头难得与女人见几次面的师傅们。有一段时间,各个单位的男人纷纷跑去林场场部的小商店买毛线。小商店毛线不多,一些积压多年的毛线很快脱销,这把小商店的营业员高兴坏了。休息日,很多人步行到大王渡,坐火车专程进城买毛线,买回的毛线全部交到三八钻的女孩子手中。一大奇观出现了:下了班,每个女孩子都在飞针走线,各种各样的针法和织花层出不穷,简直可以举办一个毛衣花色编织展。
  女孩子当然不能白给男人织毛衣,他们也得为女孩子做点事。结果我看到,很多师傅提着柴刀走进竹林,回到家里师傅们都在做各种各样的编织针,完了还要用砂纸打磨,特别用心。除此之外还帮女孩子做衣架做桌椅板凳和箱子架,还有人更不得了,居然花了不知多少天的功夫,帮女孩子做了一把睡椅。材料是不缺的,铁丝钉子木板废弃的钢缆二分队有的是。在这件事上,待人一向严厉的范大炮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还会见他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摇摇头,掉头而去。
  我的情况略有不同。可能是因为在城市长大,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我更喜欢铁砂沟的千山万水。
  轮休日我一个人上山。踏上一条石板路,我想看看路的尽头是什么样子。可那路却没有尽头。后来才知道那是千年的官道,有一个个用石头垒起来的歇脚亭,在五万分之一的草绿色地形图上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虚线,穿越崇山峻岭,说不准连到外省去了。
  在一座小山村的村口,我看到一棵巨大无比的银杏树。蓝天之下,无数的黄叶在风中飘飞。银杏树的地下铺了整整一层落叶,是一大圈金黄,就不仅是壮观了,还美得让人窒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落叶纷纷的银杏会有如此之美。
  除了一个人上山,我还特别喜欢和地质组的人来往。他们都是知识分子,喜欢争论,一旦争起来个个脸红脖子粗,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像在吵架。最重要的是,他们天天钻山沟钻密林钻窿洞,能碰到各种各样的新鲜事。而我又是一个猎奇心特别重的人,只要进入一片从未去过的密林就会兴奋起来。我还进过伐木人和采松香人搭建在山上的竹棚,钻过烧炭人的炭窑。有许多地方都是别人不会去的,我一个人去了,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并且担了不少风险。
  有一段时间,我和一名姓李的测量技术员走得比较近。他星期天休息,我轮休,为此我专门调整了轮休时间。星期天我们一块上山采草药,他提两只装样品的帆布袋,我替他扛锄头。我们沿着一条山沟一直向上走去。树林越来越疏朗,脚下很多落叶,头上是很蓝的天。到了山的高处,清冽的溪水变成了涓涓的细流,一些罕见的草本植物就长在这里。跟他上过几次山,我认识了不少草药。
  
  
  差不多整个十一月,开心的事还真是不少。
  楼自成与小地主打赌,一餐吃下一斤半白米饭,六份荤素各半的菜,还硬塞下五个二两重的大馒头,完了后嘭嘭嘭拍了几下鼓鼓的大肚子,问小地主:“还赌不赌?”
  小地主当然想一直赌下去。不就是一点饭菜票吗,他不在乎。但是被施敬儒扯开了。
  施敬儒不仅搅了小地主的局,还把小地主喝斥了一顿:“你他妈的想死啊,出了人命,谁负责!”
  小地主和罗群也打了一次赌,赌注是两瓶酒,还得是瓶装的,不是山里人酿的散装谷酒。他从陈汝强那里借来自行车,骑车要过一座独木桥。消息传出,很多人都赶去看热闹。罗群有些心虚了,说小地主这是玩命。小地主可不管玩命不玩命,愣是冲过去了,先是让站在两岸围观的一大群男女把心提起来,继而又换来一大片掌声和喝彩声。
  比力气就没人敢和郝文浩赌了。他曾经扛一根钻杆不换肩从分队部一口气扛到机台上。袁亦轩一路上说路远无轻担,不要把自己压坏了,诱导他放弃认输。可他硬是扛上去了,一个人打败了一帮人。
  晚上,在活动室打牌。师傅的惩罚是钻桌子戴安全帽脸上贴纸条。施敬儒要来狠的,他从门前的小溪提来一桶水,桶里放一个大茶缸,那些输了的人一个个灌得直翻白眼,过不了多久就要跑到门口去撒一大泡尿。
  在秦如仕的策划下,我们有过一次远足,登上了铁砂沟最高峰出云峰。
  秦如仕有自己的目的,要到山顶上去拍风景。可是他骗我们,说山顶上有尼姑庙,庙里有好几个长得很漂亮的尼姑,而且还有很多香客放生的鸡,可以随便抓。
  到了山顶上,除了风特别大,什么也没有。
  过了几天,那些去登山的人,包括小地主,罗群,楼自成,我,一个个喊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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