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魂】第三十七章

　　冬天不及之前的几年冷，魏家屯的人忙着置办年货，年画几幅，一双红灯笼，红筷子，小花碗十个是用来祭祀祖先的。魏家屯的人还要给娃子们扯一套衣裳鞋袜。这年味就齐呼啦的涌进门槛，魏佳山咂摸了一下，杀一头年猪，还有一头这几天就杀了，去皮到净剩一堆肉，留着办喜事。大厨子也找了，乡里的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胖乎乎的，看上去像秋天的一株快熟了的向日葵。大厨子给魏佳山列出了菜单。叮嘱魏佳山，要的菜料一定要备齐。不然，到时候怕吃亏空了。虽然年关近了，山里人肚量大，你办喜事开得起饭店，就不要拒绝大肚汉。再说，你儿子还是乡长，一乡之长，酒席办的垃圾了，村里人会笑话你。”
　　魏佳山看了看李厨子列的菜单。都是些农村要硬的菜。鲤鱼，烧鸡，干果，还有松花蛋。这些在山里比较高级的吃食，价钱也贵。魏佳山不由得吸了吸嘴。“怎么？有些承受不住了？老爷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不会糟践你的血汗钱。既让你的儿子在众人面前风光。又保证喝喜酒的人满意而归。”李厨子按了按魏佳山的肩膀。魏佳山的身子就有点趔趄。小雨虽然嘴上没要金银首饰，咱魏家人也不能太土气。这三金，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必须得给媳妇子买。要不子璐抬不起头。“嘿嘿，小李子不瞒你说，大爷我身板真的不直溜，可是，咱儿子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俺也不能磕碜了。你……就弄吧。”
　　李厨子笑了笑，“你就像我自己个大爷一样。别说您老还花钱雇我，就是魏乡长请我来帮忙，我也得到场啊？乡里乡亲的，再说，赶明儿俺儿子报户口，还得仰仗魏乡长开个绿灯呢。”李厨子朝地上砸了口痰，“大爷，就这么地，我先回去了。还有事。你可市场比比菜价，别挑贵的买，也别抠门儿专买市场处理掉的垃圾货。”李厨子看了看魏佳山，转身走了。
　　乡里的农贸市场很热闹，这功夫因为农闲，加上又快过年了。摆各种小摊兜售生意的很多。魏佳山在卖对联年画的摊位前，站了会子，就走了。魏佳山准备先把李厨子列出来的菜单，逐一问清价钱。按照李厨子的意思，他给选购，并派专车去送。魏佳山没答应。不是信不过他。而是，魏佳山想亲自权衡一下，这场酒席下来，到底花了多少人民币。居家过日子，魏佳山和枣核精打细算惯了，秤一斤咸盐都记在一个本子上。一年的花销，历历在目。一副手套，一双袜子都记着。魏佳山心细，日常用品什么价位，哪天买的都记得一清二楚。枣核不管事。只是参与一下，到少提提意见。当然，魏佳山有点大男子主义，他觉得女人当家是瞎胡闹。女人一日三餐，伺候好男人孩子老人即可。事实上，枣核就是个温良贤惠的女人。家里的事儿，都是魏佳山一手撑着。
　　魏佳山很满意枣核，这些年风里雨里跟着他，没少受苦。现在儿子苦读圣贤书，终于修成正果，瓜熟蒂落。要结婚了，魏佳山从心底舒了一口气。走了几家菜摊，价格大体也问得差不多了。魏佳山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早晨吃的苞米粥，不顶饿。就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一元钱纸币。去了卖包子的摊子前。买了两个肉馅包子。边走边吃。也没吃出啥味？胃口倒是热乎了。魏佳山又到农村信用合作社将几年里辛辛苦苦攒下的两万元都取了出来，怕贼惦记着。四下里瞅瞅没人盯梢，把钱放在裤腰沿，枣核缝好的一个大布口袋里。推着自行车走出信用社。蹬上车子，一路上风嗖嗖的，但吹面不寒。今年日历上写得明明白白，正月初六就打春！节气变了，都说是海洋性气候。魏佳山不懂啥叫海洋性气候，老百姓只知道靠天吃饭，风调雨顺了，年景就好。遭遇旱灾涝情，老百姓就得饿肚子。尽管眼下不至于饿死，可那些鸡鸭鹅猪，离不开粮食。人更离不开。你就是有钱买，也得有这庄稼吧？
　　魏佳山一路看着，很多人家的院子已经高高挂起了灯笼。今年，等子璐结完婚，魏佳山打算买一对大一点的，挂在鞭架子上。这样显得亮堂，气派。再多买一挂大鞭，八万头的。那个响干脆利落，杠杠的。山里的男人比试收成，一般不是在吃穿上，而是比试烟花爆竹，谁家买的多放的花样多。魏佳山也稀罕这个，儿子考学那几年，家里没条件。过春节就放一挂大鞭。一百个二踢脚子。这节骨眼上，魏佳山乐了，子璐读书的饥荒已经还清了。娶媳妇欠了笔债，慢慢换，反正，子璐是乡长了。有这个偿还能力了。想想，下午去爹的坟地叩个头，告诉他老人家，孙子终于要成家了。老爷子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车子骑到村子里魏佳力的小卖店，魏佳山支上车子，要进小卖店买一沓烧纸，一炷香上爹的坟去。屋里坐着一圈烤火的乡人。见到魏佳山就叽叽喳喳问及子璐大喜之日是否请乡里的社戏。魏佳山边叫魏佳力取来烧纸，边将手伸进裤袋掏钱，当他的右手触摸到裤腰沿上老婆缝的布袋子时，已经瘪下来的布袋子告诉魏佳山，两万元钱不翼而飞了！魏佳山一惊，浑身脑门都是汗，将裤兜翻了几遍，没有，也不顾那么多人在场，把裤子脱下来抖搂抖搂还是没有！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哎吗，老魏啊！你赶紧报案吧！这么多钱，不是小数目！”“是啊，是啊，老魏大哥，这会在您先别慌，给你儿子打个电话，让他也想想办法。”“嗯呢，好歹他是乡长，见多识广。”
　　魏佳山得手哆哆嗦嗦，拨通了魏子璐的手机，魏子璐正在办公室和小雨商量订婚纱的事儿，一听爹的电话，连忙安慰道:“爹，你先别急，我这就报案，让派出所的李所长给查查。你沿着原路返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魏子璐挂了电话，就用办公室电话给李文科打了电话。怕就怕在，父亲在取款时，被贼盯上了。要真是这样，银行肯定有监控录像！李文科立即通知了荷花乡农村信用社的马主任，让他找出监控。
　　这边魏佳山骑着自行车沿路返回，找的很仔细。就在银行监控录像没有搜索到可疑人，魏子璐有些烦躁时，在半路上的魏佳山被一辆的哥拦住了，从车上走下来的一个中年司机和蔼客气的问：“大爷，您是在找东西吗？”“是啊是啊，小伙子，我把身家性命都丢了！那是我好几年和老婆口挪肚省攒的点钱，打算给儿子娶媳妇用，没想到这一道上得瑟，给弄没了！唉！我这是老了，不中用了，还不如死了！”
　　“大爷，您能说说您丢的是个什么样的口袋吗？”
　　“我自己个的东西当然知道，是个灰色的布口袋，里面装着两搭两万元的票票！呜呜呜……如今儿，我还有啥脸回家见老婆呢？！”
　　魏佳山蹲在地上，抱着花白的头呜呜哭起来，这时候，的哥从自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布袋子，“大爷，您老看看，这是不是您丢的？”
　　魏佳山一看司机手里那个灰色布袋，不正是自己刚才丢失的钱袋吗？“哎呀！小伙子！正是我丢的钱袋啊！”
　　司机说：“大爷，那您就数一数，看看钱少不少，我是在银行门口捡到的，我估摸着丢钱的人一定急疯了，就在这条路上走了几个来回，看有没有人来找，果然见你在撒目，而且说的和我捡到的布袋很吻合，就认定是你的。”
　　“真是，真是，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看来我魏佳山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上天也会帮我的。小伙子，我该怎么谢谢你？啊？这二百元钱就当答谢你的，你收着。”
　　“大爷，您就别埋汰我了，金钱不是万能的，我始终记着我妈的话，不义之财不要发。我走了，大爷，你把钱好好拿着，别再掉了。”
　　的哥钻进车，启动了油门。蓝色出租车一溜烟跑上了柏油路。
　　马路上只剩下魏佳山，呆呆的望着远去的出租车。风很猛，刮得地面上的纸屑卫生袋子纷纷扬扬，在早就有的粮库，已经坍塌的粮囤子，在风中默默的述说着陈年旧事。
　　急急忙忙开车回来的魏子璐和小雨看到父亲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下了车，问：“爹，你没事吧？”
　　魏佳山这才如梦方醒，“儿子，好人呐，遇上好人了！咱的钱找到了！二万元呢，人家分文没少，啊？我以为这世道再也没有好人了，看来爹错了，还是好人多啊！\'”
　　“爹，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咱们回家吧。啊？”
　　魏佳山将钱塞到子璐怀里，“你拿着吧，给小雨你媳妇买三金的钱都在这里，还有置办酒席，爹不中用了，怕再有个闪失，扛不住。”
　　大道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魏子璐说：“我暂时给你保管着，至于给小雨买三金，等慢慢再说吧！”
　　“是啊，叔，我也没张嘴给你们要这些……叔，您想多了，小雨不是势利眼。”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就骑车回去。”
　　太阳升上高空时，魏佳山又回到了魏家屯。听说钱找回来了，大伙都很高兴。下午吃罢饭，魏家屯的人就三三俩俩来魏佳山家看子璐买回的液晶电视，家庭影院。魏家屯子又一次热闹起来，因为子璐的婚事，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