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魂】第二十四章

深夜里的匿名电话，魏子璐惊出了一身冷汗，查了一下，不是手机用户，好像是在公用电话亭打的。很显然，对方不想让他知道是谁。但是魏子璐是个聪明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与王德明书记有关。这需要证据，不过恐吓的话就像一柄利剑，在刺杀着魏子璐的心。第一，爹娘盼着自己娶上媳妇子，早点抱孙子。这个时候，要是出什么意外，对他们是多大的打击？第二，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只要你保持沉默，不追究所谓的过错问题，一切就迎刃而解。第三，一旦魏子璐一意孤行，后果自负！魏子璐想想这些年来，从城市到乡村。一个山里娃子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是的，一次次的高考落榜，最后，遇上贵人相助，因为米兰父女，魏子璐才得以坐上了乡长的位置。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不容易。倚在被垛上唉声叹气的魏子璐，在如此一个夜晚，听着爹娘在堂屋炕上高一声低一声的鼾声，突然的意志坚定起来，他想起了爹大山一样的脊梁。想起在无数风雨飘摇中，爹总是默默地吞咽着尘世间的辛酸苦辣，悲欢离合。不向命运低头，为了心中美好的圣殿，让儿子圆那大学梦，一分钱分两瓣花。苦苦支撑着，就像乡村地头那一株株柳树，不管暴风骤雨怎样摧残，它依旧仰着头伫立在那里。
　　一个人究竟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在哪里？假设我魏子璐和王德明之辈同流合污，那爹和魏家屯人盼望的魏子璐岂不是一盘散沙？马尾提豆腐——提不起来？还有，祖父为了供自己复读，连棺木都廉价卖了，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今天遇到一点波折就像缩头乌龟的孬种？就不能挺直腰杆与邪恶黑暗斗争到底？魏子璐的眼前，跳跃着火花一样的激情，这激情是魏家屯人对魏子璐捧上的一颗颗热忱之心。是每次上学前，魏家屯人这三十，他五十，你一筐红皮鸡蛋，我一钵子小枣的浓浓乡情乡音。“子璐啊，咱做了百姓的父母官，就要为百姓着想。 不义之财不要发，不干净的钱不要拿。凡事多拍拍良心，问问自己该不该做。你读书这么多年，没少收魏家屯人的恩惠。要学会知恩图报。想百姓所想，急百姓之所急。懂吗？你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我这当爹的在乡亲们的面前也抬不起头啊！”
一遍遍的像天鼓 似的在耳边盘旋回响。魏子璐忽的坐起身，目光凝视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拳头狠狠的砸在床头上。誓与不正之风斗争到底！大不了鱼死网破，也要对得起百姓赋予自己的官职！
　　就在荷花乡政府与影视城投资商要签订长久合作合同时，王德明却在县委书记张楠面前，参了魏子璐一本。说魏子璐伙同五道沟村村长李华南私吞了影视城承包商私下里给的好处费。资金达到八万！魏子璐大呼冤枉，张南书记，没想到这个狡猾多端的家伙，猪八戒倒打一榔头。恶人先告状！张楠书记心想这下完了，王德明是有备而来。签合同的时间就要到了，来参加签订合同的张楠书记也搞得很被动，这事儿就是王德明公开向自己挑战。张楠表面上却很平静地说：“王书记，说话可不能信口开河，你说魏子璐和李华南有私吞嫌疑，那请你出示证据吧？捉贼拿赃，捉奸在床。对吧？”
　　王德明嘿嘿干笑着，“哈哈哈哈……张书记，我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敢诬陷魏乡长吗？来人呐，给我搜！”看来，王德明早就预谋了此事。在他的一声吆喝下，政府的几个同事还有门卫张师傅都走了进来，张师傅五十多岁，头发都花白了。平时见到魏子璐还很客气的点点头，一句一个魏乡长的叫着，今天却判若两人 ，他斜着眼睛，径直走向魏子璐的办公桌前，“王书记，张书记，就在这里，我亲眼看到那天，李华南将一个牛皮信封，沉甸甸的牛皮信封递给了魏乡长，魏乡长就放在了抽屉里。应该是昨天，就是昨天，李华南带着十几户村民来找的魏乡长。魏子璐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尽管翻！”
“魏乡长，这可是你说的，是你允许的哈？”张师傅挑衅的说。接着，没等魏子璐回答，就上前打开了抽屉，众目睽睽之下，在魏子璐的抽屉里果然翻出一个牛皮信封，拆开封皮，里面是厚厚的几沓人民币，一沓就是一万。正好八沓。“魏乡长，这个你怎么解释？难道是钱自己长了翅膀飞到你的抽屉里？”王德明说，并幸灾乐祸的看着魏子璐。
“不不不，张书记，我没有收李华南的钱，老天作证，我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张书记，我是清白的！”
　　在事实面前，张楠毫无办法，尤其魏子璐 是自己引荐来荷花乡政府的，出了这等事，只有就坡下驴，以观后效了，因为王德明要的就是，将魏子璐拿下。现在也只能让姓王的如愿以偿，“魏子璐，你解释是没用的，在铁的事实面前，我的处理决定是，你暂时不要参与乡政府任何行政事务了，待一切查清楚了，还你清白了，再重新恢复你的乡长一职。乡长呢，就由计生办的小黄，黄天斗代理一段时间吧！”
魏子璐嘴唇咬出了血，想辩解，但是，八万元钱就在自己的抽屉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张书记，这明摆着是有人陷害我啊！你说，张师傅你说话要凭着良心，您这么大岁数，拿了别人什么好处？还是你被人要挟出来做伪证？啊？张师傅，我前世和你无冤无仇，今生也根本与你没有瓜葛，怎么就整这一出戏？张师傅，你说句话吧！”魏子璐带着哭腔哀求道。
　　张师傅不敢用正眼看魏子璐，乡政府的人基本都来了，当李小雨从乡下调查回来，回到办公室见到这一幕，李小雨急了，哭着抓住张楠书记的胳膊说：“张书记，求求您了，魏子璐，魏子璐他不是那种人，我敢用我人格担保，子璐绝对不会做这种低级下流的事！希望张书记明察啊！不要啊，子璐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啊！”
张楠叹了口气，“小雨，你是小雨吧？有什么委屈，什么冤情，就等着调查组调查结果吧，谁也不能保子璐，只有事实调查清楚了，才一目了然，魏子璐随便说一句，你要沉得住气，一个猎人打猎，要想在最后的关头，打到更大的猎物，不仅仅是要有好的枪法，还应该有耐心，有毅力，无论遭遇什么劫难，都能挺立的住，你自己先倒下了，那正是对手想要的。这段时间，魏子璐你也趁这机会，好好玩一回。王书记，这么处理你有意见吗？”
王德明皮笑肉不笑的说：“一切全凭张书记安排！铁的事实面前，我想，您这种处置是明智的。否者，难以服众。走吧，签合同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在地主古庄园签合同是最佳地点，哈哈哈……魏老弟你就好好歇歇吧。李小雨啊，别不服气，你可要好好陪陪魏乡长啊？”
王德明得意的摇晃着像被牛舔了的头发，伸出右手说了声：“您请张书记。”一行人朝外走，张楠走在门口时，意味深长的看了魏子璐一眼。转身离去。
　　 合同签订选在影视城是明智的，张书记的亲自参与，引来了这座小城的新闻媒体的介入。镁光灯，摄像头咔嚓咔嚓对着开发商和张书记还有在一旁殷勤的作介绍倒茶水的王德明，一顿猛拍。下午的时候，在地里收获苞米的李华南突然被乡派出所的人传唤，跟着被推搡了进了警车，说是为了配合调查一起贪污案。李华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贪污更没有受贿，你们是抓错人了。”一个胖乎乎的警察说：“你叫李华南吧？五道沟村村长是吗？”
“是，我叫李华南。可我不知道这些狗屁事，地里的苞米要是天黑前弄不到家里，要遭贼人偷得！”
　　还是那个胖警察说：“用不了多长时间，只要做了笔录，你就可以回家了。”
　　与此同时，回到魏家屯的子璐也接到了派出所的通知，要他马上过去一趟。为了不让爹娘知道此事，魏子璐对父母撒谎自己要和小雨出去旅游几天。母亲说：“出去几天呢？你和小雨的事儿要趁早办了，以防夜长梦多。”魏子璐哪里有心情谈及婚姻大事，这白白的背了黑锅，还没被洗清昭雪，魏子璐是没有心思谈论儿女情长的。母亲将信将疑的答应他出去玩几天，但要注意安全，现在外边有很多去旅游的，跌进悬崖摔死了，还有的被大马蜂蛰死了。母亲枣核害怕这个。魏子璐说：“妈，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出啥事？您就放心吧，我和小雨一块去的。”爹在外地坐在小板凳上，编土篮子，插了一句：“我看呢，小雨这闺女实诚，不错。你就早点和人家把事儿定下来吧，不然，我这心口窝刀剜了似的难受，这几天也不知咋的，左眼皮呼哧呼哧一个劲的跳，老辈人都说，左眼跳赖，右眼跳财。子璐啊，在乡里做事要多长个心眼，别说话直来直去的，容易得罪人。”
“爹，我知道了。我走了，三点钟就与小雨坐车去城里。”
　　“今黑不在家过夜？”母亲问。“嗯，是的，不用给我留门。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魏子璐没敢回头，他怕回头一脸的泪水被父母看见。快走到村子口了，回头看到爹，就像之前一次次送自己上学时一样，朝他挥着手，也不管他看没看见。魏子璐的心就再一回疼了起来，火烧火燎的疼。
　　回眸处，父亲依然是一座大山，永远矗立在魏子璐的灵魂深处。魏子璐清楚，父亲就是照亮自己内心世界的佛。他会在魏子璐最迷惘彷徨时，给子璐送来坚强和走出漫漫寒夜的曙光。魏子璐想到这里，一股暖流在身体里蔓延。他觉得父亲的眼睛一直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