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魂】 第七章

　　当教导主任莫家，让班主任刘老师捎话，叫魏子璐去他的办公室时，这座沿海滨城，下了初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天空承载着厚重的阴云，单薄的太阳像一枚腌制过的鹅蛋黄。不时地躲藏在云层后，偶尔也探出脸，散发着清洌洌的光泽。冬天来了，一切进入了死气沉沉的萧条。唯有楼顶那面五星红旗，在风中轻轻摇曳，昭示着冬天少有的生命力。
　　魏子璐心咯噔一下，凭直觉他知道莫家主任是被大厨子刘德成教唆了！这两年，黄海小城的普通高校，也在争先恐后争取重点高中的牌匾。高岭的教职员工，也如强弓之末，他们狠抓升学率。好在，去年的高考本校考上一名清华大学，两个复旦大学。轰动了省城。那个考上清华的大学生，张小毛，父亲过世得早，来自贫困山区。是他母亲替别人卖苦力，平时去拾荒，后来引起当地政府的关注，免去了她三个娃子的学杂费。张小毛和妹妹弟弟，才得以顺利考学。并且，在他考上清华大学后，小他一岁的妹妹张小花同时考上了大连海事大学。一时间电视台报纸纷纷找到山里，在张小毛的家进行实地采访。张小毛与家人的故事迅速在当地爆红，他成了名人，高岭学校的一大功臣。临上清华，校方列队欢送，为张小毛在大酒店践行。
　　这件事，魏子璐也是最近才听说，他没有想什么庆功宴，他只希望自己痛痛快快考上大学，金榜题名，再回魏家屯面见父老乡亲。三爷子，他永远忘不了，这个老人颤微微地将那些暖着心灵的钱，塞到他手里的章节。祖父的寿材被卖掉只是为了他日后的薄幸名。但是，多事之秋，一个刘德成的介入，使他的人生又起风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因为他是复读生，又是不折不扣的农民。或者还有其他？他这么忧心忡忡的，裹紧了身上的那件黑棉袄，向教导处走去。别的同学都穿着漂亮的羽绒服，女生还有穿的皮裙，时尚而前卫，这些他连想也不敢想，这个繁华而冷漠的城市与他无关，他想着莫家一张肥牛一样的菩萨脸，想着前几日高一的一个男生，因下课贪玩，没有及时上厕所，铃声过后他尿急，扒开裤子就地解决，哗哗的洒在墙根上被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那男生还没淋漓完尿液，见到凶神恶煞的莫家，赶忙提裤子，谁知，莫家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左右开弓打得男生鼻口出血。害的那孩子还几天没来上学，这是严重体罚学生。由于家长是下岗职工，整天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儿子的事他们只是抓了点受惊吓的药吃了，没来学校深究。但对学校和学生的影响，已经像核辐射，所有的人都知道。高岭学校的两处产业，一处是金龙制衣，一处是山野菜加工场。这两个场子的运作和发展，都是莫家一个人操纵的。
　　莫家的连襟，是市委副书记，莫家之所以稳坐主任一职，仰仗了连襟做后台。莫家在高岭八面玲珑，不过是市委书记给罩着。一个小教师，在短短的几年之内，一跃成为高岭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原因自不必说。很多教职员工的福利政策，均是在这两个场子出的，因此，尽管莫家耀武扬威，他们独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直接与市教育局挂钩，这么威风得人，谁敢在他头上动土？！
　　魏子璐有些后悔，虽然那天米兰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将刘德成彻底收拾了一下，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他是个复读生。依莫家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把魏子璐轰出高岭。这时候，他甚至觉得米兰多事。如果不和刘德成争吵，也许，莫主任……魏子璐敲开了莫主任办公室的门。就被室内一股什么香水的味道，呛得打了几个喷嚏。莫主任手里把玩着一支圆珠笔，见到魏子璐，一双死鱼眼上下扫了他一眼，说：“嗯，你就是魏子璐？山沟沟来的？”魏子璐不屑地说。
　　魏子璐低着头，目光在脚上游离。“是的，莫主任……你找我……有事吗？”不会儿，有一位老师送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魏子璐只看到她长得好看的脸蛋，皮肤白得像刚挤出的鲜奶。而且，那香水在她身上散发的气息，令魏子璐眩晕。女老师走后，莫家边品着热茶，边慢条斯理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魏子璐，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米兰家是什么关系？”
　　魏子璐被他的问话弄懵了，老半天，魏子璐嗫嚅着嘴唇说：“我和米兰什么也没做，在没来高岭之前，我根本不认识米兰。"
　　莫家听完他的话，又仔仔细细的端详了魏子璐半天，”那好，你记住哈，你就是个学生，你的本职是好好复习，准备参加高考。其他的，不是你一个学生该参与的。还有，省体校马上来这里招收几名篮球运动员，我优先考虑的是你！”
　　魏子璐早吓出一身冷汗，眼前是寒冬季节，他连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做了什么，让莫家兴师动众。莫主任胖的好几道褶子的下巴，抽动了几下。似乎看透了魏子璐的心思，瓮声瓮气地说：“魏子璐，那晚在锦江饭店，你和米兰在那里吃饭看到什么没有？”
　　魏子璐想隐瞒不可能了，就实话实说，“莫主任，我们只是吃吃饭。也没违反校方纪律吧？”
　　莫家清了清嗓子，最后又挠了挠头，说：“那好，你回去吧，年轻人，好自为之吧！”
　　出了莫主任的办公室，魏子璐抹了把额上的汗，原来莫主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天和米兰在酒店，当时光线很暗，米兰曾经提醒自己，要他看对面桌子的客人。魏子璐因为第一次在这种比较豪华的酒店吃饭，没敢抬头东张西望。米兰小声说过，一个后脊梁正对着他们的人，像极了一个人。他们在寒暄了一阵后，一个男人捧来地上的一个大箱子，只打开了一条缝，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只扫了一眼，就合上了。然后，抓起行李箱，很快消失在锦江酒店的二楼，魏子璐感到那行李箱沉甸甸的，米兰说，那不是一般的化妆品之类，而应是一捆一捆的人民币。
　　今天，莫家主任问及此事，魏子璐矢口否认，他就是怕给米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事实上，正如米兰所说，表面上富丽堂皇，光环闪耀的高岭中学，暗地里隐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龌龊，交易还有阴谋。莫主任神通广大，魏子璐最担心的是，莫主任叫自己走人，那样，父亲和魏姓家族深深地希望，便将再泡汤。他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他们的血汗啊！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心灵，他不能再辜负。莫主任的口气，俨然是威胁加警告。魏子璐突然感觉很冷，骨头里在一点点的冒冷汗，必须告诉米兰，要她对莫主任防范一些。
　　莫家气急败坏找到魏子璐，不仅仅是那天在刘德成家几两小酒下肚咬的耳根，这刘德成是自己的亲戚不假，但是，莫家极不情愿帮他办事。要不是一奶同胞的姐姐莫文，哭着叫着求他，给姐夫安派个差事。他才懒得搭理刘德成。这家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工厂不景气下岗那阵，他断了和那小娘们的联系。这几年，莫家让他承包了学校食堂，票子潮水一样涌来，他胯下那二两嘟噜肉又支楞起来了。莫文呢，黄脸婆被彻底打入冷宫。即使在家，两个人也分开铺盖睡。食堂的小黄毛，就是刘德成的姘妇，他们明目张胆，在校园和市场成双入对，他是对莫家没有了顾忌。他清楚，莫家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就怕刘德成和他姐姐离婚，莫家几次提醒过刘德成，不要太张狂。刘德成嘴上说下不为例，实际没有去兑现自己的诺言。还和小黄毛姘居在一起。莫家是山穷水尽，对他没有办法。最重要的是，他掌握着莫家很多情况。
　　高岭中学，这几年的教师来去浮动很大。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教师，都是莫家点头同意进来的。他们在夜幕下的交易，刘德成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他们两家的楼层都是一单元三楼。又是对门，为了亲人之间的交流和来往，是莫文主动要弟弟一家和自己买到一起的。每次，只要莫家在夜晚有人叩门，刘德成第一个晓得。
　　之前，莫家从小道消息获悉，教育局长米佳奇，接到了好几十封揭发他收受教职员工贿赂的匿名信。告发莫主任以职务之便，汲取他人钱财，为那些不合格的教职人员开绿灯，提拔到教育战线。米佳奇的压力很大，莫家是市委书记的连襟，他着手查办此事，或者将匿名信交到纪检，对他也是不利的。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不闻不问又不是他的性格。这些天，米佳奇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
　　这些教育战线的败类不除，将给黄海小城的教育界带来多少阴云密布的日子。妻子慧珍不支持他接这个差事。快退休的人了，安安稳稳混到下来算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剔除了莫家还有无数个莫家出现，官场和教育界一个鸟味！
　　米佳奇吸拉着牙齿，说：“捅到纪检，基本上是政府管这事了，慧珍，我看了，我是绕不出去了，查也得查，不查也得查。逼上梁山了，你瞅瞅，莫佳奇，翻出那些匿名信，说“人家点名要我查清此事，你说说，老婆，作为一个合格的教育局长，我能等闲视之吗？”
　　“老米，别忘了，莫家有市委书记那把伞撑着，你呢？鸡蛋碰石头，结果怎样你该明白吧？”
　　米佳奇用牙签剔着牙齿，那颗摇摇欲坠的牙齿，让他心烦，“我就不信了，自古邪不压正，他莫家还反天了不成？！我米佳奇豁上这一百五十多斤，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米佳奇一拳擂在茶几上，杯子里的水溅得老高。窗外，一场落雪白了的黄海小城，又起风了，萧瑟的西风，刮得路段上，匆匆行走的人，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夜幕降临，这一晚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啊！
　　就在魏子璐埋头苦干，准备参加七月的高考。那天黄昏，橘红色的霞光缀满天空，为了不让米兰卷进莫主任所谓的事件中。魏子璐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再和米兰有任何联系。虽然，两个班级一墙之隔。下课时在走廊也能相遇，在丁香花丛旁，也会碰面。
　　爱情对于像魏子璐这样的穷学生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奢侈。一旦与爱情接轨，不是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深深懂得，生命的每一分钟，每一个脉络都是被大山一样厚重的责任与义务占据着。他不敢摘那带刺的玫瑰，更无法想入非非。莫主任的一双眼睛，从那一天起，就鬼魅似的纠缠着他。他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学生，即使他掌握了贪污行贿的证据，又能怎样？一个没有背景和后台的学生娃子，在这个学校与社会根本激不起什么涟漪，何况是那些风云人物。
　　持续几天，他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娘曾对他说过：左眼跳祸事到，难道，莫家要对自己下狠手？魏子璐心神不宁。英语单词就像无数只狂轰乱炸的苍蝇，令他昏昏欲睡。他真想对莫主任说，请您高抬贵手，我要是再负了魏姓家族的人，那就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又一想，为什么要求他？做贼的又不是他魏子璐。
　　他正在教室里想着心事，学校的广播就在喊：高三二班的魏子璐同学，听到广播后，请到门卫来一趟。
　　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到爹的魏子璐，在魏佳山深郁而又疼爱的眼神中，差一点扑进他的怀里。可是，魏佳山的眸子，在瞬间升起的一丝温情后，突然地严峻起来，甚至有些冷漠。子璐这才注意到，爹粗布蓝对襟褂子中间的扣子别着一块指甲大的红布。他的心咯噔一下，难道，是祖父去世了？还是？他不敢想象，整个身心像被什么抓空了似的，让他无限的窒息。
　　“爹，你怎么来了？”魏子璐问这话时，嗓音哽咽了，昨天的一幕幕，又血淋淋的在眼前呈现。大山，魏姓的亲人们，以及娘，在他临走时温言软语的叮嘱，此刻，让他浑身汗湿。
　　魏佳山将儿子拉到学校门口的僻静处，同样嘶哑着声音说：“你三爷死了，昨晚九点走的，按照规矩，还有你三爷弥留之际呼唤着你的名字，我寻思……你向学校请个假，回去奔丧，以告慰三爷子在天之灵。”
　　本想当儿子考上大学尘埃落定再回魏家屯，现在，魏佳山不得不违背当初的誓言，让魏子璐回去。昨晚还坚持不让儿子耽误功课，无奈堂屋的爹，咳嗽的一声紧是一声，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叫过魏佳山，一张核桃树般的老脸，因痛苦扭曲的变了形。缓过来劲儿，说：“子璐是他三爷子最得意的孙子，再说，如今儿，子璐又上了大学，不回来给三爷子披麻戴孝，于情于理过不去，记住，山儿，做人莫忘本，咱魏子璐能有今天，也少不了三爷的扶持呢！趁早，去乡里给子璐挂个长途电话，破费一点没啥，重要的是要活出人格与尊严！”
　　魏佳山叫婆娘喂了家里那头叫驴，又担了几担水。上哪里打电话呢？魏子璐出门时，就没留什么电话，屯里人还蒙在鼓里，他也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情急之中，只好去子璐原先就读的高中，找班主任要了现在复读高中的地址，一路跌跌撞撞找来。天气炎热，如果不早点赶回，三爷子就会被子女送去火化。他们回去也只能看到那四四方方冰冷的骨灰匣子。
　　父子俩在车上，就商定。北京距离这里坐火车的三天两夜，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坐飞机太奢侈。为了掩人耳目，魏佳山说“他们问起，你就说是搭别人的便车回的。”魏子璐机械的点了点头。
　　对于魏子璐风尘仆仆赶回奔丧，魏家屯简直沸腾了。三爷子年迈高手，他的死也是喜庆。大家的议论焦点，是出于对魏子璐的赞美。一个名牌大学生，没有忘记三爷子曾经的苦苦栽培，亲自从北京赶来送行，实在是可喜可贺，他们也自魏子璐身上看到了魏家的希望之光。大大叔婶围着魏子璐，要他讲老城根的故事和见闻。
　　三爷的子女们，也像迎接嘉宾是似的，把魏子璐迎到上座，在魏子璐跪拜三爷叩头之后，他们忙不迭的搀扶起魏子璐。三爷子最后的遗容，并不从容。好像还有放不下的东西，听三爷子的大儿魏子威说：“你三爷子病重期间，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等你回来，带他去北京看看。他割舍不下的是魏子璐你这个有出息的大孙子！”
　　魏子璐觉得汗颜，满腹的委屈，在那一晚，孝子贤孙二更哭灵时，化作喷薄的泪水，大珠小珠落在地上。子璐像个女人，抱着那口红色棺材，嚎啕不已。任魏子威兄弟姐妹几个，又拉又劝也无济于事。蹲在火盆旁，为三爷烧大钱的魏佳山，也无动于衷。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也是他此时的心情吗？他清楚魏子璐嚎啕的原因，不是思恋与世长辞的三爷，而是他对昨天与明天的迷茫。
　　魏姓人遇上了主心骨，在县城大商场咬咬牙买了一套蓝色西服，一条红花领带的魏子璐，打扮的焕然一新。俨然一个城里人出现在乡亲们的视野。但是，他心头的精神枷锁，越来越沉重。
　　一族的人，把他当成夜行的那一轮月亮，一族的人在他身上寄托着未来的希望。魏子璐呢，只能从读过的书本里，描绘北京的一切。
　　第三天，快入土时。魏子威怜惜他的身份，没有让他随送葬队伍，三叩九拜，七步一叩头。而是请他坐在院子当央，事先准备好的八仙桌，接受老亲旧邻的礼金。每来一笔，就记上一笔。
　　唢呐声不绝入耳，魏子威家的老宅，显得空前活跃。三爷子撒手去了奈何桥，这短暂的悲凉，被大学生魏子璐的登场，荡涤的一干二净。
　　主持葬礼的魏家栋，村主任有些妒忌侄子魏子璐。又一琢磨，咋的也是自己的侄子，犯不上和魏子璐怄气。在中午大宴宾客的酒席上，魏家栋面带微笑，举杯对魏子璐说了一大通鼓励的话。并为子璐斟了一杯白酒，从没喝过白酒的子璐，在爹投来的赞许的目光下，一仰脖儿，一饮而尽。呛得眼泪鼻涕一起下。
　　山里的太阳，泼滋滋的耀着魏家大院。酒席尚未散，人们还在把酒话桑麻。羊肠子似的土路上，就驶来一辆红色的轿车，车径直开到了魏子威家的门前。这个时候，魏家的老亲旧邻，该来的都来了，魏子威也疑惑，他们几代贫农，哪有穿金戴银开私家车的亲戚？
　　他们停下酒杯，站起身向这边张望。车门打开时，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车上下来一位穿红色风衣，黑色马靴，留着披肩长发的漂亮女孩。魏子璐不看则已，一看周身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是米兰！
　　大庭广众之下，魏子璐怕米兰将自己没考上大学的事穿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了米兰的手。朝大家做了介绍，“这是我高中时地同学，米兰。对不起各位，我失陪了。”
　　米兰见到这么多桌酒席，热闹非凡。也要做下来吃点喝点感受一下乡村的生活。却被魏子璐拽回来他家的老屋。身后的人一阵大哗。
　　回到屋里，魏子璐松开米兰的手，“你来干什么？米兰。你也太冒失了，谁让你来的？啊？一个女孩子乱跑什么，出了事谁负责？！”
　　米兰撅起小嘴，说：“我管不了那么多，谁愿意咋说就咋说，我来找你还犯国法吗？大不了，他们骂我狐狸精好了。”
　　魏子璐被米兰的话弄得啼笑皆非。也是，身直不怕影子歪。人家大老远来这旮旯图的啥？还不是因为他魏子璐吗？
　　娘在厩里喂驴，见到这水灵灵的城里姑娘，心花怒放。扔下箩筐，笑着走进来。“嘿嘿，子璐，这是哪来的仙女，多俊呢。啧啧，来来来，快脱鞋上炕坐！”
　　魏子璐的娘想伸手去拉米兰，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就朝衣服上蹭了蹭，说：“子璐，你让米兰姑娘上炕，我去擀面给姑娘吃。”
　　祖父在那屋听得真切，正为三爷子得死感到凄凉，晓得孙子在大学读书领回来一个城里女子，居然颤微微地下了地，举着那木头拐杖，出了房间，来看看这城里姑娘。
　　米兰也懂事，急忙迎上来，搀起祖父的胳膊，进了屋子。又从小坤包掏出一把糖，塞在祖父的兜里。
　　喜得祖父合不拢嘴，这档儿，娘得荞麦面做好了，热气腾腾的，又浮着一层秋韭菜。绿汪汪的香气扑鼻，米兰许是饿急眼了，端起碗，狼吞虎咽。
　　魏佳山怎么也没想到，节外生枝，儿子书还没考出个结果，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这城里女孩靠谱吗？他忧心忡忡往家走，想好好说一说魏子璐，读书要紧。不料，刚拐入院子。就呼啦啦涌来了很多女人，他们要看看魏子璐的城里媳妇。魏佳山挡也挡不住，眼睁睁看着男人女人看露天电影一样，把自家屋子围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