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夜极深，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它露出一副狡黠的笑脸，好似无声息地在笑着每一个地上行走的人影。
　　余万有疾步地走到了自己住的房门外，他急促地喘着气，用力地敲着门。里面传来了汪蓉惊恐地声音，门没有给打开。
　　“谁啊，谁在敲门。”
　　“是我，万有！快点开门！”余万有急切地回应着。
　　门开了，没待汪蓉说话，余万有便快步地走进了屋，倏地坐在了椅子上，喘息不止。
　　“汪蓉，我们得走了，知道吗？我们得回家了。”
　　“万有，你说什么呢？你今天尽在说些胡乱地话，你还说你今晚不会回来了。我担心你，我晚上很害怕，我想你。”
　　“汪蓉，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现在想镇静一会儿，你赶快去收拾收拾，现在就得出发。”
　　“你喝醉了吗？”
　　“你别问多了，听我的，去收拾吧，我马上也会去帮忙收拾。”余万有摆着手，便又撑着额头喃喃自语着什么，接后他又躺靠在椅背上深出着气。
　　汪蓉没有走开，她觉得万有此刻定是在说着胡话，这大半夜的，说走就走，他定是喝醉了。然而她凑到余万有身边，并没有闻到酒精的味道，而是一种新特的香水味。汪蓉蹙着眉蹲在余万有跟前，说着：“万有，你怎么了？我们就不能回到以前了吗？就不能和好如初？如果说是这个社会让你感到压迫烦闷，你选择离开，我必然一切听你的。可是，如果你是在介意着工厂的那件事，在折磨着自己，也在折磨着我，那这样做又是何必呢？我说过，我是清白的。尽管我无知愚昧至极，尽有片刻地犹豫，但这都是因为恐惧，极深重的恐惧。为了你，我尽是傻到这样的程度。”说完最后，汪蓉惨然一笑着。
　　余万有站起身，说着：“汪蓉，听着，我没有再将那件事拴在心上了，不是现在，是老早就不拴在心上。现在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们的钱和证件全部带上，再去收拾几件要穿的衣服，其他一切都别管了，我怕来不及了，你看，我手上有钱，我现在清醒的很。快去吧，快去吧。”
　　汪蓉看到余万有手上抓起一叠钱，大声叫道：“万有，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你可别吓我，你从哪儿弄得这么多钱？”汪蓉说着，但没说完，余万有却焦急的推使着自己去收拾行李。
　　“我们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回家做个小买卖，再也不用出来了。”余万有捂着额头说道，他没有去回答汪蓉的回话，而是焦急地走到屋门口，迫切地催着汪蓉快点。
　　“我马上就好，我搞不懂你干嘛就要今天晚上走，万有，我真担心，担心你做了傻事。”汪蓉忧虑地说着，她提着一个装着几件衣服的袋子，将钱和证件都放在了口袋子里，正要跟向余万有走出去。
　　这时，一阵阵乱杂的脚步声和喝斥声，正一步一步地向这儿逼近，余万有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要喊出声。但他即刻镇定了下来，他拉着汪蓉走到屋后的窗户上，他想带汪蓉跳窗户逃出去。但这儿是四楼，跳下去定会摔死。余万有浑身发着冷颤，那门外的一群脚步声越加的逼近着，他惊恐地瞪着屋门。
　　“万有，发生了什么事儿，外面……”没待汪蓉说完，屋门便被人用力地敲打着。
　　“来了，他们竟然赶上来了，为什么这么快，汪蓉，我们完了。”余万有绝望地叫道。
　　“你说什么？”汪蓉睁大着眼睛看着余万有绝望地模样。
　　门被撞开了，里面闯进来了六七个男子，其中一个男子是会所里管事儿的，但在这些人当中，他并不是主导人，倒像是个引路的人卑恭地站在几个身旁。
　　“他就是余万有！”管事儿地说。
　　几个男子一齐冲上前去便是将余万有拽在了地上，一阵子的铁棍挥打。其中一个男子吼道：“兔崽子王八。我们李姐对你不薄，你竟然胆大包天，背叛李姐，敢偷李姐的钱！李姐下令了，要废了你这个狗杂种！”
　　汪蓉吓得脸色苍白，她到现在才渐渐地意识噩耗已经降临在了他俩的身上。汪蓉哭喊着，拉扯着围打余万有的男子们，然而她的肩上也被铁棍挥打住了，躺在了一旁哀求着眼前的恶魔们。
　　“停停手吧，饶了他吧！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她抱住一两个人的腿，拼尽力气地拦阻着。大声的呼叫着门外，想让门外的邻居们闻声而来搭救。可是直到她的嘴脸被一股暴烈地巴掌挥来时，才意识到呼救已没有用，没有人会来帮他们，并不是人们自私，而是人早已失去了人的本来心肉。
　　余万有被打得软瘫在地上，他绝望地呼吸着气，命运之轮仿佛就在眼前碾来，必定要将自己的躯壳与梦想碾的粉碎透底。他任凭着几个壮汉将自己提起来，他的意识已陷入了十分模糊和混沌的状态。耳朵嗡嗡响个不停，周遭的人声仿佛就是嗡嗡里的重音一般，他做痛地嘶喊了一声，但随即他感受到自己的脸部遭受到了重力的一拳，直至头往后仰，鼻血倒流在了眼眶里，这时的视线是一种猩红色的浮动画面。
　　凭着模糊地意识，他觉得自己是坐在了凳子上，他被人按定住身，发觉双手被绑在了背后。他无法看到眼前的事物，只是猩红色的浮彩在不停的晃动着，他的耳朵有一刻地寂静，没有任何噪杂，但随后耳朵又发出一种像是水泡破灭地声音，随即絮乱的声段在耳朵里不停地跳窜着。那有孩儿的哭闹声，那有母亲的哀嚎声，还有一种声音，啊！那是什么声音？什么声音？来自地狱的绝望么？余万有猛地闭紧眼睛，又猛得睁开，他有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此时此刻，还有汪蓉正处于危险，他看不见眼前，也听不见周遭，仿佛是老天在愚弄他，还是在慈悲他。竟蒙蔽了他的感官。他不停歇地反复睁眼闭眼，以此恢复视线的清晰，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的耳朵似乎是停歇了那跳窜地声音，他视线里猩红色的浮彩也逐渐褪去。
　　他狂怒地大吼大叫，绝望地怒嚎。疯了一样带起绑在身子上的椅子跳了起来。向眼前猛怒地扑去。但没冲出一步便被身后的壮汉发觉给拉扯了回来。他不停地哭嚎大吼，这样的声音简直响彻了整栋楼层，但随即声音便被平息了下来，他的嘴巴被塞了一块布结。
　　眼前的一个男子完事了系好裤带，脸上露出满足地笑意，便跑回来接替抓住余万有的其中另一个男子。余万有竭尽全力地嘶吼着，他此刻只想杀人，发着誓要将在场的人全部杀死。但这样的嘶吼只能回荡在喉咙里，布结堵得他的嘴发酸发麻。他紧闭上双眼仰起着头，但耳朵还是听见，他异常清楚地听见了汪蓉喊叫声，求绕声，痛吟声，哭泣声……
　　黑暗在破碎，眼前的一切让他绝望地当场昏厥了过去。
　　新的太阳升起。
　　余万有睁开双眼，他发觉自己躺在了地上，昨夜里发生的一切仿佛又在他的脑海里循环地闪现着。他惊慌寒颤地四处张望着，奢望着一切都是在做梦：“对！一定在做梦，钱呢，从老太婆那儿偷来的钱呢？没有！没有就好，没有就一定是在做梦，啊肯定是梦，梦。”余万有像个小孩一样哭后抽搐着，他望着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
　　“是新的太阳，新的太阳升起来了。啊，救命！”余万有惊恐地叫着。他遽然起身，这才发现汪蓉也躺在了地上。此时的汪蓉，在他的眼前，赤裸着下体，头发凌乱不堪，上衣被撕扯地破碎。
　　“这一切是难道都是真的？”余万有睁大着眼问着自己。他蹲下身去扶起汪蓉，将汪蓉抱在了床上，病态地嗅着汪蓉的身体。半会儿，他像是触电了般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呕吐了起来。
　　“我一定是喝醉了，哈哈，醉了，我记得我喝过一杯白酒，不对，是洋酒，反正都是烈酒，我喝醉了，吐了……多臭的味儿……”余万有捂着脸跪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汪蓉被惊醒了，她恍惚了片刻，眼睛还布满血丝。但随即她看到余万有哭嚎地模样，忙下身去拥抱着余万有，说着：“万有，没事了，都没事了，一切都好了，我们没事了……”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喝醉了？”余万有激动地叫着。
　　汪蓉没有说话，而是抱住余万有哭泣着。
　　半会儿，汪蓉抽泣着说：“万有，你还会要我吗？”
　　余万有推开了汪蓉，站起了身，在房间里四处翻弄着。
　　“你在翻什么？”汪蓉虚弱地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
　　“钱呢？钱到哪儿去了？从那老太婆那儿弄的钱呢！”余万有大声地吼叫着。
　　“都还给他们了……”
　　“啊，到底是什么都亏了！”余万有绝望地掩面痛叫起来。
　　汪蓉的哭声更加大了。
　　余万有软瘫地坐在了地上，他无法再去回想那时的情景，而不停地捶打着脑袋奢求达到麻木的状态。从窗户边吹来一阵微风，竟带着许些腥臭味儿。余万有猛地站起身，他睁着眼望向汪蓉起身的地方，那面的地上，一滩滩秽液正挥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余万有撑着头，咬嘣着牙，走到菜桌上便是抄起菜刀，痛苦地吼着：“我杀了这帮王八蛋！”
　　说完他就猛地向门口冲去，汪蓉吓得脸上发白，急忙抱住了余万有的双腿，喊着：“万有，别在惹事了，要是再惹出个什么事，我们就真的完了。”
　　“难道现在不是完了吗？现在也完了！懂吗！”余万有痛苦地叫着。
　　“你要是去杀了他们，到头来，我为你牺牲的一切也都白费了。万有，我们回家吧，不再惹事了，就在老家呆着，忘掉这儿，忘掉伤痛吧！”
　　“忘掉？回家？”余万有颤抖着声音念叨着。
　　“我们惹不起他们的，他们要把你抓到派出所去，派出所跟他们有关系，他们说，必定要折磨死你，定要弄死你。我和孩子该怎么办？你要是出了事，我也活不下去了，我这条贱命不重要，我就是不想你出事，不想孩子没有爹。”
　　“你就答应了他们？”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汪蓉几乎快要哭晕过去，但她的双手依然有力地紧紧抱住余万有的腿。
　　“我知道你没有办法……”余万有绝望地哀叹了口气，又重的瘫地坐在了地上。
　　“都是我的错，是我铸成的大错，我不该去打那些歪主意，不该得罪那些有权势的人。我只想回家，只想带一笔钱，回家修个砖房，把我妈还有你妈一同接来住，再做笔小买卖的生意，够吃够穿就行。永远的远离这里，回到我日日夜夜思念的纯净故乡，就差那么一步，老天真会作弄人，老天是要让我死，要把我的肉和骨头碾烂了才罢休，可如今，我宁愿老天把我的全身碾烂，碾成肉酱，也不要你受这样的罪孽……我该怎么做，你知道吗？我不去冒这个险，我也必将死路一条，那老太婆想让我做他的哈巴狗，她要折磨我，把我的灵魂煮烂，然后慢吞吞地嚼咽下去，这该有多恶心，多恶心……”余万有神经质的一会儿拼命地瞪大着眼，一会儿又极致地眯细着眼，脸部扭曲地不像是一个人脸。
　　汪蓉走到余万有跟前，安抚地拍了拍余万有的背。
　　“他们为何要那样对你，全是畜生，为什么是一个接着一个，畜生，畜生。我要杀了他们！”余万有又开始痛嚎了起来，他又想到了那时的场景。
　　“万有，我们回家吧！忘了这儿吧！”汪蓉害怕地抱住余万有的胳膊哭着。
　　“要回，对，对，就听你的，现在，现在，呃，现在，要快，啊，你看太阳，已经，要走开了，昏暗，又要，爬上来了……”余万有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由于悲痛激愤地心情已无法连惯地说完一句整话。但他看到汪蓉那憔悴了的脸庞，就是那样一张受了如此苦难的脸庞，使得余万有的激怒被冰结，他悲悯地抚摸着汪蓉的额头，拂去那前额凌乱的细发，吻了过去，说：“我不杀人，我不杀人，我们回家，忘记这里。”
　　两人不再耽搁，他们害怕昏暗又要爬上来，害怕半夜又会有一帮人前来敲门，要么是杀了那帮人，要么就是那帮人彻底毁了他们。他们急促地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由于两人此刻的心情早已是灰暗万分，脑袋子里的思绪已不是处于一种正常的范围内。所以他们急促地抓了几件眼前的衣物，拿上自己的证件和钱包，便走出了门。
　　余万有和汪蓉走下了楼，他本想去吴光奇那。没有几秒。好像遭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全身猛烈的寒栗了一阵，便转身不再回头，和汪蓉往区外疾步跑去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