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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作品名称:安歇      作者:余生      发布时间:2014-08-26 20:23:29      字数:4872

  夜里,当天空在沉睡时,大地却在喧嚣着。
  余万有和汪蓉来到了吴光奇说的一家夜所里,天已经黑了,会所里人声沸腾,闪光与舞乐毫不停歇地展现着其特有的魅力。
  吴光奇早早地上了岗,他正站在舞池附近的一处角落中,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在余万有看来,吴光奇此刻的装扮犹如脱胎换骨般,那一身笔挺的黑西服,白色的衬衣,锃亮的皮鞋,余万有似乎都有些认不出来他了。
  余万有在汪蓉的担忧下决定先不急着来应聘,而是先看看这儿的环境再下决定。吴光奇便领着两人坐到了离舞池有些距离的座椅上,显然这儿的灯光昏暗,但喧哗声依旧沸腾在耳边。汪蓉的眉头已是皱得很紧,她揪紧余万有的衣袖,一刻儿也不想多呆在这儿。
  “万有,我们先走吧,这儿……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汪蓉焦虑地说着。
  “是啊,我们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可是,这是我们的第一步啊,薪酬又那么多……”余万有余万有叹了口气,他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住了,出现在他的眼前是这样一幕情景;年轻的姑娘在摆弄着自己的身躯,使其裸露的部分在灯光的闪耀下显得异样风媚。台下的人们欢呼着,使劲儿地摇着头,好像你不跟着摇头或是摇摆着身子便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似的。还有一些男女窝在各个角落里在抚摸着各自的身子,亲吻着,甚至不是单个单的,而是好几个男的在欺负着一个角落里醉醺醺地女人,这跟强暴又有什么区别。然而这样的场所就像是有皇太后赐予地黄马褂似的,一切的不正当都将变成这儿的寻常和正当。
  在余万有和汪蓉离开时,吴光奇向余万有走去。余万有并没有对其说出自己的具体什么感受,而是说辞汪蓉不适应这儿的环境,头晕,所以不得不先离去。只得先等着明天再去找他。
  “你们先等等我,就在门口等着吧。这大晚上的,我怎么放心你们自个儿回去,我去向老大请了假。你们如果实在觉得这儿不适应的话,那也就只好罢了。不过别灰心,这个城市里的活儿还是有很多的,我们先回去再说吧。”吴光奇让余万有和汪蓉在门外等着,说完自己便跑去请假了。
  余万有和汪蓉走出了门口,耳朵顿时感到一片子的清静,也许他们早已就习惯了乡村里的宁静与蛙虫声。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一栋栋高楼闪耀着灯牌,熙攘地人群也还未安歇。这些都是他俩所从未见过的繁荣,余万有此刻的心情郁郁不安。他害怕这儿的世界会与自己格格不入,或许自己很难融于到这个世界,也包括汪蓉。今天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才半刻会儿,自己便打了退堂鼓走了出来,那么下一次呢,那么这个新的世界的各种都是这个样子,那自己是一直退到底,还是克服心中仅存有的一些旧观念呢?余万有接着又更加地肯定起来,对,就是旧观念,全是从那旧世界里衍生出来的旧观念,兴许就是封建,愚昧的观念,既然如此,那么这样的旧观念又何必是坚守着呢?难道旧观念里是存在着美德?不,怎么可能,我为何会想到这样的畸角,这很明显是不正确的,就像是走了一条歪路。这个世界和以往的那个世界,两者都同等于一个时间的造物,然而却有着不同时间里的时代特征。我竟是愚昧了,怎么可以害怕自己不能融入到这个新的、美好的世界里来呢,这可是先人伟大的贡献啊,毛主席坚持抹去旧的思想,旧的环境,旧的文明,邓小平坚持对外改革,引进一切新的思想,新的环境,新的文明。两位伟人对我们中国人所处的这个新世界无不是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由此可以肯定,也可以打消我的一切忧虑,这个新的世界必定是比旧的世界要更让人生活的好。
  就在余万有刚在心中下完定义,吴光奇从门口走了出来,他走到余万有和汪蓉身边,拍了拍余万有的肩膀,说:“咱们先回去,我知道你在忧心工作的事情,就像我刚来的时候一样,生怕找不着工作。不过有我在,明儿我就带着你们去找工作。”
  余万有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就说嘛,你和谭运是我最好的兄弟了。”
  “对了,我都差点问谭运的情况了,他怎么样了?”吴光奇问着。
  “他一切都好,不过他至少还要到两三年后才能出狱。不过我想他日后必是快乐的。”
  “哦?为什么必定呢?虽然我也但愿他如此。”
  “他以后想做个“流浪的诗人”。”
  “哈,我知道,“流浪的诗人”。他总是这样说,不过我可不信他,人怎么可以真正的脱离这尘世,而去逍遥地流浪呢?尽管他无亲无故,但在这个新鲜多彩的世界里,各样的诱惑无处不在,他指不定又会摊上一起风流的爱情故事来呢。”
  吴光奇同余万有汪蓉轻松地笑了笑,便搭车往回去了。余万有和汪蓉还是住在了昨日的旅馆里,三人说好明天一早便动身去重新找工作,然后便再接着找房子住。忙累了一天的余万有和汪蓉也没有再像昨晚那样守望着市景,他们洗理完身子,便很快的睡着了。
  清早,地上的湿迹很明显是下了场雨,所以早晨的空气也异常的清新,些许凉风抖搂着树叶嗖嗖作响,夏末似乎是已过去了。
  余万有和汪蓉等着吴光奇出了门,便先是去了一家早餐铺里吃了东西,然后从最近的一些店铺和工业园开始找工。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选择,他们一致认为一处工业园里的一家包装工厂最为适合,这家工厂包吃包住,这样一来则省下来了不少的生活开销,也就可以攒着钱寄回家去了,而且工厂里的活他俩也觉得能干得过来,工资是六百块一个月,兴许是工厂里急需人手,在上午填完了资料单子,便要余万有和汪蓉下午就来上班。余万有和汪蓉自然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一份稳妥的工作,这样他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便是放下了。
  余万有和汪蓉在同一组上班,但余万有难得看得见汪蓉,他被调在车间外打包装货,而汪蓉则是在车间里面同其他女工一样包装产品。余万有对这第一份工作十分看重,他觉得这是自己踏上人生正轨的第一步,所以他干起活来也相当的卖力。他和汪蓉没有住在同一处房间里,而是分开住着男宿舍和女宿舍里。尽管厂里有着夫妻房的例子,但余万有和汪蓉刚来,则没有享受到这样的福利。为了工作为了生活,余万有和汪蓉也不在乎这些了,不住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白天能见着面,一起吃着饭谈谈心也还算满足了。黑夜来到的时候,在一切噪杂声停歇的时候,他俩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单身时期的状态一样,孤身的倚躺在床上,他们都十分地想念着远在千里的老家,这种思乡的情绪在黑夜中会变得十分强烈,以至于眼中的泪水在默然流淌着。
  在工厂里,余万有并不怎么和其他同事聊的来,他不再是像以往那样见谁都能聊上,这其中的很多原因大都是因为不合群。兴许还是那个“旧观念”在阻碍着他,他总跟不上这儿人的思维而交谈上什么话。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能交谈上,那就他那车间里的老主管爱扯的荤笑话,老主管是个十分好色且爱夸谈的人,特别是他那一口尖细的嗓门,时常逗得车间里的男人女人们不禁地做笑,但他有时却又是十分乖戾阴郁的,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双面人。他时常和余万有攀起玩笑来,好像余万有今后便是他的最佳搭档似的,所以余万有没过一段时间,便也和车间里的人熟悉了起来。这位老主管的年纪在四十来岁左右,秃顶,个头高高瘦瘦的,眯眯的细眼,看起来倒是十分的随和健谈,但他还是个单身,一相处了人便知这人是个老色鬼,他时常以他那双眯眯的细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而毫不避讳的同余万有他们开聊起车间里的哪个女人正点,哪个女人屁股大。大家也都知道车间里哪个女的跟主管上过床,哪个又快要上床了。在谈的没有下限的时刻,这一帮他的手下员工虽然都不愿再往下听了,然而却又是恭维地哈哈大笑起来。
  余万有和汪蓉幸幸苦苦地干满了两个月,先是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俩人开心的很,这一天厂里放假,俩人约好了一起去外面同吴光奇吃一顿好饭,余万有在女宿舍门口等待着汪蓉出来,有了一会儿,汪蓉面带虑色的走到余万有面前,说着:“万有,要不今天你去和吴光奇吃饭吧,我想是去不了了,我不舒服。”
  “不舒服?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带你去看看?”余万有关切地问。
  “我想是来月经了吧,这些你们男人又不懂的,你就和吴光奇去吃饭吧,晚饭吃完就早些回来,明天还得上班呢。”汪蓉说。
  “真不要去诊所里看看?”
  “这么一点儿事还跑到那儿去做什么,钱不怕花,我还怕丢丑呢。你就早些去早些回吧,我得去楼上躺会睡一觉了。”汪蓉催促着余万有,便是转身要往宿舍里走了。
  “那你就好好歇息着吧,要真不舒服就去看看。”
  “没事,我没事,你去吧。”汪蓉摆了摆手,便走进了宿舍内。
  吴光奇早早地便订下了饭菜,等到余万有前来,见着余万有独自一人,便问着:“汪蓉呢?”
  “她不舒服,就没来。”
  “啊,这也好,我们兄弟俩正好可以痛痛快快喝上几杯。对了,你在那儿上班怎么样?还适应吧?”
  “适应倒是适应,我就是觉得工资有点低了。当然这六百块钱放在我那老家当然是够花的,然而在这里,买件衣服都得要狠足了心呢。”
  “不急不急,日后挣钱的机会还是有的,先立稳脚不是。”吴光奇宽慰道,便对着馆子里的老板叫道:“给这儿上一打啤酒。”
  “说句实在话,这儿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跟你说,你知道我没有出来之前,把这儿想象成什么样子了吗?你绝对想不到,这只能说明我的想象力是何等的丰富呐。我竟把外面的世界想象成一片金海,水性好的便能捞足了钱。呵呵,却不然啊,我脑子里似乎是被一种“旧观念”所绑缚着,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做个对比,就拿你,你可以在夜总会里上班,能拿到二千块的月薪,而我却是不能的。这就是我时常愁闷的所在。”
  “你怎么不能呢?你完全可以拿到两千块的月薪啊,你说的“旧观念”,我是懂的,那儿的情景的确不堪入目,甚至令人作呕。真的,我的确感到作呕,而我为什么能站在那纹丝不动?就如你说的,为了钱,为了这两千块的月薪,我要每个月都得往老家里寄钱,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剩下了我的妻子和一岁多的女儿,在我入狱的期间,她们的处境已经是到了饥不择食的惨境,我的妻子在我的强烈斥责下,不再向那个时常欺负她的混蛋借米了,她和孩子没有饭吃,便上街乞讨,或是用布袋背着孩子上山砍些细柴和采些菇子拿去卖,她就是这样撑过了半年,万幸孩子还是健康的。你绝没有看到过那样瘦的女人,那完全不是个女人,胸脯瘦的贴到了骨头上,腿上也只见得骨头突起的关节,走起路来还能听到骨头的吱吱响声呢。我想起了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微胖儿的漂亮姑娘,健康而又活力啊。我简直快要疯了。所以我必须挣钱,必须!必须!你知道吗?来,咱干一杯吧。”
  余万有颤动地举起了杯,一饮而尽。半会儿他说道:“我们都有各自的苦难啊,而我看得出来,你所经历的怕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吧。至少我还有位母亲在支持着我。希望一切的苦难都将离我们远去,美好的生活定将到来。我现在的酒量不行,一喝多便是都是胡话,呵呵,美好的生活定将到来……定将到来……我有信心,尽管现在看不见前路的光明,但我知道,我知道……知道光明会将洒下,洒在我的脸上,驱散一切忧虑和愁闷……驱散一切过往与不平。”
  “这一套诗意的自白定是被谭运那小子给熏染的吧,哈哈,那就光明定将到来吧。不过你有什么愁闷的,除了钱的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也只怕唯独我能想到你的心事了。年轻人啊年轻人,还挥洒不去往事么?呵,真是个复杂的人儿。”
  “什么往事?去!我不能再多喝了,我竟会乱讲些胡话的,明天我还得上班呢!”余万有的脸不知是因酒还是别的情绪而显得燥红了,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念叨着迷糊不清的话词。
  “你不会真醉了吧?”吴光奇惊讶地问着。
  “没有醉,我逗你呢,我可是余万有,这点儿酒就能醉着我?开什么玩笑呢。呵呵!”
  “复杂的人……你对那儿的工资不满意,就来我这儿好了,不过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我会做你的推荐人。什么“旧观念”很快便会在这个社会中消碎掉,只要我们不去参与那些令人作呕的活动,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那儿,不过问太多就行了。这样不就可以拿到两千块的月薪了吗?到了年底,不就可以回家过个好年了。在这外面,为了钱势必是要做出许多违心意的事儿,这已然成为了这儿的生存规则了,这你要明白的啊。”
  余万有没有说话,他沉思许久,便又举起了杯,这次他的表情没有了一副愁闷的表情,而是满脸笑容地举起啤酒瓶子,说道:“你说的对啊,但不光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许许多多的事儿,都必是要做出许许多多违心意的事儿,也不只是这儿的生存规则,也是我们淳朴乡下的生存规则。”
  “看来你比我所领悟得更透彻了,不过咱们再喝几瓶,我就先送你回厂里,你不能多喝了,明天你得上班呢。”
  “是啊,再喝点儿,我好久没喝啤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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