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长篇】第十七章

　　一年中的唯一一次做戏于今晚就要开演了，临近黄昏之间的时段，每个邻近刘家村的村子都开始迁移般的壮景，小巷大路都能看到三结五帮的人群向刘家村和汪家村之间的戏台行去。其中自然也有余万有等人，但现在已然不是四人一排了，余来财就好像是罪魁祸首般的被排挤到烟云之外，三人如同以往的谈笑着。
　　此时的余万有像是变个人一样，准确的说，是变的俊气多了。就好像从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到他原来能有这么一张俊气的脸庞，不难看出这功劳得全归于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这个年代，能穿上这样有气质的衣服不是大学生就是富家子弟了。这让余志春和余金杰十分困惑，余志春在这样的具有优良气质的对比下显得格格不入，毕竟他的穿着依然是千年不变的破旧衣裳，几块补丁赤裸裸的露在秋风的光景外，这使得余志春不免的有些自卑了起来。余金杰却是觉得余万有哪儿来的钱？哪儿来的好眼光瞧上了这一身衣服。
　　这使得两人对这一身衣服的来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在紧紧地追问下，余万有发挥出了自己机灵的一面，他早就将这样的问题再前两头就思量好了，他很自然的说：“这衣服是我在外面收保护费攒下来的钱，去县城里买的。”
　　三人来到了汪家村口，路上行走的人愈加的急促了，他们的脸上伴随着欢笑，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过一般，但就在那么停歇的那么一瞬间，人们的脸上又总是会被世俗的事物所焊上忧虑的青烟。直到下一波人群走向余万有他们，在其中一群人中，三人很清澈的听到妙龄少女的嬉笑声，那样的声音是热情的燃柱，那样的声音是涟漪的波浪，那样的声音恰似晨曦中脆灵入耳的铃铛声。
　　“她们来了。”余志春向不远处招着手说道。
　　“有汪蓉，刘燕，还有汪晶晶汪风。”余金杰说道。
　　“嗯我看到了，汪蓉汪晶晶或是汪风，你选一个吧。”余万有对余金杰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说选就能选上呢，再说了，我外面的女孩多的是，也不至于饿了一顿乱吃吧。”余金杰笑道。
　　“哦，那好，那志春你呢？”余万有微笑着点了点头，无法掩饰的愉悦挂在了脸上，用极其温和的语气问向余志春。
　　“我是随便了，不过那个汪风我就无法消受了。汪晶晶是余来财那混蛋的妞，不新鲜，那就汪蓉吧，嘿嘿，长得很清秀嘛。不过她好像喜欢你啊，你同意吗？”余志春对余万有笑着说。
　　“当然支持，我怎么会不支持呢！放心的去吧。”余万有更加愉悦的说着。挂在心头的两块石头都甩掉了，再也没有什么阻碍挡住自己和刘燕了，这让余万有越想心越激荡。
　　三人迎上前去，几人便是一排的向戏台出发，一路上，不知是有什么奇怪的气愤压制着这几个年轻人，他们一路上沉默无言，各有各的心事。而一向是被落在尾部的汪风则是十分活泼的在几人身边打着转，时不时的想要说上几句话，可不知为何，她的话声如同空气一般，没有打破任何人的沉默。
　　他们都怀着不同的心情走往戏台的路上，汪蓉的眼睛总是看向余万有，这时看没有了纯粹的青涩，那是布满了疑惑的眼神，她始终在余万有身上的衣服来回打量着，有时余万有无意间发现到汪蓉对自己过份的投入目光时，他总是在心里暗暗得意起自己今天的打扮确实好看。所以他连串的将目光快速地在刘燕的脸上扫视而过，很显然，刘燕最开始也是投以差异的眼光来盯向余万有的这身着实俊气的打扮，这让余万有的虚浮心在很大的程度上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他完全没有在意到刘燕热衷于自己的目光会是那样的短暂，短暂到眨一眨眼就消失而去了。
　　刘燕总在努力的用眼角的余光去和隔着余万有的余金杰碰眼，余金杰却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虽然他不止一次的条件反射性的要回过头来，但由于左脑和右脑的抗争而变得迟缓停滞。在他的脑子里大概是这样斗争的，左脑是对刘燕偷来的余光下的黑睫毛产生了生理上的颤动，右脑是余万有和刘燕对自己的种种得罪，这使得他形成了一种极为猥琐的心态。
　　走到了戏台，戏台下的周遭已然是人满为患。人群在中间挤晃着，犹如海角边缘的波浪一样推浮着。人群外的两边摆满了长长的摊子，有卖甘蔗的、卖冰糖葫芦的、打棉花糖的、卖水果的，还有炒米粉螺丝，糊粉和水饺。在人群中还散落着两三张方桌，那是摇骰子押钱的。人群的喧哗声，戏台上锣鼓戏子的吆喝声，已然将这一夜的热气推到了高点，无论是老人小孩，还是年轻的姑娘小伙，亦是中年的妇女男子，都欢心的聚在这样露天的戏台上，有的看吃，有的看戏。
　　“这里人好多啊。”汪风惊讶地说道。
　　“那我们找个地方歇下来吧，大家都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你们都想吃什么？”余金杰向身旁的四个女孩问道。
　　“你们吃什么我们也一样，随便。”汪风同其他几个女孩悄声的说了几句，便向余金杰说道。
　　“那就去吃糊粉吧，反正现在还早，吃了糊粉不填饱还可以吃别的。”余金杰领着几人向卖糊粉的摊子里走去。
　　余万有没有做声，他十分心虚谨慎的跟在刘燕的身后。本是意满得志的他口袋里却没有一分钱，他脑子里只想着和刘燕单独的在一起，却疏忽了还要伴随着这一帮人吃吃喝喝。余万有心想：早知道，我就应该去弄点钱来，早知道，早知道有个屁用。所以余万有又开始对余金杰产生的疑心，他瞅着眼观察着余金杰的举动，显然此时的余金杰老实的很，独身一人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向任何一个女孩投以温柔的微笑。
　　余万有有意的凑近到刘燕的身边，贴近在刘燕身边所散发的热量之中，那种从未有过却又熟悉的体香在鼻旁漂浮着。
　　余万有凑近刘燕的身旁说：“你今天好漂亮啊。”
　　“哪有啊。”刘燕惊讶地发现余万有站在了自己的身旁，慌乱地说。
　　“有，你今天的衣服也好漂亮。”余万有瞅着刘燕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淡青色的长袖衣和灰色的长裤，这本是农家人的朴素衣着，但在余万有眼里，这比城里千金小姐穿的衣服都漂亮。
　　“你就别逗我了。”刘燕急忙躲开余万有的目光，快步的走到了汪蓉等人的身边。
　　“他和你说什么呢？”汪风见刘燕低着头走了过来，好奇地问。
　　刘燕轻声说：“他说我衣服好看，这完全是在开玩笑。”
　　汪蓉抖了抖眼皮，同汪风汪晶晶笑了笑。
　　“刘燕，你说句实在话，他们三个，你看上了哪个？”汪风紧接着问。
　　“你说什么呢？”刘燕脸红的斥道。
　　“咦，说说嘛，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的眼睛可是一直在看着一个人。”
　　“我在看谁？”
　　“走在我们的最前面，那个带我们去吃东西的人。”
　　余金杰招呼着几人坐了下来，文雅的搬出凳子先让几个女孩子坐了下来，接着稳重的直起身走到小吃摊老板的面前，说：“老板给我上七碗糊粉，再弄二块钱的螺丝。”
　　“好的，你们先坐，马上给你们上。”老板应道。
　　余万有更加的心虚了起来，他看到余金杰坐在了自己的前面，那是另一张桌子。而让余万有心痛的是刘燕居然主动的坐在了那张桌子上。
　　余万有的心情变得坏极了，最让他烦恼的是自己的一分钱也没，到时候怎么结账？想着便是头痛。此刻，刘燕坐的位置紧挨着余金杰，这无疑在他的胸口再一次深刺了一刀，他只能苦闷着。于是，他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的侧耳细听前面两个人的对话，然而事情总是不如愿，那戏台上噼里啪啦的手锣二胡发出的声响将耳朵充溢的刺痒，如不是面对面交谈，是无法听到其他人的说话，那就谈不上去侧听别人的谈话了。
　　“你过来做什么？”余金杰语气十分冷淡地说。
　　“我过来能做什么？你还在生气对吗？”刘燕满怀愁云地问道。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权利去生你的气啊。你可是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仙女，而我呢，是一个草夫，我还想去亲吻那个仙女，真是做梦啊，呵呵，我太傻了。”余金杰苦笑的摇着头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没有把你看成是一个草夫，相反，你在我心中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而我呢，什么都不是，是我在做梦，我梦着你会娶我，梦着你会不顾一切的永远爱我，可是现在呢？你能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了吗？”
　　“这都是你所选择的悲伤，是你伤了我的心。”
　　“难道你就没有伤到我的心了吗？你不可以这样欺负我的，我没有娘，我的爹是个残疾，这样你就可以无所畏惧的玩弄我，即使这些都是你的意图，我也做不了什么，我是这样的无助，就像是一个被你踩着的小草，你从没有发觉过我。我无法去怨你，也无法不去想念你，在这样的日日夜夜里，我放不下你……”刘燕的眼泪在嘴巴划下，这意味着伤心和委屈的声音是那样的一碰就会破碎，让人心疼到了脑髓里。
　　“刘燕……”余金杰转过了脸来，叹了口气，一副狠不下心再去故作生气的样子。“这些日子里我何尝不是想念你呢，我何尝不是放不下你呢。刘燕啊，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我怎么忍心生你的气，只是我当时…当时我的脑袋似乎是坏掉了，糊涂愚蠢至极了。我感到羞愧，我…对不起，刘燕，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你是爱我的。我知道的。”刘燕抹了抹眼中的泪珠，笑着说。
　　“刘燕，你应当相信我，我想好了，想好了娶你，想好了怎样去好好的爱你，想好了我们的未来，我都想好了。可是，当我和你单处的时候，我的脑袋…唔…总会莫名的发起高烧，那时候我便控制不了，对不起，我本不应该再提起这件不愉快的事，可是我却控制不了那样的冲动，我实在太想拥有你了，我害怕你会成为别人的女人。你不会明白我的爱，你怎么会明白呢，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庸俗的人。”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你是那么的爱我，想要我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我明白的金杰。我知道是我对你不了解，而误会了你的心，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我想说，我…如果你要，我会给你。“
　　“别说这些，傻瓜，吃糊粉吧。”余金杰笑了笑说。
　　“你笑了，多久没见你笑了。”刘燕也笑了起来。
　　“是啊，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刘燕，我爱你。”余金杰轻声地说道。
　　“我也是！”
　　小吃摊的老板端上糊粉放在了几人的桌前，戏台上稍做停歇起几分钟。乐器声跟着消停无声了。现在人的耳朵就好像许多年没听过人声一般，忽然间耳朵里敏锐的响气了一片片喧哗声。
　　几个年轻人凑到了一个桌子上，余万有疑心的盯着余金杰的一举一动，此时的余金杰再如何的满怀情思，也能注意到对面有一双蛇一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余金杰变得十分平静了起来，他招待着几人吃，没吃饱就再吃别的，自己带的钱够今晚大吃大喝的。
　　结账的时候余万有没有再像蛇一样的冷峻了，而是像个老鼠一样畏头畏尾缩在凳子上一声不吭。这时他的眼睛已然是羞愧的不敢直视着前方，他感觉到女孩们都在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把手放在了裤子口袋上的位置，那里平坦的连张纸也没有。
　　女孩们对于余金杰大气关照有着十分信任的好感，余万有更觉得自己被丢在了一个边缘的荒凉。他们走向戏台附近的草地上，唱戏的声音又响起了，看戏的老人男子妇女的讨论声平息了下来，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戏台上。余志春走到余万有身边，轻声说：“刚刚你怎么不去结账呢？”
　　“我没带钱。”
　　“什么？你居然钱都不带来，看来你是糊涂至极了。看看吧，看那小子现在多受欢迎啊，刘燕汪风汪蓉都在他的身边转。”
　　“嘿，你们在说什么呢？”余金杰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向余万有余志春，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了，好像不开心？哦，我知道了，是因为我结账了，那几个女孩夸了我几句的原因吗？嗨，你们俩想的太多了，我可没有和你们俩去争”
　　“既然是兄弟，金杰啊，那你就让着我们，你走到我们的后面，我和万有去和刘燕她们说说话。我可没有想要排挤你的意思，只不过有你在，我和万有就没有任何的机会和她们说话了，这只能说你的魅力太大了。”余志春说。
　　“行，那你俩去吧。”余金杰轻松自如的笑着说。
　　余志春忙推使着迟缓不决的余万有走向了女孩们的身边。刘燕疑惑的回头看了看独身一人走在身后的余金杰，余金杰报以微笑示意自己可以一人独处。刘燕身边突然窜出了一个一股汗臭味的余万有，这让她皱了皱眉头，她时常担心余万有会在这几人的场合里胡说八道，生怕这样的爱慕会让自己的爱情产生不必要的波澜。她此时的心封闭着，她的表情冷漠着，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她是多么想用最强大的力度将身旁的这位少年推的远远的，远到自己和余金杰看不到的地方。
　　余万有的心砰砰地乱跳着，这样的感觉在前期是那样的难以捉摸，而此时又是如此的清晰明朗，就像火在心头燃烧一样。他的嘴巴颤抖地张着，当他的眼前出现的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庞时，他自卑的说不出话来。
　　“万有，你还记得我吗？”站在一旁的汪蓉突然问道，这个时候几人都站在了一边的草地上，戏台上的唱戏声在这块偏僻的草地区只能流淌着细细尾声。
　　“这个你已经问过了，我说记得。”余万有从不安中缓过气来，说道。
　　“我怎么感觉你跟最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的你，在我的感觉中是很温和爱说话的。”
　　“是吗，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温和倒是有一点，爱说话嘛，这个看心情，我这个人有时候活跃，有时候安静。”余万有对于汪蓉给自己的评价感到欢喜和适时，他觉得这样的话让刘燕听着，是十分的有必要。
　　“我觉得你人不错。”汪蓉接着说。
　　“嗨，你就别抬举我了，就你会这样觉得，别人可不是这样觉得的。”余万有笑了笑，有意无意的偷瞄了瞄刘燕一直冷淡的脸庞说着。
　　“那可不一定，刘燕，你觉得呢？”汪蓉微笑的转头看向刘燕说道。
　　“还好。”刘燕说。
　　余万有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这比阳光更加温暖的话透进了余万有的心里，多么美妙，多么的让这位少年不禁的遐想联翩了起来，他此时已然不再想去和汪蓉多说什么了，他只想呆在心爱的女孩身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想着与她共度秋月的皖漫。
　　余金杰走到了几人的身后，这个一直跟在后面的少年也不愿再与其他人多谈论什么，他置身于幻想当中，幻想着他自己的美事。